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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锋怪异的真话集:尾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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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鱼。
  辣群就是辣鱼。所谓辣,就是指用辣药(用茶饼与一种叫作“教子”的中药碾成)来辣鱼。这种辣药,辣性奇强,鱼一碰到它,就会剥落鳞片,浑身乏力。所谓群,就是指鱼群,确切地说,是指随潮水而动并抢先一步到达上游的鲻鱼群。
  辣群是一门绝活,需要超人的感觉和技巧。
  在塘河、水井、溪潭、水圳等地方辣鱼,投药后,辣鱼者大可不必犯急,你可以坐在一侧,先抽几口烟,先打一回瞌睡,如果是合伙的,大家先聊一会天,先甩几回扑克,然后用捞网再慢慢捞鱼就是了,反正中了辣药的鱼,或死或晕,它们绝大部分就漂浮在所在水面,插上翅膀也逃不了。但在海里辣鱼,你就断断不可这般悠闲潇洒了,因为海水一涨一退,在运动,而水很混浊,区域又宽阔,况且,海里的鱼即便死了晕了也是很少漂浮的。所以,在海里辣鱼,你想依赖捞网捞取成果,那是根本行不通的。有鉴于此,芙蓉当地一些海上好手,摸索出了一种“赶鱼下凹”的办法——先在下游垒好补鱼墙,挖好缺口,补上网(当地人称之为凹),然后在上游投放适量的辣药,让鱼接触后不至于毙命而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使之顺流而下,最后教它们自动地一沓沓地投进那些“凹”。显然,采用这种办法,就省去了烦琐的捞鱼过程,你只要将那些“凹”收拢来,倒出里头的鱼,沉甸甸的收获,就到手了!
  可以这么说,辣群是升级了的“赶鱼下凹”,它具有很强的变通性和机动性。因为你想“辣”的是随潮水而动的鲻鱼群,所以,作为辣群者,第一步,你必须先畅开鱼路,以保证鲻鱼军团在潮水上涨之时,能顺利地从下游抢先进入上游,第二步,你再伺机投放辣药,借以“赶鱼下凹”。但这样操作,便产生一个矛盾:你要畅开鱼路,你就不能在投放辣药之前,先在下游垒好补鱼墙,否则,潮水被补鱼墙拦腰隔断,鲻鱼就无法从下游跑向上游,上游也就无鱼可辣;而你如果不先垒好补鱼墙,布好网,水海相连,那你就无法逮住那些接触了辣药的鱼,投药也就失去了意义。当然,你如果换种思路,先给鲻鱼放行,再垒补鱼墙,再投药,那也未尝不可,但那样做,时间断断不允许,因为滚滚而来的潮水会很快淹掉补鱼墙,使得你的投药之举最终成为“菜篮打水一场空”。对此,芙蓉的海上高手便使出了一个绝招——他们先垒好半条补鱼墙,并布好网,墙的另一半则空着,算是“网开一面”,给鲻鱼放行,然后,估摸鲻鱼军团已从下游进入上游,便立即投放辣药,一边急急地用事先准备好的竹排封堵补鱼墙的豁口,这样一来,既做到了有鱼可辣,又让接触了辣药的鱼无路可逃,可谓大功告成。但这样做,何时投放辣药,其时间必须计算精确无误,否则,快一分钟,可能辣药接触不到鲻鱼军团,使得辣鱼计划全盘落空,若慢一分钟,虽说辣药接触到了鲻鱼军团,但从下游汹涌而来的潮水说不定恰好把补鱼墙给淹没了,这样,结局就更惨了!其实,辣群之难,难就难在这里,而它的高妙之处也就在这里。它简直可以称之为一门艺术,称之为一门凭借某种超凡感觉断事的绝活。
  正是因为辣群之举不无高妙,所以其收获往往十分可观,一场下来,多者成千上百斤鱼,少者,也有几十斤鱼;同样,也恰恰因为辣群之举不无高妙,芙蓉真正掌握这门艺术或绝活的人,顶多不超过五个。自然,后者对鲻鱼军团来说,这是不幸中之大幸,而对当地那一片半咸不淡的水域来说,那又何尝不是一种有保留的侵犯,何尝不是一种带有人文建设意义的开发。
  二○○三年八月二十九日于乐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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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荡钟声
一千四百年前,一个叫诺讵罗的和尚,在大龙湫边上坐化后,他的徒弟为之建塔立庙,敲响了雁荡山第一钟。自此,雁荡开山凿胜,锲入红尘。一千四百年之后,准确地说,公元二○○一年一月一日六时四十一分五十四秒,雁荡山主峰百冈尖,又骤然响起了雄浑的钟声,钟声持续律动了二十一下,它以寓言的方式,演绎了一个崭新而惊喜的发现。
  这个发现就是:登上百冈尖,你可以捕捉到中国大陆新世纪新千年第一缕阳光。其实,这是一个美丽的陷阱,要害是怂恿你上山,更引诱你明年后年年年再来登山。我也掉进了这个陷阱,而且,当钟声响起、第一缕阳光走进我的眼睛的时候,我同上万名登山者一样,纵情欢呼呐喊,而当太阳接踵而至的时候,我也伸出一只手,让太阳慢慢地爬上透明发红的掌心,然后将它牢牢地定格在相机的镜头上。
  这是千年等一回的盛事,我没有理由不兴奋。然而,我更兴奋的是,雁荡山终于走出了“游山不爬山”的误区,开始正式步入“山中游”、“山顶游”的历史。
  其实,雁荡山根植于东海,海拔高度年年在提升,山上蕴藏着丰富的风景资源。可以这么说,过去和现在,雁荡山一直缺少的不是风景,而是发现。发现是开发的价值依据,它比开发更重要。
  北京大学世界遗产研究中心确认,雁荡山是一座典型的流纹质破火山,形成于一亿年之前,它由流纹岩构筑的充满个性魅力的自然风景景观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具有很高的科学和美学价值。——这是大发现。
  北宋科学家沈括认为,雁荡诸景“自岭外望之,都无所见,到谷中则森然干霄,原其理,当是谷中大水冲激,沙土尽去,惟巨石岿然挺立耳”。沈括的这席话,确立了雁荡山是世界“侵蚀学说”的发源地。——这也是大发现。
  明代大旅行家徐霞客三顾雁荡,他不惜生命,登高攀险,先后探明了“雁湖”、“天聪(窗)洞”等许多人迹罕至的景点,并留下了令人口齿生香的《游雁宕山日记》。今天,徐霞客不畏艰险、追求真理的人格力量,被学术界称之为“徐霞客精神”,并被认同为当代“温州精神”的滥觞。——这是中发现。
  今人许宗斌认为,登泰山是走进历史,走进庙堂,而游雁荡则是融入自然,融入造化。他同时认为,词有豪放、婉约之分,景亦如此,山亦如此,然而二者并俱,即豪放不失婉约、雄奇不失蕴藉者,惟有雁荡。许宗斌的这些观点,具有较高的美学价值,它对雁荡山的开发定位会产生积极的影响。——这也是中发现。
  一九八六年仲夏,一位傻小子忽然冲着大龙湫的龙门,傻乎乎地说:“上面有个繁体的‘龙’字。”过了十二年,这位傻小子又忽然冲着观音洞和北斗洞,大发厥词:“观音洞形同合掌,那是和尚在作揖;北斗洞形同拱拳,那是道士在作揖。前者是佛教,后者是道教,它们各得其所,断断不能错位。”这位傻小子名字叫倪蓉棣,他的胡诌,给香气四溢的导游小姐增添了许多笑谈。——这自然是小发现。
  回顾近现代雁荡山的开发史,有过中小发现的人固然不少,其中袁良安、谢军、胡牧、周守华、南伟然、施立勇、黄士华、滕万林、杨舞西、陈明猷、马升永、许宗斌、张侯权、张文兵、杨晓明、李振南等,他们还把自己的发现和心得,用文字或图片,精神地记录在自己的专著或专章里。正是因了他们的发现,雁荡山才令人常游常新、百看不厌。然而,泱泱雁荡山,纵横几十里,穹崖巨嶂、深涧幽谷之中,还潜藏着大量的自然景观,而许多烂熟于心的风景,眼前仍需点化,仍需升华。因此,上述诸君的发现还远远不够。我们有理由渴望、期待更多的发现。
  伫立在百冈尖上,眺望新世纪新千年第一轮红日从海平线上冉冉升起,我忽然觉得大自然是多么的伟大,而红尘万物是多么的空洞。钟声已离我而去,但它浑厚的颤音仍在我的心中久久回荡。的确,钟声像一个寓言,它可以被理解为某种祝福,可以被诠释为某种真谛,也可以被破解为某种理念,但我还是朴素地把它看作是一个声音,一个发自雁荡山深处的急切呼唤:
  我们渴望发现!我们期待发现!
  二○○一年一月二日于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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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庐山
最近,我去了一趟庐山。
  庐山,顾名思义,它像房子一样的山。房子应该是暖和的,但庐山给我的第一个感觉,却是凉,甚至有点冷。在赤日炎炎的七月,这种凉,这种冷,就像刀子划过肌肤一般的深刻。我由此推断,当年江西的官僚很会讨好人,居然让不轻易出门的毛泽东,从老远的北京城跑到这里来避暑。可以这么说,中国现代历史上演绎的许多悲壮故事,都逃不出庐山的一个“凉”字或“冷”字。
  庐山到底是什么模样,它真的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吗?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是我的脾性。因为我无论看哪座山,尤其是看那些被神化了的山,总爱与清晰拉开距离,采用模糊的眼光。在庐山的那两天,我只记得,自己忽儿在雨雾中消失,忽儿在烈日下出现,在阴阳多变的世界里放纵自己的双脚,无所顾忌,独来独往,很自由,就跟传说中的仙人一般超脱飘逸。只是,也许过于自由了吧,我犯了一个不该犯的低级错误——在进入庐山的翌日上午,我先在烈日之下气喘吁吁地结束了南坡某个峡谷的幽长路程,继尔在北坡浓厚的雨雾中艰难穿行了一个小时,但竟没有发现与我擦肩而过的气势磅礴的“三叠泉”,而“三叠泉”恰恰是我此行追寻的终极目标!我为这件事大喊冤枉,并把责任更多地记在庐山的账上。的确,庐山是一座自由的山,是一座充满陷阱的山,它误导了我。它有自己的小气候,这是因为它一边拥有鄱阳湖,一边拥有长江,水气多,山岚多。因了这种小气候,庐山就显得晴雨多变,山中许多原本清晰的东西,简单朴素的东西,忽然因此变得扑朔迷离、复杂起来,令人难以捉摸,令人难以识破真相。其实,这种小气候是不无危险的,它容易让人在自由和超脱中走失方向。这是我游览庐山的第二个感觉。
  在庐山,我还冒雨造访了仙人洞。
  仙人洞是庐山的一个价值符号,它早在三十年前就已锲入我的脑中。它是一处道教的所在,由于被神化了的人所神化了,因此,今天洞里洞外都是人,且香烟缭绕,显得相当热闹。但论本相,仙人洞又小又浅又大路货,除了“天生”,实在没有其他什么看头、说头,更别提它襟带“无限风光”了。如果说,它以前住过“仙人”,那仙人档次也太低了。毫无疑问,它的地位受到了质疑和挑战,洞前留下了许多失望甚至讥笑的声音。我是“名人怀疑者”,原本就料知,仙人洞未必有真名堂。因为毛泽东跟李白一样,都是浪漫诗人,诗人说话本身就爱夸张,何况浪漫!所以,面对仙人洞,我没有失望,恰恰相反,倒有一种从事理印证中获得了某种满足的*。在仙人洞通往“险峰”的崎岖山路上,雨下得越来越大,峡谷里雾越来越稠,我回眸仙人洞,仙人洞隐没在一片迷濛中。我忽然感悟到:仙人洞再差劲,再不怎么样,它也是打不倒的,因为它已被神化了。在中国,神化了的东西都往往存在于朦胧中,而这些东西连同朦胧又往往成了不朽的思想和精神。从这点上说,怀疑名人是苍白无力的,向名人举手投降并将神化进行到底,那才是明智的选择。
  这是我游览庐山的第三个感觉,也是我众多感觉里面最无奈最麻木也最带有流俗、献媚倾向的一个感觉。
  二○○三年七月十四日于乐成马车河
  

去婺源吧
近日,我去了一趟婺源。
  婺源满眼是农村的味道。它田是田,村是村,山不转水转,很合风水。村头多半有大樟树,树上有的贴着小红纸。田塍上慢腾腾走着的,是大黄牛,河里有撒网打鱼的船。巷弄里狗多,也有鸡,竹林里红来绿往,鸟声啁啾。而旷野上,路没有一条是直的,地没有一处不是绿的——种庄稼的地方,瓜是瓜,豆是豆,长得疯,而撂荒的地方,野草也蓬勃,里头还藏着各种小虫。我拍照片,钻过草丛,手臂痒得要命,一抓皮肤就发红。我给赶羊的大嫂拍照,大嫂双手遮脸,咿咿啊啊,完全是农村的羞涩。
  李坑是婺源最经典的村。它一把年纪了,粉墙黛瓦、飞檐戗角中,处处可以找到古徽州的影子。风水墙,天井,雕满各种文化符号的门窗,床底下的木盆,巷弄里的石板,水池里浮着的铜盆,青苔漫布的深井,名人宅第里的字画楹联,等等,都是老祖宗的东西。走进一座古宅,我发现,有位妇女躺在床上睡大觉。这张床很古董,满身都是宝贝。这位妇女好奢侈,好大方。在另一座古宅,我看见,一排高高的门板,雕满了精细的故事,而前头横着一根竹竿,竹竿上色彩斑斓,晾着女主人的衣裳和胸罩,女主人虽然没有出现,但她怎样过日子,我知道。在一口古井边,几位青年还抄告我一首民谣:“一把扇子七尺长,张生买来送红娘,红娘打开扇子看,上面雕起十数行:一画桃园三结义,二画韩信追霸王,三画吕布戏貂婵,四画磨房李三娘,五画红娘通书信,六画张生跳粉墙,七画天上七仙女,八画仙人吕洞宾,九画九龙来戏水,十画童子拜观音。画了日头又画月,月里沙柁树一根。”的确,李坑的主人都是农民,他们骨子里坚守着传统,古朴已成为一种生活状态。难怪,有位少年端坐在临巷的小屋里看书,四壁挂满字画,桌上摆着文房四宝,而怪怪的木桶椅子,腰间开着口,里面塞满了书,其情景,俨然是一幅古人读书图。也难怪,溪口引进的那几条游船,生意清淡,有位船夫居然在打瞌睡。
  李坑也恬静、安祥、快乐。它依山傍水,田垅青翠,一条小溪穿村而过,溪里满是两岸房子的倒影。溪上空架满了小桥。溪水欢欢地流,水草被拉得又细又长,小鱼窜来窜去,一拨又一拨。溪埠头,有妇女在洗衣裳,水被拨弄得噼啪作响。临溪的民宅,阴凉处,石阶上,不时见到三两个老人,坐在那儿聊天,夹有呵呵的笑声。我看见,有三个小孩扑在木板桥上钓鱼,没有钓竿,只有钓线和钓钩。还有,几个顽童在跳水,又喊又叫,其中有光屁股的,他们爱在桥上先来一个侧身翻,然后栽下溪去,于是,溪面上水花四溅。游客们在溪畔抢位子,争着拍照。他们眼中的李坑,自然是世外桃源,而收获的,自然是古风盎然的诗。我就拍了许多这样的诗。
  婺源的江湾村也经典,它几乎是李坑的翻版。不过,江湾是*的故里,多了几分神秘。*的祖宅,大块已荒废,园子里长满野草。村里没有钱重建房子吗?不是,只是时间未到,抑或留个故事,想与历史挂钩。村北首有座山,山脚有一溜绿地,称龙脉,上头盖了长廊。长廊仿古,用料粗,盖得结实,只是梁柱上,光秃秃的,少了雕刻的名堂,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百把米,有点乏味。为什么不雕些故事呢?也是时间未到。村里建有江氏宗祠,还有牌坊、戏台,都是仿古产品,颇有气派。广场很大,站在那里留影,人显得很渺小。导游在宗祠里说些什么,我没有听。但我知道,她肯定会演绎这首民谣:“黟县蛤蟆歙县狗,祁门猢狲翻跟斗,休宁蛇,婺源龙,一犁到头绩溪牛。”自然,在古徵州六县中,婺源属龙,是最有名堂的,而这条“龙”就潜在江湾,江湾了不得!我站在宗祠“永思堂”正前方,孤零零的,朝大门外看,想象今后的热闹,眼前晃晃的,仿佛全是人,全是香火。我忽然明白,江湾完全是农民的作品,讲风水,讲排场,讲光宗耀祖,而在求神祈福方面,特别有耐心,有期许。因此,江湾留有许多伏笔,好戏在后头。
  婺源好看的地方还很多,比如清华廊桥,比如大鄣山卧龙谷,比如鸳鸯湖、月亮湾,它们单挑都有实力。特别是清华廊桥,长一百七十米,宽七米,它是宋代廊桥的绝版。其桥下的碇步,一百多级,拾步而过,流水淙淙,耳边回响的全是田园牧歌。廊桥又名彩虹桥,古代学子们进京赴考,或金榜题名,仕子们离乡赴任,徽商们出门远行,都要经过这里讨口彩。婺源所以名人辈出,文风鼎盛,“一门九进士,六部四尚书”,当地人都说,这全是借了廊桥的彩。什么叫农民意识?什么叫耕读文化?廊桥是面镜子,这正如它的倒影,深邃、坚韧而永远。我注意到,不论在廊桥,在卧龙谷,还是在李坑,在江湾,水都很长,都很旺,而水中的红帅鱼,随处可见,它们真的很帅,总是顶着水流,停在水中,像蜻蜓一般潇洒。自然,婺源拥有如此灵性的水,难怪土地滋润,田庄景气,农人怡然,书香四溢;难怪站在水碓房里,听水车嘎嘎转动的声音,我脑子里满是舂米、捣年糕的景象,而心中涌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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