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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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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瑄心道:“祁虎子人小鬼大,十一岁就要娶妻,实在好笑,不过据我所知,商景兰也正是他的妻子,祁虎子四十四岁时因清兵攻占杭州,救国无望,遂投水殉国,商景兰守节终老,是很值得敬佩的一对大道:“祁虎子是山yīn神童,景兰小姐秀外慧中,年龄相差两岁,诚然是佳配。”
商周德点头道:“拙荆已去对景兰之母说这事了,想必没什么不偕的,只是祁虎子与景兰年龄都太稚,还是过两年再订亲吧。”心里想的是:“总得把澹然小妹的婚事先定下来再说嘛,哪有妙龄姑姑在室,年幼侄女却先订亲的道理。”忽问:“介子可记得自己的生辰八字,我有一友,善推四柱,不妨让他帮你推推流年大运?”
这倒不是商周德急着要把小妹澹然嫁出去,而是因为澹然比张瑄大一岁,绍兴俗语“女大一不成妻”虽然实际生活中女大一照样成妻的多得很,可就好比女子不裹脚一样,有些人还是忌讳这些的,所以要预先请人合一下八字,若有不妥,可以预先破解,八字不合也是可以补救的一张瑄道:“家慈说我是万历二十六年六月十九子时生的。”心里想:“测我的命,能测得准吗,我已经逆天改过命了。”
商周德道:“子历二十六年即戍戌年,六月十九子时,好,我记下了。”
已是正午时,人影都缩在了脚下,商周德与张瑄下山坐船回大宅,用罢午餐,饮茶少歇,又闲谈一会,张瑄便向商周德告辞,携了那幅“少女蹴鞠图”回山yīn,商周德依旧命马车健仆相送。@。
卷一 当时年少春衫薄 第一百零一章 就是她
马车在张原家竹篱门前停下,张原下车,那车夫和两个健水也不喝一口,便掉头回去了。
武陵今天虽与少爷同去会稽商家,却一直没和少爷在一起,不明白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只知商家上下从主人到奴仆都对少爷很好,对他这个小书僮也很好,竟然赏了他二钱银子,他小武可从来没有得过这么多赏钱呀。
武陵比较聪明,已猜到会稽商氏是想让少爷做他们商家的女婿了,没错,一定是上回在馅涛园少爷又下棋又吟诗的就被那商氏女郎看上了,当时还是他小武力劝少爷展现盲棋本事的,少爷若是娶了商氏女郎,他小武岂不是很有功劳?
可是王婴姿小姐怎么办?《西厢记》演了一半就不演了吗?
想到王老爷家那轮明月,武陵耿耿于怀,得了二钱赏钱的快活也被冲淡了许多。
“少爷少爷”
大石头跑出来禀道:“少爷,今天有两件事,县尊大老爷请你去说有要紧事,还有一件事就是昨天来过的那个阮秀才又来了,我说少爷不在,请他留下住址,那阮秀才便说了两句一”
回头问跟出来的小石头:“小弟,快把你记住的那两句话告诉少爷。”小石头大声道:“原来欠一命,原来欠一命。
小石头本来记住的是“原欠一命”多念叨了几遍觉得不甚顺。”就擅自改成了“原来欠一命”从“缘悭一面”到“远迁姨面”再到“原欠一命”最后成了“原来欠一命”就算张原再怎么擅长推理反溯,也没办法把“缘悭一面”与“原来欠一命”联系起来,疑huò地问:“那阮秀才真是这么说的?”石头兄弟异口同声道:“没错,就是这么说的。”这下子张原纳闷了,1心想:“我与阮大诚没仇啊,我就是昨夜做梦在妓船上骂了他几句,而且那人明显是姚忪棍,这就算有仇了?原来欠一命,原来欠一命,到底谁欠谁一命啊?”张原摇摇头,阮大诚又不是疯子,会跑上门莫名其妙说上这么一句话,肯定是石头兄弟听错了,石头兄弟年幼,又不识字,做门僮实在不大称职,问:“那阮秀才还说了些什么?”大石头道:“阮秀才说他今天就要回去了,说以后再与少爷相见。”这话又是合情合理的,只“原来欠一命”难以理解,张原也懒得理会,先入内院见母亲,张母吕氏见儿子回来,忙问:“我儿快与为娘说说,商氏的人待你如何?”张原笑道:“人家真把儿子当女婿一般热情客气”一句话说得张母吕氏眉huā眼笑,又见儿子取出一画轴,展开见画上是一容貌美丽的少女在蹴鞠,听儿子复述商周德试探的话语,他当时又是如何作答的,张母吕氏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快把画拿正了,为娘要细看,嗯,这是商氏小姐自己画自己吗,画得真好,活灵活现一张原道:“儿子听说不缠足的女子以后生的小孩都要健壮一些呢。”这话让张母吕氏彻底喜欢上了画上这个不缠足的商氏大小姐,有道理,那些不缠足的农fù村姑生的孩儿果然健壮,你看大石头、小石头,来了半年没见过头痛脑热的,而张原幼时却是多病张母吕氏心想:“儿子当然不能去娶个村姑,那么不缠足的商大小姐就顶好。”笑眯眯问:“那我儿准备何时去商家提亲啊?”
张原道:“儿子想后天就托人去,明日先去向西张的叔祖报知一声,还要向父亲写信。”
张母吕氏点头道:“我儿考虑得周到,要告知西张叔祖是对的,你父离得太远”就不必等他回信了,娘为你作主,想也想得出来,你父知道这一消息定要开怀大笑呢一对了,给你父的信干脆缓一缓,待合了庚帖,纳采、纳征之后现写信报知你父。”
张原道:“儿子但凭母亲安排。”
张母吕氏心中欢喜,上了年纪的fù人都好面子、喜奉承,张母吕井也不例外,想着四个多月前那止水巷的马婆子要给儿子说媒,是什么牛姑娘马姑娘,以为她儿子眼睛好不了啦,就会急着胡乱娶一个,当时她虽然拒绝了,但心里着实难过呢,何曾想才过去不到半年,儿子竟要和会稽商氏女郎订亲了,这传扬出去,是何等的有面子!
又想起一事,张母吕氏问:“张萼相亲不成,如今你却成了,张萼岂不是要恨你?”
张原笑道:“母集不用担心这个,三兄虽然xìng子急躁,却不是小心眼的人。”
张母吕氏道:“那张萼之母王氏定然心中不喜。”张原道:“那没办法,这又不是我暗中抢张萼的,是商氏女郎没看上他,难不成他娶不了的我也不能娶。”张母吕氏笑道:“说得也是,总不能皆*欢喜,那我儿现在是去县衙见县尊还是去见西张族叔祖。
张原道:“现在是申时三刻,时候还早,儿子去见侯县尊吧,不知有什么事?”张母吕氏道:“那我儿赶紧去,说不定是大宗师要见你,考你学问呢。”张原带着武陵来到县衙节爱堂东侧的幕厅,见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两个仆人一脸悻悻然走了出来,送出来的是上次在鲁氏药铺见过的那位诸幕客,诸幕客见到张原,笑着迎过来道:“张公子,县尊等你半日了。”又指着刚走出去那三人的背影道:“张公子可知那人是谁?”方才一个照面,张原看出那中年男子容貌与姚复有些几分相似心知这是姚复的亲人前来送礼求情为姚复开脱的,道:“不知是谁,以前没见过,是诸先生的朋友?”措幕客连忙摇头:“不是不是,这人是姚复的胞弟,来求县尊开恩放过他兄长的,还带来了白银五百两,县尊已严词拒绝了他。”张原心道:“晚明官员索贿受贿乃是司空见惯的事,侯县尊拒贿五百两,不知会不会心痛?”问:“县尊开审姚复一案了吗?”
措幕客道:“还没有县尊今日陪王提学巡视本县各社学,才回来不久,本来是一早就要见你的。”
张原问:“储先生,县尊大人唤我何事?”措幕客笑道:“肯定是好事,在下见县尊大人是笑呵呵的。”
措幕客领着张原来到廨舍书院,县令侯之翰正在书院小厅独自饮茶,窗明几净,暖阳斜照,见张原来,侯之翰笑道:“张原坐,陪本县品茗。”
张原恭恭敬敬施礼,谢过县尊,然后坐了,shì僮端上香茶便退下了。
侯之翰问张原上午去了哪里?张原道:“会稽商周德先生邀学生赏菊。”侯之翰奇道:“商周德?商周祛之弟,他如何邀你赏菊?”现在亲事还没成,张原当然不好说商周德要把妹子许配给他,便道:“也是世交,昨日遇到的。”
侯之翰笑道:“现在赏菊,毋乃太晚乎应该是菊已残,满地黄huā堆积了吧。”张原含笑道:“也有岁寒后凋犹自凌霜绽放的。”侯之翰便不再理会菊huā残不残的事,笑吟吟望着张原,一时不说话。
张原猜不透侯县令心里在想些什么,被看得头皮发麻,问道:“县尊大人何事传唤学生?”
“好事。”侯之翰开口道:“还记得那日在府学宫社学我问你可曾订亲的事吗?”
张原心里“咯噔”一下,感到很不妙点头道:“学生记得,学生说要等补了生员后才议亲事”。
侯之翰道:“昨日王提学对本县和徐府尊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要县试、府试包你通过,大宗师要在道试时亲自考你,本县是不必说了徐府尊那里也不会阻你,而凭大宗师对你的赏识,道试你能不通过吗?”张原唯唯。
侯之翰怕张原太得意,少年人不可褒扬过度,得经常督促训诫,所以他又板起脸道:“张原你既有必胜姚复的计策,为何不早对本县说,难道本县还会害你不成?”
张原赶紧起身叉手道:“学娄不敢,学生不敢学生当时是决心要学好八股来赢那姚复,是族叔祖为学生安排的一些计策说这样方保必胜。”侯之翰虽知张原说的不见得是实话,却也不想去追究,这世道,尤其是官场中人,你要找一个完全不说假话、绝对诚实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需要的是知道共同利益所在,当然,也要讲情分侯之翰又放开笑脸道:“经此一事,你才名远扬,以你的制艺和王提学的赏识,后年补县学生员是确定无疑的事,所以,本县以为,你可以考虑订亲了”
张原嘴巴发干,说道:“学生年纪尚幼,暂不想议亲,还是等补了生员后再说,家慈也是这个意思。”
侯之翰根本没想到张原是在推托,问道:“你可知本县要为你说的这门亲事是谁家女郎?”没等张原开口,就笑道:“哈哈,就是那日在这里晚宴与你同桌共餐的王二小姐,你在老师家求学数月,想必也知道她的身份了,对,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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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当时年少春衫薄 第一百零二章 将何往?
王婴姿小姐与他同龄,老师王思任又对他赞赏有加,所以这之前张原也并非没有想过王老师有可能会把女儿王婴姿许配给他,然而在王半师家里求学时,张原心里已经有了商澹然的影子,而且此前王老师口风都没lù,他总不能自己就先拒绝,就扬言自己心有所属,那样也太自作多情了,人家王老师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硬要塞给你,你就这么急着往外推!
但现在,老师王思任托侯县令把这事提出来了,他就必须面对,必须进行抉择,论起来王婴妾给他印象很好,活泼、爽朗、聪明、谐趣,拜王思任为师、娶老师的女儿,佳话呀,而且以王老师的门第,他张原也绝对是高攀人生总会遇到需要你去选择的三岔路口,该往何处去,以什么为指引?是利字当头,还是凭心灵的感觉?
张原心想,若是上午他还没去会稽商家就被侯县令叫过来说这事,那时他会怎么选择?
答应娶王婴姿,让心里那明丽的倩影褪淡消逝吗,嗯,这是很有可能作出的选择,毕竟对商澹然只是一面之缘,没有任何许诺,虽然心动,但情感只在萌芽中,尚不至于铭心刻骨,所以放弃心灵的感觉答应王婴姿的亲事正是情理之中的事,但现在完全不同了,只隔了半天,情势两样,商澹然已经在他心底牢牢占据着位置,商家人给他热情温暖的感觉难以释怀,再要连根拔起的话,那是伤人伤己侯之翰见张原站在那里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样子,以为张原惊喜交加得说不出话来了,微笑道:“张原,回去告诉令堂,可以托人去王老师家说媒了,本县是暗媒,还得有明媒才行,哈哈。”
张原拿定了主意,叉手道:“县尊大人容禀”学生有要紧话说。”
看张原神sè不象是欢天喜地的样子,这让侯之翰微感诧异,点头道:“你说。”
张原道:“学生八月十六陪我三兄张萼去觞涛园相亲,就是会稽商氏女郎,不知县尊大人可曾听说过此事?”侯之翰不明白张原说起这事做什么,答道:“曾有耳闻,据说张萼那次相亲未偕是吗?”
张原道:“是,但我三兄相亲未偕,学生却偕了。”
侯之翰一愣,问:“此言何意?”
张原道:“学生在觞涛园湖心岛偶遇那商氏女郎,同在岛阁避雨,下了一局盲棋,共话暴雨诗句,心有戚戚焉,学生今日应商周德先生之邀,便是去议亲事的,家慈已同意,庚帖已交,所以学生万分为难。”虽未正式合庚帖,但张原已把生辰八字报与商周德”说是交了庚帖也没什么不对。
侯之翰愕然,他原以为张原与王老师之女的婚姻简直是天作之合,不料张原却说出这番话,商氏女郎捷足先登了,这让侯之翰有些不悦,说道:“那你还说什么未中秀才之前不议婚事”
张原深深施礼道:“这的确是学生的过错,学生因为今日才议亲,纳采、纳征之礼未行,不便宣扬,所以才这么说,学生万分惭愧。”
张原言辞恳切,侯之翰也不好再责备他,这毕竟是张原的sī事,张原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摇头道:“我这边是好说,王老师那边你得自己解释去,我是不去说这尴尬事。”
张原唯唯称是。
侯之翰问:“那你准备何时去登门解释?莫要拖延,越早越好。
张原道:“只今晚便去,学生还要先向族叔祖禀明此事。”
侯之翰点头道:“此事的确要肃翁作主,那你赶紧去吧。”又道:“虽说事已至此,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张原啊,王老师之女与你甚是般配,若有可能”还是娶王二小姐为好,你不是与商氏女郎尚未行六礼吗罢了,我不说了,你好自为之吧,看来你无论什么时候总有麻烦缠身,先前几个月是学八股斗姚复,现在姚复让你给斗垮了,又冒出这件事,且看你怎么妥为处置你还有没有什么妙计,不妨先与本县说说。”张原苦笑道:“学生能有什么妙计,无非负荆请罪,只求王老师不要把我乱棍打出就好。”
侯之翰笑道:“何至于此!但王老师不悦是肯定的,你赶紧好言去解释吧。”
张原出了县衙,带了武陵径去西张状元第见族叔祖张汝霜,时已黄昏,在北院外遇到张萼,张萼拽住他道:“介子,我上午去找你,大石头说你会稽商家看菊huā了,看什么菊huā,去看商氏女郎是吧?”张原道:“是,准备订亲了。”
张萼瞪眼道:“好哇介子,你闷声不响的就把好事都给占了,常死我也。”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与张原勾肩搭背道:“我听说那商氏女郎不缠足的,早知如此,那日相亲我都不会去,倒落得被她看不上,失了颜面——我偏爱小小金莲足,金莲杯饮酒,不亦快哉,《金瓶梅》里的西门庆也爱吃鞋杯耍子。”见张原无语的样子,又拍拍张原肩膀很仗义地道:“不过那日我若不去觞涛园,你和商氏女郎也就没有了今日的姻缘,所以我会陪你去的,那日就是我陪你去相亲,颠倒过来了,越说越糊涂了,哈哈一介子你找大父何事?”
张原当然不能对张萼这个大嘴巴说王婴姿小姐的事,他会给你宣扬得满城皆知,道:“就是关于我和商氏小姐订亲的事,还需族叔祖帮我拿个主意。”
别了张萼,张原进到北院,在垂huā仪门外等候族叔祖传见,一个小婢进去通报,片刻后,美婢莲夏匆匆出来,含羞福了一福:“介子少爷,大老爷请你进去。”
张原便跟着莲夏进去,见这美婢俏脸含羞,并无戚容,便问:“莲夏,你爹爹的病如何了?”不料莲夏就跪下给他磕头,连声道:“多谢介子少爷救我爹爹,多谢介子少爷”
张原赶紧道:“快起来,快起来,我还有急事要见叔祖。”见莲夏站起身来,方道:“我只是问问,没有要你相谢的意思。”
莲夏跟在张原身后碎步走着,细声细气道:“三少爷和介子少爷送了银子来,1小婢就有钱给爹爹治病了,现在病已好了七、八分,1小婢就又回来执役了,一直想着去东张给介子少爷磕个头呢。”
张原道:“病好了就好,不用谢。、,
说着话,到了北院小厅,张汝霜正在檐下负手看庭中那株老梅树,见张原来,说道:“张原你看这株老梅,都含蕊yù放了,今年天气实在是冷得早啊。”张原快步过去叉手施了一礼,说道:“还未到冬月,这天气是冷得异常,族孙一早去会稽时,都看到路边结冰了。”心道:“这长江以南也受小冰河气候影响吗?晚明几十年,自然灾害频繁,尤其是雪灾和旱灾,几乎年年都有,后世论者有说明朝灭亡与小冰河期频发的自然灾害有莫大关联,自然灾害造成粮食减产甚至绝收,官府救灾不力,农民无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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