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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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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越晒越聒噪张原心里想着王老师先前说的话,婴姿师妹也在研读《春秋》,莫非她还想继续为我拟题?或者说要在春秋题八股文胜过我?

张原摇了摇头,在烈日和蝉鸣声中前行。

商周德不在府上,张原主仆便径去白马山,到茶园小码头上岸时,见还有一条商氏的小船泊在岸边树荫下,船娘道:“张公子,我家大小

姐也在山上。”

张原应了一声,与武陵拾级上山,一入白马山,茶树浓荫匝地,即有微风拂拂,将至竹亭茅舍,见有两个健壮仆fù坐在山道树荫下闲话,见到张原,满面堆笑道:“张公子来了,大小姐就在上面。”

张原来到茅舍外,见小婢云锦坐在门前用草叶编蚱蜢,见到张原,云锦赶紧站起来,正待说话,张原摆摆手,云锦便不作声,只是微微笑,朝书室指了指,双掌一合,垫在颊边,脑袋一歪,做个入睡的姿势张原摘下草帽交给武陵,迈步进入茅舍书室樟木雕刻的柳叶窗阳光明亮,书案上那卷《左氏博议》轻薄的纸张随风翻动,一具七弦琴静默无声,一只白瓷茶杯,茶盖仰放在一边,杯里茶水七分满,细芽茶叶浮浮沉沉,淡淡茶香沁人心脾商澹然一手支颐,肘撑书案,正闭目小寐身穿天青sè窄袖柑子,纺绸质地,轻柔绵软,勾勒曼妙身段,上身微侧,小腰依然tǐng直,很美。

张原在书案边另一张竹椅上坐下,细看商澹然的睡姿,肤sè白里透红,天热微汗,更显肌肤水nèn,细密的睫毛覆下,眼痕深深,眼梢上挑,鼻粱高tǐng,因为一手撑着一边脸颊,那边嘴角便向上勾着,好似在笑,嗯是做好梦了吗?

小婢云锦在门边探了一下头,见张公子坐在那看她们大小姐,并未非礼,便捂着嘴笑了笑,缩回脑袋,与武陵在门前小声说话。

张原干脆也以手支颐,和商澹然侧脸咫尺相对但觉商澹然气息芬芳,盈盈jiāonèn触手可及,怎不让他心跳加快,爱yù渐起也许是张原的呼气或者心跳惊扰了这小寐中的女郎,商澹然突然睁开眼眼神有短暂的míméng,瞬间就变得清明,赶紧身子坐正,俏脸霎时绯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心“怦怦”乱跳。

“惊到你了吗抱歉啊。”

张原也坐直身子,微笑着看着自己的未婚妻。

商澹然执起案头的纨扇,轻轻摇了几下,这才问:“你这时候怎么来了?”

张原道:“一早就出家门了先去了*庵先生府上,请教制艺在老师那里用了午饭才过来的。”伸手在七弦琴上一拨“铮”的一声响,说道:“澹然把琴搬上山了,妙哉,有耳福了。”

商澹然道:“这天太热,手易出汗,不能弹琴,张公子愿意听的话明日早间我试一曲。”

张原道:“甚好。”

商澹然见张原肩头有汗迹湿痕,便问:“张公子要饮茶吗,西瓜也有?”

“西瓜?”张原喜道:“在哪里?”

商澹然道:“在娄隐泉中浸着呢。”便出门吩咐云锦:“去叫孙妈把泉中取西瓜来。”

小婢云锦道:“婢子去取。”与武陵两个兴冲冲去了,不移时,武陵抱着一个虎皮西瓜来了,书室里有裁纸刀,剖了瓜分食,凉爽甜美。

商澹然听张原说鉴湖干涸之事,便道:“二兄作为会稽乡绅今日也去县衙共议救灾之事,听二兄说这绍兴八县除了上虞开春还下过两场雨,其他七县都是干旱,米价已然上涨。”

会稽商氏是大族,除了拥有数千亩良田外,还有茶园、果园、米铺、绸缎行,这其中属于商周祛名下的田产却不多,论起来,生员功名的的商周德比其兄商周祛要富裕得多,很多官员立身严谨,自持清廉,但其兄弟族人十余年间就都是富家翁了,就连刘宗周也是如此,刘宗周自己刚正不阿,自奉微薄,罢官出京只有一仆一驴相随,但其山yīn水澄刘氏家族却是当地富豪,钱财利禄如蚁附膻,会自然而然向官吏及其族人聚集商澹然又道:“张公子筹建义仓顺利否?”

张原道:“都还在预料之中,就不知道这干旱持续到几时,多想这些事除了愁闷也无益,我们还是读书,不早总会过去的。”

商澹然“嗯”了一声,为张原读吕祖谦的《左氏博议》,读读歇歇,一个下午能读一卷。

次日一早,商澹然上白马山竹亭鼓琴,张原一边倾听,张原对古琴不大能欣赏,觉得有些弦音颇涩,不甚悦耳,但闻弦歌知雅意,看着商澹然弹琴的样子就觉赏心悦目,纤手拨琴弦,皓腕凝霜雪,坐听竹风敲石瞪,幽径闲居消永昼一白马山消夏真是惬意,有澹然相陪,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是六月底,期间六月十九是张原的生日,商澹然送了一块玉佩给张原,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六月二十九傍晚,张原正送商澹然下山,在茶园码头见一个商氏仆人带着穆敬岩从东大池河滩走了过来,这东大池已经只有河〖中〗央有两三丈宽的水,暴lù出大片的河滩,商澹然往来白马山都是步行了,好在不远,一里多路。

穆敬岩道:“少爷,青浦杨秀才和金秀才来拜访少爷,午后到的。”

张原喜道:“杨石香来了吗,金秀才,想必就是那次在水仙庙见过的青浦文社的金伯宗,这大热天的,有朋自远方来,着实快哉!”便对商澹然道:“澹然,我这就要收拾东西回去了,这些日子实在有劳你了。”

白马山之夏就这样过去了吗,商澹然有些惆怅,这是她有生以来最甜美的时光,商澹然含笑道:“我陪你上山收拾东西。”

拾级上山时,张原牵住商澹然的手,虽然二人sī下里常常握手轻摩,但有婢仆在场,商澹然却是不肯这样的,这时因为张原要搬离白马山茅舍,商澹然心中甚是不舍,就由着张原牵着她的手一路上山,将至茅舍,商澹然轻声道:“张郎,何日再来看我?”

这是商澹然一次称呼张原为“张郎”虽然谐卒不大好听,张原依然大喜,将掌中那柔软的纤手轻轻摩挲,说道:“七夕来见你,可好?”

商澹然应道:“好。”

张原道:“七夕相会,盼你让我达成一个心愿”

商澹然心“怦怦”跳,低声问:“什么?”

张原道:“让我亲你一下。”话一出口,眼见得这女郎白皙的后颈都泛起玫瑰sè,真是yòu人啊,真想今晚就洞房huā烛,嗯,就是这么想的,十六岁、十六岁,我怎么才十六岁呢。

商澹然抿着嘴,不吭声,轻提裾裾低着头走路,她这是默认了,商澹然是这种xìng子,若她不肯答应的事,就会明言拒绝半山茅舍到了,商澹然帮着张原收拾好衣物和书籍,张原把商澹然画的《白马山居图》也带上,一行人回到商氏大宅,商周德要留张原用晚饭,张原婉辞道:“二兄,我即刻便要回去,有从青浦远道来访的文友,怎好怠慢。”

商周德便不留他,派马车送张原回去,随车附赠一大篮子葡萄和几个大西瓜。

张原回到东张宅第,幕sè已下,灯火初张,就见堂厅上三兄张萼陪着杨石香和金伯宗在谈天说地,张萼傍晚时过来看张原回来了没有,见有客人,便代张原陪客了。

张原大步上厅,连连作揖道:“杨兄、金兄,小弟得知两位贤兄到了,恨不得插翅飞回,暑月良朋惠临,喜何如之。”

杨石香、金伯宗见张原赶回来了,也是大喜,杨石香笑道:“张兄的信我早就收到了,本想上月就赶来,却耽搁了,拂水山房社的范兄还没来吧?”

张原道:“我只给杨兄写了信,拂水山房社太远,这天气炎热,范兄即便要来,也要待秋凉。”

张萼道:“介子,有朋自远方来,你应该去百huā楼为杨兄、金兄摆酒接风洗尘啊。”又对shì立一旁的武陵道:“小武也去,小武见小

武,有趣。”

杨石香忙道:“今日喝不得酒,要食得清淡些方好,先前老夫人遣人来问,我就说了最好是绿豆粥,消消暑气。”又道:“介子兄,我二人yù向令堂磕个头,不知可否?”

张原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杨石香道:“我二人来此,总有打扰之处,介子兄与我二人如兄弟手足一般,老夫人那里定要磕个头的。”

张原便入内请母亲出来,杨石香、金伯宗二人执子侄礼拜见张母吕氏,略说了几句话,张母吕氏便回去了”丁嘱儿子好生款待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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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当时年少春衫薄 第一百七十九章 赤须汉、姣长女

陆韬托杨石香给张若曦带来了一封信和五匹精棉、五●纱绸,信里向妻儿报平安并恭喜内弟张原高中绍兴府试案首,除此之外陆韬并没有说其他事,张若曦让张原向杨石香询问一下青浦陆氏近况如何?

去不成百花楼喝花酒,张萼也就留下与张原、杨石香、金伯宗一起食绿豆粥,翠姑腌制的几样小菜甚是爽口,还有蓑衣油饼、蒸饼,都颇为可口。

说起江南大旱,杨石香道;“松江那一带并未见旱情,过了嘉兴,就见处处土地干裂,浙江道十一府恐怕有一半受灾,江南本是粮赋重地,这一受灾,影响甚大。”

张萼却一脸兴奋道;“再过两日《水浒》一百单八将就要开始游行祈雨,必能感动上苍,赐下甘霖。”

张原问;“三兄,那些赤发鬼刘唐、一丈青扈三娘都找到了?”

张萼忙问;“你都知道了?”

张原奇道;“我知道什么?”

张萼大笑道;“那看来是天意,你出口就问赤发鬼刘唐和一丈青扈三娘,你可知这两人由谁来扮演?”

张原心中一动,皱眉道;“你要让穆敬岩父女来妆扮这二人?”

张萼拍tuǐ道;“正是,介子你一定得答应,不然这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凑不全了,为找齐这些人着实费神,那些家亻卜tuǐ都快跑断了,还是那日我在石桥上看穆敬岩父女shì候你那两个外甥骑骡子,这才突然想到由穆敬岩扮刘唐、穆真真扮一丈青最妙不过。”

张原道;“也不怎么相像啊。”

张萼道;“穆敬岩本就是黄胡子,再把须发染红一些就行,穆真真身量不算很高,让她穿个高底鞋也勉强算得姣长了,最难得的是穆真真还有武艺,让穆真真持日月双刀,最妙不过了—这个还得你去对他父女二人说,我先前许他父女二人五两银子都不肯。”

天灾难测·无法可想就瞎热闹,张原摇着头笑,说道;“那好吧,等下我就对他二人说。”

张萼急不可耐道;“现在就叫来说。”

张原便让武陵去把穆敬岩和穆真真唤来,不一会,穆氏父女二人来了。

张萼对穆氏父女道;“你家少爷已答应了·你二人明日便来西张妆扮一番,后日便要游行祈雨。”

张原见穆真真似乎有些不愿意,便道;“真真,这祈神求雨也算本县大事,你参加一下无妨。”

却听穆真真道;“少爷,这一丈青扈三娘有丈夫的。”

张萼顿足大笑,说道;“你是说那王矮虎啊,哈哈哈,又不是真要把你许配给他·就算你肯,介子也不肯哪。”

穆真真赶忙摇头;“婢子不肯。”

张原对穆真真笑道;“真真,那王矮虎若敢靠近你,你就一脚踹过去。”

穆真真低着头不说话。

张原见穆真真不情愿,便对张萼道;“算了·真真她不愿意,就不要勉强她,高身量的美fù人也好找的,真真年幼,扮着也不像。

张萼大为不悦,说道;“介子,你连自家的婢女都使唤不动了吗,女人这么宠着怎么行!”

穆真真赶忙道;“三公子·小婢愿意的·小婢方才只是担心穿了高底鞋不好走路。”

张萼顿时又笑了,说道;“你又不是缠足的·担心什么,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又对张原、杨石香、金伯宗三人道;“明日请一起来看水浒群雄盛会。”

张萼走后,张原与杨石香、金伯宗到后园投醪河畔散步长谈,投醪河已没有水,河道杂草丛生,后园的那三楹二层的木楼已在建上层,尚未封顶。

杨石香对山yīn干旱不甚关注,说道;“介子兄,我这次带来了青浦、华亭、上海三县诸生的制艺五百篇,请介子兄从中挑选一百二十篇加以点评,在下愿以一百五十两纹银为酬。”又道;“介子兄也莫要推托客气,在下是开书铺的,请人选文付酬是理所当然的事,你我友情归友情,这银子你定要收下·银子我已经带来了。”

上次在青浦杨石香是说以一百两银子为酬,现在增加到一百五十两润笔酬劳了,这自然是因为张原绍兴府试案首的名头·名即是利哪。

晚明党社本就是利益集团,不谈利益如何成得了事,晚明士人也远不如前代清高,士人经商比比皆是,张原道;“那好,在下一定精心点评,不能让这个选本亏了杨兄的本钱。”

杨石香大笑;“介子兄挟县试、府试双案首之威,这选本定然大卖,不说华亭、上海两县,单是我青浦就有童生三千余人、儒童过万,只要十有其一买书,那就能保本。”金伯宗道;“邻县诸生争购也并非没有可能,那些◆买书也只知跟风。”

杨石香这次是雄心勃勃,他想借张原的这个选本叩开华亭和上海两县的书市,若能在这两个县把书卖开,那他的书铺就大赚了,说道;“介子兄,在下还有一事相求,想请令师季重先生为这个选本写个序,这也是为了借重令师的名声。”

这杨石香很有经营头脑啊,张原道;“好·过两日我就领二位去拜会王老师。”

说起青浦陆氏的事,杨石香道;“不瞒介子兄,青浦陆氏怕是有大麻烦,我临行时陆韬还叮嘱我莫要对你说那些事,免得令姐担心。”

张原问;“是不是华亭董氏要占陆氏的二百亩桑田?”

杨石香奇道;“原来介子兄已知道避事。

张原道;“我只是猜测,因为我知道陆氏叛奴陈明带走了陆氏两百亩桑田的田契,要有大麻烦也应该是这事。”

杨石香道;“介子兄所料极是,华亭董氏五月初就派了人来要接管那两百亩桑林,陆孝廉告到县衙,李县令也知道那片桑林是陆氏祖产,但抓不到陈明,无人证,陆氏丢失了田契·无物证,而且李县令也不敢为难董氏,因为松江知府是董玄宰的门生,这种跨县纠纷要由松江府协同青浦、华亭两县审理,李县令只能让差役把董氏亻卜人遣回,说那片桑林尚有争议,董氏无权接管,李县令能这样做已经是很给陆氏面子了,只是那两百亩明明是陆氏田产,现在成了争议之地,陆氏的蚕户不能去采桑了,陆孝廉如何不气!”

说到这里,杨石香停顿了一下,又道;“据我所知,李县令明年极可能不在青浦为官,会有新官继任,以董玄宰的交际,新来的县令就不可能再护着陆氏了,那时董氏会明目张胆来占陆氏的桑田。”

张原沉默了片刻,问;“那陆养芳近来可好?”

杨石香笑了笑,说道;“自上次被介子兄教训了一顿,陆养芳就很少在青浦街市lù面,听说上月去了华亭,也不知有何事。”

又闲谈了一会,时近二鼓,张原道;“两位贤兄远来疲惫,今日就早些休息吧,明日再为两位贤兄摆酒接风。”

因为后园小楼尚不能住人,张原就安排杨石香和金伯宗主亻卜五人住在前厅的两间耳房,杨石香和金伯宗住一间,杨石香的两个亻卜人和金伯宗的一个亻卜人住另一间,的确是逼仄了一些,张原致歉说怠慢了两位,杨石香、金伯宗都道;“无妨,无妨,这样住着正好,早晚可向介子兄多请教。”

安排好了杨、金二人住宿,张原回到内院,见书房有灯光,走过去一看,姐姐张若曦在教穆真真写字,见到张原,张若曦道;“小原,你来看真真写的华山碑,很有笔力。”

张原走过去看,穆真真赶紧起身站到一边,张原看书案上的那幅大字,结体堂堂正正,用笔丰满浑厚,很大气,赞道;“真真写得好,姐姐教导有方。”

张若曦一笑,说道;“练书法也要天赋的,真真写的字很有力,只可惜”对穆真真道;“真真去给小原斟一盏茶来。”

待穆真真走后,张若曦即问张原那杨石香可曾说了些什么?

张原道;“姐姐先前的担忧没有错,华亭董氏果然来占那两百亩桑田了,好在李县令还肯主持公道,那两百亩桑林暂时未让董氏霸占去,不过这事拖着总是麻烦,陆翁当然是不肯服软的,姐夫现在也是焦虑。”

张若曦幽幽叹息,忽问;“小原,你说你可以助你姐夫一臂之力,你当如何助他?”

张原道;“时候未到,总得让我过了明年道试才好。”

张若曦赶忙道;“对,小原你也莫要多想,专心读书备考便是,姐姐也不急,反正事已如此,急也急不来,最多也就是保不住那两百亩桑林。”

张原道;“只要是姐夫当家做主,避两百亩桑林我定要助他夺回,董氏以为田契到手那桑林归他们了吗,岂有此理,桑林田产即便转让买卖也必须要有原主人及其长子背书,姐夫不曾在那田契背书,那桑林就绝归不到董氏名下,只是现在没得说理处,只有从长计议。”

张若曦见弟弟这般说,略略安心,见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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