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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尚武精神的百年失落:大国无兵-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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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神”,还真有二位“神”保佑着叶总督,此神即吕洞宾与李太白。叶氏父,喜扶乩,叶氏为其建“长春仙馆”以居之,祀吕洞宾、李太白二仙。每遇军机进止,叶氏咸决于乩语。“敌必退”,亦为神示,这让叶氏更趋于“不信苍生信鬼神”。
当年十一月辛未(12月1日),广州百姓纵火烧西关外十三行洋楼,美、法、英商行及英国使馆尽成焦土,毁丧资财无算。
如果排除了叶名琛的鼓励,将火烧外国商行视为广州人自发的“群众运动”,这大抵是连月炮轰引发了报复。而在英国人看来,这又是求之不得的事变——烧了我的财产,不但寻衅更有理由,又烧了美、法两国的财产,还让我扩大了同盟军。作为报复的报复,英军又纵火焚烧了广州城外缘濠数千家商店、民居。一周后,英军退泊大黄窖炮台,又遁向香港。
还在英国人退兵之前,叶名琛就上奏咸丰帝,隐瞒败情,虚报战功,说自己两次大败来犯英军,先后击伤击毙敌人百多人,甚至连英军总司令西马縻各厘(M?Seymour)也被当场打死。就是这一派谎言又哄得咸丰帝喜不自胜,在给叶氏的谕旨中吩咐道:“倘该酋因连败之后,知悔祸,来求息事,该督自可设法驾驭,以泯事端。”以败为胜,历史又演绎了一段笑话。
商行被烧,促成了英国政府对华战争议案的通过。负责对华战争的额尔金伯爵(Lord Elgin)在咸丰七年(1857)六月到达香港,因为侵华远征军未至,战期延误到当年冬天。
十月二十七日,即公历12月12日,英国专使额尔金、法国专使葛罗分别照会叶名琛,提出三项要求:一、准许外国人进入广州城;二、赔偿“亚罗号”事件及马赖神父事件一切损失;三、请政府派“平议大臣”与英、法举行“修约”谈判。并照会叶名琛十日内应允前二款,届时不应,即行开战。
没等到十天,仅过了两天,叶名琛便复照英法二使,断然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叶名琛的“经验主义”在这时主宰了他,因为他有闭门不纳的经验,也有死不认账的经验。
叶名琛的拒绝,使战争再也不能避免。
此后的事态发展了无悬念——因为一年之前一千多英国兵都能闯入广州城闲庭信步,如今英法两国集结战舰五十多艘,兵力一万多人,占领广州,直如探囊取物耳。
十一月九日,即公历12月24日,叶名琛接英、法双方照会,说事务已交军方处置。
同日,英、法海陆军总司令发出照会,限两天内清军撤出广州九十里之外。叶氏对此,复照拒绝。
两天过去,英、法联军并未进攻。叶名琛在吕洞宾、李太白两位神仙面前扶乩而卜,卦语无不大吉大利。僚属见寇势日迫,请调兵设防,叶氏不许;请召集团练,又不许。众固请,叶名琛胸有成竹地答曰:“汝姑待之,过十五日必无事矣!” 过十五日无事,即扶乩之谶言也。
十一月十一日,即公历12月26日,英、法联军张榜城外,限24小时破城,劝商民暂避烽火。次日,联军群炮齐射,两广总督衙署炮痕累累。闻炮声,官兵皆逃匿一空。叶名琛独坐官斋,翻阅文案,口中喃喃而语:“只此一阵,便可无事。”督衙被毁,实在难以清坐摆谱,当日,叶氏微服奔粤华书院。十一月十四日,即12月29日,英、法联军攻入广州。到了这个时候,叶名琛才传令,悬万金,调潮勇反攻,战良久,皆无功。
广东巡抚柏贵传檄粤绅伍崇曜等人与联军议和,叶名琛仍以“断不许进城”五字为嘱。此时,广州城已在联军之手!
和议不成,联军搜捕叶名琛又急。狼狈中,叶氏逃入左副都统衙署。十一月二十一日,即1858年1月5日,叶氏被英军搜出,押上军舰。
叶名琛的扶乩之语总算应验了。“过十五日必无事”,印证无误。因为“十四日”广州失陷,“十五”确乎再也没有叶名琛的“事”了。
没有“政事”,但有“后事”。叶名琛被捕后,英军备一大轿,请叶入坐。叶氏冠带翎顶如平时,故市民见之亦不惊不诈。这顶官轿飞快地踏过飞桥,穿城而出;黄昏,有小舢板接应,请上火轮船。从者仅余数人,有人以手指河,以目传语,暗示他赴水自尽,以成大节;叶名琛瞠目不悟,或者他还在梦中,自以为是个人物。
船至香港,居于一室,每日亲作书画,以应洋人之请。从者力劝不可署姓名,乃自署“海上苏武”。?輦?輮?訛 叶名琛忽略了,苏武是奉使被扣,无亏大节小节,他自己却是贻误国事,城破被俘,事不尽职,义不尽忠,与苏武有云壤之异也。
咸丰八年春二月,英人挟叶名琛至印度加尔各答镇海楼上,实行软禁。咸丰九年三月丁丑,叶氏卒于禁所。英国人敛以铁棺松椁,浸以水银,连同他的幽禁诗作,一并送归广州。
就在叶名琛被英人虏去第三天,以八旗广州将军穆克德纳、广东巡抚柏贵等一批军政大员联名上奏,向咸丰皇帝报告战败城破的实情,并弹劾叶名琛失职误国。咸丰帝接奏大惊,因为十日前他才收到叶名琛的奏捷之折呢。皇帝绝望了,下旨,以刚愎自用、办理乖谬褫其职。
叶名琛以他的“不作为”儿戏国事,复以他的精神胜利招至国家耻辱。
叶名琛终于让通过谈判、可以和平解决的国际争端诉诸战争。于是,他创造了一项奇迹,即:一个人,将国家民族拖入战争,拖入灾难,拖入无穷无尽的麻烦……
当我们通过上文简要勾勒了叶名琛的外交作为时,读者便有可能获得一点历史的清醒,从爱国主义的主流历史话语中得到一息解脱。因为说千道万,单纯地谴责历史的敌人,并不能阻滞现实的迷惘。
广州失陷,是圆明园大火的序曲。英、法联军箭在弦上,大清军队“血肉”篱笆,炮声未响,胜负已判,咸丰皇帝逃难的日子就在眼前!
我们的声音依然微弱。但是我们怀疑那一串连续的历史说教皆因“宣传使命”而维持高调。出之嘤鸣之意,我们想引用另一个人的微弱之音,作为呼应。他是蔡东藩,因为不属新派,看人看事故能中肯。在《清史演义》第六十六回故事终结,蔡氏评曰:
若叶名琛之种种颟顸;种种迁延,误粤东,并误中国,不特清室受累,即相延至今,亦为彼贻误不少。列强环伺,连鸡并栖,皆自名琛启之。误中国者名琛,名琛之所以自误者,一愚字而已……一愚者在上,则众愚亦俱至,穆、柏诸人之为叶辅是也。
立此存照,照昔照今,愚人理政,蠢人当国,误己误矣,若其误国而误民,岂能永远默默容他!
其实,当代人评当代事虽不尽冷静但亦有一语中的、入木三分处。粤人评叶名琛误国语,即颇为冷隽:“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相臣肝量,疆臣抱负,古之所无,今亦罕有。”此民间闲话,可为叶氏盖棺之论。
让我们再看看英国历史学者对第二次鸦片战争的认识:“在1857至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前,英国商人就在施压,要求中国开放更多的口岸。法国、俄国和美国对中国经济开发的潜能表现出强烈的兴趣。对公使常驻北京的持续拒绝意味着中英关系将受偶发事件支配。‘亚罗’号船事件只是一件小事,本可以由一名能干的北京外交官迅速而友善地处理好。”可惜,在那个时代,中国还没有“能干”的外交官。但是大清国并不乏“败事”之徒。
二、僧格林沁北塘纵敌
从“误国”的罪案上审视,将僧格林沁与叶名琛并列,原非本书作者的发明。因为两次鸦片战争的时代见证人郭嵩焘约在一百五十年前即将此二人与琦善、耆英斥为办理夷务的“四凶”。?輦?輱?訛 依了郭氏对世界与中国关系的理解,甚至连林则徐都属于贻误事机的人,鉴于林氏心术正大,才不被目为“凶”类。
历史评判,永远是一个开放的、见仁见智的体系,有众口铄金,亦有一言定谳。
上节,我们说到叶名琛被捕,广州被占。如果在这个历史关节处有明白人站出来,开始中英会谈,战争可能就在广州打住了。但“昧于外情,朝野一也”,粤民愤惧,朝廷糊涂,天下昏昏,岂有醒者!
广东的局面,在不战不和中相持着,英国人无所得,中国人也无所得。
本来,在罢黜了叶名琛后,咸丰帝即任命原四川总督黄宗汉为两广总督;考虑到黄氏莅任颇费时日,咸丰帝便让广东巡抚柏贵署理总督事。不久,北京方面知道柏贵已成“英法总局”的傀儡,广州实际早在英法占领之下,所以咸丰帝的补救措施是组织团练,驱逐洋人。为此,他密诏因丁父忧家居的广东籍户部侍郎罗惇衍,及在籍太常寺卿龙元禧、给事中苏廷魁三人为“广东团练大臣”。黄宗汉赴任后,进不了广州,便在离广州二百里外的惠州开府办公,并与三位团练大臣纸上谈兵。中央不拨军费,地方难筹饷银,广东团练的“数万”雄兵,仅仅是舞刀弄棍、散居各地的乡民乌合,哪儿有收复广州的实力?黄宗汉以两广总督兼通商大臣的身份,坚持不与英法方面直接接触,“惟恃联络民团,出示空言激励”。?輦?輲?訛 中外和谈的门,再一次被这位新任通商大臣关闭。
英国人和他们的法国伙伴,又要辛苦地在中国海作一次千里的“谈判”之旅了。本文回避“战争”二字,是因为英、法等国的确是来修约谈判的,尽管他们有随时待命的军事后援。
咸丰八年(1858)三月,英、法、美、俄四国使节先后抵于天津大沽口海面。三月十三日(4月24日),以英国专使额尔舍勋爵为首的四国使节照会清政府,限六日内派员谈判,否则动粗。
闻讯,咸丰帝派直隶总督谭廷襄会同侍郎崇纶、内阁学士乌尔棍泰等与英法等国办理交涉。?輦?輳?訛 一是因为这伙人不懂夷务,二是因为不作实质对话,故谈判毫无进展。英、法使节遂以谭氏无“钦差大臣”之衔为由拒与再谈。
英、法“动粗”之所以推迟了几天,原因有二:一是后续部队未至,二是大沽河口淤沙沉积,海船难以驶入,军舰上的官兵须改乘炮艇方能循河而进。
清朝一方充满幻想地等待,英、法一方则稳扎稳打地备战。
农历四月八日(5月18日),英、法专使与其海陆军司令决定攻占大沽,直进天津,用进一步的军事压力促成早开谈判。四月十日(5月20日),英、法联军发出最后通牒,限两小时内清军交出大沽口。清方拒绝。英、法联军遂出动炮艇十二艘、登陆部队一千二百多人分别攻击大沽口南北四炮台。对战两小时,清军不支溃败,英、法联军轻取大沽口。
此时的大沽口海防,南北共有四座炮台,架炮百门,守兵九千,如何反被英、法联军的一支轻装小部队吃掉了呢?在进攻一方,是突袭战奏效;在防守一方,是太麻痹失利。由于咸丰皇帝不让“先启兵端”,所以谭廷襄虽有决一雌雄的念头,也只能压下火气,在谈判桌上与洋人周旋。“我不犯人”做到了,“人若犯我”呢,准备不足。加之多日以来,洋人的炮艇始终都在海河河口游弋,炮台上的清兵不但习以为常,而且还生出几分轻蔑之意。突然间炮弹从这些小艇上飞来,守台的清兵真的被打懵了。清军炮台,炮位固定,甚至连发射仰角都是铆死的。英军侦知此情,炮艇直进炮台之下,清炮的最小射程也都打不着英军。清军放空炮,英军则炮不虚发,双方一接战,守军即手忙脚乱,落花流水。
事后,钦差大臣僧格林沁到,追究大沽口失守的责任,谭廷襄便落了个“不为备”的罪名,撤职罢官,远戍军台。
入侵者额尔金这样评价中国的军事状况:“只需二十四个铁了心的汉子,再带上左轮手枪和足够的子弹,就可以纵横中国,从一端打到另一端。” 话虽夸张,亦见中国之弱。
大门一开,二门就容易进了。四月十六日(5月26日),英、法联军不费一枪一弹,入据天津。四月二十日(5月30日),英、法、美、俄四国使节照会清政府派出全权大臣,来天津谈判。若不响应,则进击北京。
敌人打到家院,咸丰帝这才放下大皇帝的架子,于四月二十二日(6月1日)火速派大学士桂良、吏部尚书花沙纳为钦差大臣赶往天津议和。这议和,还生出一段插曲。在派出桂良的第二天,咸丰帝又召见前文渊阁大学士、现已革职为工部员外郎的耆英,立授侍郎衔,派赴天津参与议和。业务分工为:谭廷襄主“剿办”,耆英主“议抚”,恩威兼施,驾驭外夷。岂知英国人早已了解了耆英的底细,年轻的英国翻译李泰国,即霍雷肖?纳尔逊?莱(Horatio Nelson Lay)一顿羞辱,将他骂出会场。不得已,耆英提前返京。待这一连串的丧权辱国之约草签后,大臣论劾,咸丰帝一怒,竟以“擅自回京”为罪,赐耆英自尽。?輦?輵?訛 死者已矣,但耆英之罪岂在今日!杀一朽臣,咸丰帝亦无以谢天下。
天津议和,是典型的“城下之盟”。
弱国无外交,败势无平等。桂良、花沙纳二人纵有天大本领,他们也扭转不了强梁世界对一个弱国的欺凌。议和前,清政府是霸气十足地拒绝接触;议和时,他们则是奴颜婢膝地一律应允。
四个列强国家,英、法唱白脸,美、俄唱红脸,一唱一和,给清政府上了一堂外交启蒙课。这堂课的酬金太重、太黑。尤其是俄国人,乘人之危,巧取豪夺,借着英、法的船炮在中国北疆攫取了最大化的领土利益。事过百年,当英、法、美的条约利益消解为零的时候,俄国人的条约利益堆积成中国人永远的疆土丧失、永远的痛!
咸丰八年(1858)五月五日(6月13日),《中俄天津条约》签订。
五月十日(6月18日),《中美天津条约》签订。
五月十八日(6月26日),《中英天津条约》签订。
五月十九日(6月27日),《中法天津条约》签订。
签约第四天,即五月二十二日(6月30日),桂良、花沙纳才将条约文本进奏咸丰皇帝。无奈中,咸丰帝在每一件条约文本上朱笔御书“依议”二字。
一一扫视,《中俄天津条约》12款;《中美天津条约》30款;《中英天津条约》56款,附一专条;《中法天津条约》42款,补遗6款。四约合计,共147条款。择其大端,主要为:
一、 各国公使常驻京师(北京),觐见皇帝用西方礼节。
二、 增开牛庄(后改营口)、登州(后改烟台)、台湾府(选定台南)、淡水、潮州(后改汕头)、琼州、镇江、南京、九江、汉口等十处为新的通商口岸。
三、 外国人凭“执照”可以进入中国内地自由传教、游历、通商;外国军舰和商船可以驶入长江及各通商口岸。
四、 扩大领事裁判权。外国人之间的纠纷,中国不得过问;中国人与外国人的争讼,须在领事官监督下由中外双方官员“会审”。
五、 修改税则,减轻商船吨税。
六、 赔偿英国白银400万两,赔偿法国白银200万两。
七、 鸦片允许进口,征税销售。
俄国除享有与英法美同样的利益外,还在《中俄天津条约》里规定:“中国与俄国将从前未经定明边界,由两国派出信任大员秉公查勘,务将边界清理补入此次和约之内。”这就为俄国已经掠夺、将要掠夺的中国领土的主权变更埋下了法理性伏笔。
中国吃了大亏。在列强的联合威逼下,向世界强权集团作出让步。事情如果到此为止,也不枉吃一堑,长一智。可怕的是,吃一堑,增一愚,清政府一定要用他们的外交错误将国家推向灾难的深渊。
本节主人公僧格林沁,就在这样的背景下走向外交前台。
僧格林沁(?—1865),博尔济吉特氏,科尔沁旗(属内蒙古)蒙族人。其父毕启,为四等台吉(旗长助理)。嗣父索特纳木多布斋,尚嘉庆帝女,无出,故选僧格林沁入嗣。因为这层关系,他在道光五年(1825)袭封科尔沁札萨克(旗主)多罗郡王。道光十四年(1834)授御前大臣,补正白旗领侍卫内大臣等职,出入禁中,最被恩宠。咸丰初,率蒙古骑兵拱卫京师,与太平军、捻军多有大战,因而“威名震于海内”。咸丰五年(1855)加封博多勒噶台亲王,并擢其子为二等侍卫。
咸丰八年(1858)三月,英、法、美、俄四国专使齐集大沽口海面时,咸丰帝似乎就有了一丝危机感。四月十一日(5月21日),咸丰帝命僧格林沁率军进驻通州,督办京师防务。前一日,大沽口已经失陷。鉴于时局激变,四月二十三日(6月2日),咸丰帝授僧格林沁为钦差大臣,节制京津一带的军事防务。与此同时,桂良、花沙纳开始了与四国使节的天津谈判。在这个敏感的和谈时段,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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