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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诜思虑了许久，说：“陛下，恕臣直言，若真想发展起蹴鞠联赛，政府官方监管机构必不可少。诚然，这种商业联盟需要一定的自主性，但是这种联赛制度前所未有过，一切都处于摸索阶段，非常不成熟。”

　　　　“若是放任由那些球队东家制定规则，市场必定很快就会被他们使用权势来垄断，任何没有竞争存在的市场环境必定会变成一潭死水。届时，联盟之中的球队就会变得不思进取，水平倒退，甚至出现为了控制博彩盘口而踢假球的情况。久而久之，蹴鞠联盟的在百姓中的名声就会变臭，随即无人问津，这必将成为一大损失。”

　　　　王诜不算太了解后世的足球协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但他很清楚成熟的联赛制度是怎么样的。真要把联赛发展起来，那肯定是个巨大的资本游戏，多方巨头参与的情况下，王诜未必能获得绝对的话语权，只能一开始就借朝廷之手制定规则，这样可以让这个联盟少走很多弯路。

　　　　不过足球中政治力量介入过多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很容易出现后世中国足协那种情况，由外行人来指挥内行人，闹出诸多笑话。所以建立官方足协只是权宜之策，日后肯定还会有所修改。

　　　　赵顼顺着王诜思路想着，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抬头说：“王诜，你也说这种蹴鞠联盟前所未有，你怎么会想到这般长远？就跟亲眼所见一样。”

　　　　确实是亲眼所见呀，就算后世有完整制度存在，有些地方这些都无法避免，更何况现在呢。王诜苦笑一声，说：“陛下，臣也是商人，扪心自问，若是臣得到了那样的权力还无人监管，臣也会控制不住那么做的，毕竟商人逐利嘛，联赛质量好坏在钱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完，他还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在场之人无不面露鄙夷神色，纷纷不着声色地远离了此寮几步，羞于与其为伍。

　　　　赵顼眉头皱了好几下，终究还是没能骂出口来，叹息一声说：“人之本性如此，你的话确实有道理，虽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也不可无防人之心。好，即日朕便颁布旨令，设立官方足球协会。王诜，你可有什么好人选？”

　　　　听到赵顼直接就让王诜推荐人选，在场众人皆是伸长了耳朵，这可是个不得了的肥差，谁不想插把手进去捞一笔？

　　　　王诜似乎早有准备，他微微一笑，瞥了一眼在场某人，说：“陛下，臣以为，担任足协会长之人必定需要德高望重，这样才能让那些建队的权贵服众，同时还得两袖清风，人品要信得过，若是臣请缨自荐，就像黄鼠狼给鸡拜年了，怕是陛下也不放心。”

　　　　场边响起了一阵笑声，读书人都很有自尊，会自谦，但一般不会自嘲，似王诜这般不把面子当回事的，朝堂中也就这么独一份，很多时候经常能制造出诸多笑料来。

　　　　赵顼也是忍俊不禁，笑着说：“确实，这差事你想也别想！王诜，说了那么多，你究竟推荐谁呢？”

　　　　王诜一拜首，说：“陛下，司马君实大人刚正不阿，清正廉洁，尤其是踢的一脚好球，臣觉得是最佳人选。”

　　　　此话一出，不止赵顼，就是几位大臣也皆是大跌眼镜，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以司马光那副不苟言笑的形象，不当御史去管蹴鞠，实在是想想都好笑，连王安石都有些忍不住侧目去偷看司马光此刻的表情。

　　　　不过好笑归好笑，仔细一想，这还真是个不错的人选，至少从新党的角度来看，让这个总跟他们唱反调的刺头去忙活别的事情绝对是件好事。眼看着连赵顼也是有些意动，几员新党大臣皆是附和表示赞同。

　　　　王诜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赵顼听完之后立马就心动了，但司马光乃是三朝老臣，他也没法随意安排，出于对一个老臣的尊重，他必须征求司马光的意愿。

　　　　“司马卿家如何作想？”赵顼谨慎地问道。

　　　　所有人都是看向司马光，此刻的司马光面色阴沉至极，让人看着有些发毛。

　　　　王诜在一旁看着热闹，他当然不是真心想推荐这个老匹夫，也不指望他会离开御史台这个随时可以合法吐唾沫的宝座，而是单纯地想报复之前的奚落之仇，恶心一下这个老匹夫而已。

　　　　众目睽睽之下，司马光坦然地抬起了头，说道：“陛下，既然王驸马如此看得起老臣，老臣愿意担任足协会长一职。”

　　　　一瞬间，满场哗然，所有人都是不敢相信司马光居然真的同意了这玩笑一般的任职。

　　　　王诜更是差点跳了起来，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这足协会长他当然不会当，可也得让个听话的新党人士来当，没想到他只是随性开个玩笑而已，这司马光还真借坡下驴了！

　　　　让个顽固的旧党对头来管自己赋予重望的蹴鞠联赛，这可真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呀！王诜一时之间不由得欲哭无泪。

第159章　登门拜访（）　
从皇宫回来之后，王诜心情始终相当沉重，连饭都顾不上吃，只焦虑地在自家院子里转着圈。

　　　　司马光堂堂一介大儒，却意外地接受了足协会长这种任职，这让原本只想开个玩笑的王诜始料未及。可以说，就在王诜的角度而言，由司马光来担任此职简直是最最糟糕的人选。

　　　　王诜提议蹴鞠联盟官管，目的就是按照自己所想规划这个联赛，可王诜现在屁股已经完全坐到了新党那边，司马光这个顽固的旧党中人也早就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上任之后肯定不会听王诜的建议，甚至可能会处处与他作对。更麻烦的是，这个人选是王诜亲自推荐的，日后有了分歧他还不好反驳。

　　　　这事简直是太令人头疼了，王诜回想起白天的场景，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个耳刮子，悔不该嘴贱。

　　　　家主如此心事重重，府中其他人也是人心惶惶，卢氏还当是王诜又闯了什么大祸，丢下佛经焦急地赶来问长问短。

　　　　不过这不是应该拿来家里来跟妇道人家谈的事情，王诜只搪塞了几句，就又出了家门，游荡在街头想起了对策。

　　　　转悠了半天，王诜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亲自登门拜访司马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跟对方好好谈谈了。不然等正式任命之后，那些投资球队的金主就都会去巴结司马光这个会长了，到时候王诜在蹴鞠联盟事务上可就再也没话语权了。

　　　　可是一想到司马光那张司马脸，王诜便是一阵胃疼和纠结，除垂拱殿上的赵顼之外，那老匹夫可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人，如果有可能的话，让那家伙现在就去洛阳地窖里头安静地写《资治通鉴》就再好不过。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君无戏言，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名正言顺地把司马光从御史台赶走，就算是天塌下来赵顼也不会再改口了。

　　　　果然还是得去拜访一趟才是，不过王诜可不想自己一个人去，想了想，他就想到了个陪自己的好人选，快步朝着同仁馆赶去。

　　　　沈括忙活了一天才下班，疲倦地回到家中，难得地看到了桌上居然有热菜，不由得心里一暖。几个月的俸禄发下来后，家中拮据情况好了不少，加上王诜的多方照顾，沈括日子一下子就殷实了起来，张氏待沈括也也日渐温柔。

　　　　今天张氏很是精心地打理了一番，见到沈括回来，居然是非常温柔地主动服侍了起来，让沈括一时受宠若惊。

　　　　感受着娘子罕见又久违的温情，沈括才想起来貌似许久没有交公粮，一时之间心头火热，与对方眉目传情起来。正是情浓时，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坏了气氛。

　　　　街头，沈括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跟在王诜后面，不住地唉声叹气。回想起娘子之前阴沉的表情，他就感觉一阵不寒而栗，接下来一段时间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存中兄，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令夫人打扮的很特别呀。”王诜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天都黑了还来打扰你们，实在是不好意思呀。”

　　　　再遭暴击补刀，沈括嘴角一阵抽搐，却只能强行堆出笑容，说：“没事没事，没什么特殊的，只是前两日给婆娘置办了点新衣料子而已。难得王驸马有事相求，我怎么可能拒绝？”

　　　　王诜这才长舒口气，说：“没影响到你们就好，说实话我还有些怕令夫人呢。事情就是这样，听闻司马光侄子在专利司内任职，存中兄该是熟稔，一会替我引见一番便可，非常感谢。”

　　　　“客气，此小事一桩耳！”

　　　　司马光府邸有些偏僻，远离闹市灯火，在夜幕下显得阴森肃穆，门口连个灯笼都不点，像个鬼宅一样，要不是有沈括作伴，王诜直接就想调头回家了。

　　　　沈括与司马光有些交集，轻车熟路地上前敲起了门，向开门的仆从自报家门之后，过了一会，才有人前来接待。

　　　　跟着仆从在府内绕了一圈，王诜才发现接待的地方不在前堂书房一类的正式场所，而是在一个建在后院里的简易大棚里头，要不是这里没有异味，王诜都要以为这是养猪种菜的地方了。

　　　　如果这是司马光故意怠慢给自己的下马威，那也实在是太幼稚了，好歹沈括也在，这么失礼的事情司马光应该是不会做的，既然如此，这个大棚肯定是有特殊用处才对。

　　　　进去之后，王诜才发现里面非常宽阔，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四下都点着灯，门口和府内灯笼省下来的灯油怕不都是用在了这里，用铜镜反射之下，整个室内都亮堂得有些晃眼。

　　　　适应了光亮之后，王诜打量起大棚内里摆放地有些杂乱物件，惊奇地发现这里居然全都是一些根据《格物》教材上介绍制作出来的各种实验器具，包括杠杆轮滑，还有许多专利司通过的发明实物，连铝热反应装置都有，地面上有好几块铁水凝固后的痕迹，显然这个危险的实验不止一次在这里进行过。

　　　　沈括也是非常感兴趣地左看右看着，仿佛来到乐园一般，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说不定里面的许多东西就是经他的手才做出来的。

　　　　大棚里面，穿着一身便服的司马光正在折腾一个看起来像是纺织机一样的东西，旁边还有两个年轻人在帮忙打下手。

　　　　晾了两人一会，司马光才放下手头的活，瞥了一眼王诜，然后微笑着看向沈括，说：“存中，专利司事务繁忙，怎么这么晚了不好生休息，还来拜访老夫，可有要事？”

　　　　沈括行了一礼，说：“司马大人，我今天本来是来和令侄谈论研究的，关于木桶压强实验我已经有了新的感悟。碰巧在路上又遇到了王驸马，王驸马说想要拜访一下司马大人，所以我们就顺道一块过来了。”

　　　　司马光身后的一个年轻人有些激动地说：“沈大人，那是真的吗，那个实验我自己也做了，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是沿着管子倒一杯水进去，居然会产生那么大的力道，直接把木桶从内向外压破了，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沈大人你已经知道其中缘由了吗？”

　　　　这是司马辰，司马光大哥司马旦长子，现在在专利司给沈括打下手，听沈括说对格物非常感兴趣。另外一个年轻人应该就是司马旦次子，过继给司马光当儿子的司马康了。司马光和妻子非常恩爱，未纳过妾，不过他的妻子也没给司马光生下个一男半女，这才从哥哥那里过继个儿子来传宗接代。

　　　　“那不能算是力道，准确来说是压强，这个实验就是用来证明大气压的存在的，《格物》里介绍的双马拉铜球的实验也是同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做过这个实验呢？”王诜笑着插话说道，想表现点存在感出来，免得被无视。

　　　　司马辰一愣，这才想起来沈括之前的介绍，有些紧张地说：“你就是那位王驸马？《格物》一书我早已通读，对王驸马的渊博学识实在是佩服地五体投地，王驸马看起来比我想的还要年轻太多了，真有些不敢相信。这本书实在是太高深了，我只是了解了些皮毛，这大气压到底是什么东西实在难以理解，书中也未有太多笔墨介绍，不知王驸马可否详细解释一番？”

　　　　这家伙，真是好学过了头，我今天可不是来讲课的啊！王诜苦笑一番，看到周围人都是期待地看着自己，只好开口说道：“我们所在的大地其实并不是光秃秃地暴露在虚空之中，而是被一层气体包围着的，称之为大气层。试想一下，将这层大气类比作水，人潜入水会感觉到压力，且潜得越深，压力便越发，这便是水压，水换做气体就是气压，只不过气体密度比水低了许多，所以同等条件下气压压强也远不如水压。不过，我们生存在大气之底，虽然感觉不到，但大气压毫无疑问是确实存在的，只是被我们的身体适应了而已。”

　　　　王诜简单地讲解了一番，沈括面有通透之相，看起来是懂了，其他几人则是似懂非懂。

　　　　“那大气为何会附在大地之上？不会逸散开来吗？”司马康好奇地问着，却是被司马光打断了。

　　　　“行了，公休，你们两个先下去吧，天色不早，王驸马与沈司判该是有事相谈，莫要耽误人家时间。”

　　　　司马康和司马辰表情有些低落，应和了一声，有些不舍地离开了。

　　　　司马光坐到了一张塌席之上，招呼沈括和王诜坐下，说：“王驸马，老夫虽说让你来我府上练蹴鞠，可这个时辰怕是太晚了，老夫老了身子不好，夜间眼神就不太好，还请王驸马海涵，明日再来吧。”

　　　　“司马大人，是我多有打扰才对。大人你球技不错，可也没到要我亲自来拜师的地步，今日来是另有事情相谈的。”王诜满不在意地坐下，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说，“司马大人，这可真是意外，没想到你居然会对格物这么感兴趣。”

　　　　司马光笑了一笑，说：“这是因为老夫有一些故友对王驸马创造的《格物》学说嗤之以鼻，有诸多违背圣人之道的内容，批以为歪门邪道，所以来寻老夫，要老夫上谏弹劾王驸马，废除《格物》学说，以免为祸人心。”

　　　　“说实话，一开始老夫也是这么想的，对《格物》中的内容多有偏见，不过老夫与那些只会动动嘴皮子的人不同，学说也不该掺杂政治，所以才在府中建了这么个棚子，然后在这里进行你所谓的那些实验，想从本质上揭穿《格物》里的歪理邪说。”

　　　　“不过越是研究，老夫才越是发现其中奥妙，《格物》之中的道理虽有许多违背旧识，但却基本符合实际，绝不是毫无根据的臆想。久之，老夫也是迷上了格物，已经与那些故友绝交了，那些愚夫眼高手低又不肯深究真理，着实冥顽不化。”

　　　　“《格物》里面的知识若是运用得当，确实能有奇用。这织布机是老夫故乡流行的一种，因效率太低未能流传开来，学习《格物》之后，老夫也多少有些见解，所以想自动手改装一下，提高织布效率。”

　　　　听完过后，王诜只感觉满心震惊。他当然知道《格物》刚刚问世之时所面对的恶意，除去有识之士的赞许之外，更多的则是铺天盖地的批评与质疑。在这样一个思想并不开化的时代，这样一本超越时代的书籍用离经叛道来形容都不为过，甚至在许多人的眼中与歪门邪道无异。

　　　　不过他对这些向来是充耳不闻的，从来也没反驳和废口水过，只安安心心在书院发展着格物，为这一门新学说的成长和壮大提供一个安稳的一亩三分地。

　　　　本以为司马光会是其中反对最厉害的那一个，没想到他居然是如此正直，没有用对付新法的那一套事事反对来对付格物，甚至反被格物的魅力折服，王诜都感觉自己对他刮目相看了。

　　　　王诜又是想到后世的一些野史秘闻，相传司马光在洛阳写《资治通鉴》时，喜欢把自己关在地窖之中，原因是害怕被自己的一些特殊兴趣分了心。有记载称，光好狎戏，日书百字，十数年咸成书。据此，后世出现了不少对司马光的恶意揣测乃至恶语中伤。

　　　　不过王诜是不太相信的，司马光去洛阳时写书时已经一大把年纪了，他和夫人又是相敬如宾一辈子，怎么想也不是那种会去老牛吃嫩草的人。这般看来，司马光所谓的特殊兴趣其实也就是亲自动手搞些小发明一类的，非常健康嘛！

　　　　“哈哈，司马大人，这《格物》一书虽然是我编纂的，但我自己也是学的一知半解，还真是多靠臆测猜想，多亏了书院里的先生替我一一实验证明，这才能成书，实在是运气好。司马大人，这搞学问最忌讳闭门造车，若是有空，随时欢迎大人来同仁书院交流，想必定会受益匪浅！”

　　　　司马光说：“王驸马太过自谦了，有空老夫一定前去同仁书院交流。不过不知今日王驸马登门究竟所为何事？”

　　　　王诜站了起来，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司马大人，今日我来主要是为了蹴鞠联盟的规划而来。”

第160章　招生风波（）　
东京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