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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浦东老街-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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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我了。阿福不解地问，你要这玩意干什么。有用，而且是大用，以后你总会知道的。结束清理的小剃子，双手捧着盛着油漆的瓦楞纸盒，同阿福打个招呼扬长而去。
小剃子将自己的业务计划定名为“老街一片红革命行动计划”，简称“一片红”。一时，计划推进相当顺利。
首先，收集剩漆进展良好。*被称作是群众运动，油漆自然成为了上上下下方方面面宣传动员声势之不可或缺。一时，市场上的油漆堪比洛阳纸贵。问题在于，油漆这玩意一旦开罐很难保存。用得多，残存油漆也多，为成功收集提供了条件；残漆再加工的工艺过程并不复杂。小剃子在房管所大院里当庭架起一口大锅，先把收集起来的残漆倒在锅里，用色素调成期待的成品颜色，在适当火候控制下一阵煎熬，一锅再生油漆即刻成形。
倪阿福也成为了其中的积极成员，拾荒的一部分时间扑在了油漆罐清理上。你房管所要油漆而铁罐是个累赘，对于阿福，铁罐废品仍然具有现实的经济意义。由于小剃子灵感的大部分源自阿福。一度时间，小剃子还建议，不仅剩余铁罐全归阿福，让阿福干脆放下竹扒殻栳成为所内正式成员。现在，昔日的小剃子现在的季所长，他有这个权力。
想不到阿福一如既往地婉言谢绝，理由还是陈里索古董的老一套。
“一片红”计划推行初期，一般老百姓也无所谓，只是被称之为老街上的那些家底扎实经济条件素来良好，房屋样式或是古老或者现代但一律比较考究的人家，现在要被你小剃子刷成千篇一律的红色，心里老大不愿意。
一旦小剃子他们亮出老街革命委员会的招牌，挂上全球人类一片红的大勾，任你什么人，就是有反感之心已经毫无抗拒之力。
没出几个月，整个老街呈现一片火红。那年夏天，老街形同一枚大火炉，不要说步入，就是远远看去也是热烈无比。
小剃子的举动得到来自上面相当层级的褒奖。号召一切有条件的地方要学，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认真学习并积极效仿。
为了推广老街房管所的宝贵经验，小剃子还四出受邀“讲用”，讲学习毛选怎样结合房管所包括老街*实际的体会和做法。
当然，小剃子并没有在阶段性的成绩面前固步自封。趁着四出讲用之际，不失时机地推出自己的油漆产品。说这是房管所革命群众经过反复实验，不仅打破了资产阶级学术权威的技术垄断，更是有效突破了国际上帝修反的长期封锁，一举研制成功了争气牌外墙涂料漆。确实可以大长中国人民的志气，破灭帝修反的威风。事实再次证明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英明论断，高贵者最愚蠢，卑贱者最聪明。中国人民完全具有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能力。
类似小剃子的形式，用今天的专业行话，比较接近会务营销，有点王婆卖瓜式的广告味道。
那个时候人们广告意识普遍缺乏，对推销形式没那么敏感。既然是革命群众的争气形式，当然要优先选用。
一时，小剃子的再生油漆比正牌规范的销路还好。于是又在大院里增添了几口大锅，开足马力日夜加班还常常供不应求。
前面有过交代，小剃子的“一片红”计划大致顺利，也就是说并非一帆风顺无懈可击。
其中，比较大的波折是发生了一次火灾事故。这漆是易燃品，架上明火放在大锅里煎熬，不要说火与漆距离接近，由于设施简陋，要货甚急，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哪怕是丁点问题都有可能酿成灾祸。
某天，就在小剃子眼皮底下，一个工人稍微不小心添加柴火时，灶肚里多塞了点，也是急的。这不，小剃子现场督战要求抓紧出货。开始，这火头死活起不来。土法上马采用人力鼓吹，也许劲大了点，焖熟的火头哄一下窜起来，鼓吹者眉毛胡子烤成面目全非不说，这火星子溅到临近的锅里。顿时，现场连续几枚油漆大锅燃成熊熊火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除了初始鼓吹者脸部表面挫折，没有伤及其他部位和任何旁人。几口大锅被架在院里，火势大了点，看上去挺吓唬人的，仍然没碍着周边的房子，直接损失不大。耽误了几天产品交货时间，略有小惊并无大险。
这件事情不仅是所里，也引起了老街革委会领导的重视。一是房管所的再生漆无论是政治含义还是经济收益空前良好；再者，*进展一两年后，口号有点变化，开始提“抓革命、促生产”了。
上级领导研究决定，将房管所迁出，房管所隔壁的酱园场迁建，给争气牌涂料漆腾出足够的空间。同时，再生漆业务从房管所剥离出来，单独形成地方国营企业，称为涂料厂。
虽然，小剃子此时已经成为了房管所革命委员会主任，名正言顺的一把手。原先的郝司令郝主任由于派别和站队的原因，不知何时得罪了本来是市里面八竿子打不着的真正一位造反总司令，锒铛入狱身陷囹圄了。转眼之间，郝司令郝主任又成了郝官司。
根据上级指示，小剃子脱离房管所出任新组建涂料厂的厂长。
浦东有句俗话叫做“烧发烧发”。意思这火或者意味财运。这不，当年一把火，损失的是几口锅子而涅槃的是一个崭新的涂料工厂。每当大家如此玩笑时，小剃子一本正经地回应，完全是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光辉照耀和*的丰硕成果。
第七章 落花有意水无情（40）
小剃子个人仕途顺风顺水但是恋爱婚姻始终波澜起伏曲折迂回。本来，这人生观念方面他也有自己的坚持，所谓先立业后成家。立业是成家的基础，成家几乎可以是立业的累赘。
与人们常规的成家立业顺序换个位。当年小剃子走马上任涂料厂厂长时，已经三十出头好几。按照浦东的习俗，早应该是几个孩子爸爸了。但小剃子仍然独身。
如果认为小剃子坚持立业成家式人生观，三十出头至今个人问题八字没能形成一撇，有点顽固包括接近迂腐，也是不小的误会。
小剃子私底下早在为自身的个人问题谋划出路，对象选择也是百里挑一精心细致。无奈实际进展总是有点并不尽如人意，呈现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式的尴尬和被动。
小剃子心仪的目标对象是自己单位里一个凌姓姑娘，单名音同字不一的“琳”。据说，这才是当年小剃子何以撂下大饼油条摊子，接受房管所任职真实信息的核心。
凌琳姑娘长的如何，任何描述都属多余。例如文人们站立海边，选用任何形容词描述都觉得苍白有限。一旁的渔夫说，看你们劳神费劲的样子，这海不就是一个“大”吗。文人们细想，确实还稀有比这“大”字更贴切适宜于海的描绘。
这个例子对凌琳姑娘也是适用的。形容凌姑娘也只要一个字那就是，美。例如大的海一般。凌琳姑娘就是美的人。
当然，美是一个方面，另外一面是，二十岁出头的美人凌姑娘迄今独身，尚未恋爱也无绯闻。
小剃子一旦成为凌姑娘的顶头上司，凌姑娘成为小剃子手下一员，不仅天天可以相见，彼此加强接触加深了解，继而发展到花前月下谈情说爱，本来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相当可以期待。
但是，小剃子确实仅仅饱了眼福，大体上可以天天目睹朝思暮想的凌姑娘，其他方式，始终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凌姑娘方面只要一见到小剃子总是毕恭毕敬一声“季所长”，就是你讲我听，你问我答，你有事我照办，一旦无话无事，那边调头走人的规范上下级工作关系。
这就让称得上是足智多谋凡事皆可随机应变的小剃子感到一筹莫展。
凌姑娘是本地人。家住老街北面的一栋石库门房子里。
据说，凌姑娘的曾祖父是清朝举人，自下代代单传。凌姑娘的母亲大学毕业后回老街中学任教，曾经的同学后来成为凌姑娘的父亲者，放弃了大学留校的机会尾随而至，成为镇上同一所中学的教师。后来，昔日的大学同窗以入赘形式成为凌家女婿。说起来，这凌家在老街称得上是书香门第。
凌姑娘不仅美丽也很聪明，加上父母都是大学生，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常态下，考个复旦、交大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
高考体检时，凌姑娘被查出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缺陷，并不适宜继续大学的繁重学业。表面上，凌姑娘除了比较羸弱，也看不出有什么大病迹象。
谨慎的父母还是听从医嘱，凌琳不要说考大学就是连高中也没毕业暂时休学。静养半年多后，在家有点呆不住，她不愿意就此吃靠父母一辈子。遇上老街房管所招人，就进了单位成为业务部门的文员兼统计。
原本的小剃子现在的季所长只要一天不见凌姑娘，就有点类似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在那里团团转。面见凌琳的实物形式，心里自然是踏实了，人也能比较安静，但想扯个话题还是不知从哪里下手。完全不像个所领导，接近面对老师的小学生，一付忸怩局促手足无措的样子。
就是到了“一片红”计划大功告成，再生漆销售空前顺畅，上级决定油漆业务独立设立涂料厂，并由他季所长改任季厂长时。现在的季所长，不日以后的季厂长痛下决心，要同凌姑娘公开坦诚地交流一次，连话题都精心设计好了，就是从凌姑娘的去从入口。这是关键时刻，房管所任何职工都无法回避的面对。。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七章 对手是个大意外（41）
这天，不日即将走马上任暂时还是房管所的季所长，一上班就将凌琳姑娘请进自己办公室。
凌琳姑娘一进门，季所长拿出上级刚刚下发的文件开门见山地说，房管所和油漆业务正式分开了，询问凌姑娘的去从。表示说，如果她愿意一并加盟涂料厂，就请她出任行政办公室主任，还是贴身跟随自己，包括工资福利待遇可以享受副厂长一级。
凌琳姑娘淡淡一笑说，我不太懂工业产销的复杂环节，还是留在所里吧。比较单纯平静。
这就让季所长吃惊不小，难道你真的不想上一层楼，就默默无闻地在房管所一辈子。是的，我就是这样想的。毕竟我身体也不太好。凌琳姑娘还是不紧不慢地说。可惜你这样的人才了。季所长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说，难道这么多年你真的一点也不懂我的心。
凌琳姑娘若无其事一般，我知道你待我好，非常感谢你这些年对我的关照。就这些，季所长紧逼追问。是的，就这些。凌姑娘有点轻描淡写。
其实，我是非常非常爱你的。季所长凭直觉明显感觉，这就是他唯一的机会，如果错过了现在的时机，凌琳姑娘一辈子都会离他远去。
我已经有对象了。凌姑娘说。 是吗。这回小剃子真正受惊，谁？
郝红兵。郝红兵就是他的前任，原来的那位郝司令，现在的郝官司。早前他叫海平，*以后才改名为红兵的。算起来，这位前司令已经锒铛入狱一年有余了。
啊？！是他。季所长可以接受凌琳姑娘有对象，也可以将她的对象模拟成各种式样，就是想象力再丰富，也绝对不可能会想到凌琳姑娘的期待居然是身陷囹圄的郝红兵。这事怎么会是这个样。季所长一下子像是中电一样弹射起来。
毕竟，季所长同凌琳姑娘接触那么长时间了，他有点领教对面站立的姑娘羸弱外表个中包含着一颗怎样坚毅的心。既然此话从凌姑娘口中透露，此事千真万确不会有丝毫走样。但他还是有点不甘心，现在小郝在里面，你就这样等他，不管多长时间？
凌琳姑娘抿着嘴唇肯定地点点头。
你又是何苦来着。你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小郝知不知道，你又图他什么。季所长问。
他是一个男子汉。凌琳姑娘简单解释说。 怎么会是这样。季所长有气无力像是问话像是自言自语道。
怎么不会这样呢。这世上，可以有你不想的，没有什么不会的。凌琳姑娘答后又问道，季所长，假如没有其他事情，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季所长无奈地点点头，刚刚弹射起来的身体瘫软在了座椅里。
当晚，小剃子出人意料地来到哥哥大剃子家，一手拎了两瓶老街老白干，一手提着大包长春饭馆丁蹄之类的熟食。他是上门请客，要和自己在这地头上唯一的亲人，大剃子哥哥喝酒聊天。
一时，大剃子虽然有点意外，但毕竟是自家弟兄，知道弟弟不仅有心事，更有难事，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艰难。就把家里人打发去外间，弟兄俩人关在里间开怀畅饮说地谈天。
那天小剃子先醉，后来大剃子跟着也醉了。喝醉以后，小剃子先哭了，大剃子也跟进。两个三十出头的人了，哭得跟小孩似的，还发出呜呜的声响。把大剃子老婆孩子吓得不轻，以为俩人在里间发生争执甚至干起仗来了。推门进去一看，即使哭成一团，这弟兄俩人还彼此搂肩，这才知道没有大碍。
到底是什么事情弄个两个男人如此伤心，屋外的人就搞不清了。女人和孩子谁也不敢上前说三道四横加劝阻。只能悄悄地带上门，在外面侯动静。
理发店早已合作了，大剃子屋里不经常来人，只要把住外面的门，里间的动静基本上没其他外人可以察觉。
当晚，小剃子没有回家，和同样酒醉不省人事的大剃子俩人和衣躺倒在了里间床上。大剃子的老婆孩子识相地在外间打地铺，将就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大小剃子两个男人酒醒了，漱口洗脸，吃了女人给他们准备的早饭，刚刚起身准备出门，俩人不约而同感到肚里有点动静。往下那股基本就是昨晚酒肉的最后剩余，而向上那味比较新鲜，是刚下肚早点那气息。
大小剃子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迎着初春早上的太阳，出门上班。两个方向：一个往西北街上的合作理发店；一个往东再向北原来的房管所，昨天才刚刚推出招牌的老街东风涂料厂……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八章 五桂姑娘六十五 来历不明小阿妹（42）
其实，五桂姑娘过年已经六十五岁了，完全有资格成为五桂婆婆。但是，老街上的人们还是一直称呼她为五桂姑娘。
也不是简单的习惯问题，毕竟人家五桂姑娘年纪摆放那里。比较深一层的意思，五桂姑娘至今确实仍然还是个姑娘家的。当然，比喻黄花闺女不一定合适，作为老姑娘仍然相当地货真价实。
老街上没人知道五桂姑娘姓啥叫啥。据说，当年十五六岁的五桂姑娘独身一人从启东乡下逃荒要饭一路摸索来到老街时，瘦骨伶仃蓬头垢面让人无法不嫌比。
老街上著名的远东轮船公司吴老板的太太身体一直不好，常年坚持念佛吃斋同样收效甚微。
老街上的张铁嘴建议，总要落实具体的好事形式或者方能形成转机。见无家可归的小姑娘实在可怜，吴太太就趁势收留下来，既形成好事性质，身边也多出个可以使唤的，两全其美。
当时，吴家上下都叫她小阿妹。小自然没问题，阿妹也是事实。让人不明白的是，既然一个女孩家的背井离乡外出活路，自己的姓名总该随身携带吧。任何人包括吴家太太询问她姓啥名甚，小姑娘始终只是摇头。有人猜测，或者小姑娘确有难言之隐；也有说这是吴家刻意所为。反正公说有理，婆说也对。既然不伤到筋骨，姑且存疑。
小阿妹留在吴家时，小是小了点，但小阿妹手脚勤快，嘴巴也甜。既然是吴家太太收留了她，吃饭穿衣有了着落，晚上睡觉还有一间不太宽敞但仍然可以感觉温暖的小床，小阿妹非常满足了。她也懂得知恩图报，只要得空就围绕着吴太太身边转。哄得吴太太很开心，逢人总夸小阿妹懂事。
一来二去的，小阿妹不仅得以吴家落脚，上下这人际关系也比较融洽。几年时间下来，当初的黄毛小丫头渐渐脱胎换骨成名副其实的大姑娘。
已经是大姑娘的小阿妹随着东家，吃喝穿戴不要说同背井离乡逃荒要饭时，就是同乡下老家的过去也难以攀比。
都说女大十八变，小阿妹脸上脱去了营养不良的黄斑，本来五官称得上匀称，现在更是白里透点青春健康的红润，身体也*显得有模有样。
在吴家，小阿妹固然是个打杂的下人；走出吴家，回头率不低，就是算不得大家闺秀，与那些小家碧玉非常有得一比。左邻右舍说吴家养手良好，也有说是坯子本身质地就不错。
如果不是四九年解放，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小阿妹可能会在吴家一直待下去。这样，小阿妹也就成不了五桂姑娘，或者就此一直小阿妹下去。
吴家所谓的远东轮船公司，也不是世界地理方面的远东概念，公司并没有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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