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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八路-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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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殿听了迟疑片刻说,您受惊了,给你家添了麻烦,既然,我们的伤员被俘,就没事了,再见。
他们出了村,马勺说,就这样便宜了他?
大炮说,你也没抓住把柄,还能咋的?
大疙瘩惦着司令腰里那一包银圆,他说,那人发过誓,有他在,就有我们的伤员在。现在就饶他了,不中。你们等我一会,我看看去。
王殿没拦住。大疙瘩从那家后门进去,先扎到弹棉花的那个房间。工匠们停了手里的活计。大疙瘩说,你们都不要怕,我是抗日联军,前天我们一个伤员就藏在这个屋里。你们把他弄到哪儿去了?
工匠们说,这不干我们的事,谁知东家把伤员弄哪儿去了?
大疙瘩说,你们都是杏熬倭瓜一色货,不给你们点厉害,你们就不肯说实话。大疙瘩噌的一下抽出手枪说,你们说了实的,我不难为你们。不然,你们谁也别想活。他把手枪弄得稀里花拉山响。
工匠们互相看看说,何苦他东家拣便宜,我们受罪?
大疙瘩说,怎么说?
工匠们小声说,我们东家发了洋财。
大疙瘩一听司令那堆银子落在他手里了,这个王八奏的,狗娘养的。大疙瘩二话没说拎着盒子枪就窜到上房,一手揪住那家主人的领子,一手拿枪顶住那人的脑壳。
主人抖着俩手丫子说,老总,别动手,我说了就中呗。那天是我叫鬼子来的。我也是没有法子。
大疙瘩问,大洋钱呢?
主人说,大洋钱,在,在,我一个子没敢动,我替你们收着,不能便宜鬼子不是……
大疙瘩说,拿出来就没你的事。
主人打开柜子,伸进头去,只听哗啦一响。大疙瘩从他脑后开了一枪,他拎出那包银圆,顺手把那家主人的尸体推进柜子里。大疙瘩把银元缠在腰里,没事人似的出村,赶上王殿他们。
马勺问,有收获吗?
大疙瘩含混其词地说,这一家,真难奏。反正司令也不在这儿了,快走,快走。他们日以继夜不顾疲劳和饥饿,深一脚浅一脚,步履踉跄地进入平谷县。一天傍晚,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一个小村庄,实在走不动了,想进村打个尖,明天再走。可是,他们刚接近村头,就从小庙后头跳出一条大汉喝道,干什么的?举起手来。他们五个同时卧倒掏家伙。双方正要开火之际,从村子里走来一位女战士,她眼尖忙说,喂,那不是马勺子吗?
马勺看清来人正是一阵风易翠屏,她掖了手枪跑过去抱住易翠屏心头一酸,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比驴叫还响。
易翠屏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不要哭,不要哭,回来就好。
马勺说,昌黎支队没了,三门大炮也没了,我的机枪也没了。洪司令牺牲了,蔺参谋长两口子也没有了,高司令被俘,好几个总队的弟兄都没了。我只剩下这把骨头了。
易翠屏问,就你们两口子?
马勺向身后招手,喂,都过来吧。
王殿、丁大炮、八路军战士拍拍手上的土,走过去。杨大疙瘩就地趴着没动。他不是怕见兄弟媳妇易翠屏,而是想着他腰里那堆大洋钱,一旦进了司令部,人多眼杂,露馅可就麻烦了。他等待王殿他们到司令部去走远了,就乘天暗溜了。
转移到潮白河边的抗联司令部副司令鹿地和陈参谋长正在犹豫是西渡潮白河,还是东返的时候,王殿一行进来。易翠屏把那位八路军战士推到司令参谋长面前说,他是从四纵来的,有重要情报。
鹿地握着那战士的手说,你辛苦了。
战士给首长们敬了礼,掏出一封信来说,晚了吧?
鹿地打开信飞速地看完,脸上顿时放了光彩,他兴奋地说,不晚,不晚。好的霸道,来的靳道。四纵首长命令我们返回长城,坚持抗日游击战。
陈老六听了,激动地松了一口气。多少日子,徘徊在潮白河岸边,过河?敌人重兵防守,过不去。不渡河?违背上级命令。今天终于有了一个准稿子。
八路军战士又说,西卢贾骚人部已经渡过潮白河,洪司令牺牲,高司令被俘。一路三路余部由您鹿司令带回长城。
陈参谋长说,咳,高司令性命难保啊!
王殿说,都怪我没照顾好司令。我真后悔。
易翠屏说,王总队长,哪能怪你呢?
鹿地说,说的对,以后我们想办法答救高司令。陈参谋长,你派人去掩埋洪司令的遗体。由王殿兄弟担任东返总指挥,立即整队东返。
鹿地带领余部六千人连夜东返。一夜急行还没有摆脱敌人侦察部队的眼睛。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眼前,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
这条河就叫蓟运河,上游的州河和泃河汇合注入,从天津北塘入海。河宽水湍,河上没有船没有桥。鹿地熟读孔老夫子,别的都就饭吃了,只有一句没忘,那就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没船也没桥咋过河?大家犯了愁。王殿问司令,派人侦察一下吧!鹿地点头说,部队在前边那个镇子打个尖。
王殿派一名侦察员扮成渔民背着鱼网鱼篓沿蓟运河西岸向下游搜索侦察。他行了半里地眼前有一个镇子。他在镇外的树后观望,镇口设有木头栏杆,有士兵站岗,穿忠义救国军服装。屋顶上高高挑着的天线,从屋顶通向屋内。
七、九路军参谋长齐新正通过电台向上峰报告战况,他拉着细长细长的山西腔缓缓地口授。一窝蜂白兰雪操作发报机发报。一个用口,一个用手,二人同步运作。
齐新说,由中共及其它派别组织的长城抗日联军,会同八路军宋邓纵队,正逐次撤至潮白河以西。职部忠义救国军目前进至蓟运河一线。日军全力追歼抗联西撤部队,暂置我于不顾,近期无战事,无伤亡。近日不断有可疑人员与我部官兵接触,散布谣言,涣散军心,怀疑为日特务机关所派遣。今日之长城,无一切抗日武装生存、发展之余地,旷日持久,纵然不为日军围歼,亦恐因内讧而亡,故恳请准我部南撤。
这封关于忠义救国军动向的机密电报,没有拍给国军上峰。收到电报的却是渤海日本宪兵司令部。七、九路军的命运,那可是丫环做媒,自身难保了。
一窝蜂白兰雪拍完了电报,额外地搀着参谋长的肘到街头张扬。哨兵见他们走过来,老远就立正敬礼。齐新举起望远镜时,抗联侦察员潜入河堤下边悄悄回司令部宿营的那个村子。
抗联司令部及时雨鹿地等人进了村子,才知寨主杨八五带领洪司令余部百十几个人在这里隐蔽。鹿地等人匆匆进了一个院子,政委姚楚人,杨昭走投无路了,遇到救星,他们迎上去,抱头挥泪,拉着直奔上房。重病卧床的杨八五见了鹿地,精神一振,瘦驴子拉硬粪,强撑起身子连连说,及时雨啊,及时雨。
鹿地扶寨主躺下。杨八五说,高司令被俘,洪副司令战死。我呢,咋样?你也看见了,病入凋梧,贫依衰草,计拙途穷。你来得正好,这点兵全交给你了,我走了也放心。
鹿地忙问,怎么,你走……
杨八五说,八路军前总朱总司令邀我去边区办工业,我准备经天津,冀南去晋东南拜会朱总司令。
鹿地点头,中,中,只是路途遥远,你又多病,坚持得了吗?我派人送你。
杨八五说,我拖累了部队。
鹿地立即与北卢姚楚人不谋而合。由姚楚人、杨昭及随员十几人护送寨主,他们即刻动身。鹿地、陈六人、王殿、丁大炮、马勺、陈龙、陈虎、易翠屏、谷雨等人送至村口。
杨昭拉着她的那些姐妹们一个个的叮嘱,她说,医伤的责任全落在一阵风身上了。马勺子会打仗,多给司令、参谋长出主意,谷雨……
谷雨抢先说,咳,我是马尾提豆腐提不起来了,电台被敌人打坏,我呢,无用武之地,成了抗联的摆设。
易翠屏说,你别管我们,你自己要保重,还有老爸,路上不太平,多加小心。
丁大炮说,你们还有完没完?快上路。
他们依依告别。
鹿地等回到司令部时,侦察员回来报告情况。鹿地听了报告,与陈六人、王殿交换眼色。他们不约而同地出村,上河堤,下到水边远眺。马勺忘情地捧着河水痛饮。河水说,孩子,慢着喝,别呛了。
易翠屏说,不要喝生水。
谷雨说,你是外乡人,当然不懂。亲不亲故乡人,美不美故乡水。
易翠屏说,啊?我是外乡人?在长城我都生活了七八年,还把我当外乡人?
河面上传出女战士们的笑声。她们就像绚红的太阳飘浮在水面,光洁的红脸上流淌着红色的河水。美丽的日出却给及时雨带来不尽的愁容。易翠屏立即不说也不笑了,她为鹿地分忧地问,附近没有涉渡地点吗?
鹿地说,刚才侦察员报告,下八里有个渡口,上五里有座桥。七、九路军把守渡口,桥那边敌情不详。
陈六人说,还是派个精细的再侦察。
王殿说,我亲自去桥那边看看。
鹿地应允。王殿带了两个战士急促奔了上游。发现了那座蓟运河上懒洋洋的大桥。他们等到天黑,渐渐向恐怖的桥边靠拢。没睡醒打呼噜的桥墩两边布满沙袋工事和路障,游灵般的哨兵在桥上不停地游弋。河对面隐约的村庄燃起几堆篝火舔着夜空,映照着日本鬼子游动的身影。忽然,传来一阵打哈欠的枪声,接着几声呐喊,是人类临终前对死的恐怖,对生的渴望。这一切都传到王殿的耳中,王殿不愧是双枪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道头知尾,眼见的耳听的一打趸儿拥入大脑,主意生得快,动作利索,反应机敏。他说,弄个活的来。
战士正待行动之时,从河这边的工事里,走来一个伪军。
王殿打个停的手式。只见那伪军急走到河边蹲下身子就拉屎,不怕风大扇了屁股。
工事里的伪军怕臭喊道,到下风头去,远一点。
拉了半截屎的伪军不满地嘟嘟囔囔,拎着裤子走到下风头的河边,退下裤子面朝水蹲下吭吭地使劲儿。
王殿使个眼色,抗联战士如老鹰俯冲捉兔,那边河水一阵喘息,抗联战士就拎着那个伪军的裤腰带,拖着那伪军回来。
王殿一甩衣襟亮出京东第一枪问,你想死想活?
伪军给刘佐舟当过差,认的神枪。去年,刘佐舟试枪,他就是木桩下的一个士兵,被刘佐舟一枪打飞了帽子,吓得拉一裤裆屎。从此得了恐神枪病。如今见神枪变色。他立即筛了糠,连连说,八爷饶命。
王殿问,桥上有多少兵力?
伪军说,皇,不,鬼子一个中队,伪军一个大队。
王殿说,就这些吗?不说实话,我怎么饶你?
伪军说,哦,河东三里,有鬼子27师团步兵团的指挥部。
王殿心里一沉,桥是很难通过的。忽然,远处工事里的伪军吆喝他的同伴,喂,你小子拉线屎啊,小心王八咬住你的老疙瘩。
王殿一乐说,你回答他吧。
伪军俘虏大声说,你这个癞狗叫唤啥,想吃屎啊!
对方偃旗息鼓了。王殿又问,刚才为什么打枪?
伪军说,是抓抗联的散兵,抓了三百多了,都关在九王庙里。
王殿发了一顿狠,半晌才平静下来说,你回去吧,就当没发生这码事。
抗联战士扔给伪军那条腰带。伪军系好裤子,给王殿行了礼,速去。
王殿回到司令部,报告了侦察的敌情。鹿地沉吟片刻说,桥上是很难通过的,那只好从下游渡口过河了。
陈参谋长说,下游渡口又是七、九路军把守的,他们让咱过?
易翠屏说,只有这一条路了,咋说,我们也飞不过去。
鹿地说,他们好歹也是友军,向他们借船,那位愿往?
参谋长没同七、九路军打过交道。王殿虽然参加过长城抗战,可七九路军里也没有熟人,说不上话去。大龙小虎年轻不敢贸然说去。丁大炮马勺想都没敢想。谷雨早低下头去。易翠屏心思,再扮一次风仙?
鹿地见大家不语,于是说,那我就走一趟。
易翠屏拦住说,不,太危险。我去。
马勺说,拉倒吧,你去还不如我去,敢和他们玩命。
鹿地说,这次去,不是去玩命,而是去借船。求人家就得说小话。这关系我们六千人的命运。必须我亲自去。
参谋长说,那就大龙小虎去保驾。
王殿说,我必须去。
易翠屏说,我也必须去。
鹿地一行五人骑马黎明前到达蓟运河下游的渡口。眼前一间挂穗的窝棚驻守一个排的兵力把守哨卡。窝棚下的河畔拴着两条小船,在雾霭迷茫的河面上醉生梦死地摇荡。微风拂浪,懒洋洋地抚摩船板,发出运河老人不停地咳嗽。
一阵破碎的马蹄声临近窝棚哨卡,哨兵拉枪栓、子弹上膛、忙不迭地大喝,干什么的?
王殿策马过去拖住哨兵的步枪说,别开枪,是自己人。
哨兵打量王殿,又伸着脖子看后边的几位。王殿说,我们是长城抗日联军,这位是我们的鹿司令。哨兵立即跑回窝棚报告。
值班排长大模大样地走出来,认识鹿地。他打个愣儿,跑过来敬礼说,及时雨,你们这是……
鹿地和他握手说,我们路过此地,顺便拜访朱司令长官和齐参谋长,我们都是黄埔军校学友。我若是迈过去,那就不够意思了。
排长说,鹿司令真讲情谊,难得啊。
排长立即派人通报。他领路向镇里走去。
七、九路军参谋长齐新在门前迎接,他恭手说,鹿地兄,别来无恙?
鹿地还礼说,托齐兄的福,我这手脚可禁折腾。
齐新说,里边谈。
司令部里站着几位军官。齐新给鹿地一一介绍。最后一位是第七路军军长王天魔,他同鹿地握手之时,口称幸会,心里却打着小九九。心说,这可是一条送上门来的大鱼。他搓搓手,心里痒。正寻机溜之。
齐新说,很抱歉,朱司令一大早就去河边钓鱼,我派人把他接回来。
王天魔自告奋勇亲自去河边请司令会客。他边说边匆匆而去。
齐新吩咐上茶。一身戎装的白兰雪笑眯眯地端着茶盘进来。她为客人逐一献茶。她飞一眼鹿地,这位耳熟眼生。给易翠屏献茶时,向她点个头,心说,好一位美人。易翠屏回敬一笑说,谢谢。白兰雪给王殿上茶时,看他腰里的枪很眼熟。忽然想起那不是肃亲王献给皇上的神枪吗?皇上又赏给华北王了。今天怎么落在他手?这个事还得迷着,露了馅,连自己也保不住。心说,有这支神枪,谁敢动鹿地一根毫毛。她给大龙小虎就有点看人下菜碟了,茶都弄洒了。他们不过是俩毛蛋子。白兰雪倒完了茶,眉梢微微一颤,送上微笑,出了客厅。
鹿地呷了一小口茶说,军务繁忙,不敢久留。小弟有一事相求。我军奉命东返,执行新任务。只是运河挡路。恳请贵军借船渡河。
齐新嘬牙花子嘬得吱吱山响,仿佛老鼠掐架。
鹿地一听起身说,参谋长有难处,那就拉倒。小弟告辞。
齐新忙拦住说,鹿地兄,你误会了。船,我们是有几条的,不过,必须经朱司令点头。
鹿地说,那是当然。那我就坐等了。
齐新向外翘首,埋怨说,这个王军长,到哪里找司令去了?
七路军王军长压根就没去找朱司令。他领着几名校尉军官进了他的军部密室。啪的一声关了门。军官门不知啥馅的,只觉得军长神神秘秘,六耳不传道了。
王天魔说,弟兄们,我们一把子人都是过命兄弟吧?
军官们一个声地应承着说,那还用说。
王天魔又说,那好,我给你们介绍个人。
门帘一挑进来了一位西服革履,油头滑面的家伙。他冲大家一抱拳胆突儿地说,诸位好。
王军长说,这位是从渤海来的,大家认着点,他就是日本宪兵司令赤本大佐的翻译官潘耀祖先生。
军官们惊愕地瞠目结舌。
王天魔抽出手枪往桌子上啪的一摔说,我把底都亮给各位了,哪个不仗义,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一个军官说,哪的话,王军长,咱们自打天津蓝衣社时起,您就是我们的领袖。您说鸡蛋有把,我们就说那是树上长的。反正天塌下来自有个子高的撑着。弟兄们,是不是啊?
众军官们附和着,还有什么说的,新媳妇送殡,跟着走呗。
王军长说,那我们就说定了,跟我走没亏吃。知道不?南京陷落,武汉失守。重庆也是早晚的事。中国完了,知道不?
众人又说,完了,完了。
王天魔说,摆在咱哥们面前的道儿,有两条:要么被日本人打死;要么就得先过去。这叫么?这叫曲线救国。看见没?这位……他一指潘耀祖……他就是曲线救国的榜样。你看他,一表人才,念过大书,留过洋,能耐大着呢,顶我们三个五个的,眼下为日本人干事,将来,将来……
潘耀祖说,诸位到了那边,我担保,皇军特别是赤本太君定会重用,做官大大的,发财大大的。
王天魔说,可有一样,我们不能空手去见日本人。现在买卖来了。抗联司令鹿地就在我们的司令部里,他们只有五个人,还有一个女的充数。我们捉了他们献给日本人,是很值钱的见面礼。
潘耀祖说,赤本大佐说了,若捉住鹿地,每人赏大洋一万块。
军官们和潘耀祖也是一窝的狐狸不嫌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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