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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6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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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浔点点了头,目光闪烁着,有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嗯!我要先走一步了,那咱们兄弟,就此分别了。”

    刘玉珏笑道:“相信也就三两个月功夫,等来年开春,我就会过去的,也分不了多少时候。大哥回来,本该我去看你,却劳你先来看我,还送了这么多东西,兄弟好生过意不去。”

    夏浔笑了笑道:“应该的,你成亲的时候我没有去嘛。不送你,还要送弟妹不是?”

    刘玉珏神情黯了一下,忙又展颜道:“那我就代她谢过大哥了。”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夏浔笑了一下,略一沉吟,返身自那一堆礼盒上面缓缓抽出一卷画轴,双手托着,对刘玉珏轻轻道:“兄弟,这副画,是罗大人交给我的,就是罗大人自尽的那一天,你还记得么?”

    刘玉珏神思恍惚了一下,似乎一下子回到了那个刀光剑影的夜晚。

    那一晚,罗大人自尽了!

    那一晚,萧千月自尽了!

    那一晚,金陵城改天换地

    虽然,他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过一个男人,可是这一辈子,唯一一个占有过他身体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而那个男人传承了这副画给这个男人,两个男人,一个是夺去了他身体的男人,一个是夺去了他心的男人,通过这样的传承,托着这副画时,他有种身与心、灵与肉融合在一起的感觉。

    他没有打开,他知道这副画就是锦衣伴驾乘舆图,当年他曾不只一次在罗大人的房间里见过它,他还曾代罗大人小心地拂过上面的灰尘,那时候人人都知道这是罗大人的宝贝,除了他没有人敢去触碰,画面上的一切,他最熟悉。

    他望着夏浔,讷讷地道:“大哥,你为什么要把它送给我?”

    “因为”

    夏浔脸上绽开一个奇怪的笑容:“你应该知道,大哥如今功成名就,靖难六大国公,我是硕果仅存的一位。这些年来,东奔西走,我没少忙活,这次回来,怕是要就此封刀,安心享乐了。

    罗大人传这副画给我,是希望我能继续锦衣卫,并把它发扬光大。可是很惭愧,我并没有做到,锦衣卫被纪纲弄得乌烟瘴气。他终于是伏诛了,塞哈智性情直爽憨厚,掌管锦衣卫,还得靠你这样心细如发的人!

    我把这副画送给你,也是把罗大人的遗愿交给你。虽然跟罗大人作对那么久,可他一直是我最敬佩的人!”

    刘玉珏点点头,握紧了那副画,深深地望着夏浔的眼睛,低声道:“我明白!大哥把这使命托付给我,我就一定努力把它做好!”

    夏浔微笑着伸出手,在他肩上轻轻地拍了拍,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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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8章 将欲行(六更求月票!)() 
辅国公府要搬到北京去了。

    此一去就要长住北京,南京这幢宅院只能留几个家人看管,以后只能南来巡游的时候才会在此小住,所以国公府里的丫环奴婢俱都要跟随北上。

    原本雇佣于本地的仆役有不舍离开故土的,就遣散离去了,到了北京另行招募就是。像那些犯官家眷贬成的官奴或者签过卖身契的,就得跟着一起走了。

    这辅国公府上上下下千余口人,再加上他们的家眷老小,足足五六千人,这些人俱有行囊,队伍浩浩荡荡,足足装了八条大船。

    燕子矶,夏浔携一家老小正欲登舰,南京的皇亲国戚、权贵功臣都迁都南京去了,还没来得及迁的官员跟人家辅国公的地位差了十万八千里,连送行的资格都没有,是以送行的只有刘玉珏一人。

    “兄弟,保重!”

    夏浔向刘玉珏拱拱手,刘玉珏拱手还礼,有些失落地道:“大哥一去两年,此番回来,与小弟真的是生份了呢,忒多的礼节。”

    夏浔大笑:“哈哈,人说礼多人不怪,你倒嫌我多礼,好好好,那大哥就不多说了,我这就离去了,你”

    他刚说到这儿,一骑飞来,老远便叫:“辅国公爷!辅国公爷!”

    夏浔和刘玉珏诧然望去,就见一个豪门家丁打扮的人骑着一匹黑马飞驰过来,因为夏浔穿着便装,不敢就认,忙下马施礼道:“不知哪位是辅国公爷?”

    刘玉珏道:“这位就是辅国公,你是谁府上的,有什么事?”

    那家丁听了连忙上前给夏浔跪倒,说道:“国公爷,小的是曹国公府上家丁,曹国公马上就到,请国公爷稍候片刻。”

    “哦!李景隆?”

    夏浔有些意外,他跟李景隆好久不打交道了,想不到这位一直赋闲在家的国公爷会来送他。夏浔向刘玉珏悄声问道:“曹国公还没迁去北京么?”

    刘玉珏留在南京善后,所谓善后,其实就是督促所有该迁往北京的权贵豪卿、文武大臣不要不情不愿、拖拖拉拉,所以李景隆虽早就淡出政坛,他的动向刘玉珏却是一清二楚,便道:“曹国公前些日子生了病,所以没有及时北迁”

    这话是说给曹国公那家丁听的,刘玉珏说完这句,马上压低声音,小声道:“据我所知,生病是假,是不舍得他那些田地庄院、众多店铺在此荒废了,除了保留了几处由他的心腹打理,其它的田地、宅院、店铺,他都亲手处理,一一变卖,换成了金银。”

    夏浔听了不由哑然失笑。

    当初,李景隆被陈瑛等人告发“在家坐受阁人伏谒如君臣礼,大不道;其弟增枝多立庄田,蓄童仆成千,意叵测。”被永乐皇帝问罪,景隆惊恐万状,绝食萌志,十日不死,后来走了夏浔的关系,向他讨了个主意,这才保全了自己。

    在本来的历史上,李景隆会因这一劫而削爵,曹国公一脉三世而终,因为夏浔这一插手,他的爵位居然保住了,只是经此一劫,李景隆那轻浮的性子便改了许多,时常约束家人子弟,安份度日,渐渐的便淡出了官场和勋戚圈子。从那以后,李景隆不再热衷权力,对钱却兴趣大增了。

    既然李景隆要来送他,夏浔和刘玉珏只好在码头等待,等了大约一刻钟光景,远远现出一队人马,夏浔和刘玉珏见了都不觉有些吃惊,那车队迤逦不断,怕不有上百辆车子,车队左右还有大批的随从,这是送人么?怎么跟搬家似的。

    正吃惊间,几匹马当先驰来,到了夏浔面前纷纷翻身下马,当下一人穿锦袍系披风,快步上前,向夏浔抱拳道:“文轩,久违、久违啦!惭愧惭愧,为兄忙于家事,直到文轩要走,这才听闻消息,幸好还来得及。”

    这人正是李景隆,夏浔本以为他在家里养尊处优,应该比当年胖了许多,不想这一眼望去,面目清瞿,倒是比当年还瘦一些。

    这李景隆本就仪表堂堂,此刻气质比年轻时候少了些轻浮怠懒,更加的一表人才了,而且从骨子里透着一股精神劲儿,看来离开官场之后,李景隆修身养性的功力大增。

    夏浔忙拱手笑道:“九江兄,久违,久违。你这是”

    夏浔指指他后面长长的车队,李景隆恍然大笑:“哈哈,怪我,怪我,我知道讯儿晚了,生怕文轩就此走了,追赶不上,所以使人来追国公,不曾说明缘由。”

    李景隆道:“为兄不是来送你的,是要随你一起北上!”

    夏浔一怔,似乎有些怔忡,眨了眨眼睛,才道:“你你跟我一起北上?”

    李景隆笑道:“是啊,前番王公大臣们北迁,我没赶上,要再拖下去,就赶不上给皇上拜年了。可是我拖家带口的这么多人,走陆路太困难了,走水路呢,那海路风浪重重,偶尔还有小股海盗出没,你说靠我这几个家丁护院能护得周全么?”

    李景隆一边说,一边用马鞘轻敲着自己的靴筒,悠闲的很:“我听说文轩要北上,好得很,咱们正好搭个伴儿。”

    “呃呃呃”

    “嗯?”

    李景隆有些不乐意了:“文轩,莫非不愿与我李景隆一起赶路?”

    “不不不,九江兄这是哪里话来,我是说哦,我的船,人都满了,九江兄这拖家带口男女老少的,这”

    “哈哈哈哈,你呀你呀,你个杨文轩呐,哈哈哈,你也有犯糊涂的时候,你说我这么多人,能是搭你的船么?我只是要与你同路而已嘛,喏,你瞧,我的船来了。”

    李景隆扬鞭一指,夏浔扭头看去,只见长江上游两条大船很招摇地驶下来,在江边停住,李景隆回身吩咐道:“快着些,快着些,先把东西搬上船,咱们跟辅国公一块儿走。”

    “呼啦啦”先过来一群女子孩子,乃是李景隆的妻妾子女们,奔着那大船就去了,内中一个三旬美少妇还向夏浔盈盈福了一礼,娇声唤道:“辅国公!”

    夏浔定晴一看,却是李景隆的爱妾一浊。

    随即,那家丁下人,丫环侍女,便张罗着往船上搬东西,把夏浔看得目瞪口呆。

    李景隆瞟了夏浔一眼,凑近了低声道:“文轩呐,我这儿还有一位你的好朋友,也想跟着一块儿去北京呢。本来,他是想搭我的顺风船,如今我要与你同行,却不得不告知于你。”

    夏浔还没从震惊中醒来,听李景隆一说,惊上加惊地道:“还有哪个?”

    李景隆扭头笑笑,在他那几个侍卫中便闪出一个人来,向夏浔抱拳一辑,唤一声:“国公!”便潸然泪下。

    夏浔一瞧,不禁哑立当场。

    原来这人竟是解缙,解缙是被纪纲搞进诏狱的,纪纲伏诛后,解缙自然就被放出来了,可是永乐皇帝不肯复其官职,解缙是个官迷,他才四十多岁,不甘心回家养老,便一直留在金陵疏通关系。

    奈何他的人缘本来就不大好,关系还不错的只有内阁几位同僚,可他原是内阁首辅,把他请回来,所有的内阁大臣都得倒退一步,给他让位,谁能无私到那种地步?

    结果解缙在京里活动了好久,一事无成。解缙无奈,便想去北京再找机会,当初他是靠一份永乐御极登基诏发达的,到了北京,未必就没有机会再进一篇文章,得到皇帝的赏识。

    可他在狱里时,为了让他少受罪,家里上下打点,已经散尽家财,如今家里穷得就只剩下书了,解缙的书倒不好,不说藏书十万卷也差不多,可他爱书如命,又不舍得把书卖掉,;结果连盘缠都凑不齐,便想带家人搭个顺风船。

    一般的官员还真不敢带上他,这种官场上倒了霉的人物就是个扫把星,谁愿跟他拉关系?他的亲家,如今的内阁首辅胡广又是最早一批去的北京,帮不上忙。

    结果解缙就找到了李景隆,两人早年间也是素识,还别说,大概是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缘故,又或者是李景隆早就放弃了再入官场的想法,不介意搭上这么个晦气,便答应下来。

    可是李景隆处理家里那些坛坛罐罐拖延的时间长了些,李景隆也错过了北上的最好时机,直到今天获悉夏浔要北上,这才赶来与他同行。

    解缙知道,自己对夏浔的忠告一再置若罔闻,令夏浔大失所望,他在南京活动那么久,众多官员无人肯施援手,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夏浔已经放弃了他,因为这一层考虑,官员们才懒施援手。

    解缙自己也有些羞见故人,这时被李景隆指出他来,解缙羞惭满面,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拜见,夏浔一见是他,不由更是愕然。解缙满面羞惭,头也不敢抬,只是兜头一揖,唤道:“国公!”

    夏浔看着这个有才的官迷,半晌才苦笑道:“大绅兄”

    解缙道:“解缙不敢再当国公如此称呼。解缙有负国公厚望,已是惭愧之极。本来,解缙已无颜再见国公,才求得曹国公援手,搭乘他的船去北京,不想终是难免与国公一见”

    说到这里,解缙不禁流下两行眼泪。

    夏浔仰天一声长叹,心中只想:“这两个活宝啊,莫非这就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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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9章 万邦来贺() 
杭州湾,一群大小官员点头哈腰地看着庞大的舰队远去。

    舰队里的大人物不少,有辅国公杨旭、曹国公李景隆、前内阁首辅解缙。

    护送的军队则是携老扶少、举家迁往天津卫的双屿官兵,船队的规模达到了百余艘,不过在见识了郑和所率领的千舰北上的壮观场面以后,百余艘大舰的场面已经不致于叫他们大惊小怪了。

    大官们由中官们的巴结着离开了,然后小官们耀武扬威地也走了,剩下市舶司的几个小吏也准备走人。

    “瞧瞧人家国公爷这排场,声势浩大啊!”

    “嗨,各有各的命,羡慕不得。咱小人物有咱小人物的爽快处。你瞧这大年就要来了,就不说越往北去天气越冷吧,光这北风就够瞧的,他们得在海上划着之字往前绕,万一碰上场大风浪,那多危险?

    当年大元伐日本,几百条船可不全扔那儿了?没法子啊,玩命也得赶在春节前到北京,要给皇上老爷拜年去,大人物也不容易啊。”

    “说得也是,你瞧咱们那些上官,平素里简直就是天王老子第一,他老二,喏,这不府里的官儿们一来,一个个也得陪着笑脸哈着腰,你瞧他们这一回去,少不得要陪着吃吃喝喝,临走还得把人家答兑的舒舒服服的,还是咱们好啊,犯不着那么巴结。”

    “嘁,那是因为你巴结也就是个小吏的命!”

    “得得得,你又来了!早点回去置办年货吧,过年啦,咱们职微人穷,可过年这时候咱们最自在、最快活,不用绞尽脑汁地想着给上官送什么礼,不用扔下老婆孩子去陪人家喝个翻江倒海,喜欢了找几个朋友喝,要不然就在家陪老婆娃儿,舒坦!”

    “哈哈哈”

    几个小吏互相打趣着走开了。

    山东半岛。

    早在上古时期,商汤的祖先就通过这里实现了与辽东半岛和朝鲜半岛的联系。

    胶东半岛的莱夷人最早掌握了航海和造船技术,少昊时期,先人就在这一带活动,夏代帝芒曾“东狩于海,获大鱼。”商末,箕子渡海,由此入朝。

    春秋末叶,孔子曾在此望海而叹:“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先秦时期,由此赴海外寻找三神山的航海活动更是层出不穷,直至北宋灭亡,宋室南迁,建立南宋,航海中心才渐渐南移。

    这几年来,山东的几个港口重新恢复了繁荣景像,此刻,港湾里就停泊着三十多条准备启航的大船。

    “彭少东,这大雪寒冬的,还要出航啊?”

    彭子期领着几个人踩着积雪正咯吱咯吱地往码头赶,碰上一些刚从码头出来的人。

    冬天,港口萧条了许多,码头的人并不多,这些刚从码头出来的人也是常年在此进行海洋贸易的人,只是他们财力有限,缺少远洋大船,主要只跟日本、朝鲜往来贸易。

    老远看见彭家少东主彭子期,他们就热情地打招呼。

    “哦,韩老大,过年好啊!”

    看见来人,彭子期站住身子,笑着拱手:“呵呵,我们这趟不是远洋,这不是我那妹夫要举家迁往北京么,我琢磨了,皇上迁都北京,以后这北方航运的生意一定小不了。我爹打算带些人随我妹夫一块儿去北京,等在那儿铺个摊子。”

    “哎哟,恭喜恭喜!彭少东,你那妹夫是当朝国公啊,有这么一门亲戚,那还有啥说的,等你彭家在北京城站住了脚跟儿,你们可得帮衬兄弟一下呀!”

    彭子期哈哈笑道:“韩老大,瞧你说的,大家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忙、互相帮忙!”

    对答了一番,双方拱手作别,彭子期一行人又往码头赶,北风呼啸,彭子期用毛巾掩着口,问旁边一人:“老爷子啥时到的?”

    “刚到,老爷子正发脾气呢,所以我才赶紧跑来找上东。”

    “发脾气?因为啥?”

    “还不是因为西门家么”

    彭子期叹了口气,无辜地道:“这能怪我么?我也不知道他会来啊。”

    码头上,停泊在岸边的一艘大船上,彭老庄主正在吹胡子瞪眼睛。

    西门庆翘着二郎腿坐在下首,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儿。

    小东嫂子跟怀孕的女儿坐在一旁说着悄悄话,南飞飞则揽着小女儿,正给她讲故事。

    彭老庄主拍着桌子愤怒地道:“谁叫你来的?”

    西门庆一脸的无所谓:“我自己啊!”

    “你的店铺生意呢?”

    “我这几年没闲着啊,早就暗中陆续盘出去了,接手最多的就是北京谢老财!”

    彭老庄主的桌子捶的更响:“你把你在山东的店铺盘给北京的谢老财,然后你去北京做生意?这鬼话谁信?一旦查出,岂非大大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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