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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若水心头一热，泪水夺眶而出，享受着这久违了的父亲的慈爱。

　　小时候看着别的小女孩可以爬上父亲的膝盖，亲昵地贴着父亲的胡子脸，兴起了还可以扯下几根胡子，惹得父亲哈哈大笑把女儿举过头顶。每每看到这些情景，周若水心头是又羡慕又失落，多想自己变成那个肆无忌惮在父亲身上寻求快乐的女儿，多想父亲变成那个抱着亲着女儿和女儿同声欢笑的父亲啊，可惜这只不过是个美丽的愿望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周若水的父亲老周，看到她却从来都是严肃得很，不苛言笑，让人不敢靠近，更别提嘻戏了。对于父亲的亲近，周若水的记忆几乎是空白的，只记得有一次夜半病重，烧得迷迷糊糊间，隐约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接下去一双大手一把抱起了自己背上了肩――是父亲！周若水用手紧紧环绕了父亲的脖颈，拿小脸狠狠地贴着父亲宽厚的背、嗅着父亲身上的汗味，听着那疼爱安慰的话，感觉自己成了那个幸福的小女孩，终于肆无忌惮地亲近了父亲，感动、喜悦、幸福、激动，周若水抑制不住，终于号陶大哭起来！父亲吓了一跳，以为女儿疼痛难受，忙加快了脚步，一边还哄逗抚慰着女儿，只是周若水哭得却愈发不可收拾，小小心眼里真希望就这么背下去永远不要到医院才好。

　　而当第二天周若水退了烧睁开眼睛后，温柔和蔼亲近可爱的父亲却又变成了一个严肃的爸爸。这让小小的周若水心中充满了对父亲的怀疑和害怕，怀疑那晚不过是梦一场，生怕母亲哪天会告诉她，自己是个捡来的孩子或者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

　　当然，这些都只是一个青春期小女孩的胡思乱想，也没有一样事情能证明，自己不是父亲亲生。随着年龄的增长，周若水也终于慢慢明白了。作为一个传统的中国男人，自己的父亲，虽然生活在城里，但出身农村，又在部队里受教育，做事一板一眼，个性中更是有着拙羞和不擅表达的一面，面对着日渐丰满和成熟的女儿，父爱的表达，就化身为熟睡之后的盖被，化身为重病时的焦急，化身为成功的喜悦骄傲，化身为失败时的鼓劢帮助，化身为背后默默支持的力量，化身为黑暗中擎高了指路的光亮！

　　父亲的一番话，一个小小抚头的动作，让周若水彷徨不安的心顿时有了依靠，一艘飘泊无依的船驶进了宁静港湾，一株萌芽的小草有了遮风挡雨的篷，一面东摇西晃无所适从的旗帜有了自己的方向，一个仓促冲动的意识有了成熟周详的成长！
第七十九节　东窗事发
大年初三，李林国揩李小龙兴冲冲赶到，全然不知情况已然发生了变化。岳父母的态度跟电话里截然两样，岳父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岳母更是皮笑肉不笑，一看就是一副嫌恶样。

　　李林国身有棉袄，却感受到阵阵凉意，坐立不安，进退不得。勉为其难，终于捱到了救苦救难的家庭会议时间――这是周若水家不成文的规距，晚饭后，只要老周端着保温茶杯往沙发椅一坐再咳一声，大家就都心照不宣，赶着忙完手头的事，聚拢来开会。李林国去年常来常往，这规距，懂。

　　不过今晚确有蹊巧，在房里哄小龙睡觉的周若水大门紧闭，人影不见，倒是一直在厨房里忙乎的岳母连忙擦了手，边解着围裙就边走了过来。

　　二老坐定了，都拿眼瞟着李林国，示意他也坐过来。

　　李林国心中七上八下，看这架式，傻子都能猜到东窗事发了，妻子还真有心计呢，知道单打独斗要吃亏，处心积虑全家总动员，年后算总账，要向自己讨个说法了。李林国心中发恨，我堂堂一个大男人，难道还真怕了你不成？哼！

　　这么想着，凭空竟生出些英雄气概来，心一横，牙一咬“罢了罢了”　直挺挺就杵坐到二老对面，头一低，眼一闭，啊！就让狂风暴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等了半天，竟然毫无声响，李林国这才抬眼一看，岳父还真沉得住气，口里抿着茶水，眼睛似笑非笑，一副泰然样；岳母不知何时，已拾起了沙发边上的毛活，正一板一眼打毛衣呢！

　　这一招无声胜有声、以不动制万动果见奇效。就好似两军对战，心虚胆怯一方是摇旗呐喊军鼓乱点声势浩大啊，实则心里就想着能早战早收，不战更好。敦知另一方却是低调再低调，不愠不火，慢摇羽扇，轻拈美须，任敌军如何，我自稳坐中军账！

　　李林国现在的心情，就正尤如那显败一方，心头咚咚乱敲，一心巴望着岳父单刀直入，开门见山，这不紧不慢不阴不阳，真让人不好受。

　　既然对方不宣战，那只能自己先点炮了，就算是死，也让自己死得痛快死个明白啊。于是把心一横，自己就往枪口上去撞：“爸，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啊？”

　　岳父大人终于放下了茶杯，清了清喉咙，倒也来得爽快：“林国，我们做事说话一是一，二是二，不偏袒谁也不冤枉谁。小水说你动手打了她，这件事，是真的吗？”

　　李林国心中一凉，看来是在劫难逃了，这事，还真不能说没有，只好低着头轻声应道：“是，是有那么一次。“顿了一下，又试图补充说明下：“可这件事，它是有原因的，我。。。。。”

　　“一件一件来！“老周极具权威地摆了摆手，面色冷峻地制止了李林国，李林国硬生生咽回了下半句。

　　“那说明小水没有撒谎，这件事是确有其事，对吧。林国，小水也跟我们说了你动手的原因，是你认为她赶走了你妈妈，对吧？”

　　“嗯。“李林国不敢再多嘴，轻声嗯了一句。

　　“现在，这个事情就清楚了。你呢，认为是小水赶走了你妈，而小水呢，则坚持说你妈是自己要走，留也没留住。就这样发生了争吵，在解释不清误会的情况下，你动了手，事后也没有郑重道歉也没有再去了解这个原委对错，林国，我说得对吗？”岳父一字一句，却锋芒毕露。

　　“是，是的，可我真的是一时冲动，我，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我。。。。。。”

　　岳父一抬手又制止了李林国：“现在的问题是，小水认为你们之间丧失了信任和公平，也丧失了安全感，所以，她跟我们提出，要跟你离婚，并来征求我们的意见。林国，你说，这件事是闹大了还是闹小了，这是不是也是你的意思啊？”

　　“爸，妈，您别误会，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这个事情是这样的，我，我不知道小水有这样的想法。“岳父一番话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让李林国全身湿了个透，又急又窘，又冷又怕：“爸，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是我不好，我一时冲动了。这样，我去跟小水道歉，向她道歉。如果，如果她不解气，那，那让她还我一巴掌，啊，不，两巴掌。反正，我是不会跟她离的，这不是我的意思，不是我愿意的。爸，妈，我以为、以为小水已经、已经不生气了，我没想到，她、她、她会有这个想法，我、我，我不想这样的，小龙也不想，那个爸、爸、妈。。。。。。。”

　　李林国越说越激动，没想到周若水有此一着，这一巴掌如果就此葬送了自己和周若水的婚姻，就此让岳父母质疑自己的居心和为人，让李小龙缺失父爱或者母爱的长大，那么，这一巴掌，代价是不是也太大了！一念至此，悔恨交加，千般滋味涌在心头，眼已发红，声已哽咽，两排牙齿更是打乱架――一时之间话都讲不全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八十节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
老周夫妇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从心底里吁了一口气。


（）
　　这几个晚上，老俩口都没睡好，翻来覆去在床上烙大饼，商量来商量去，就操心这事了。

　　按照母亲老蒋的想法，虽说离婚这事确实是下下之选，不到万不得已不宜采用，但就这么风平浪静地忍了算了那也是万万不肯的。他李林国要么就送上脸来受了那一耳光回去，要么就弯下膝盖下跪求饶，总之一句话，这面子上的事得让女儿要足了，不然，就这么着吃了哑巴亏，倒了威风旗，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这家还怎么管？

　　父亲老周却持反对意见，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除非自愿，不然谁甘心被这么逼着做？就算为势所迫一时服软，但脸上无光心底有气，女儿的日子能好过？说不定还变本加厉愈演愈烈，那到时就算小水想和，人家还要离了呢。

　　“俗话说得好，冤家宜结不宜解，你这么着以暴制暴，是聪明做法吗？劝和不劝离，劝好不劝散，我们两个啊，就得把他们往好路上推，不能为了逞一时之气，就一边一个南辕北辙地越拉越远，最后真分道扬镳了，对谁都不好，老太婆，你说对不对？”

　　“唉！”想想老伴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老蒋无奈的叹了口气，又不甘心地恨道：“可让我女儿就这么着白白挨一耳光，我怎么着都咽不下这口气。他李林国不跪也行，但必须要承认错误，当面给我写下保证书，不然，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给女儿讨回这个公道！”

　　“哈，老太婆，你真是越老越天真了。”老周不禁笑道：“你以为别人都跟我一样，动不动就给你立保证写检查，我看啊，也就是我了。老太婆，这事你就别管了，我来管。写不写保证不敢说，可这错误，我就要让他从心底里承认，我还让他啊，主动自觉的要求处分，你信不？”

　　“呸，能得你！”老蒋轻啐了一口，顺势打了老头子的手一下：“要是他真能像你说得那样，我看在我那乖孙面子上，就算放了他这一码。不过说好了，他要是死不认账，倒打一耙，态度不端正、不检讨不保证，那这事，你就得听我的，就算离婚了也得争口气回来！”

　　“好好好，我就跟你打这个赌了。哈老太婆，别看你平时啊一副精明样，可这看人啊，你那眼睛就没我准，林国啊，他不是这号人！”老周回道，心中坦然。

　　前两年两人每回碰面，老周总要摆开棋盘和他来几局，别看这李林国棋艺不精，可棋品甚佳，虽年少莽撞难免一子落错满盘皆输，但从不悔棋更不叹棋，虚心请教谈笑风生。若下回对奕，再遇同局，更能避险求生，覆辙不蹈　。

　　人说棋品如人品，棋风见性情，对于这个女婿啊，老周心中还是有数的。事实也正如老周预料的一样，李林国非但没有矢口否认，而且还主动讨打，错误也承认得诚心实意、情真意切。
第八十二节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二）
老蒋虽然一直低着头不理不睬地打着毛衣，一双眼睛却没闲着，不时暗暗地打量着李林国，看到他这样，好受许多，本来也想就这么算了，一侧头看到了女儿紧闭的房门，又怕自己一心软到时女儿还要吃亏，看来，这白脸还得做一回，主意打定，放下了手头的针线：“林国？”

　　“在，在。”李林国如履薄冰，心晃得很，不知道对自己一向就有意见的岳母会不会和女儿一个心思，这小水一向固执又有主张，岳母更是见风就是雨，风风火火地，这母女俩要真通好了气，自己还真是危在旦夕了。

　　“林国，当初我们小水一门心思要嫁给你，你们俩还偷偷的有了小龙，哎，这事，我们就先不提了。我们做父母的，一不图你们的金，二不图你们的银，一门心思就希望你们能好好过日子，恩恩爱爱，和和睦睦，说起来这事啊，也怪我们，是我们太为你们考虑，为你们着想，倒帖了嫁妆把个女儿给了你。这不知道的，说不定背地里还犯嘀咕嚼舌头，是不是我们小水这有问题，还是那有毛病，没人要呢。可林国你应该清楚啊，我们小水嫁给你的时候，那可是清清白白，端端正正，要工作有工作，要模样有模样，人品样貌哪样差了去了，你说对吧？”

　　岳母的话语滴水不漏，虽说听着让人有说不出的不舒服，但却也基本属实，合情合理，李林国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只好连连点头：“是的，是，妈，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个屁！“岳母突然话锋一转，把个手里的毛活狠狠往沙发上一放，语气凌厉：“一点小事就能动手动脚，一不顺心就是一巴掌，这是谁教你的？啊，是谁给了你这样的权利！我们小水，从小到大，我和他爸不当个宝也没当根草啊，平常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讲，更别说是动手打她了。可你呢；你一个大男人；儿子生病人影不见；让她一个女人担惊受怕；担苦受累；回到家连句心疼的话都没有；　撩起袖子就打。今天；我倒要问个清楚了；　我们小水这是怎么着你了；你这是仗了谁的腰了？啊？我们这做父母得可都还活着；都眼睁睁看着呢。你就敢这样！就凭你这样；这小水跟我们说要离婚，这件事，我认为她是有依据的有道理的也是有苦衷的；我赞成！”

　　李林国冷汗直冒，连连叫苦：“妈，您说得对，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好，当时确实是太冲动了，伤害了小水，我，我真的非常后悔，但，但，我真是没有不想过的想法，更不是存心的，我真心陪罪；真的；哎妈，我，嗨，你要我怎么说，怎么做，嗨妈。您说吧。”

　　“哼！”岳母冷哼一声，不作回答，径直又拿起毛衣，一针一针狠狠地引线，脸色阴沉着，心里却得意发笑。

　　“嗯，那个，林国，你的意思我们明白了。”老周假装咳了声，开口了，关键时刻又救了李林国一着：“我和你妈呢，本来不应该这么着来干涉你的事，但这件事既然小水说了，我们也就不能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了，这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原因有天大，有理得讲理，没理告法院，就是不能滥用私刑，出现那个、那个家庭暴力，对吧。“

　　李林国连连点头，恨不得掏出心来，让岳父大人检阅。

　　“但离婚这个事呢，我们做父母得也不赞同。当然，如果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那我们的立场也会改变的，这一点，你应该清楚。这件事呢，我们也会劝小水的，但关键还是要靠你，林国，要怎么做，你自己去想。能届能伸才是大丈夫。好了，就这样吧。噢，还有，我们年纪大了，说话之中有什么不妥之处，你多担待，我们这也都是为你们好。”

　　李林国感激涕零，对岳父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好的，好，的，我知道的，谢谢爸，谢谢妈，我会的。我会的。”

　　“那你就好自为之吧，话我们只说一遍，如果还有这样的事，别说小水，我们第一个就不同意，哼！”岳母站起身来，摞下一句，转身进了房。
第八十二节　什么不好玩，你玩这个！
李林国忙站起身来，目送着岳父母房进房关门，再看看周若水一直紧闭的房门，李林国两腿打颤，感觉全身都虚脱了。岳父母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李林国俨然就成了走钢丝绳的小丑，红着鼻头，拿着竹竽，一步一晃，一步一摇，好不容易走到彼岸，可事情还没完呢，在周若水面前，还不知道能不能过关呢？

　　李林国心里暗暗发誓，见了周若水道歉的时候，态度一定要真诚，双目含情，语调深沉，言辞恳切，如果这样还不行，周若水情绪激动带打带骂，自己一定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如有必要，可以有限度地牺性下自己的自尊，如果到时候心理上过不了关，就想想韩信胯下受辱，想想勾践代王尝粪，自己总没他们那般惨吧！总之，不能对不起仁爱大度的岳父，也不能让岳母看了笑话，誓把周若水拿下。

　　李林国思量停当，雄纠纠气昂昂上了战场，为了美好的愿望，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周若水听完了李林国一番忏悔加检讨，竟然胸怀广阔，气吞山河，面不改色，天下大赦：“好了，行了，就这样吧。”未了又加了一句：“我闹着玩得！”

　　武林人土比武，一方深山老洞，苦练数十载，好不容易出了山，积蓄了毕生功力，拼了老命朝前挥出重拳一记，却不料对手突然不句：“不打了”掉头就走，忙收力却已不及，用力过猛，硬生生把自己震了个内伤不说，看着对手早已飘然几里外，心头的愤怒和失落怎一个“恨”字得了，急怒攻心之下，一口鲜血仰天狂喷，结局嘛，不是郁郁而终就是走火入魔。

　　李林国的情况恰是如此；，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厢过五关斩六将，历经考验，倍受煎熬，为了见日月奋力拨云雾，好不容易说服了别人又说服了自己，忍辱负重，低声下气，周若水却跟个慈喜太后似得，大手一挥，一句“说着玩”让自己彻底崩溃！

　　李林国心中那个气啊，周若水啊周若水，什么不好玩，你玩这个！


第八十三节　李小龙的小儿国语言
事后有好几次，李林国都曾试图探求出周若水当时真正的想法，没想到周若水洞若明火，秋毫明察，每次要么就是“你伤害了我，我一笑而过”要么就是打着哈哈不予回答，如此无功多次，李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