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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尼斯一点也不见外的给大家依次各自倒了一杯犹自冒着冷气的茴香酒，除了三位施法职业女士们坚定的拒绝饮酒之外，其余人倒也觉得在战场上享用敌人准备的酒宴是一种很有趣的行为，便也顺势端起了酒杯。一时间，原本因为被桑迪戏弄带来的愤怒和压抑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缓解，大家脸上都露出了略微放松的笑容。

　　　　凯瑟琳浅浅的抿了一口气味浓郁色泽金黄透亮的茴香酒，几乎难以觉察的舒服的叹了口气。作为嗜好饮酒的北法拉尔人后裔，对酒的喜爱几乎是刻进血脉深处的本能，经历了连续一个多月的赶路和冒险之后，能坐下来吃一顿还算丰盛的食物，喝一杯地道的科尼冈茴香酒，这种感觉虽然从实际情况来说不会对疲惫的身体有什么明显效果，但是对于同样疲惫不堪的精神来说，却起到了良好的舒缓作用。凯瑟琳叹了口气，放下酒杯身体轻轻后倾，保持礼仪的基础上靠在椅背上，把目光转向十人中对餐桌礼仪遵守的最为规范的丽娜。其他时间的丽娜并不会这样，反而经常做一些很不符合用餐规范的行为，但是很显然受到了古板的马普尔小姐的影响，一举一动都像是从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凯瑟琳无奈的微笑，轻声道：“丽娜，如果马普尔小姐方便的话，请她帮忙跟大家聊聊，说说她都看出了什么问题。”

　　　　丽娜停下来想了想，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放下刀叉，调整坐姿，擦拭原本就很干净的嘴角和手指，做完一切准备工作才问道：“要她亲自来说吗？”

　　　　“唔，不用了吧。”凯瑟琳摇头：“没必要，你来转述吧。”

　　　　“好。”丽娜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完全愣住了，愣了几秒钟的时间，才颓丧的说道：“算了，我完全记不住，让她来吧。”

　　　　下一瞬间，朵拉那边的几个佣兵甚至连冒险团的三个人都差点惊讶到失态的叫出声来，在大家目光的注视下，丽娜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不同于以往，在冒险团三位成员眼中，原本丽娜无论如何变化，都仅仅是在年轻女性的气质之间来回改变，但现在的丽娜，虽然与上一个瞬间在动作、坐姿、神情上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眉毛嘴角的细微位置都没有发生过哪怕一点点改变，但是却给人一种莫名的感觉——眼前坐着的是个老人。

　　　　无关外貌，就算丽娜有着二十岁的靓丽外表，也无关活力，就算丽娜有着二十岁的青春活力，改变的仅仅是眼神，清澈灵动的眼神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苍老而睿智的目光。

　　　　“我是简·马普尔。”说话的声音同样变得缓慢而苍老，腔调却和今天一整天丽娜说话的腔调完全相同：“我年纪大了，不想占用你们年轻人太多的时间，所以我就简单的把我知道的问题总结一下，希望能对你们有所帮助。”

　　　　同样的腔调，同样的神态，但是与之前丽娜的模仿相比，如果说丽娜表现出来的是古板和严肃，那真正的马普尔小姐表现出来的就是对事情的认真、对礼仪和规矩的执着和对人生的领悟。

　　　　“首先我们先说说对方这个人。”马普尔小姐起身把椅子向后拉了几步，又重新坐下，即使在靠背椅子上坐着，身体也保持端正笔直，动作严谨的像是正在接受臣民觐见的女王：“从他的行为习惯来看，他很看重自己的身份，以自己是贵族为骄傲，他在同你们的对话中通过语言和礼仪的方式，不断强调这一点，甚至可能他在日常生活中也是这样的，这是接受老牌贵族家族教育的人的一个标志性特点，这也与他原本的身份，贵族传奇法师相符。”

　　　　“但是，他是一个被法师公会通缉的人，被通缉了三十七年，按理说就算是一个老牌贵族，当他隐藏身份过了三十七年，早被落魄的生活侵染，不应该再具有这样的生活习惯。现在来看，事实上他依然还保留这种习惯，这只能说明，这三十七年他过得并不落魄，甚至说依然保持着和原本地位相近的生活，才会导致现在这种情况的出现。”

　　　　“那么咱们来分析一下，什么情况才会造成他依然能在被通缉的情况下还拥有那样的生活。最开始，我认为他可能被某个底蕴丰厚的贵族家族所供养，但是我很快排除了这种可能。被家族供养的法师都是隐藏在幕后的，而他这种习惯，只有长期站在台前才能保持，所以不会是这个原因。”

　　　　“然后我又想到了另一个原因，他会不会是抛弃了法师的身份，而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单纯的贵族呢？但是这也不可能，因为只有法师才可以不被怀疑的整天用兜帽遮脸，如果他只是单纯的贵族，总不可能避世不出，总有被其他人看到的一天，而实际情况是从没有人看到过他，所以这个原因我也排除了。”

　　　　“但是，到了最后，我却又回头把原本排除的第二个原因重新审视了一下，发现了一个问题。其实他完全可以做到依然保持自己法师的身份同时又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单纯的贵族的。之前我认为不可能，是因为这样做太过明显，无论在哪个国家，高阶法师同时又是大贵族，总会引来发布通缉令的法师公会和佣兵工会冒险者公会三者的注意，毕竟这三家公会即使过了三十七年，也没有放弃对他的通缉和追踪。可我后来想到，只有在一个地方，高阶法师成为贵族不会引起这三家公会的怀疑。”

　　　　“布特？”潘尼斯试探着问道：“法师之国布特？”

　　　　“不错。”马普尔小姐肯定的回答：“一滴水，隐藏在大海里才是最安全的。那么同样，一个贵族高阶法师隐藏在哪里最安全？只有隐藏在所有领主和大贵族都是法师的法师之国布特才是最安全的，所以现在几乎可以确认，对方的根基在布特，这是一个最好的追踪方向。”

　　　　“说完这个人的根基，我们再考虑一下，他这一次从何而来。”马普尔小姐站起身，走回桌边，看着桌上的东西，露出一个高雅中带着些许傲然的微笑：“如果他不是这样故作姿态的留下这些东西来对你们表示嘲笑和挑衅，也不会留下这么多线索供人追查了。首先是餐具，大家仔细看看桌上的所有餐具，每个餐具做工都很考究，也很贵重，这些餐具的风格也非常接近。这里有一个问题，这些餐具虽然看上去很像同一套，但实际上根本不是如此，甚至他们的生产地都各不相同。比如说，潘尼斯先生，你所使用的餐具，你应该知道产地吧。”

　　　　“应该是产于费尔列罗加德，内维尔联邦最西端的城市，这上面的花纹是采用那里特有的冲压法直接压上去的。”潘尼斯答道。

　　　　“就是那里。”马普尔小姐又转向凯瑟琳：“凯瑟琳小姐，你的餐具。”

　　　　“精灵城市博杜安的特产，花纹用的是精灵篆刻法。”凯瑟琳看也没看桌上的盘子。

　　　　“是的，就是这样，桌上的盘子起码来自四五个距离相当遥远的不同地区。”马普尔小姐说道：“这些东西绝大部分贵族自己都分不清楚，除非他是非常内行的鉴定专家，误认为是一套而用错了也很正常。”

　　　　“我想我大概明白你的思路了。”潘尼斯手指轻轻叩击桌面，沉思着说道：“他是临时被召唤来了，来之前并不能预知会遇到咱们，所以他这些东西一定是临时置办的，而且这个置办地点一定他很熟悉，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想到去那里置办。也就是说，只要能找到这个地方，就可能能追查到他的踪迹。那么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这个地方究竟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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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目标，龙之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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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会出现这种情况最有可能的是一个地方。”马普尔小姐伸出手指，颤抖而缓慢的轻轻碰触着桌子上的餐盘：“首先是来自于世界各地不同地点的名贵餐具，然后是被并不内行的人整合成了一套，最后是被人借来或是买来出现在了这里。”

　　　　“无罪之城。”凯瑟琳重重一拍桌子，把举着煎棘刺鱼肉吃的正开心，完全没有注意别人说什么的薇薇安吓了一跳，手里的刀叉都差点掉到地上：“只有无罪之城的可能性最大。”

　　　　“是的，无罪之城，全世界赃物的汇集点，最大的销赃中心。”马普尔小姐有些苦恼的叹了口气：“虽然我的时代还没有这个城市，但是现在我已经听说了它的名字，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城市。抢劫，偷盗，谋杀，纵火，强·奸，一个城市里能充斥着那么多罪犯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很有道理。”潘尼斯点点头：“对于贵族来说，平时有精通物品鉴定的管家为他们置办这些生活器具，自然不会有这种不同种类器具混搭的丢脸情况，他们就算落魄了需要出售，也会在出售时说明这些器具的配套状况，所以桑迪那个家伙无论是从自己家里带来，还是从其他贵族那里借来买来，都很难像现在这些餐具这样。只有赃物，而且是来自不同地区的赃物，偷盗或者掠夺者无法了解来源，而销赃者只能凭眼力和经验把赃物配套出售。恐怕只有这样，才会有这种把风格极为接近但是实际上却完全不同的几种器具混在一起的现象出现。那么作为最大的销赃地的无罪之城，也就是第一怀疑对象了。”

　　　　“还有酒。”马普尔小姐目光转向酒柜：“维拉维洛香槟和柯亚拉金酒，在我的那个时代，每年的产量只有七十瓶，所有购买者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购买时都会登记在册的。不知道现在这个年代，这两个酒庄的产量提高到了多少，但是我想变化应该不大。那么，查到这个年份的所有购买者的身份，然后查到哪个人的酒被盗了，再顺着线索查到罪犯是谁，销赃者是谁，就这样一条线查到低，很有可能最终追查到那位桑迪先生的踪迹。”

　　　　“还有很多细节方面的问题。”马普尔小姐最后总结道：“不过最终也都是指向了这两个结论，我就不一一指出了。所以说，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太过得意，否则往往会在无意之中露出致命的漏洞。”

　　　　“年纪大了，精力就是不如年轻人，出来这么一会就很累了，我先回去休息了，祝你们一切顺利。”马普尔小姐礼貌的用目光同每个人一一告别，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怎么样？”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大家都发现，丽娜回来了：“有没有什么启发。”

　　　　“很好，非常有用的启发。”朵拉不顾凯瑟琳的怒视，忘形的用餐叉敲打着桌面：“我需要带走一块记忆水晶和这些餐具作为线索，提交给我们公会。”

　　　　“另一个水晶我带走。”薇薇安从食物中抬起头，先用可怜巴巴的眼睛盯着凯瑟琳，直到凯瑟琳无奈的把自己那份棘刺鱼推到她面前，才得意的微笑着说道：“法师公会找了他三十七年，很多人都以为他已经死在哪个角落里了。我想他们一定会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的。”

　　　　“薇薇安，你用完了以后，我也要用一下，呈报给冒险者公会。”凯瑟琳也在笑，但是笑容显得异常危险：“我要让他知道，嘲讽奈莉冒险团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些女人真可怕。”坐在潘尼斯身边的地鼠用肘部撞撞潘尼斯，小声说道：“你们团长平时的表情也是这样？”

　　　　“呃，哈哈，哈哈。”潘尼斯抬眼望天：“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哈哈哈哈。”

　　　　“好吧，我懂了。”地鼠很理解的拍拍潘尼斯的肩膀：“辛苦你了，我理解你。”

　　　　“大家都是苦命人啊。”潘尼斯握住地鼠的手，热泪盈眶：“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怕的……”

　　　　“嗯哼。”凯瑟琳和朵拉同时干咳一声：“亲爱的潘尼斯（地鼠），请问你们在讨论什么重要的问题呢？”

　　　　“啊？我们，我们。”潘尼斯干笑着挠头，眼神飘忽的说道：“对了，我们在含泪控诉敌人有多么无耻，也在嘲笑他太过自大暴露了自己的踪迹。”

　　　　“是这样吗？”凯瑟琳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开始耍无赖的潘尼斯，对朵拉说道：“之前你检查山谷里的尸体，能不能确定这些就是你追踪的盗贼团？”

　　　　“基本可以确定了。”朵拉说道：“我找到了我们埋下的内线，很遗憾，他也一起死了。根据他以前提供的少量盗贼团成员的特征，我们也发现了那些人的尸体。最主要的，我们找到了关键人物，也就是那四个黄金阶首领的尸体。”

　　　　“这就够了。”凯瑟琳点头：“那你们佣兵团的任务怎么办？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毕竟这些盗贼并不是咱们亲手剿灭的。”

　　　　“这个确实挺麻烦的。”朵拉头痛的按着额角：“不过按照惯例来看，应该算是成功了，毕竟委托人的要求已经满足了，不过回报任务的时候需要特别说明情况。总的来说，算是一次完成的并不圆满的任务吧，不过委托费应该还是可以拿到的。”

　　　　“那么，我们的……”凯瑟琳一脸笑意，意味深长的说道。

　　　　“学姐放心。”朵拉面对这种状态的凯瑟琳不敢有任何犹豫，飞快地回答：“回到团里，我就去冒险者公会分部补手续付钱。”

　　　　“聪明。”凯瑟琳打了个响指，顺势指着朵拉说道：“就这么说定了。”

　　　　朵拉感到无形的压力瞬间褪去，暗地里擦了把汗：“学姐，既然任务完成了，之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继续了。”凯瑟琳说道：“协助你们完成任务只是顺便，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没有完成呢，肯定要继续前进的。你们呢？”

　　　　“我们只能先跟着你们继续前进啊。”朵拉哭笑不得的答道：“你们把向导带走了，我们自己出去是会迷路的，只好跟着你们，关键时候还能帮帮忙。”

　　　　“你们也要跟着？”凯瑟琳的目光一下又变得危险起来：“先说好，可不是我委托你们协助的，是你们自己主动跟上来帮忙的，可没有报酬。”

　　　　“学姐，这就是你不对了。”一谈到报酬问题，朵拉立刻没有了之前对凯瑟琳的百依百顺，眉毛竖了起来，身体前倾，声音里也带上了压迫力：“埃拉德先生是我们首先雇佣的向导，理论上来说，直到把我们送回出发地才算完成任务。你们如果中途需要借用向导，必须征得我们同意。而且，因为你们借用向导，导致我们要多费一番力气，还要面对更多的危险，理应给我们支付补偿。”

　　　　“他们又开始了。”潘尼斯痛苦的敲打着脑袋，看看严肃的板着脸，用标准动作进餐的丽娜，又看看吃饱了最爱的鱼肉，托着下巴望天出神的薇薇安，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低声说道：“埃拉德，现在是时候讨论一下之后的行程了。”

　　　　自从之前那次并不愉快的交流之后，埃拉德就又恢复了最初的冷淡，和队伍之间只有最基本的交流。这时听到潘尼斯的问题，先漠然看了潘尼斯一眼，才慢悠悠的说道：“那里我知道，叫做龙之痕，是七个百米坑洞，传说中诸神之战时期，曾经有七只巨龙在那里自爆与敌人同归于尽留下的。深坑的地下依然存留着自爆时留下的毁灭性力量，所以植物完全无法生长，算是一片死地。”

　　　　“应该没错。”潘尼斯对埃拉德态度并没有任何意义，神色如常的回答：“我想就是那里了，你上次说，还要再走七到十天？”

　　　　“顺利的话，七到十天就可以到达。”埃拉德说道：“距离这里只有不到三百公里，路上的路况远比之前好走。”

　　　　“那不顺利呢？”潘尼斯问道：“这一路走来，经常遇到一点小意外的。”

　　　　“不顺利？那就一辈子也到不了了。”埃拉德冷笑一声：“别看路好走了，但是危险性极高，就算是最有经验的猎人也不敢轻易闯入那边。想去那里，就要做好随时死掉的准备，否则最好还是原路返回吧。”

　　　　“我们早有面对任何危险的准备。”凯瑟琳和朵拉看来已经谈妥了关于报酬的问你，两人的脸上都带着满足的表情，听到埃拉德的提醒，凯瑟琳答道：“所以我们一定要去那里。”

　　　　“随便你们。”埃拉德说道：“但是我要事先说明，一旦遇到危险，我有权躲起来保证我自己的安全。”

　　　　“当然，这是应该的。”凯瑟琳赞同的说道：“任何情况，以保证你自己的安全为首要条件。不过，是否可以请您简单说明一下，那边到底有什么危险呢？魔兽的实力很强吗？”

　　　　“不，那不是主要原因。”埃拉德说道：“那里的危险在于未知。那边没有一个固定的领主级魔兽或者族群，魔兽的流动性很大，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魔兽，而且那边的魔兽又都非常诡异，捕食方法层出不穷，所以谁也没法提前知道，自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