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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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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江水,站在船头看斜阳和江流,两个婢女紧紧拉着小姐妹二人的手~
钱塘江有渠堰沟通京杭大运河,商氏的两艘白篷船驶进运河埠口停泊时,那艘五明瓦大船与邻近的一艘红头樟船轻轻碰触了一下,码头上船多,进进出出这样轻微的触碰是很常见的事,商氏船工也不在意,自顾将船泊定,却见那艘红头樟船上跳出一个服饰古怪的少年,大声质问:“谁又来撞我家的船!”张原看这少年大约十二、三岁,跳跃跃精力弥漫的样子,头裹青丝帕,身上穿的却是生员稠衫,这少年不可能有生员功名吧,而且不戴方巾却以青丝帕裹头,这是什么装束,稠衫也是随便能穿的吗?
还没等商周德这边说话,红头樟船上又有一fù人清亮的声音喝道:“麟儿,不得惹事,回舱里来。”
这少年顿足道:“我们是被欺负狠了,父亲大人还关在狱中,坐个船也老是被撞,真是气死我了。”
张原心中一动:“这少年是谁?”@。
卷一 当时年少春衫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古来第一女英雄
出门在外讲穷一团和气,商周德朝那稠衫少年拱手道。不慎冲撞了贵船,抱歉,抱歉。”
一个儒士躬身走出红头樟船座舱,在船头站直身子,竟是凛然一条大汉,身高与黄须力士穆敬岩差不多,三十岁左右,穿的是生员儒服,却让张原看着颇感别扭,觉得这样的昂藏大汉应该披坚执锐才对,而且这大汉的稠衫儒服还系着一条五sè腰带,实在是不伦不类一这体躯雄伟的儒士朝商周德作揖道:“无妨无妨,在下这个外甥年幼无知,出言无状,阁下莫怪。”
商周德拱手笑道:“是在下冲撞在先,正该道歉。”虽然觉得这大个子秀才谦和有礼,但方才听那稠衫少年说其父关在狱中,所以也无意攀谈叙话,出门在外少惹是非,拱拱手便待上岸,却听身边的张原开口道:“在下山yīn张原,还没请教足下尊姓大名?”
这大个子儒士答道:“在下忠州秦民屏。”
张原一听“秦民屏”三个字,道声“久仰”便又向那青丝帕裹头的少年拱手道:“山yīn张原,请教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
这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年见有人当他如成年人一般向他施礼并问他名字,很是高兴,便也作揖还礼道:“小生重庆府石柱宣抚司马祥麟,见过张兄。”还补充了一句道:“小生年方十岁。”
张原这边船上的人都笑了起来商周德道对秦民屏道:“在下会稽商周德,你这位贤外甥好大的身量,都以为他十二、三岁了。”秦民屏看了看他外甥,笑道:“个子痴长,书不肯读两位都是江南绍兴人氏,诗书之乡,人杰地灵,失敬,失敬。”那十岁少年马祥麟不服气道:“我怎么不肯读书了,我都有生员功名了。”张原听这少年说姓马其舅舅又姓秦,心中已基本确定这二人的身份,真没想到这么巧能在杭州运河埠口遇上,这二人必须结交,便道:“在下冒昧,想问问马贤弟令尊因何遭难?萍水相逢,一见如故,或许有用得到在下之处,敢不尽力!”
商周德眉头微皱,通过这些天的交往商周德对张原的品xìng比较了解,张原沉稳机智、颇有城府,浑不似一般的少年人,可今日为何这般冒冒失失向一个初次相见的人问遭难入狱的事、还说要相助人家?
那大个子秀才秦民屏也有些惊讶,打量着张原,客气道:“多谢张公子古道热肠,家姐夫这边的事不敢有劳~”
红头樟船座舱里那个fù人清亮的声音道:“二弟,你先进来一下,我有话说。”
秦民屏朝商周德、张原二人一拱手,拉着他外甥进舱向临窗端坐的那个fù人低声道:“姐姐听到了吧,那个少年公子言语好生奇怪,似不近人情,这世上还真有这样侠肝义胆之人,道路相逢,倾力相助?”那fù人坐在那里也可看出身材极高,年龄将近四十的样子容貌颇美,双目湛然有神,高高的鼻粱和薄薄的chún,有一种锋利逼人的英气,这fù人道:“我听到了也看到了,这少年公子并非出于好奇,神态很诚恳,不妨请他过来谈一谈,说不定是一个好的转机。”
秦民屏对姐姐是言听计从,应道:出舱去。
那边船上的商周德见秦民屏进舱去便低声问张原:“介子,你这是何故,我们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又不是助几两银子就能帮得上的,入狱官司如何帮他?”
张原道:“二兄请相信我,我不会鲁莽胡来的,这红头樟船上的人值得鼎力相助。
商周德奇怪地问:“你认得他们?”
张原还没答话,就见邻船的秦民屏又出来了,拱手道:“张公子,请过船来一谈如何?”
张原道:“甚好。”对商周德道:“二兄,那我先过去一下。”红头樟船上两个穿得五彩斑斓的男仆搬来一块长木板架在两船之间,张原就踏着木板过船去,跟着秦民屏进到舱室,就见一个身量极高的fù人站在那里,这fù人除了身上的百褶裙与汉人女子颇有不同之外,其余服饰也不见异样,见他进来,便万福施礼道:“石柱秦氏见过张公子,公子少年高义、济人忧困,有古贤人之风,小fù感jī难言。”张原赶紧施礼道:“小子张原见过夫人,小子只是凭一股热心,实无把握,想先听听是怎么回事?”
fù人秦氏道:“有心就好,有心就好,公子请坐。”
张原告罪坐下,就听秦氏说道:“我夫君石柱宣抚使马千乘一”
张原起身叉手道:“原来是马将军夫人……小子久仰马将军夫fù的威名,失敬,失敬。,
石柱土司马千乘之妻秦良玉,可以说是古来第一巾帼英雄,也是悲怆晚明史中的一抹明丽的亮sè,英风烈烈,光照百代,秦良玉饶胆智、善骑射、熟韬略、工词翰、仪度娴雅、而取下严峻,率土司白杆兵勤王征战,战功赫赫,以一个女子因战功官至镇东将军、太子太保、忠贞侯,这在〖中〗国史上是独一无二的,而万历四十一年,正是秦良玉命运转折之时秦良玉以为张原只是客套话,一个江南少年哪里会知道边远山区的一个土司,说道:“我夫君现在云阳狱中,小fù悲愁无告,哪里还有什么威名。”张原道:“将军夫fù平播州杨应龙之乱,战功第一,声名远扬,我江南士子也曾听闻,马将军忠义,无辜入狱定是被人所诬,当有冤情大白之日。
秦良玉听张原说出这番话,又惊又喜,却原来这少年书生并非只是客套虚语,还真知道她夫fù的事迹,人孰无好名之心,秦良玉一生忠义固然是高贵本xìng,也出于爱惜名声之故,喜道:“多谢公子吉言,拙夫若能免罪出狱,当感公子之德,小fù不善婉转巧言,就直说了一公子如何能帮得了我夫君?”
张原道:“请夫人先说说马将军因何入狱?”秦良玉道:“拙夫耿直,得罪了云南银矿税监邱乘云,遭其诬告说我夫率部民抢劫矿银,皇帝震怒,将我夫下云阳狱论罪。”
张原记忆中秦良玉之夫是得罪了太监才下狱的,只是不清楚原来是被诬劫夺矿银,万历皇帝嗜财如命,你夺他矿银,他当然震怒了,邱太监这一招实在狠毒,问:“马将军入狱,夫人来杭州又是何缘故?”秦良玉道:“小fù这是要进京告御状,为我夫君鸣冤。”
张原眉头轻蹙,心道:“万历皇帝十几年不上朝了,只务敛财,赈灾都不管了,你去告御状有用吗,你现在可没有十几年后那样显赫的声名。”说道:“在下想细问一下,马将军是如何得罪了那邱太监?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救马将军,还必须从那邱太监那里想办法,进京申冤路途遥远,反而是下策。”
秦良玉见张原说话极有智慧,便道:“公子言谈不凡,想必是出自名门,可否让小fù了解一二?”张原道:“族先祖阳和先生,是隆庆五年殿试状元,在下本月初参加山yīn县试,侥幸得了案首。”这时必须借势,这也是取信于人的捷径,没必要假惺惺谦虚。
秦良玉肃然起身道:“张公子是内山先生的后人,小fù先祖曾受过内山先生的恩惠,请张公子受小fù一拜。”
张原赶紧还礼,连称不敢,这才想起族叔祖张汝霜的祖父张天复曾任云南按察司副使,内山是张天复的号。
秦良玉神态恭敬了许多,说道:“张公子先祖对小fù先祖有恩,今日张公子又有恩于小fù母子,几代恩惠,如何报答。”便叫儿子马祥麟过来向张原磕头,要马祥麟称张原为世叔,张原连称不敢,要以平辈相称,毕竟他与马祥麟只相差六岁秦良玉不肯,定要儿子称张原为叔,然后方说太监邱乘云之事,道:“邱太监从云南解银入1”路过石柱时,向我夫君勒索银钱三千两,银钱也就罢了,还说要砍伐一千株数人合抱的大紫杉运至其官署备用,这崇山峻岭的需要多少人力,我夫君拒绝了,干脆连银钱也不给,那邱太监怀恨在心,到了重庆府,便诬告我夫君抢劫矿银。”张原暗暗叹息,太监睚眦必报的,面不管这会惹下多大的祸事,马千乘自称伏bō将军马援的后人,其实是汉化的土人,算是知礼循法的,竟赴云阳狱,不然的话这绝对会引起一场叛乱张原道:“马将军不计个人仇怨,大义为先,实在让人敬佩,不知夫人可曾托人向邱太监转圜?”秦良玉道:“我等委曲求全,送去白银五千两,那邱太监却不收了,咬定被劫银五万两,要追赔五万两的话岂不把我石柱宣抚司家底抄空了,我夫君也坚决不肯交银,宁愿入狱。”上一节章节名出了错误,不是夜船航,而是夜航船,这章节名没法改,在这里和书友们说一声,张介子松江之行好比是围棋布局,下的是很大一盘棋啊,请书友们月票鼓励一下,没有月票投张推荐票也好,今天票票颇寒酸。@。
卷一 当时年少春衫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太监的品味
听了秦良玉的倾诉,张原思村片刻,又问!”那个邱太监还在重庆吗?”秦良玉道:“小fù离开忠州时听说邱太监已出了重庆,尚在赴京途中,或许也要经过杭州。”
张原问:“若要夫人出一万两银子抚平此事,夫人以为可行否?”秦良玉显然是能作主的人,当即道:“若能以一万两银子化解这一无妄之灾,小fù还有何话说,小fù也知道此番进京申冤艰难,衙门处处要打点,万两银子就如沸汤沃雪,眨眼就会没影,只是那邱太监诬陷我夫君、咬定要五万两,所以小fù要入京与他对质张公子可有什么良策?”张原道:“在下与杭州织造局钟太监有一点点交情,料想钟太监也认得那邱太监,就不知道二人交情如何,若关系不错,在下可以求钟太监出面转圜,当然,一万两银子的打点怕是少不了的。”秦良玉喜道:“若能如此,小fù感jī不尽,小fù此番带了一万五千两银子进京,公子尽管取用。”
张原道:“我会力争节省的,想那石柱山区,土民穷苦,邱太监勒索这样的银钱,于心何忍哪。”
一句话说得秦良玉泣下,随即收泪道:“世间有邱太监那样的人,也有张公子这样的人,是以小fù永不绝望。”
张原道:“在下这次是去松江为我姐夫祝寿,那船上的是我内兄商周德先生,他是送嫂子和侄女进京,与我同行至此事不宜迟,我今晚便去求见钟太监,只盼他与邱太监交情不恶,不然的话在下也无法可想。”秦良玉道:“不管结果如何,我马氏、暴氏足感公子大德。”又叫儿子马祥麟向张原磕头,张原赶紧拉住。
秦民屏一直没开口,这时说道:“张公子,等下就由我陪张公子去织造局,我只在门外等着,这样一有消息也好急报家姊,如何?”张原知道秦民屏是何用意,并不着恼,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人之常情,微笑道:“不用先送银子去的,定要事情说妥了才能给银子,也不经我手,由你们去送。”
秦民屏大惭,作揖道:“在下言语冒犯,请张公子勿怪。”张原笑道:“出门在外,小心谨慎是应该的,又何足怪。”拱手道:“马夫人、秦兄,那在下先回船和我内兄道明情况,等下便去织造局,这杭州我也是第一次来,织造局在哪里还得向人打听。”说罢,过船去了。
秦良玉呵斥弟弟道:“你看张公子这言谈、气度,象是逸夫骗子吗!你连这点识人之明都没有!”
秦民屏垂首受教,显然对姐姐甚是敬畏。
秦良玉道:“天sè将幕,你去请张公子和他内兄到附近酒家用晚餐吧,然后该怎么做但听张公子的吩咐便是。”张原回到五明瓦白篷船,对商周德说了石柱宣抚使马千乘之事,商周德道:“宣抚使是土官,从四品,管军管民,比一方知府权力大得多,介子有把握能帮上他们?”张原道:“先打听一下邱太监与钟太监的交情,若关系不好,那我也爱莫能助。”
商周德道:“那好,救人急难也是积德行善,我也留在杭州等你两天,顺便带景兰、景徽游西湖。”
一边的小景徽听到了,喜道:“好极了,好极了。”问张原道:“张公子哥哥,那有美堂还在不在?”不待张原回答,便脆声吟诵道:“游人脚底一声雷,满座顽云拨不开:天外黑风吹海立,浙东飞雨过江来。十分潋滟金尊凸,千杖敲铿羯鼓催:唤起谪仙泉洒面,倒倾饺室泻琼瑰J
我都会背诵了,一字不错吧?”张原笑道:“是,一字不错,小徽聪明,不过那有美堂还在不在我可不清楚,就算不在也不要紧,西湖有很多美景,你小姑姑都没来游玩过吧。”小景徽道:“丹后张公子哥哥可以陪我小姑姑来游西湖啊。”张原、商周德都笑,却见那秦民屏在岸边拱手道:“商先生、张公子,在下请几位去岸上酒家饮酒,万勿推却。”
商周德道:“介子你去吧,我就不去了,小兰、小徽这边还要我照顾。”张原便上了岸,那边三明瓦船上的穆敬岩、穆真真父女还有武陵都跟了上岸,秦民屏问知商周德不去,又盛情邀请了一番,说船上女眷可去酒楼专辟一个包间静室用餐,商周德婉拒。
秦民屏便道:“那就明日再宴请商先生。”
杭州运河埠口乃客商往来、货物吞吐的繁华之地,酒家林立,这时正是暮sè沉沉灯红酒绿之sè,秦民屏接连问了几家酒楼,竟然都是客满,张原道:“不如先去织造局问清楚再说,不然喝酒亦无味。”秦民屏喜道:“那岂不是怠慢张公子了。”
张原笑道:“我也是急xìng子…
先找个人问一问织造局在哪里?”穆敬岩道:“少爷要去杭州织造局吗,小人知道,就在涌金门外的西湖边上,离这里大约六、七里路,小人往年听差来过两次。”
张原喜道:“那就正好,我们快步赶过去。”
秦民屏道:“张公子叫顶轿子坐着去吧。”
张原道:“也没多少路,步行正可健身。”对穆真真和武陵道:“你二人不用跟去了,穆叔跟我去就行。”穆真真要跟着,武陵也要跟着,说顺便去看看西湖到底怎么个美法,山yīn人把西湖夸得天堂一般。
张原笑道:“夜里看什么西湖,又没有月亮要去就去吧。”秦民屏带着两个服饰鲜艳的土兵,与张原一行共七人往西南方向快步而行,娄到西湖边上天已经全黑了,两个土兵早有准备,各点起两盏灯笼,灯笼上还印有“石柱宣抚司”的字样,对面的人看到这两盏灯笼过来都要退避一旁武陵朝黑渺渺的西湖望了望,说道:“白来了,什么都看不到。”张原道:“明日再来看,希望明日有好心情。”
身材高大的秦民屏连声道:“张公子所言极是。”
绕湖往西又行了两、三里,前面灯火辉煌处便是杭州织造局。
杭州织造局与苏扬织造局、南京织造局并称江南三大织造局,专门督造为明皇室专用、赏赐官员和祭祀用的丝绸,还有一部分用于海外贸易,涌金门外的杭州织造局规模很大,占地数十顷,有机房数百间、织工三千余人,织造太监名义上是专管织造,其实对地方官府有监察作用,万历皇帝对地方官员的奏章爱理不理,而对派往外地的太监专奏批复甚勤,税监、织造监一个密奏就扳倒一省大员的事并不少,皇帝只听信太监的话张原等人来到织造衙门前,请门房通报,那门子道:“公公今日不见客,先前布政使大人请喝酒都没去。”
张原道:“在下是从绍兴山yīn来的,上月钟公公应按察司张分守之邀去山yīn赏灯,在下有幸与钟公公同座饮酒,钟公公吩咐在下若能杭州,一定来拜见他,所以在下便来了。,…
门子一听,是有这么回事,钟公公是去了山yīn,回来还夸说山yīn龙山放灯天下无双,门子打量了张原两眼,问张原可有名刺,张原道:“在下仓促前来,未备名刺…”
门子的脸顿时便拉长了,冷笑道:“就是布政使、都指挥使、按察使大人要见钟公公也必须先递名帖,你却让我空口去通报一”张原向秦民屏使个眼sè,秦民屏心领神会,上前将二两银子塞在门子手里,那门子捏了捏手中银,心下暗喜,脸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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