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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枪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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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地“炒”,直炒的油津津香喷喷,就着青稞面干粮吃。那味道;天下再也没有了!孩提时代;吃过用绿旺旺的油菜嫩叶烙成的油馍馍后;就天天跑到地边;眼巴巴地等着油菜尽快抽出秆秆儿来。常常是一个夜晚的透雨过后,第二天早晨,在雾气弥漫氤氲荡漾的油菜地里,早晨紫红的太阳早将布满露珠、青翠欲滴的油菜秆儿出其不意地呈现在孩子们面前,让孩子们欢呼着不顾泥泞钻进去,迫不及待地连泥拔起来,贪婪地狼吞虎咽。自此以后的整个夏天,孩子们常常钻进油菜地里吃菜秆儿来,一直吃到秋后油菜花败落,油菜秆儿老化变得坚硬,结出狭长的菜角儿来时仍不肯罢休,在放牛挡羊的间隙仍然恋恋不舍地睃巡着油菜地里家粪和野灰的底窝儿,那里由于肥力丰厚常常还保留着肥嫩异常的油菜秆儿可以一饱口福。
张子龙站在达坂垭豁里望着满川的油菜花儿,禁不住咽了咽口水。但当他的口水咽到嗓子眼儿时突然被提升上来的心脏给堵住了:一声清脆的七六二步枪的枪声打破了达坂山的静寂,连同张子龙耳旁飞过的子弹的呼啸声敲打着两旁的悬崖峭壁,激起的回声在山谷里回旋着颤颤悠悠地远去。张子龙本能地来了个镫里藏身,捏着枪警惕地睃巡着枪声的来源。他透过马腿发现前面不远处一个岩石后边飘起了一股淡蓝色的轻烟,一个人鬼头鬼脑地向这边窥探。
张子龙立马装成被击中了要害的样子,顺势栽下马来,侧身趴在马蹄旁。久经沙场的铁青马咴咴而鸣,甩着尾巴喷着响鼻刨着地皮用嘴巴拱着张子龙。张子龙一动也不动地趴在那儿,像一匹潜伏在沟壑中等待羔羊的母狼,半眯着眼睛耸动着耳朵捕捉着信息。良久,那人看见这儿没有动静,从岩石后面爬起来,平端着枪,小心翼翼地摸了过来。正午的阳光下,那影子慢慢地移了过来,到张子龙跟前时,却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动了。张子龙屏住呼吸装死。那人判断出他确实已经死了后,便将枪扔在一旁,蹲下来搜他的腰包。张子龙突然跳了起来,一拳朝那人的眼窝筑了过去,将那人四仰八叉地打翻在地上,接着一翻身单腿跪地猴儿下棋式用枪顶住了那人的脑袋:“日你先人,为啥要谋害老子?说!”
“甭……甭开枪……”那人双手捧着枪管,战战兢兢地说,“我看姑舅的褡裢满实,就……就想……”
“哦!你驴日的尕娃看见我的褡裢满实就想图财害命啊?妈的,我那褡裢里装的装着的只是一些破衣破裤,就为这点破烂,老子的命差点叫你害了,你驴日的心也够黑的!”
“我想你的褡裢里肯定装着金条、银元,所以就……”那人脸色蜡黄,颤抖着嗫懦着。
在湟水河边将那个军官打下马后,他也曾经想这褡裢里装着金条、银元之类的东西,可惜除了一些破衣烂衫之外啥也没有。看来那倒霉蛋确实倒霉透了,别人在兵败之际大把大把捞金条银元的时候,他小子可能正在前方糊里糊涂地跟解放军拼命呢!等他回过神儿来,后方已是草枯水干一片荒芜八百里无人烟。
“你怎么敢肯定我的褡裢里装的是金子银子?”
“西宁城乱了,马长官的金库被三五九旅的弟兄们抢了……”
“哦!”张子龙恍然大悟,这小子错把他当成是三五九旅的败兵了,“妈的,你小子想图财害命,老子顺坡下驴来个害命图财!”说完,不顾那人的求饶扣动了扳机,一枪就将脑袋打成了稀巴烂。灰白的脑浆活着殷红的鲜血,涂在达坂山石灰质岩石上,煞是好看。张子龙慢条斯理地收起枪,赏心悦目地看了一会儿,仿佛在欣赏一幅浓墨重彩的西洋油画。末了,他背起两杆枪,牵着马左顾右盼地朝山下走去:他在寻觅一处进可以攻、退可以守的有利地形,来继承刚才那位弟兄未竞的事业。他可不愿像刚才那位冤大头,偷鸡不着反蚀把米,光阴没捞着,反而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别看他的这些老乡兵痞们,跟共产党解放军打仗像龟孙子见到了龙爷爷,一个个缩在王八壳里不敢出来,可对付起草寇和老百姓来,他妈的立马就像叫驴腿绊里的家什,刹那间变得硬朗起来。
张子龙斟酌再三,选择了一处山垭豁,在一块大岩石后面隐蔽了下来。前边道路的险峻处,就在他步枪的有效射程之内。他趴在那儿,既兴奋又觉得刺激,但更多的是失望和痛苦。那些马步芳军队的溃兵们,大都三五成群结队而行,荷枪实弹格外警觉。有的在马鞍上甚至架着轻重机枪!尽管他们的马褡裢鼓鼓囊囊,地下的砂土被马蹄狠狠剜起又重重地摔向后方,一切都在昭示着他们的褡裢里决非是破衣烂衫。但张子龙不敢贸然开枪。生命的理智与财富的诱惑像两条展开恶斗的鲛龙,搅得张子龙的内心世界翻江倒海。他双手紧紧握着机头大开的步枪,冷汗涔涔,痛苦不堪。
太阳像一位小脚老太太,在山峰与云端间蹒跚着向西缓缓移去,最后挂在遥远的达坂山的山尖上,将返照的回光漫无天际地铺进黛彤川黛彤盆地,与那一泻千里的油菜花交相辉映,映衬得祁连山冷龙岭上皑皑千古冰川通体橘红;山脚下,坐落在花海中的农家小院里飘起了缕缕炊烟,随后弥漫开来温柔地在笼罩在村庄的上面,仿佛覆盖上了一层薄如蝉衣的轻纱;随炊烟飘起的弥漫的似乎还有那名闻遐迩的黛彤青油沁人心脾的缕缕磬香。张子龙耸动鼻子,像一只警犬在嗅着罪犯留下的气息,直嗅得他满口生津;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来。他悻悻地望了望那条带给他无限希望的小路,准备回家。正当他收起枪准备回家时,随着清风,他听见山那边有人扯着极为洪亮的嗓子漫“少年”:
“达坂山上的冰溜儿
我看成耀人的镜儿
山根里有我的尕肉儿
……”
那家伙拉的是“尕马令”,唱到“我的尕肉儿”时,声音应该如一只云雀直窜云天,在九天之上盘旋、翱翔,“哩……呀!”然后急转直下,向深幽的山谷里缓缓地随风荡去、荡去,袅袅婷婷,轻柔缠绵地落在芳草如茵的大草原,窜进草丛中悄然消失。“尕肉儿”后面的句子应该像突然惊跳起来的梅花大鹿,强劲有力地奔跑在高山草甸上,随着草甸的起伏而涤荡,跑出荡气回肠的韵味跑出破釜沉舟的铿锵气概来。然而今天的这只云雀窜入云天后突然失去了踪迹,仿佛平空给鹞子逮了去了,大鹿也蛰伏在灌木丛中岿然不动。张子龙陶醉在美妙的歌声里还未回过神儿来,三根乌黑的枪管已然对准了他趴着的地方:“妈妈的,是哪个不想活命的?出来!”
张子龙直觉得脊梁骨里有一股寒气如电一般穿透过来!这些家伙好厉害,这么远就发现他了。他下意识地往岩石后面缩了缩,心存侥幸,越发趴得展了。这是,对面山坡上一只兔子被喊声惊起,风驰电掣般地向山上窜去。漫“少年”的那人抬起枪,只瞄准了一下,就扣动了扳机。野兔颤抖了一下,往前奔跳了两下,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张子龙的屁险些没吓得崩出来。他知道,今天可是遇着一伙老兵了。
“妈的!出来不出来,再不出来老子开枪了……”那人已然调转枪口,厉声吼道。
张子龙双手抱着头,战战兢兢地从大岩石后面站了起来:“长官,长官……甭开枪甭开枪……”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朝他们走去。
“你是干啥的,躲在那儿干啥?”那三人看见他穿着破褐褂破褐裤,两手空空,像一个本地农民,纷纷收起枪问道。
“我是寻牲口的……我放的三头牦乳牛不见了!看见长官们拿着枪就吓得藏在那儿,想等长官们过去后,再去寻……”
“寻球哩,再甭寻了!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小心挨枪子儿。回家去吧,山那边没有你寻的牛,我们刚从那边过来!”说罢,归心似箭的败兵们便不再理张子龙,打马飞也似的下山去了。
张子龙望着他们渐渐融入暮霭之中的身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将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放回到腔子里。
之后的许许多多日子里,张子龙骑着铁青马背着钢枪,躲开乡亲们犀利的目光,在天亮前离开坐落在大山深坳里偏僻的小山庄,来到这个达坂哑豁里,躲在那块大岩石后边,觊觎着从那条崎岖山路上过来的人们,希望能获得一点意外的收入。但是,败兵大都结队而行而且荷枪实弹,尽管行囊鼓鼓但他张子龙有自知之明不敢贸然下手;而那些赤手空拳衣服蓝缕的老百姓大多是逃荒要饭的,囊空如洗,实在值不得舍去一颗子弹。只有三次他判断来人有点光阴但结果仍然使他懊悔不已,为浪费的子弹惋惜不已。直到有一天晚上,他悻悻而归后躺在自家被母亲烧得滚烫的土炕上苦思冥想生财之道时,刘富贵敲着他家的牛肋巴窗户的木格,急切而兴奋地喊到:“张子龙、张子龙大哥!你出来一下,我有重要的事跟你商量!”他原想发财的机会来了,不曾想,这一喊,便将他喊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末代枪王(十三)
北方十月的中午,空气仿佛变成了黏糊糊的浆液,充盈在这平缓而宽阔的黛彤河谷中,让人压抑和沉闷。闷热的阳光漫无天际地铺在茂盛葳蕤的沙棘林上,使那缀满枝头的沙棘果没有了平时诱人的红艳。河谷的灌木丛表面静谧祥和;却弥漫着令人心悸的杀气。野兔们躲进低矮的红柳丛中,警惕地提防着盘旋在头顶的苍鹰;蓝马鸡、斑头雁、柳鸡们快速地穿行在沙棘丛中,躲避着红隼的袭击;河北边的石崖上,一只猎隼在半空中追击着一只野鸽,在蔚蓝色的天幕上演绎着弱肉强食的古老真理;流经千古的黛彤河,被连日来的恶风暴雨所激怒,波涛汹涌地咆哮着,用浑浊的惊涛拍打着两岸,令人恐怖地裹挟着萋萋芳草和生机盎然的红柳沙棘沿谷而下,用它的残忍和肆虐摧残着一切弱小的生命。
河北边的沙棘林中,几位解放军指战员伏在马鞍上,子弹上膛的钢枪平放在马鞍上,一边警惕地四下睃巡着,一边不停地抽打着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马匹,疾弛在那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上,全然不顾那些伸手可摘、送进口中立马满口生津的沙棘果。
沙棘林旁边一条低矮的土崖下,张子龙一伙七八个人趴在那儿,眼睛紧紧盯住前方那片茂密的沙棘林从中一段裸露的小路,期待着满载金银货物的河州脚户哥的马队出现。
昨天晚上,刘富贵将张子龙叫到庄廓外,神秘地说:“张大哥,我打探到一个可靠的消息,明天有一队脚户马队从黛彤河边经过,褡裢里满是黄白货物,你敢不敢跟弟兄们一块儿去发这个财?”
“去你的!我们是好人家的儿女,怎么能当抢娃土匪,去抢人家的东西?”
“得了,张子龙!”刘富贵一脸的鄙夷,“你哄得了别人,可哄得了我刘富贵?你以为你这半年来早出晚归干得那些个事儿别人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胡说!老子干了啥?你再胡说,老子一枪崩了你!”张子龙有点气急败坏。
“好吧,你就一枪崩了我吧!”,刘福贵讥讽地说,“解放军三令五申交枪,你为啥不交?”
“我没枪我交啥?”
“你没枪拿啥崩我?”张子龙步步进逼。
张子龙嗫嗫嚅嚅不知说什么好。
“得了,张大哥!”刘富贵亲热地拍拍张子龙的肩膀,推心置腹地说,“咱们弟兄们之间就别说笑了,还是说正经事儿。说实话,我就是冲着你那杆快枪和你老哥的胆量来的,别人我还瞅不上眼呢!再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的好事儿我能忘得了大哥你吗?”
“这……”张子龙有些犹豫。
“别犹豫了大哥!”刘富贵胸有成竹地说,“我想好了,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不捞白不捞。‘马没夜草不肥,人没偏财不富’,等捞上这笔偏财后,我们就金盆洗手,回家娶个漂亮的媳妇,好好儿过日子吧!不然,庄稼十种九不收不说,苛捐杂税多得过人的逑毛,就凭现在这个穷样子,驴年马月才能娶上个媳妇儿哩!”
一席话说得张子龙怦然心动。三十多岁的张子龙体格健壮精力旺盛,每当夕阳西下后,漫漫长夜痛苦地想女人成了他最难捱的艰难之旅。“一天的日子盼不黑,盼黑是又一个人睡哩!”他常常用“花儿”解愁。女人真是一个令人神魂颠倒的*,他常常回味着一年前的那次“艳遇”。一年前的一个漆黑的晚上,他们的军营驻扎在了一个农村,那晚轮到他和一个洛腮胡子的强壮汉子站岗放哨。正当他俩闲得无事津津有味地谈论女人的时候,一个年轻漂亮的尕媳妇腋下夹着花布包袱走了过来。*中烧的洛腮胡子不顾一切将那尕媳妇拖进了旁边的庄稼地……尚是处男的张子龙那晚沾光初次惊心动魄地经历了一段*的时刻。从那以后,女人那温软的肉体那甜润的嘴唇那……常常在他的脑海中萦绕,斩不断、理还乱。每个夜晚,他抱着枕头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睡。回家以后,娶个媳妇是他念兹在兹、无时忘之的愿望,也是他昼伏夜出顶着凛冽的寒风去达坂垭豁里蹲守的最大原动力。
“消息可靠?”张子龙问道。
“绝对可靠!”刘富贵十分肯定地回答。
“干!”张子龙一幅破釜沉舟的样子。
第二天中午,他如期赶到事先约定好的地方时,发现那儿早就趴着七八个人。他们有的拿着铁锨有的拿着铁叉有的拿着镢头,有的拿着半截儿黑刺棍棍。有一个精壮的汉子干脆两手攥着两个精心挑选的石块!
张子龙将刘富贵悄悄叫到一边说:“你干吗叫这么多人?你不怕事后走漏了风声?政府知道了,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呀!”
“咳,这怕啥呀!”刘富贵大大咧咧地说,“都是一块儿摸鱼儿掏鸟窝长大的弟兄,现在又隔里隔壁的,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再说,多个人就多个帮手多一份力量嘛!”
“帮手个逑!”张子龙勃然大怒,“就这逑松样子还能是帮手?”他恨不得抽刘富贵两个耳光。
“来了来了,大家做好准备!”刘富贵看到不远是沙棘从中有一群褐马鸡受惊后骤然飞起,急切地喊道。
听到刘富贵的喊声,那个两手攥着石块的精壮汉子居然按捺不住,赤条条地跳到路中间,对着骤然从沙棘从中急驰而出的马队大声喊道:“交枪不杀……”那汉子话还没喊完,马队中射出了一串子弹。那汉子还没弄清是咋回事儿,就已经直挺挺地放倒在草滩上。与此同时,张子龙的枪响了,马队中为首的那人骤然中弹,倒栽下马来。那人栽下马的一瞬间,张子龙惊呆了,他看见了那人草绿色的军装和鲜艳的五星帽徽!
“刘富贵!你驴日的不是说是河州脚户吗,这时候阿么变成了解放军?”张子龙气急败坏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们打错了!”刘富贵一边开枪射击一边回答。看那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弄错了。
“打错了?!你驴日的说得轻巧,这下可把祸闯大了!”
说话间,后面的解放军已然下马,摆开队形朝这片土崖包抄过来。张子龙倒拖着枪,一转身钻进沙棘林,凭着熟悉地形,一溜烟跑回了家。
回家后,他将枪藏在青稞草垛中,赶着牛车仿佛没事人一样上山拉青稞捆子去了。等他拉了两趟,夕阳西下时,村子里忽然冲进了两个解放军的骑兵排。他们荷枪实弹,挨家挨户地搜查着询问着。张子龙的心提到嗓子眼上了,想不到解放军如神兵天降,这么快就到来了而且目标准确。他抛下牛车朝家里藏枪的草垛后边跑去,心想抓住了横竖是个死,不如取了枪拼个你死我活。可惜迟了,四个解放军乌黑的枪管从不同的方向对准了他,几个略显稚嫩却不乏威严的南方口音错落参差地吼道:“不许动!”
张子龙只好乖乖地束手就擒。
他父母亲抛下了打碾场上的活计跑了过来,母亲扑过来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我的心肝肉呀,你给妈说,你到底干了些啥事儿呀?”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恨恨地说:“甭管他,我就知道这杂种不走正道……”说着扑上去狠狠地踢了他两脚,然后蹲在一旁抹起眼泪来。
“老乡,”一个解放军战士说,“我们会调查清楚的,我们的政策是不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由于天已经黑了,恐怕路上有什么差吃,解放军们便将张子龙等一共逮捕的十几人押解到了就近的区公所里看押起来,准备第二天一早上解到县城再行审问。
北方的十月夜晚已经变得非常寒冷了。阵阵寒气从椽子缝隙破门的缝中灌进来,冻得张子龙牙齿格格发抖。他第一次恨死了这个拉他下水的刘富贵。如果刘富贵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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