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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美人夜来-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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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七日余香
彼时,黄初二年。秋。
帝登基之后,封曹植为鄄城侯,所以,他并非长居于洛阳。此番前来,不过是兴之所至。他就跟薛灵芸一样,到了皇宫才听说兄长临时去了许昌。但他莫名地觉得轻松。
月色浅。
()
疏影横斜。
曹植在窗前站着,忽而想到白日里在御花园撞见的那名女子,不由怅然。究竟是从何时起,他那么避忌接触后宫里任何一位嫔妃的呢?全都是因为宓儿的关系吧。
宓儿,宓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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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称呼多柔软啊。往事还历历在目。那时候他们心照神交,早已经将彼此引为终生的知己。他唤她宓儿,她便喊他子建,两人都以为在不久的将来他们是要拜天地结为夫妻的。那时候,父亲曹操亦十分欣赏宓儿的聪慧与才情,他曾说这世间的女子没有谁能比宓儿更加适合做母仪天下的皇后,他希望她能够辅佐新君治理朝政,而这新君,却不是自己,是大哥曹丕。
后来。
他再也不能够亲切地唤她宓儿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辛酸的称谓。嫂嫂。可笑的是大哥登基之后还没来得及将宓儿封做皇后,他的心就乱了。他的身边开始围绕着一个接一个的后宫佳丽。多疑的他甚至总怀疑自己与宓儿在私下仍有往来,做了见不得光的事。他将宓儿冷落,再贬至邺城,他却流连洛阳或许昌的红花绿柳。
骄傲的宓儿呵,水晶骨头,琉璃心,她定然万般委屈,难过,所以才作了《塘上行》,言辞间对自己的丈夫饱含怨愤和讥讽。与此同时,在那时还是嬛夫人的郭后,诬陷宓儿用木偶诅咒谋害大哥,大哥盛怒之下相信了此事,赐下毒酒,彻底地将她的生命了结。
这些事,挫骨扬灰也难忘。
对大哥曹丕是心存怨恨的吧?不仅怨恨,也忌惮。他毕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代帝王,自己的生死也操控在他的手上。他们都是心思澄明的男子,所谓一山难容二虎,这道理,早在彼此降生的那一刻起,就深深地烙进这万仞的宫墙。曹丕善武,曹植能文。谋军布阵,甚至指点江山,曹丕都驾轻就熟,可是,反对曹丕的人说他刚愎自用,器量小且多疑,而拥护他的人,则觉得曹植优柔寡断,缺少统领江山的霸气。朝廷内外,仿佛不约而同地分成了两派。只不过,在民间,三公子曹植的仁德谦逊,却为他赢得了不少的美名。先帝曹操对于挑选谁继承皇位犹豫不决,亦是因为如此,曹丕与曹植之间,随着此事的悬而未决,便愈加剑拔弩张。更不曾想到的,是甄宓的出现。与其说她是一根导火线,倒不如说她是曹丕公然向曹植宣战的借口。渐渐地,兄弟间的默契荡然无存,剩下的不过是虚伪和礼仪。
想想当日,七步成诗: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字字泣血,句句锥心,却也不过是二十个形同符号的文字,打动不了谁,根本没有实际的意义。曹植负着手,望向窗外寂寞的明月,兀自叹息。
帝尤未归。
薛灵芸独自一人居住在不大不小的叠香园,身边连个贴身的婢女也没有,终日无所事事,才两三天的工夫,就已经闷得慌。
夜里。
明月清辉仿若在地上铺了一层霜。偶尔有奇怪的鸟叫声,风声,像女子的呜咽。薛灵芸半梦半醒间仿佛又看到了当日坠楼的黑影,悬浮在空中,在她的头顶,躲不开,又砸不下来。
她惊起一身的冷汗。
翌日。
薛灵芸去了苜蓿园。那是曹植在宫中暂居的地方。虽然她这样贸然地闯入很唐突,可是除了曹植,这里再没有一个人可以跟她算做认识。她拿出令牌,指着令牌上的血迹,将当夜目睹的事情说了。曹植诧异得很:“你为何要告诉我?”
“不知道。”薛灵芸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偷偷地想,总不能告诉你,是因为我信任你,而我信任你的原因不是因为你曾经替我解围,而是因为我仰慕你的宽厚仁慈,文采风流,亦动情于你和甄妃的故事,你是我在没有入宫以前就牢记在心底的一个人。
曹植皱眉:“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这些事,并非我应该插手的。”
“哪怕人命关天?”
“嗯。”
薛灵芸一怔,表情有些僵硬了。是失望吧,没想到自己当做神仙一样崇拜着的人,竟然如此懦弱怕事。她觉得她好像是一个过早地从睡梦里惊醒的人,虽然看见了她梦中的霞光万丈,但那光芒,却在一点一点减淡,消退。她悻悻地正欲拿回令牌,却见曹植又将令牌仔细地嗅了嗅,跟着脸色也变了,问:“这香气,是从你身上染的?”薛灵芸接过令牌,也在鼻子底下晃了晃,道:“不是。在我捡到令牌的那个草堆里,也有这样的味道。嗯,像茉莉,也像檀香……”
“七日香。”
曹植突然接过话,怔怔地呢喃。此时,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以茉莉、红莲、芍药等十二种花的花瓣,经过加工,晒干之后,研成独一无二的香粉,轻薄得几乎看不见颗粒,但撒在身上香气却能够足足停留七日,这世间想必除了甄宓,再没有谁懂得这款香粉的制作方法。那么,坠楼人,黑影,血迹,令牌,这些和七日香又有怎样的关联呢?
他改变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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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很想弄清楚这件事情背后隐匿的真相。他重新接过令牌,说:“我会派人打探看看侍卫当中有谁不见了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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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薛灵芸瞪着曹植,她好像看见那团快要褪色的霞光又重新鲜艳起来。虽然对曹植前后态度的转变有些不理解,但是,他答应了她,他的形象再度丰满伟岸起来。她想,她果真是没有看错他的。他不是那活在云端的神,他也有徘徊,担忧,闪烁。她甚至回想起第一次与他在御花园里见面时的情形,他那么温和可亲,好得让她不敢相信,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幸运,可以遇见如此珍贵又如此真实的一个人。她欢欢喜喜地道了谢,身体里的血液又沸腾起来了。这段时间她总觉得自己会遇见很多事,生活充满了无限的可能,而骨子里刨根问底好管闲事的性格,在沉寂多年以后,仿佛终于要爆发了。她想,皇宫也许会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皇宫也是一个充满秘密,但又藏不住秘密的地方。很快,曹植调查羽林骑中令牌遗失的事情,开始被一小部分的人知道。
自然,那令牌的主人就有些心虚了。
这一日,薛灵芸游过御花园,突然从假山背后慌张地冲出来一个人,将她撞了个仰面朝天。她定睛一看,是个中等身材的男子,竟着一袭黑衣,蒙着面,活像个山贼。她想要大喊有刺客,黑衣人却先一步捂了她的嘴巴。这要是换了别人,就算不吓昏过去,也会乖乖地并拢了脚跟动也不敢动一下,可薛灵芸却非常用力地挣扎,头、手、脚纷纷派上了用场。
黑衣人很显然并不是太擅长应付此种情况,只好拖着薛灵芸,往假山背后那口枯井里塞,薛灵芸只觉胳膊和肩膀都被拽得生疼。忽然,她又闻到了七日香的味道,抬眼望去,只见黑衣人的手腕内侧有一块扇形的胎记,然后,她感觉身体一沉,两眼发黑,昏了过去。
阴暗。
寒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她突然惊醒时,太阳已升得老高。薛灵芸在枯井的井底站着,抬头望了望,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痛。她想看看有没有青藤或绳梯一类的东西可以让她爬上去,结果,走了两步,竟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
准确地说,那是个死人。
薛灵芸的心里咯噔一下,蹑手蹑脚地凑过去看,就着昏暗的光线,只见那妇人蓬头垢面,衣衫凌乱,奇怪的是,她死前的表情不是恐惧或愤怒,而是惊愕。她的身子底下有一摊凝固的血迹。因为阳光正好落在那个位置,薛灵芸便将她的头轻轻侧过来,便看见她后脑明显的伤痕。薛灵芸没想到自己竟然勇敢到忘了尖叫,除了些许的反胃,她的好奇心似乎胜过了恐惧。
此时,地面上隐约传来脚步声。薛灵芸立刻跳起来,大声地喊着:“喂,喂,有没有人啊?我们被困在井底了。”
“是谁?”
上面的人回应了,但声音是严厉的,带着满满的戒备。
绳梯放下,薛灵芸慢慢爬了上来,眼看着整个人已经脱离暗影,沐浴在清澈的阳光里,却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边摔倒。
好在一双强有力的臂弯扶住了她,与此同时,她亦再次嗅到七日香的味道。她略带犹疑,抬头看——世间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
浓黑的眉衬着轻陷的眼窝,那眸子就如同暗夜一般深邃。眼波流转,璀璨如星。白皙的肌肤就像无瑕的美玉。黑色漆纱笼冠,碧绿大袖衫,袖口与襟前都匝着白色的狐皮,既显儒雅华贵,又透着飒飒的英气。看样子那男子不过是弱冠之年,却没有同龄男子的轻佻浮躁,就那样谦和地站在那里,仿佛满园的清风都将他缭绕,曳着他的眉心,鬓角,衣襟,还有腰间挂着的那块玉璧。这一瞬间,似一切都融化在七日香缠绵的脂粉里,耀着淡淡的光晕。她像学步的雏鸟似的摔过去,正摔在对方前来相迎的怀抱里,她一抬头,就对上那人绝美的面庞。
唯独他的表情有些惊慌。
因为在放绳梯以前就询问了井中人的名字身份,知道这女子是皇上千里迢迢迎回来的,所以他丝毫不敢怠慢。但此刻与她面对面,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惊讶于她的美貌。或者,还有她清脆的嗓音,曼妙的身段,甚至是不同于深宫女子的天真。所以他才惊慌。待她站稳,他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尴尬地问:“薛美人,你没事吧?”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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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灵芸站定,这才发现对方的身材亦是颀长健硕。她不算娇小,却仅仅到他下颌的位置。面前这人有着宽厚的肩膀,散发的是稳重与安全的气息。凝神间,男子轻轻地蹙眉,问:“刚才你说,我们?”
“嗯。哦。”薛灵芸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指着井口说,“下面还有一个。”但不等他前去探视,又接着问,“你是谁?”
男子答:“羽林中郎将苍见优。”
苍见优是碰巧经过的。身为羽林中郎将,所有的羽林骑均由他指挥。因为曾破获过两起后宫悬案,亦是皇后的救命恩人,皇后便给了他特权,让他可以在后宫自由地出入,以确保后宫的安全。
可是——
显然有许多隐藏在表象之下的风平浪静,都因为这口枯井而动荡。井中的女子,是被册封为贵嫔的段巧笑。根据现场的环境和她身体的其余部分都没有伤口或流血的痕迹来看,苍见优初步判定她是落入井中撞伤了后脑以至失血过多而死。其僵硬的程度则显示她大约是在一天之前遇害。苍见优知道,曹丕颇为宠爱这位贵嫔,而皇后亦对后宫看管甚严,想来,这件事怎么都不能轻易作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薛灵芸几乎可以断定,枯井中的女尸跟她曾看见从高楼坠落的影子没有任何的关联,因为她的身上没有七日香。而高空坠落必然会有较严重的伤痕或骨裂,不会只伤及后脑。反倒是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以及苍见优,他们俩竟不约而同地染了七日香。他们都曾经去过塔楼?在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高楼,枯井。两个地方,两件事。彼此是互不相干,还是暗有关联?薛灵芸思忖着,托着腮,趴在栏杆上,看面前疏影横斜,落满了深秋的寂寥。
渐渐地,七日就过了。御花园宁静如常。曾经出现过尸体的那口井,也没有人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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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灵芸却去了。假山和竹林将那块空地遮掩得极好,仿佛悠然的南山的一角,跟整个花园的格调颇有些不同。她总是觉得自己遗漏了某些或许可以称做线索的东西,但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她在井边坐下,晃着腿,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片刻之后,她看见井口外沿的石壁上有几点暗淡的红。她连忙跳下去,蹲下来仔细地看,这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那是什么?”
薛灵芸不慌不忙,道:“血迹。”
“哦?”来人三两步过来,走得急了,也未料到薛灵芸会忽然站起身,两人险些撞上。
“呵,苍少将。”薛灵芸即使不转身,也知道那人是苍见优,“你也来了。”
苍见优道:“嗯。我来看看是否有遗漏的线索。那是血迹吗?”他指着刚才薛灵芸抚过的石壁,若有所思。
“是的。”
薛灵芸总算弄清楚自己心中那点疑惑来自何处。同为坠井,她可以只伤及皮毛,段贵嫔又怎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呢:“如果说段贵嫔是坠入井中之后失血至死,她的血迹想必不会染到井外来吧。所以,这血迹很有可能是别人留下的,也许正是杀害她的人。又或者,她根本就是在别处遇害,凶手杀了她,再将她弃尸井里,但却不慎将血迹染到了井口。”
“嗯,薛美人的推断,的确有些道理。可是,为什么一定是他杀,而不是自杀?”苍见优饶有兴致地盯着薛灵芸,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薛灵芸撅了撅嘴,道:“谁会自杀呢?这样轻的年纪,大好的未来,还有安逸的生活,她能舍得吗?她进宫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因为皇宫里的井涂金戴玉,躺着更舒服吧。”
苍见优忍俊不禁,道:“美人的见解真是独特。”
薛灵芸觉得他话里似乎有讥讽的意味,眉眼一挑,便岔开了话题,问:“苍少将,我能否看看你的令牌?”
“为何?”苍见优愕然。
薛灵芸笑道:“只是好奇。”那弯弯的眉眼,仿佛傍晚过早爬上树梢的弦月,就着夕阳尚未褪尽的余晖,为层叠的山峦镀上朦胧的光晕。苍见优不再追问,掏出令牌,递给薛灵芸。薛灵芸看了一阵,问:“羽林骑的每个人都有这样一块令牌吗?”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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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丢了,是不是再重新领一块就是?”
苍见优轻笑:“说来容易,但遗失令牌也是要受罚的。而且重新申领须得经过一定的程序,要向光禄勋大人禀报,记录在案。”
“哦。”
薛灵芸不敢再问,怕引起苍见优的怀疑。回到叠香园,见有两名宫女在门口站着,便问她们发生了何事,宫女齐声道:“皇上正从许昌起驾回京。贾公公命奴婢们伺候美人梳洗更衣,等候召见。”
秋风庭院。烛明香暗。
宫女们贴身细致的伺候让薛灵芸感到不自在。看着镜中的自己,金雀钗,红粉面,大袖衫,丝罗裙,虽精致却繁琐。
她有些紧张。
仿佛是等待检阅一般。
很快就要看见那传说中威严的帝王了吧。得皇上宠幸,分明是入宫的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为什么自己却这样紧张?好像将一颗心都掏了出来,放在手上,搁哪里都不是。他会是怎样一个人呢?高矮肥瘦,容貌如何。他会像常言说的那样,霸道如山中的老虎,心思复杂喜怒不定难以伺候吗?这一见,究竟是福还是祸?
妆容都打点妥当了,宫女们纷纷退出门去。屋子里凄冷而干燥,薛灵芸忐忑地坐着,觉得自己四肢都很僵硬了,却还不知要坐到几时。她暗暗地叹气,朦胧间,听到脚步声在门外徘徊一阵,却似乎又要远去。
是谁呢?
薛灵芸赶忙站起来,提着裙裾追出去。只见那已经背转了身正要远去的男子脚步略有停顿,她轻轻地唤了一声:“侯爷。”
曹植便款款地回转身来。
“是我。”他走到薛灵芸的面前,伸出手,递过那块从塔楼下捡来的令牌,道,“我想还给你。皇上就快回宫了,宫里的事情,我不方便插手。”薛灵芸柳眉一蹙,道:“侯爷没有查出任何蛛丝马迹?如果——如果每个人都有令牌,那或许还更容易,便只要问光禄勋大人翻查记录,看看是谁在最近重新申领过即可。”
但是,宫中的规矩,无论曹植还是那丢令牌的人,都比薛灵芸更熟悉。所以,曹植虽也查过,但失主竟学盗匪行窃,暗闯苜蓿园,令曹植一无所获。曹植将有人潜入苜蓿园的事情告诉了薛灵芸,薛灵芸转念一想,惊道:“那人可是穿黑衣,蒙着面?”
“你如何知道?”
“我遇见他了。”薛灵芸道,“那会儿,他的身上还带着七日香。如果不是他把我扔到井里,我也不会看见段贵嫔的尸体,这事儿想必你也听说了。”
“嗯。”曹植正色道,“就如你所见,这宫里有许多的事,公开的,没公开的,不是谁都管得了。况且,你能说清楚自己想要追查的究竟是什么吗?七日香?坠楼人?还是什么阴谋?暗杀?现在我们除了令牌,再没有别的线索,这样查下去是毫无意义的。再者,皇兄和我之间已经有很深的误会,我不想再做什么惹他注意的事情。所谓伴君如伴虎,你越早记得这句话,也许就能够避开越多的麻烦。”
薛灵芸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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