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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的钥匙-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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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还说。」
「吵死了。」洪阳抬起头,一口干掉李涯的黑咖啡,跟着杯子匡当一声落到磁盘上,叫道:「靠!这甚么!苦毙了!」
「那是我的咖啡。」李涯说。
「呸!」洪阳搥了李涯胸口一拳,说,他要回去了;把书和笔记摔进背包,侧背到肩上。
李涯跟着他到门口,洪阳在开门前停下,要李涯替他留在这儿观察情况;李涯问,需不需要帮他直接问刘紫承?他摇头说不用,据了解,是问不到的。
「那你路上小心点,别去自杀。」李涯说。
「还要你来说!」洪阳拿背包揍了李涯腹部一下,连道别的招呼也省了;李涯看着那人背影,不时抬起手到脸前抹抹,叹了口气,到原本位置上拿起外套,改坐到离刘紫承最近的吧台前。
「小阳回去了?」刘紫承说。
「嗯。」李涯点点头。
「真是,连个招呼都不打。。。。。。。欢迎光临!」
门口叮铃一声,进来一个和刘紫承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子,穿着和秦雪一样的高中制服;秦雪尾随在后,对刘紫承和李涯点了点头。
「哥,同学。」女孩指指秦雪,带着那人到李涯隔壁坐下,同时也和李涯介绍秦雪;李涯说认识,并问:「妹妹今天不补习啊?」
刘紫妍拍拍桌子,大叹一息,说:「不补了——回家帮忙比较实在。成绩也没好去哪。」
「我本来还以为他年纪跟我差不多呢。」刘紫承笑笑,给妹妹和秦雪各递上杯白开水,跟着指着秦雪问:「男朋友?」
「才不是!」刘紫妍拍拍桌子,「我跟秦雪说,我哥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他就说想来看看。」她补上一句:「洪阳呢?今天没来?」
「回去了。」刘紫承说。
刘紫妍哼哼说,甚么啊,这么巧!转头要和秦雪说话,那人看着刘紫承,先开口了:
「请问。。。。。。。你认识一个叫夏青的人吗?夏天的夏,青色的青。」
「嗯?认识。他是我小学时代的朋友,怎么了?」
「没甚么。」秦雪摇摇头,看了李涯一眼。这会儿轮到李涯问他身体怎么样;刘紫妍在一边和哥哥说,原来秦雪和李涯认识啊,之前都没听说。
秦雪说他感觉好多了,昨儿个睡了一天;现在说话除了鼻音浓重以外没甚么不对劲,祇是换药方面可能要请李涯帮忙。李涯答应下来,晚饭过后便往秦雪家去。
他还是不喜欢开灯。但为了方便李涯换药,留下床头一盏暖黄色的欧式台灯;上头罩着一圈米白色布,透过光线隐隐见到一些蕨叶花纹,底座是上了深咖啡色涂料的曲线木头,略为歪斜。
秦雪伤口上的脓少了大半,红肿也消了,可保险起见,还是得在背部覆上一大块纱布,再套上网绷。他穿上衣服后,问有没有流血;李涯说不多,祇有一些,大部分结痂了。
「我的血还是红的吗?」秦雪说。
李涯怔怔,说,是啊?不过有点稀就是了。
「那就好。。。。。。。」
秦雪哽咽,掉下泪来,边道歉,说他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很痛吗?」李涯问。
秦雪摇摇头,缩到床边角落,在那儿形成一个凹陷;他将脸埋进两手掌心。
秦雪的穿着全白,人也白,床铺被单却是近黑的墨绿色,搭上金边的草履虫花样;于昏暗灯光下,李涯揉了好几次眼睛。
窗外照进的路灯与台灯间交叠出两个区块,秦雪在带蓝的冷白色那一端,李涯在暖黄色这一端。这个夜晚没有任何风声,行人经过踩上落叶时的碎裂声特别响亮,两人在床上一有动作,布料的窸窣便如揉纸般。
「发生甚么事了,阿雪?」李涯问。
秦雪没有回答,转过身背对着李涯,祇听得见吸鼻子的声音,以及抽噎的哭泣声。
「是谁欺负你了?」李涯移动身子稍微靠近他,「我早想问了——是不是那个叫夏青的人?你要我救你,你得告诉我啊。」
秦雪呛了两呛,咳出来,开始打起嗝;他回头看了看李涯,点点头。
「你的伤都是他弄的?」
秦雪摇摇头。
「还有别人欺负你?」
秦雪还是摇头。
李涯皱紧眉心,坐到秦雪身边,说,这么问吧——背上的伤是夏青弄的吗?
秦雪点头。
「那你哭也是因为夏青?」
秦雪顿了一会儿,点点头。
「那我能帮你甚么呢?阿雪。」李涯摸摸秦雪的头,拍拍他的背;他低着头用袖子抹掉泪水,抬起头,眨眨眼,望着李涯黑白分明的眼睛,说:「你帮不到我的。」
「为甚么?」
「你有女朋友了。」
李涯问,你要我帮你甚么?
「喜欢我。」秦雪说。
李涯愣了好一会儿,被秦雪的蓝眼睛盯着,也钉着。李涯看着那闪动的白色睫毛,因为泪水,象是结上霜一般反射光线;秦雪的眼睛象是会说话。
李涯说,他刚和女友分手,不过这也不是说喜欢就能喜欢的吧。
「你喜欢你的女朋友吗,李大哥?」
李涯愣愣,耸耸肩说,也许吧,总之不讨厌。
「但你对她们很好。」
李涯说对方怎么希望,他就怎么答应;平常就是打电话叫对方起床,送对方回家,买礼物给对方,请对方吃饭,等对方下课,送对方回家,睡前再打个电话;这些都是李翠教他这么做的,以上全是交往义务;而且对女孩子要温柔,百依百顺,对方才不会离开你。
不过到头来他都被甩了,即便告白的都是对方;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做错甚么,大概这也算不上好吧。他的女友不是喜欢上别人,就是觉得他们适合当朋友;最常听见的还是,她们不觉得李涯喜欢她们——他也不晓得该怎么做才算得上喜欢了。
秦雪鼻息一笑,说,原来如此,他还以为打打骂骂也是喜欢的一种。这一说,让李涯忘了眨眼,张开嘴却没发出声音。良久,李涯开口问,这话该不会指的就是夏青吧?
秦雪说,他当了夏青的专属模特快三个月,起因是他到学校当人体素描课的模特;下课后夏青来找他,请他单独额外当他一个人的模特;初见起秦雪就觉得夏青很不一样,那双眼睛象是要把人吸进去似的,每每让他盯着,秦雪就觉得全身像要烧起来。
每一回夏青画他,都要他笑,并称赞他笑起来特别漂亮,他很喜欢;他也是第一个发现秦雪有割手习惯的人。从这之后起,夏青对他越来越粗暴;背上的伤便是他用画刀划的。
一直以来他都没看过夏青的作品,但一直也认定他画的是自己;可见到完成的画的那一天,才晓得,他画的是刘紫承。
李涯看着秦雪,听着听着,慢慢皱起眉,末了将手放到秦雪肩上,端详他的脸好一会儿,最后睁大了眼,向后稍稍一退,一手遮上张开的口,一声噎在喉头,即刻压抑住。
若秦雪的发眉眼睫是黑色,肤色再略为红润些,下巴再圆点儿——那的确和刘紫承非常相像;更因为同为男性,相似程度更甚刘紫妍。李涯不由得暗自佩服夏青;这不仔细瞧实在是不会发现——连洪阳也没查觉。
李涯让一句秦雪的「李大哥」回过神来;他说了抱歉,松开手后,两人之间仅剩沉默。
良久,秦雪开口:「我不是女孩子,你也能喜欢我吗?李大哥。」
「这。。。。。。。」
「你觉得恶心吗?」
「不,这倒不会。。。。。。。」
「就像你先前做的那些一样,假装你喜欢我。」
「为甚么要这么做?」李涯问。
「就当是帮我。」秦雪说。虽然他说话已不再抽噎打嗝,但泪水还是没有停下来;脸颊至眼周的微红,倒象是刻意地妆点,给他添上一股生气。
李涯叹了口气,伸手抹去秦雪脸上的泪,拍拍他的细白发丝,说,好了,别哭了,如果祇是要假装的话,没有问题。
「真的吗?」
「真的。」李涯才说完,秦雪立刻投入他怀里,说,谢谢,谢谢你,李大哥。
窗外的路灯闪烁起来,李涯眼睛一下子发酸;他一手轻拍秦雪的肩,一手拉起了窗帘;那不透光的墨绿色一盖上,降低了屋内照明。
李涯让秦雪搂着,出了些汗。他放开秦雪,拿起围巾外套,摸摸他的头,要他好好休息;明天是星期六,睡晚一些也无妨。秦雪点点头,爬到床中央,让李涯盖上被。
李涯一拉台灯下的细绳,房内一片漆黑;他正转身,秦雪开口问,李涯亲过别人没有?
李涯说,不可能没有吧?
秦雪说,我就没有。
「你想要吗?」李涯走回床边,再一次打开台灯;秦雪也坐了起来。李涯看着他,那人依旧是直勾勾地,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可以吗?」秦雪说。
李涯说:「如果这能让你好过一些。」便在床沿坐下,侧过颈子,在秦雪的左脸颊上落下一吻。秦雪怔怔,吸了吸鼻子,抬手揉了好几下眼睛。李涯说,怎么又哭了?拉开秦雪的手,让他躺下;一手拨开秦雪的浏海,在发际线一处,再落下一吻。他以指尖梳拢秦雪的头发;那细柔的白色在暖黄光线的照耀下漾着淡淡金点,犹如蛛网丝线。
「我在杂志上有看见你拍的广告。你很漂亮,阿雪。」
秦雪哽咽,拉起被子翻过身,蜷缩在窗帘之下,喃喃:如果他也能这样的话。。。。。。
「你喜欢夏青是吗?」李涯说。
秦雪在被褥里抽动一下,露出那对蓝眼睛,点了点头。
李涯放下围巾外套,拉鍊碰撞到瓷砖地时一声喀,象是冰块入水的并裂。他按上秦雪的肩,翻转让那人面对着自己,又给了一个吻;这回落在唇上。
秦雪的唇彷彿日出之前的花上凝露,柔软而冰凉,不带任何气味。他阖上眼,呼吸变得些微急促,方才稍微褪下的潮红又浮起漾开。双唇四瓣接触的时间并不长——雨水停留在叶上,跟着滑下,那般短暂轻微││李涯收回欠下的身子。三个呼吸的时间,秦雪开口说:「李大哥,你亲过方云吗?」
「亲过。」
李涯执过秦雪满是伤痕的那手,再送上一吻;秦雪没有任何挣扎,祇是抬起空着的那手,放到李涯肩背,令他更贴近自己。期间两人各说了一次对不起,皆是因为齿间相碰;这事儿发生不止两次,但没有第三或第四个道歉。
李涯身子一侧,将台灯的电源线扯离了插座,房内一下子漆黑;他这才抽回唇,摸索着插头让它归位,景物才又明了。
秦雪以嘴一吸一吐着,连带影响被褥布料的起伏;一切皆因寂静而吵杂。他看着李涯;粗眉大眼,发短而厚实,双眼皮深邃,睫浓而不长;除了肌肤,一身都是黑的;特别是眼,黑曜石珠般的润泽光亮。嘴唇看上去薄,碰触上却不是如此;因天冷而略为干涩。
「你是这么亲方云的吗?」秦雪说。
「不是。」
李涯捡起地板的外套围巾,穿系回身上。说这回他真的要离开了,再晚李翠要骂人。走到房门口时,秦雪又开口问,李大哥,你喜欢我了吗?
「不知道。」李涯看了秦雪一眼,关上房门;同时听见里头一声喀喳,门下透出的光淹没在黑暗中。李涯走在那冰冷的长廊上,嘀咕着:「那你自己呢。。。。。。。。」
☆、(六)
???
星期一李涯在撞球课遇上洪阳,那人头发比平时乱了些儿,多了一圈黑眼圈;李涯头一句招呼则是:「衣服穿反了。」
洪阳玻ё叛壅纯蠢钛模纯醋约海渎钜簧┥贤馓祝坏鹊酵芬唤谙驴瘟逑欤钛母讲匏ゴ怼
李涯靠在洗手间外的墙边,往里面问他怎么样了。
一句带着回声的「啥?」传出来,跟着是嘶嘶沙沙的几声磨擦,淅沥的水声,开关水龙头的声音,在水下搓手的声音,最后咚一声闷响;洪阳边甩着手上的水,边走出来,说,甚么怎么样?
「你跟你老婆。」李涯说。
「别提了,老样子。」洪阳说。
「去告白啊。你还会比现在更惨吗?」
「我不要。」
「为甚么不?」
「当一辈子朋友总比一辈子尴尬好。」
「那你去问他喜欢谁啊。」
「问这很奇怪耶!」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走回撞球教室,途中一个及肩娃娃头的女孩,停在两人面前,约祇在他们胸口一带高。穿着白色绒毛大衣,短裙丝袜,过小腿半的皮靴;小小尖尖的脸蛋,长睫毛,大眼睛。
「不好意思。」女孩说。
「找你的。」李涯说。
「屁!你啦!」洪阳用肘挤了李涯手臂一下。
「能借一步说话吗,李同学?」女孩说。声音细小,娇滴柔嫩。
「正妹耶。」洪阳说,拍了李涯背部一下。「来这边跟你告白是甚么都市传说吗?」
「你到大三还是处男才是都市传说。」李涯用手背挤了洪阳的胸口一下,和女孩表示没问题,叫洪阳先自个儿回教室,他一下就回来,别让老师记他。
洪阳对着那离去的背影叫道:「妹妹——他是千人斩哦——妳小心!」
李涯回头做了个鬼脸。
撞球教室在学校体育大楼最顶楼,隔一条走道的地方是扇玻璃大门,直接通往屋顶;两人出了门外,一男子在那儿抽菸,三人彼此点了个头,得了默契,男子熄掉菸,进了门,留两人在外。
顶楼是八楼,风刮得衣服啪啪作响;女孩拉起帽兜压着头发,闪到角落边。
她说她叫孙薇——听说过李涯不少事,希望能和他作个朋友。
「甚么事?」
孙薇说,传闻李涯对女孩子很好,从来不会拒绝告白;一旦交往更是标准好情人,言听计从,也不会勉强对方做任何事。「如果内容有错的话││我跟你道歉,也算是问你澄清。
李涯说,不算错,但到头来他都被甩了。
孙薇失笑:「你是在开玩笑吗?」
「没有啊?」
「你不是玩玩的吗?找个人陪伴,如果腻了,就换?」
「不是。」
「那么你——为何不拒绝呢?」孙薇说。
李涯愣了好一会儿,说,他怕伤女孩子心,所以估且一试,总也没甚么地方怠慢的。
孙薇笑出声来,说,李涯和她想的真是天差地远呢——本来是想同他玩玩的,这下大概不行了,是吗?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呢?
「没有。」李涯说。
孙薇嘻嘻笑了两声,问:「那你愿意陪陪我吗?」
「我不认为拒绝的话你会伤心。」
「那么,如果会的话呢?」孙薇靠近他,眨眨那对长睫毛的大眼睛,黑里带点微微的褐。
「再考虑。」
「你好可爱哦!」孙薇笑玻Я搜郏邮痔岚锬贸鲆徽欧凵教跞钛模担骸改悄憧悸且幌掳桑烤醯眉拍幕埃痛蚋龅缁案遥蚁衷诿挥心信笥训摹!
孙薇离开前,在门外对他挥了挥手:李涯打开纸条,上头是孙薇的名字,手机号码,实时通讯账号;兔子娃娃的卡通图像。李涯将纸条塞进口袋,回到教室。洪阳靠在门旁的鞋柜等他,说替他点名了,刚才那个女孩怎样,新女友?
李涯和洪阳道了声谢,抓住那人的手,将纸条塞进他手里。
「给我垃圾干嘛?」洪阳皱眉看着那皱巴巴的小纸球。
「礼物。」李涯说。
洪阳打开纸条一看,上吊眼睛看着李涯,说:「干甚么?」
「你不是觉得她很正吗?送你。」
洪阳跳起来打他后脑勺一掌,叫道:「你也太糟!人家是跟你告白耶!」并把纸团塞回李涯手里,他松开手,任凭它落地,在地上滚了半步距离。
「她并不喜欢我。」李涯说。
「你又喜欢过谁?」洪阳说。
李涯笑笑,说,也许从来没有吧,但也挺累的。
???
星期三社课时间,夏青带了一个穿着高中制服的少年,戴着黑框眼镜,高高瘦瘦,细眉凤眼,略为女孩子气。他将他推到应采声面前,说:「采声,我带他来了。」
「没人准你那样叫我。」
应采声坐在画架前,画布上一片墨绿色;身旁一个空的画架上头,与他眼神齐高之处黏贴着一张打印出来的彩色相片。夏青走到他身后,瞅了那相片一眼,讪笑:
「你画崔河?为甚么画他?」
应采声叹了一口气,说:「你以为我想?我和他同组。我讨厌画人,要不是作业我才不干。」
「那倒是——」夏青笑玻а郏甘悄阏宜椋故撬夷愕模俊
「他。」应采声说。提起炭笔在画布上画了几条定位用的直线。
夏青边哼哼地笑,一把拉过应采声的手让他与少年面对面,说:「没正式介绍过吧,他叫程恩。你们俩很像,特别戴眼镜的时候——虽然你并不常这么做,应采声。还有,你们俩都是鹅蛋脸,发型也很接近。」
应采声甩开夏青的手,坐回椅子上,说,那又怎样?他本来就是基本发型,长得又普通,有人和他相像没甚么了不起。
夏青在他耳边气声说:「你太低估自己了,美人儿。别吃醋——你比他漂亮多了。」
应采声呿一声站起来,抬手正要往夏青脸上去,画室的水平锁喀一声打开,崔河提着画箱和一张空白画布走进来。应采声收了手,给了崔河一个白眼,说:「你慢了十分钟。」
「抱歉——」崔河挠挠后颈,说遇到老师,让训了一顿。「他说最近破了一堆石膏,要我抓到凶手赔钱——不然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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