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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耗子拎着王元三进了赌馆，进门就看见一个马脸的彪形大汉带着两个打手在赌馆内巡视，所到之处那些赌友无不对他点头哈腰的打招呼，那马脸大汉也只不过微微颔首，那神态像极了大人物会见小人物时伪善的施舍自己的善意的模样。

　　耗子见到这个马脸大汉连忙拎着王元三一溜小跑的跑过去，接着一脸谄媚的对他点头哈腰：“牛爷，嘿嘿，几天不见您还是那么威武。”

　　被耗子称为牛爷的马脸大汉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跟他打了招呼。耗子也不以为意，反倒屁颠屁颠的给他让路：“牛爷，您请。”

　　“嗯。”牛爷这回对耗子的态度倒是比先前好了那么一点点，至少那眼角的余光施舍般的瞟了一眼。不过他这样表现倒也说的过去，毕竟像他这样开赌馆的，虽然只是明面少上的管事儿但是跟耗子这些人比起来那地位当然是不能比的。还有一点就是，其实这位“牛爷”打心眼里是不太看的起像耗子这样的赌徒，尽管他们都是他的衣食父母。

　　不过牛爷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被耗子拎着的王元三身上，眉尾不由得一挑，接着便似笑非笑的看着耗子，那目光直看的耗子寒毛直竖，后脊梁嗖嗖的直往外冒凉气。

　　终于，在耗子苍白着脸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牛爷才开口道：“耗子是吧？”

　　“是是是，正是小的，不知牛爷您老人家有什么吩咐？”耗子一见牛爷开口，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稍微的松了些，几步可察的长出了一口气。开口好啊，只要开口那就有转弯的余地，要是不开口那他就得哭了，因为后果可能就是他到死了估计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这位爷。

　　别看耗子是这间赌馆的常客，可是要真论起来，他还真不敢得罪这位赌馆的负责人。谁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刀口舔血的，稍微让他们有点不快立马整死你。耗子平时里在村子里再横也不敢在这位爷面前耍，怎么说也是小命儿要紧。

　　“我说耗子，你能耐啊，居然带了这么个小兄弟来玩儿。”牛爷将目光从脸色不甚好看的王元三身上重新转移到正在卖力的讨好卖乖的耗子身上，似笑非笑的说，“往常你一个人来玩儿都觉得手上的银钱不够，这回居然还带了个过来，怎么，这阵子没来是在哪儿发财了？”说完这话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就像正看着电视却突然停电了一样，突兀的让人觉得难受。

　　牛爷不说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耗子，却让耗子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后背衣服都慢慢地被浸湿了。那懦湿的衣服再混合着赌馆内不甚清新且微热的空气，顿时就黏糊成了一团如同浆糊一般敷在身上，黏腻腻的让人感激异常的难受。

　　不过这会儿耗子就算是感觉再不舒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他的表情甚至比刚才还要惶恐几分，本来就没怎么恢复过来的苍白脸色也煞白一片，鼻尖上的汗珠更是一滴一滴的直往下滴落。

　　耗子心里还在飞速的琢磨着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爷，却不知牛爷此刻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其实牛爷这么逮着耗子不放无非就是想拿点好处，他知道耗子有好一阵子没来了，像这样的赌友一般再进来的时候手上肯定是有点小钱的，更何况他隐约听说前一阵子耗子还到林家村的亲家那里顺了些值钱的玩意儿出来，所以这才把注意打到了耗子身上。

　　至不过让牛爷气恼的是，面前这只耗子显然是没有真耗子那么机灵，自己都说的这么明显了他怎么还不知意？难道真让他直截了当的开口要好处不行？先不说他开不了这个口，就算是真的开的了口也没那个胆子啊。

　　虽然他现在是赌馆了明面上的管事，但是真正做主的可不是他，而是他们那位神秘老板。更何况赌馆里也是有规矩的，就是赌馆里的人不准以权谋私私授赌友的财务，更不能变相威胁其缴纳钱财，除非是这人欠了赌馆的账。

　　又等了那么一两秒钟，耗子还是没转过弯儿来，于是牛爷彻底的烦了，心里都开始琢磨着要不要找几个兄弟暗地里把这位宰了。

　　这位可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外号叫耗子，实则人一点都没有耗子的机灵劲儿，白糟蹋了这外号了。不过牛爷却不知道，当初大河村的村人给耗子取这么个外号根本就没指望过他能机灵，不过是他平时的行为实在是让人看不过眼又没一点办法才想出这么个外号埋汰他呢，说白了就是暗着骂他是耗子，不是人。

　　不过，就在牛爷打算要找人暗地里灭了耗子的时候，很幸运的耗子终于开窍了，可知道自己究竟哪儿得罪了这位爷了，不就是想要好处吗！

　　明白过来的耗子顿时心里一阵气愤，暗骂姓牛的就是只喂不饱的吸血鬼，同时心里也实实在在的心疼了一把，自己这好不容易才凑了点银子过来耍，这位巨急巴巴的过来了跟他要好处，这边让人让人活了？不过心疼归心疼，好处还是要给的。

　　于是耗子一咬牙，哆嗦着手从衣袖中掏出一贯钱想要递给牛爷，顺便抬起眼偷偷瞟了他一眼，不料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但实则已经布满寒霜的眸子，耗子顿时吓得心神颤动，立即飞速的把那一贯钱换成了一两银子，并强忍着肉痛用哀求的语气低声道：“今天卖鸡的钱总共也局二两银子，小的好不容易才来一趟牛爷总不能不让小的玩儿几把过过毒瘾吧。”

　　牛爷听到耗子的话面色猛的一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锐利的盯着他，似乎想要在他身上盯出几个窟窿来。耗子被牛爷这刀子一样的眼神给盯的差一点就被吓得失禁了，好在牛爷转瞬间又收回了锐利冰冷的目光，才让耗子心有稍微松了那么一些些。

　　“行了，你去玩吧。”牛爷终于缓缓的开口道，却并没有伸手去接耗子递过来的银子，“牛爷跟你小子开个玩笑，你小子还当真了，可真不经玩笑。”说完还不忘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耗子的肩膀以示亲切，然后便带着身后的两名手下继续巡视赌馆去了。

　　其实此刻牛爷心里已经开始记恨上耗子了，心里对耗子只用一两银子打发自己的行为很是窝火。一两银子对于他来说的确不算什么，还不够他塞牙缝的，这是打发要饭的呢？

　　小畜生你敢这么消遣你爷爷，老子这会儿先放过你，等你出了赌馆看老子怎么收拾了，哼！牛爷心里发狠道，这会儿他算是彻底的认定了耗子手里是有钱了，要不然平时扣扣索索的才能摸出十几二十几个铜子儿的人能一下子拿出一两银子来？

　　所以说还是怪耗子太倒霉，他要是不那么巴巴的跑过去冲着牛爷“摇尾巴”谄媚讨好，说不定牛爷还注意不到他，估计也就不会让牛爷这么快的就记恨上了。

　　等到牛爷走了，耗子才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时候才感觉后脊背上的湿衣服在身上难受的紧。他伸手抹了一把汗，便又兴冲冲的拎着王元三跑到了一处玩色子的赌桌旁开始押注。

　　……

　　“哎呀，真是晦气！”过了一会儿，在玩了十几把的时候又输了钱的耗子终于懊恼的骂了一句，同他一样的还有周围一圈的赌友们，环顾一圈除了那么几个运气好的赢了钱之外其他的都是输的底儿掉。

　　耗子不甘心的又掏出一贯钱刚想要拆开来继续押注，不过眼角的余光突然瞟到一旁满脸好奇和兴趣的王元三时，顿时就顿住了。他忽然记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好像是为了完成大舅交给他的任务，估计要死被大舅知道他来这儿光顾着自己玩的高兴而把他交给的任务抛到了脑后还指不定得怎么收拾他呢。

　　想到这个，耗子又看了看手上最后一贯铜钱，犹豫了半响，最后把心一横眼一闭塞到了王元三的怀里：“拿去，你也跟着玩吧。”说完又睁开眼极度不舍的瞟了一眼被自己送出去的那贯铜钱。

　　他心里碎碎念着：分我一半儿吧……要不二十个铜子儿……十个……五个……
　　不过让他很失望的是，王元三在拿了钱之后便兴冲冲的跟着大家一起押注了，从头到尾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过。于是耗子更加的怨念了，心里埋怨道，你说你一个小屁孩子玩什么色子，还人模狗样的跟我们这些大人混在一起，哪个王八蛋把这么个倒霉孩子带进来的，真他娘欠揍！

　　可是耗子这会儿却忘记了，当初就是他自己把王元三给生拉硬拽的扯到这儿的。更让耗子羡慕嫉妒恨的是，第一次参赌的王元三运气特别好，一个下午居然用一贯钱赢了三两两银子。从小到大王元三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银子（二两银子够一般农村家庭花用大半年的，节省一些的人家甚至够用一年的），不禁让他喜的见牙不见眼，从而对赌色子更加的上了瘾。

　　再说王元三今年也才十岁，一个十岁的小孩子第一次玩这种既有趣又有钱拿的“游戏”，不上瘾才叫怪事。

　　真是狗屎运！耗子在一旁看的眼热，内心觉得王元三那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实在是欠揍的很，心里不由得愤愤的骂了一句。不过一转眼又巴巴的贴过去讨好着，为的就是能够从王元三的手上骗来几个铜子儿也过过毒瘾。


正文　199　火烧果园（一）

　　　　199　火烧果园（一）

　　　　说来奇怪，王元三这一日的运气绝对的好，虽然没有赢什么大钱，但是林林总总的算下来居然赢了三四两银子，等从赌馆里出来的时候一想到怀里抱着的四两银子就喜的见牙不见眼。他甚至在脑中盘算着，等会儿买肉包子吃的时候是买两个还是三个，还有他最爱的烧鸡和猪蹄，全都买来给自己解解馋。

　　　　虽然王元三在家里三兄弟之中是非常受宠的那一个，可以说从小要星星不给摘月亮，但是毕竟也是个农村娃儿，家里可没那条件经常给他买烧鸡和猪蹄解馋，更何况就算是偶尔买了拿回来还有两个兄弟跟着一起吃，哪里会过瘾？

　　　　王元三这边捂着银子独自陷入美好的幻想中，没发现耗子眼底频频闪过的晦涩不明的神色。

　　　　耗子这会儿心里除了对王元三的好运羡慕嫉妒恨之外，更多的是对他怀里捂着的银子上了心，四两银子呢，如果弄到他手里得够他玩多长时间啊。如果自己的运气好，说不定就能靠这些银钱翻本儿了。跟所有赌徒一样，耗子始终认为自己总有一天是会翻盘的，会把之前输掉的那些钱连本带利的赢回来并且发大财。可是他却不动脑子想想，要真那么容易就让他赢了个盆满钵溢，那这世上还会有赌馆存在吗？

　　　　不赚钱还倒贴钱出来，这样的事情估计就是傻子都不会做吧？

　　　　正在两人各怀心思的往回走的时候，对面却围过来一群人，看样子八成是这条街上混的。能在赌馆附近混，估计这些人跟赌馆多少是有些关联的，就是耗子这样反应迟钝的人都猜的出来。他看到这群人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突然从心底涌上一层不安，一股不祥的预感密密匝匝的从心底涌了上来，直觉告诉他这是有人在蓄意报复，只是他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到底谁要整他。

　　　　“你就是耗子？”领头的是一个脸上有两条狰狞刀疤的中年汉子，瞧着那一脸的横肉锐利如刀的目光，直觉告诉耗子，这人绝对不是善茬。而且隐隐约约的，他甚至能嗅到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这人八成杀过人耗子的脑中很突兀的冒出这个想法，紧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这个骇人的想法便充斥着他整个思想，满脑子都是他究竟背负了多少条人命。

　　　　不得不说，人在面临危险动物的时候直觉一向是非常敏锐的，就拿耗子来说，他的猜测绝对没错，这个刀疤脸的确是背负了两条人命的亡命徒。

　　　　“我，我，我就是……”耗子面对强势的刀疤脸，吓的声音不但颤抖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一张原本还有些血色的脸也慢慢变得苍白起来，两条腿都开始抖起来。

　　　　那刀疤脸看着耗子这怂样不由得从鼻管理嗤了一声，眼里的不屑比之前更浓了，他不禁自言自语道：“就这怂样，还用得着兴师动众的让老子带人来收拾吗，嗤”

　　　　不过刀疤脸对于牛爷这个多年的合作伙伴还是比较理解的，那就是小肚鸡肠，心胸狭窄又贪婪的货，八成是想敲诈面前这个怂货没得逞，所以便记恨上了。刀疤脸果然真相了，牛爷让他来收拾耗子的的确是因为敲诈未遂而记恨上他了，所以才打着耗子欠了赌馆的钱让刀疤脸来收钱的旗号公报私仇。

　　　　刀疤脸心里想着，于是锐利的目光又在耗子和王元三俩人身上来回刮了一遍，不由得撇撇嘴，头稍微一歪，不屑道：“这样的怂货还不值得爷爷动手，你们走吧。”

　　　　别看刀疤脸形象狰狞了点，看着好像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其实心细着呢，那聪明劲儿可一点都不比牛爷少。他从与耗子他们一照面就开始观察，这一大一小满脸的喜色哪里有一点欠赌馆钱的晦气样子，瞧着分明就是赢了钱了。刀疤脸虽然与牛爷合作，一个管理赌馆，一个负责要账，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一定要被牛爷当枪使。

　　　　准确的说，刀疤脸其实和牛爷之间多少还是有些不对付的，牛爷对刀疤脸惧怕中还夹带着一丝鄙夷，觉得像刀疤脸这样刀口舔血的人就是个山野莽夫，不值一提。而刀疤脸同样觉得牛爷是个心胸狭隘，气量狭小，看似精明实则愚蠢的小人。这两个人其实不知道明争暗斗了多少回了，只不过碍于那个神秘东家的骇人手段一直没有正式开打罢了。

　　　　所以刀疤脸在看出牛爷说谎骗他之后便非常有“度量”的放了耗子和王元三，只能说耗子和王元三的运气实在是好，正好赶上了赌馆内斗，要不然今天就算是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不过要是真被揍了，王元三的下场肯定要比耗子好许多，毕竟他无论怎么看都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而已。

　　　　得到刀疤脸的话，耗子连忙对他点头哈腰一脸谄媚的连说了好几个谢谢，然后在刀疤脸不耐烦想要发火的前一刻拎着王元三飞快的闪了。

　　　　……

　　　　王元三自从跟着耗子一起去镇上赌馆赌了一次钱还赢了四两银子之后，就对此开始念念不忘，再加上当天回去的时候居然蒙混过关，于是越发的让他胆子大了起来。从开始不敢，到后来的频频偷拿家里的东西去卖了换钱去赌，王元三算是彻底的被宋冬天舅甥俩给带沟里去了，这孩子是彻底的毁了。

　　　　而等到王家人发现王元三的问题时，已经为时过晚，再也救不会这孩子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飞快的划过，转眼就进入了腊月，腊八一过林家人就开始欢欢喜喜的准备过年。林果香摔断的那条右腿也经过这几个月的时间好转了，虽然还不能像以前那样跑跑跳跳的训练，但是下地行走基本上已经没有问题，这可把她高兴坏了。被关在家里将近四个月，她整个人都要发霉了，也是该出去晒晒霉气了。

　　　　古时候可不像现代这样年味寡淡，基本上一过了腊八大家就开始喜气洋洋的准备过年，什么炒果子（花生、瓜子等等），　剪窗花等等，通常都是一大帮大姑娘小媳妇的围在一起一边说笑一边做这些，那气氛真是和乐融融。

　　　　进入了腊月，地里的农活基本上就做完了，果园里的果树也已经被长工早早的裹上了稻草梗子防冻，那一群鸡鸭鹅该卖的卖，该杀的杀，只留下不到一百来只用来下蛋的母鸡，至于其他工作也基本上都做完了，所以果园差不多没什么事儿可做。林果香见此便特意给那些长工放了年假，每人还发了点年货带回去让他们回去跟家人团聚好好过个新年。

　　　　那些长工自然是对这位东家满心感激，各自拿了年货和工钱欢欢喜喜的回家与家人团聚去了。

　　　　林果香这几天经常去果园那边转悠，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想办法弄个大棚种植西瓜，这样从五月份一直到九月份西瓜就会不间断，那她能多赚多少银子啊，虽然她现在手里还有存货但是谁会嫌银子多了烫手？

　　　　林果香每次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像长了翅膀似的一个劲儿的往她荷包里钻，就喜的见牙不见眼，整天都乐呵呵的。不过好景不长，很快一件事就让林果香甚至林家众人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差点连年都没过好。

　　　　这天，耗子偷偷找到王元三，把大舅的意思委婉的跟他提了，说是委婉，其实就是威逼利诱，直至王元三答应了为止。还威胁他说，如果他不答应帮他们做事，那么就把他进赌馆甚至偷窃家里的东西拿出去卖的事情告诉他家里的大人，王元三起初是不同意的，他多少还是有点害怕的，可是耗子这么一提他心里就更怕了，甚至都已经想象出张氏得知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是他偷出去卖的估计能打死他。

　　　　尽管张氏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偷偷藏的那些私房钱和几件陪嫁的银首饰已经被自己平时最宠爱的幺子给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