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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红的罂粟花-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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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胖子哈哈大笑，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指着罗德政说，你狗日的就算说得天花乱坠，老子也不会上你的当！
兄弟别冲动！你听我说！罗德政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邀请你加入烟帮吗？因为你的手指！
狗日的！你在笑话老子多了一根指头？
兄弟说哪里话！不瞒兄弟，家母跟兄弟一样，也是六根指头。因此一见兄弟，我就感到特别亲切。
你母亲是六根指头！哈哈，真他妈的巧合，老子的娘也是六根指头！你娘呢？
家母病重，卧床不起。
好！冲着这六根指头，这笔生意成交！
罗德政伸过手去，跟矮胖子握手。矮胖子摆摆手说，这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意，如果其中有诈，别说你，就是那个什么白县长，老子也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时候屋里传出了张氏苍老的声音：德政，是谁跟你在院子里说话？
罗德政大声说，娘，是我的几个朋友，没事，你睡吧。然后对矮胖子说，这事我们就算说定了，过几天我就跟白县长说。另外有一件事情我想问问兄弟。你们是第一次来上罗莆吧？知道罗德仁不？
矮胖子说，知道。他的一个马脚子居然开枪打死了我的一个兄弟，不过，那个马脚子也被我们抛尸露骨了。
罗德政说，据我所知，打死你兄弟的马脚子叫顾青，是罗德仁的生死兄弟。顾青死后，罗德仁把他的妻子和女儿接到了自己家，像亲人一样对待。兄弟们既然来到这里了，总不可能不去瞧瞧吧？
矮胖子道，你更他也有仇？
罗德政道：不瞒各位兄弟，过节是有点，不过还不敢劳烦兄弟们。
一个土匪说，司令，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
罗德政说，罗德仁的钱比我的多，兄弟们早该去打搅他才是。可是，罗德仁那家伙倔得很，跟牛一样，要在他手里求点财可不容易。何况他的二女人人长得漂亮不说，还玩得一手好枪，兄弟们可得事先掂量一下。
矮胖子说，女人玩枪？这倒是新鲜得很。
罗德政说，罗德仁的大老婆死了，明天就下葬，这倒是个好机会。他忙丧事，一定不会有所防备。
矮胖子看着罗德政，嘿嘿一笑：你想借刀杀人，老子早看出来了。不过为了以后的合作，老子就给你个面子。记好了，这桩买卖做了，你就欠老子一个人情！
罗德政拱手道，兄弟的盛情，在下自当牢记在心。
四：神枪（1）
就在罗德仁的太太王金凤下葬那一天，土匪突然来到上罗莆。
人已经下葬，道场也做完了。罗德仁家的院子里只有一些乡邻在帮忙做杂事。事情已经差不多完了，夕阳从雕的房背上斜射到院子里，四五张饭桌摆在院子中央，饭桌上放着一瓶白酒，热腾腾的菜已经上桌，只等入坐。
土匪是从上罗莆的北面骑马过来的。上罗莆北面是绵延的群山，缈无人烟，只有一条羊道。那六匹马从山道里过来，一到大路上，就有人看见了。土匪们的腰上都挂着盒子枪，看见的人马上就想到了土匪。他们叫喊着土匪来啦，扔下锄头就跑。那时候晌午虽然已过，明晃晃的太阳依旧挂在高空。坐在自家门口歇凉的人听说有土匪，他们不相信，说土匪都是晚上才出现，大白天的会有什么土匪？可还是忍不住站在院墙上看。他们看见那几匹马跑得飞快，马蹄激起的烟尘腾起来，风刮过一般，马上的人杀气腾腾。他们赶紧转身回屋，把门抵得紧紧的，兀自喘息着，心突突直跳。
六匹马径直跑到罗德仁家的大宅门口才停了下来。土匪们下了马，大摇大摆地入了槽门。院子里的人脸上都显出惊愕之色，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几个陌生人。
罗德仁迎上去：各位是……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矮胖子。矮胖子哈哈一笑，说，鄙人刘三关，这几位都是我的弟兄。
罗德仁的脸色煞变，说，你们这是……罗德仁认出其中的一个人了，虽然蒙着面，可是他看见那个人的额上横着一块长长的刀疤。
刀疤脸说，你就是罗德仁吧？你叫我周疤子就行，从前我们好像见过一面。咱听说贵太太英年早逝，特地赶来送葬，怎么，不欢迎吗？
罗德仁知道麻烦来了，黯然道，太太已经入土了。
刘三关“呀”了一声，说，那么快啊，看来我们是来晚啦。不过远来的就是客，何况旅途劳累，我的兄弟们已经饿了，我们就喧宾夺主，先入座啦。
罗德仁的脸色有点难看，说，请。
土匪们坐下来，解了面巾，肆无忌惮地吃起来。院子里的人都放下手里的活，胆战心惊地看着土匪们，站得远远的。有的悄悄往外退。刘三关的大名在罗莆一带无人不知，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的人也从来没在罗莆出现过。人们不知道这些不速之客大白天来干什么。
刘三关夹了一片肉放进嘴里，若无其事地说，请大家都别走。大家都知道我刘三关是土匪，你们出去必然是报官，若是那样，我和兄弟们还能活吗？
没有人再敢出去了。罗德仁首先想到的是枪。他的枪还放在屋子里，没带在身上。他退后几步，要去拿枪。可是刘三关突然亮出枪来，眼睛依旧看着面前的酒菜，冷冷地说，各位都别动，别打什么歪主意。我刘三关好说话，可是咱的枪不认人。
罗德仁暗想着对策。土匪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突然来上罗莆呢？他知道土匪入宅抢劫都是在夜间行动，刘三关在大白天到上罗莆，难道只是为了钱财？自从三年前跟刘三关的人发生冲突，导致顾青丧生之后，他的马帮再不敢轻易走巡司这条道。即使要走，也要约上上百人的马帮。后来刘三关的人虽然也偶或出现，可是罗德仁的马帮尚未遭到抢劫，双方也没再有过冲突。今天刘三关的突然出现让罗德仁猝不及防。土匪有六个，都带着短枪，而自己这边的人，除了他，院子里有阿贵、阿虎，还有近二十个村里的人，可是他知道他们都是胆小怕事之人，见到土匪，早已吓得抖毛了。阿贵是个无用之人，平时废话多，但没见过什么世面，如果动起手来，只有躲的份。阿虎虽然常跟自己跑，但是是个楞头小子，起不了什么大作用。院子里还有其他一些人，男人只有秋生这个书生，可是太稚嫩，若要他跟土匪动手，他更不放心。香莲、顾嫂和小云自然也在，而一旦动起手来，他最担心的也是她们。
罗德仁决定破财免灾。他朝土匪们走过来，说，各位光临寒舍，在下真是荣幸之致。我太太刚过世，家里乱得很，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兄弟们海涵。来，我敬大家一杯。
刘三关说，不客气，坐。
罗德仁把杯子都倒满，端起来，说，来，我先干为尽，兄弟们吃好喝好。
刘三关不端杯子。他站起来抹了抹嘴说，差不多了，大家都吃好啦。酒就不敢喝了，还要赶路呢，告辞。
罗德仁知道土匪决不只是来吃一顿饭。他喊：红霞，取两百块钱来，给兄弟们做盘缠。
红霞在里屋说，来啦。
刘三关道：盘缠嘛，兄弟们还有。他四顾了一下，说，顾青呢，怎么不见顾青？
罗德仁的脸色变了，说，顾青兄弟已经死了好几年了。 。。
五：神枪（2）
刘三关说，哦。听说他老婆孩子在你这里？
罗德仁说，她们无依无靠，照顾一下，应该的。
顾嫂突然冲过来，一头朝刘三关碰去，嘴里哇哇地叫着。刘三关抓着她的头发，随手一甩，顾嫂就跌在地上。她爬起来，又要去撞，可是被罗德仁挡住了。小云过来扶住顾嫂，怒目圆睁，盯着刘三关：我爹是被你们打死的？
刘三关哈哈大笑：这就是顾青的老婆和女儿吧？
罗德仁竖起眼睛吼顾嫂和小云：在这里掺和什么？滚到屋里去！
刘三关说，这小姑娘，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再过两年，肯定是个大美人。他看着罗德仁：这样吧，就送我做个压寨夫人，我还没有压寨夫人呢，我不急，可是兄弟们急啊。
罗德仁尴尬地笑道，刘兄别开玩笑，她还是个孩子呢。
刘三关淡淡地说，不是孩子了，你不见她已经长出点女人的模样来了吗？罗兄就别客气了，就算我刘三关欠你个人情。兄弟们，带人，走！
两个土匪过去，架着小云。小云哭起来，挣扎着。顾嫂又往土匪身上碰，可是被一个土匪踢了一脚，躺倒在地上。
罗德仁赶紧朝刘三关拱手说，刘兄息怒。顾青都死了三年了，只剩下这婆娘和不懂事的孩子，就请你们放过她们。
刘三关说，他死了三年？可是我的兄弟也死了三年！我兄弟死的时候光棍一条，什么都没留下！
罗德仁神情黯然道，都是兄弟，他们都走了，如今想起来……就当是他们命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刘三关恨恨的说，那你说，是你兄弟的命重要，还是我兄弟的命重要？
秋生突然上前一步，盯着刘三关：你们不要王法了？大白天抢人！快把人放了！
罗德仁低声吼道：秋生给我滚开！这里没你的事！
刘三关嘿嘿一笑，说，这个年轻人，也是你兄弟吧？有胆气！怎么说，年轻人，来我们玩玩？
秋生说，你把人放了，你走你的，我们不报官就是。
刘三关大笑：报官？是不是那个曹乡长？你叫他来，他不给老子磕头，老子给他磕头！
秋生朝罗德仁说，爹，他们凶什么？还不是凭几杆枪！我们也有枪，跟他们干就是！我不相信他们走得出我们家院子，还走得出这上罗莆！我们上罗莆也有好几个团丁，我不相信他们知道土匪在这里横行霸道还会无动于衷！
土匪们纷纷掏出枪来，指着罗德仁和秋生。刘三关说，我知道你们家有枪，你们可以朝我们开火，把我们都打死在这院子里，然后去报官，还会得到奖赏。我们那些没有来的兄弟，也一定不会找你们报仇的，哈哈！兄弟们，带着我的小压寨夫人，走！
罗德仁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红霞出来了。红霞说，谁要钱？我拿出来啦。
罗德仁说，再拿两百块给兄弟们做盘缠。刘兄，还请把这孩子留下。
红霞说，一共四百块，那不是抢人是什么？
刘三关停下，看着红霞，扬了扬手里的枪：这位是二太太吧，听说还会玩枪？长得也挺水灵！哈哈，我们就是抢人的，土匪！怎么样，你也跟我去，做个压寨夫人？
周疤子笑道：刘大哥，你已经有个小压寨夫人了，这个就送给兄弟我吧。
红霞瞥了土匪们一眼，说，原来你们有枪才那么嚣张。枪谁没有？我也有。
红霞手微微一动，手里突然多了一支盒子枪，没有人看清她的枪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土匪们见红霞亮出了枪，也纷纷把枪举起来。
红霞说，是不是要比比谁的枪快？
院子里突然“啪”的一声。人们看见一个土匪的手在抖，他的枪已经掉在了地上。有人尖叫。
刘三关叫道：娘的，敢开枪？他手里的枪扬起来，人们听见院子里又是一声枪响。有人朝门外跑，有人朝敞开的屋子里钻。
刘三关怔在那里，手慢慢地缩了回去。人们看见血顺着刘三关的耳朵淌下来，染红了他的衣领。
红霞说，都别玩枪，玩枪没意思。红霞一扭身，进了屋子。
刘三关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对随从的土匪说，把人放了，走！
丢掉枪的土匪从地上拣起枪，五个人出了院子。众人愣怔地站着，听见院子外有几声马的嘶鸣，马蹄声渐渐远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一：前奏（一）
１
中午时分，陶富贵来到罗德仁家。
陶富贵说，老爷，孟世发昨天把他的房子抵押在我这里了，三十块大洋。
罗德仁说，败家子一个！又是赌博又是抽大烟，那点家底，被他败完了。
陶富贵说，您看他那名字，取得多动听，世发世发，世代发财，偏偏到了他这一代，三亩薄地卖了不说，现在，连他祖上留下的房子也怕是保不住了。按说他家也是书香门第，他爷爷当年是书塾里的先生。孟老先生要是泉下有知，怕是死也不能瞑目。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这辈子，如何说得清！
罗德仁脑里浮现出罗宗凯的样子，而河西的大片土地也在他眼前晃呀晃的，罗德政家的大院刺痛了他的心。
罗德仁说，他那房子当街，虽说破旧了点，三十块洋钱还是能值。
陶富贵笑笑：他当了房子立了字据，可是还死要面子，叫我别跟人说，说是一到期限就赎回去。如果他到时候赎不回去，老爷倒是可以再开个铺面。
罗德仁叹了一口气说，现在生意不好做，四川这条路是越来越难走。狗日的匪帮多得不得了，不好对付。
陶富贵在罗莆镇上给罗德仁做掌柜，虽说只是货栈，也兼一些别的生意。十多年下来，罗德仁给了他不少好处。他的日子越是过得有滋有味，就越是感激罗德仁，对罗德仁忠心。罗德仁也信任他，很多事情都让他自己做主。
秋生在一旁收拾东西，娘已经安葬了，他要回县里念书。秋生说，他家那房子，起码值一百块。如果他赎不回去了，应该再补偿他一点。我们做生意靠的是诚信，不能因为一点小利就趁人之危，坏了名声。
罗德仁沉着脸说，你读你的书就是，生意场上的事情，现在还轮不到你插嘴。
陶富贵笑道，老爷，孟世发家的姑娘彩云跟大少爷在志远书斋同过学呢。
罗德仁说，他家的姑娘也读过书？我还以为只有香莲才那么任性，吵着要进什么学堂！
陶富贵说，孟世发那个败家子，一直都不大管她姑娘，所以姑娘做什么，他也懒得去管。他成天泡在烟馆和赌馆里，哪有别的心思！可是他姑娘说是要去县里的学堂读，他没准。县里不比镇上，念书要花钱，他的钱是要拿去赌博和抽大烟的，哪里舍得拿去供书？也是，姑娘么，认得几个字就行了，还去什么县里读书。就是官家小姐，在学堂里抛头露面也不好。这不，你看，那个彩云，现在是什么样？成天灰不溜湫的，像个长工。念书不念书，还不是一样么。
彩云怎么了？秋生的心像被蜇了一下，他问陶富贵。
陶富贵说，孟世发不是有老婆的么，他老婆受不了他的气，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一个家全靠她姑娘撑着，要不是有他姑娘，狗日的日子不知道怎么过下去！
秋生闷闷不乐地收完了东西，对罗德仁说，爹，今天我不用坐家里的马车去镇上了，我到镇上再雇车。
罗德仁说，还是叫你德福伯伯送你去，反正是自家的马车。再说，顺便也可以送送你陶叔。
陶富贵说，算了吧？我还是自己走回去。
罗德仁说，反正是顺路，就坐车。
陶富贵说，我来还想跟老爷说，老爷也有一阵子没去货栈了，铺子里的货又少了，我也收了不少山货，够走一回了，马帮打算什么时候下四川？
罗德仁说，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安排。
现在罗德仁怕听“四川”两个字，他怕走这条路。自从土匪刘三关来他家里闹了一场，他就更担心了。虽然那天亏得红霞出手，土匪没捞到好处，但是仇怨越来越深，土匪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因此，以后的路会更加难走。下四川的路有两条，原来那条是不能走了，即使走另一条，一旦被刘三关知道，也是凶多吉少。
阿贵把马牵出来，罗德福已经把马车套好。罗德福是上罗莆的车把势，赶车在行，也给罗德仁家租有土地。罗德仁家有辆马车，太太王金凤在世的时候，要去镇上，就叫他赶马车，香莲在罗莆，来去也要坐车，久而久之，罗德福就成了罗德仁家的车夫。十几年前，从上罗莆去罗莆的路虽然宽敞，但不平坦，行不得车，王金凤雇人把路休整过了，这样，那条路就成了马车路。路就顺着罗莆河往下走，从前，河东河西的人去罗莆都要走那条路。可是河西的罗德政家例外，他家的人去罗莆镇，就顺着河西往下走，要到罗莆镇的时候，才穿过石拱桥过来。那道石拱桥是罗德政修来方便自己的，结果，罗莆河西的人都走那条路了。这样，在罗莆河两岸，出现了两条并行的道。
罗德仁见秋生就要上车，突然喊：秋生你过来。
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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