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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翻身变沉鱼-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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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简直是太荒唐了!

    ……

    王献之备好了金银细软,出行之用,临去前,他在宗族的祠堂里跪了一宿。

    王夫人以檀木杖击打他的背,击得那玉白长衣上血痕斑斑,王献之咬牙死撑,一声不吭。

    王夫人打累了,头便一阵一阵的晕眩,最后不解气地一面粗喘一面道:“王献之,你有胆今日背弃琅琊王氏,你出了这个门,永生永世别想着回来!”

    昏暗的祠堂,只剩十六根火烛闪耀,王献之沉凝半晌,他答了,他只答了一句:“子敬不悔。”

    “好个不悔!”王夫人声音骤提,厉色疾言:“你王献之离了琅琊王氏,算的了什么?便是贩夫走卒也身得一技之长,你王献之除却在家族里丹青执笔,你还会什么?”

    王献之跪直了身,俯首对祠堂上供奉的灵牌又是一拜,“不肖子孙王献之,愿自请逐出宗祠!”

    王夫人脸色大变!

    王献之说完,便起步离去,此时曙色熹微,晨云叆叇,正是五更天了,府门大院里所有的部曲都在焦急地等着这一刻,直到王献之起身出门,心腹部曲王悦按剑匆匆而来,待见着王献之身后白袍上一片猩红浸染的血,大惊失色问道:“郎君何故如此?”

    郗氏纵有千般万般好,有王七郎这般惦念,也不算委屈了。

    王献之笑容虚弱,他扶住王悦的右肩,咳嗽了一声,露气森然,王献之咳嗽了一声,继而又道:“夫人此刻身在何处?我们得尽快启程才是。”

    王悦抿了抿唇,吩咐身后人道:“备车,上路。”

    王夫人一个人跪在祠堂的青蒲团上焚香敬祝,一手捻着佛珠念念有词,神情虔诚,但又隐匿着痛心疾首的滞闷感,“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王夫人威严地低吼:“出去!”

    老仆热泪盈眶地劝慰:“夫人何必做到如此地步?明知七郎不喜的,你这样会逼走他的!”

    王夫人神色微变,最终却咬着牙恨声道:“你要我如何?”

    老仆登时跪伏于地,以赭玄广袖拭面,泪眼婆娑地说道:“夫人何不答应了让郗氏回来?夫人只要稍稍低个头,那郗氏绝对是个知情识趣之人,她定然会……”

    最后,王夫人苦恨地闭了闭眼,无奈道了声:“好吧。”既然王献之如此坚持,她也是无法,对于这偌大的王氏一族,可仰仗依赖的却不过王献之寥寥几人而已,他是琅琊王氏的主心骨,是不出鞘便寒惊天下的锋刃,如今万万不能轻易折损了。

    王献之前脚方出了城门,他身子受了晚间的寒气,加之生来体弱,风寒入侵,连连打了几个喷嚏。腿脚又不大稳便,却硬要骑着马,叫几日前负了伤的一个旧部坐在车里。

    岂料出城未走十里,天色方是透亮之际,林中苍翠柏树成阵,蓊郁连翩,官道之上有马蹄惊飞,哒哒急切,重声鼓点。王献之挥手下令众人止步,不过一刻钟,猛然地一道身影骑马窜出,正是一白衣男子,那男子气度森冷,但又高贵不可攀附,王献之俊雅的面色现出几分惊疑。

    白秀隽在王献之跟前勒马而定,“吁——”枣红马乖巧地不再动了,白秀隽对着王献之抱拳道:“阁下可是琅琊王七?”

    “正是。”王献之亦是气度萧然地回以一礼。

    白秀隽偏过头,眸中仿佛有一丝不忍,他按捺多时不得言语,王献之心中更是惊奇,但此刻他为寻爱妻耽误不得,遂不想与白秀隽过多纠缠,于是按辔道:“郎君若无事,王某这还有路要赶,就不多陪了。”

    白秀隽见他要走,便又伸手一拦,声音清朗:“王郎不必去了!”

    王献之眉心一凝,直觉上陡然升起三丈恐慌,他却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道:“郎君这是何意?”

    白秀隽踌躇一阵,最后抱拳又是一礼,“夫人今日登船溯流而上,不幸遭到大风浪,船只滚入了江中……不复得见!”

    什么?!

    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闷棍,王献之惊愕得瞳孔皱缩,便是他身后的那些部曲仆从,也跟着讷讷说不出话来,面面相觑之间,唯有王献之咬唇问道:“你怎知晓?”

    白秀隽说到这里,眼底几分颓然惋惜,将这表情做得足足的,最后叹道:“在下受夫人赐饭之德,得知夫人今日远行,本在江上送行的,岂知她人还未远走,那船……唉,真是天不叫好人长命!”

    这自然是鬼话,胡说一气!

    受郗道茂赐饭之德的是乐湮,今日偷偷在江边为她送行的也是乐湮,也就是说,白秀隽今日是受了乐湮的指使前来故意激王献之的!

    不过饶是如此,白秀隽也没有料到,他竟是不用去王府便现在这官道上与王献之正面相撞了,倒也算这男人还有点良心,他心下稍安,虽则他觉得乐湮今日所作所为有些过分,但还是照本宣科,一五一十地将乐湮的叮嘱都一一完成了。

    王献之听了这半真半假的话,胸中血气翻涌,他仰天长啸,声音震耳欲聋,林鸟惊飞,狐兔奔走,几个部曲也焦急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们家郎君为了郗氏连琅琊王氏的门第都不要了,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要了。

    可是最终的结局,就是这样的结局!王献之得到的郗道茂,就是一个这样的死讯!

    一时间他们都面露苦涩,艰难地吐不出一个字来,不知该如何劝慰如此伤心欲绝的王献之。

    王献之吟啸长声,不知何时止的,最后,他竟又换成了苦笑,连连又不知几声,直至他已经笑出了眼泪,紧跟着他一口鲜血吐出,玉树般的身子一歪,便自马头栽落,人事不知了。

 第48章 给你一个理由

    那慌张的部曲们将晕厥的王献之装车里拉回去了。

    车马辚辚之音渐远,白秀隽在林中又站了许久,然后,他叹息着轻声道:“现在,你满意了?”

    乐湮自他身后一丈之外的苍柏树后钻出来,满脑袋都沾了碧油的叶子,她呵呵傻笑半晌,最后将白秀隽的肩膀一拍,“兄弟,够意思!走,请你喝酒!”

    不过白秀隽并未如她相信的那般高兴,他攒住修眉,将乐湮扣在他肩头的手扯过来,一双冰眸瞅着她,然后直言道:“践踏别人的真心,你倒干得挺开心?”

    听这话,乐湮脸色一红,然后嗫嚅道:“你不是,也答应了吗?”

    白秀隽有点生气,他扣住乐湮的手晃了晃,“我答应是因为这是你提出来的,我相信你不会无故这样,但是你至少应该给我一个解释……或者,这是他叫你这样的?”

    乐湮沉吟着,她垂着脑袋不肯说话,紧跟着她身后又侧身走出一个玄衣男子来,乐湮一见着了他便欢喜地迎了去,热络地勾住他的窄腰,小脸在他的胸前蹭来蹭去的。

    这一幕看得白秀隽十分想揍人。

    姬君漓将乐湮一手揽住,他扯了扯唇角,春花秋月的迷离,霜华凝露的清冷,眼似破碎的烟花双升,对着白秀隽道:“是我要乐湮这么做的。”

    果然如此。白秀隽脸色一冷,他指着姬君漓冷冷道:“果然如此,你指使她,她指使我。”

    说道“指使”二字,姬君漓将玄衣淡拂,清新的佛手柑的味道蔓延而来,映衬林木清幽,更清凉好闻,乐湮暗处掐了他的腰一把,某人眉头一紧,乐湮又笑嘻嘻地对白秀隽说道:“这个,你不要生气啦,这个是有原因的,你相信我们,不会有事。”

    一个“我们”轻描淡写地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吗?白秀隽对于她来说,永远是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容易打发的存在是吗?

    他闷闷地转过身,不言不语地上马离去。

    乐湮看着他飞扬的雪白秀袍,忍不住望了姬君漓一眼,“你要去哪儿?”

    姬君漓摸了摸她的秀发,印下婉转一吻,乐湮羞臊得满面酡红,小手伸出去捶打他的胸膛,姬君漓呵呵朗笑,勾住她的柔荑又是一吻落下,乐湮不舍得再想多余的,便听到他说:“这几日,你和碧珑先住罢,我有事要和郗道茂沟通一下。”

    他竟要她和碧珑一起住?

    “……”

    ……

    王献之当晚被送回王宅,期间神智清醒过两回,第一次醒过来之时,他问王悦:“找到夫人了……么?”

    琅琊王氏的势力在江南一带分布极广,方才便有消息传回来,说郗道茂所乘之船,的确在行进之时遇到了风浪,船被掀翻滚入了滔滔长江之中。

    王悦明知这话在此刻不当说,可是王献之只是瞧见了他为难的神色便已明白了大概,当即长吐出一口鲜血,王悦大惊,身后婢女们跪了一地,献帕子的献帕子,端水的端水,一个个殷勤焦虑地上前来照料。

    但王献之心中大恸,哪里想得到要她们来服侍?当即大怒,将绣帕扯过,顺手掷落在地。“滚出去!”

    侍女眼角脉脉,捧着染了血的帕子暗自垂泪,王献之此时再不若往日那般行止温雅如风过竹林,他额上青筋暴露,喘着粗气嘶吼:“滚出去!听不到么?”

    她们不是她,都不是!

    长江的叶斑驳微脱,夏风卷过惊河,波澜激生,壮阔跌宕。彼时,郗道茂蜷着腿坐在船只的甲板之上,身后几人庸碌往来,除了吃饭睡觉这种小事,没有人敢来惊动他。

    郗道茂眼角涩涩的,她无言地长叹息,一声声缥缈淡化。

    不知何时,身后传来了一道压抑的咳嗽声,郗道茂诧异地往身后望去,但见一长身玉立的玄衣男子,身姿劲瘦挺拔,清削如竹般俊雅,右肩上立着一只五光十色的菜鸟,哦不,是彩鸟。彩鸟的眸光不屑孤傲,睥睨万千。男子咳嗽了声,然后慢悠悠地踱过来。

    “郗夫人。”他的声音恭敬得听不出丝毫的异样。

    郗道茂颔首致意,然后轻声道:“郎君何人?”这艘船是郗道茂出了私财租赁来的,但很显然,这个陌生男人有本事凭空出现在这船上,那么她感到惊讶也是应该的。

    此刻河道渐阔,长风翻舞不休,尽头群山烟岚之中隐约凝滞,紫霞纷覆而下如薄薄的一道锦被。船只行驶平缓,船帆鼓胀饱满,姬君漓的玄衣在猎猎的风里摇曳生姿,衬得他那张鬼斧天工般精雕细琢的脸更是俊朗不凡,恍若天人。他墨瞳幽邃,正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如此风姿,王郎亦有所不如。郗道茂暗暗想到。

    姬君漓答话:“在下姓姬。”

    原来如此。郗道茂又点头致意,然后淡淡问道:“姬郎此来,想必是为了王家的那桩婚事?”

    姬君漓知道郗道茂是个温婉且灵秀的女子,他也不那么弯弯绕了,单刀直入道:“实不相瞒,在下所为之事,确实与王七郎有些关系。郗夫人,在下方才,做了一件极不厚道的事。”

    “什么?”不得不说,郗道茂现在有点惊奇,因为她能感知到姬君漓应当是个极为正派极有风骨的人,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做出什么“不厚道”的事情来。

    抱着这样先入为主的观念,她故而有此一问。

    姬君漓惭愧地又咳嗽了声,溯时跟着叽叽咕咕地叫唤了两下,姬君漓道:“早在两日以前,王七郎便已叛出了王家,为了郗夫人当真什么都不顾了。但是王家的老夫人却气得不轻,将王七郎以滚杖相加,更令其差点便横死当场。”

    “什么?”方才只是惊讶,现下简直已可算得是惊呼了。

    姬君漓紧跟着又扔出几个重磅炸弹:“在下以为不妥,毕竟宗族名姓乃人生大事,遂使了点绊子,亦是为了测知王七郎对夫人的心意,便谎称夫人葬身长江了。王七郎果然念及旧情,悲恸不已,现今已被送回了府中修养着。”

    说罢他便去觑郗道茂的神色,郗道茂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却镇定地跪坐甲板上,扬眸反探来,声音宛如清平调:“那么,故夫现下如何?”

    这是生气了啊。

    姬君漓了然一笑。

    溯时不知道主人何故要与人家爱侣使出这么多阴谋阳谋、奇招损招,当即哼哼了声:主人你信不信,郗夫人现在看着挺和气的,她的心里独白一定是——他妈的你过来,老娘保证不打死你!

    姬君漓摸了摸下巴没有答话。当然只是没有答溯时的话,对于郗道茂的一问他还是认真仔细答了的:“王七郎现在境况很好,只是伤心过度、忧愁入骨、药石不救而已,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郗道茂瞥了他一眼,最后淡然又问:“姬郎,你可是想激我回去?”

    姬君漓惭愧地垂眸低笑:“是的呢。”

    “我一个下堂妇,有何面目回去?”郗道茂反问,甚至的,她这声问话里还带了一点讥讽的味道。

    姬君漓挑眉道:“不妨,我来给夫人一个理由?”

    郗道茂转瞬间又不言不语了,她转过身凝视着宽茫的江面,粼粼江水切碎了金色的日光,她满头零散乌发之中又稀落地缀着玲珑的玉簪,如瀑飞珠般晶莹耀眼……

    “我真想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理由。”她似嘲讽又似自嘲地一笑,将广袖交叠置于膝上,惆怅落寞的孤瘦身影宛如残菊黄花,纷沓过后的繁芜萧条,盛世过后的衰退憔悴,一眼凝眸,望断心碎归路。

    姬君漓也是负手仰天而笑,尽管一片漆黑,他还是感知到天边的日光,温暖、明澈,他恍惚看到了乐湮明媚的笑脸……

 第49章 唯小三最不可姑息

    王献之的这病缠绵了两个月,一直卧坐于病榻之上,王夫人担心他这是内忧恐棘,请了数百杏林高手前来断脉,王献之不肯让诊,诸人无奈之下,只好在其晕厥之时探病。

    不诊不要紧,一诊便有医士回禀王夫人:“夫人,七郎这病,是心病,他自己不愿就医,我们……也是束手无策,除非郗夫人回来,否则……”

    “我也知道。”王夫人凤眸露出难色,但仍然威严十足,“可郗氏已死,从哪里叫她回来?”

    当然王夫人不知道,为了让琅琊王氏如此庞大的信息网收到郗道茂已死的错误消息,姬君漓可是下了大工夫的。

    医士不得言语,讷讷几声,便拱手退去。

    王献之在床榻上睡过了三个时辰之后,已是天色将暮,宫门里摇摇晃晃驶出一辆马车,翠华帷幄之中,有美一人,忧思不绝,拭干泪珠,马车停在乌衣巷王宅门前。

    新安公主司马道福只是简单通报了下,也不顾王府仆从的脸色便径直闯入了大院,单就王氏一族的涵养,他们也没有发火赶人的理由,何况她还是个飞扬跋扈高高在上的公主。

    “王郎!王郎!”几叠连声催唤,惶恐焦急。

    司马道福几步冲入宅院,有部曲上前一手拦住她的去路,另一手已经按在腰悬的剑柄上,“公主,这是王宅,公主请回!”

    司马道福脸色泛红,气喘吁吁,一手拨开那拦路的部曲,又是一连声的催唤。

    一射之地外的转角处林木影绰,王夫人脸色威严沉穆,最后她寒声道:“这公主举止轻浮,且对我琅琊王氏放肆无状,真不如郗氏也!”

    身后那老仆替王夫人捻着垂落浅紫木槿的花枝,听闻此语,点头应声:“夫人所言极是。”

    像琅琊王氏这等高门豪宅,其实对于这个偏安一隅的朝廷的公主,还真的不是那么看重,但如今的王谢子弟在朝为官者众,终是不能堂而皇之地逆了天家皇室的面子,遂由得司马道福在院中横冲直撞,最后她推开一扇低调华丽的木门,一头扎进了王献之的寝房。

    王献之此刻刚醒,被案头扑面而来的药味熏了一鼻孔,禁不住便咳嗽了两声,司马道福脸色刷白,急切地奔过去将王献之肩膀摁住,王献之侧身一顿,继而他淡然地推开司马道福的玉手,漫不经心地道:“公主千金之躯,驾临寒舍,怎么无人通禀?”

    他是在指责她!

    司马道福的还算美丽的脸登时刷刷刷全白透了!

    她咬了咬贝齿,最后心思一横,道:“王郎,妾身非君不嫁,迟早,会入这王府的门,所以,他们不禀告方是正道。”

    王献之登时神色一冷,他推开司马道福,又重重地粗喘了几声,扶着木檀床榻冷笑:“公主未免太过冒昧了,我王子敬一生,唯独钟情于郗道茂一人,纵然身死,也不改初心,绝不再娶他妇!耽上公主厚爱,王子敬实难受之!”

    司马道福万万想不到自己已然将姿态放到了这么低,竟然还是说不通他,当下气馁地哭出来,嘤嘤几声,见王献之根本无动于衷,她假哭也成了真哭,“王子敬,你好狠的心!”

    跺了跺脚,她冲了出去。

    周遭静下来,王献之一人伏立床头,独享着无边寂寞,他苦涩地勾唇,散乱的一头青丝将眼神切得碎痕斑斑。

    ……

    这两个月,乐湮日日与碧珑待在一处,简直快要发霉了!

    和情敌在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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