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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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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送张瑞阳和宗翼善到聚宝mén水关,来福雇好的船已经等在那里,张瑞瑞阳临上船又叮嘱了儿子几句,又问儿子大约几时回乡?张原说冬月中旬会从金陵启程,也要往青浦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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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自感写得不大理想,改来改去,不畅,希望明天会好起来,小道要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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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如今却忆江南乐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
选一场秋雨一场寒,中秋节前后晴朗了多日,到八月下旬接连下了几场冷雨,单衣已不能御寒,要穿夹衫了。
冯梦龙、杨石香和夏允彝在金陵待了半个多月,于九月初五辞别张氏三兄弟,在瑟瑟秋风中登舟还乡,没觉得离别的凄清,但觉振奋和鼓舞,这些天与张原晤谈,杨石香三人对翰社和翰社书局的前景更为看好,翰社书局十两银子一股共一千股合计万两本银已然募齐,张原扩张书局的规划也是有条不紊,每一步都有清晰的目标和可操作xìng——
翰社书局年底前要把冯梦龙在绿天馆刊行的四十卷《古今小说》合成十册改名《喻世明言》刊行,从今年十一月开始,每月刊印两册,《警世通言》前五篇以两篇合成一卷刊行,要聘请优秀写工、刻工,插图版画力求精美,雕版用木、用纸要精良,起先一、两年不求盈利,保本即可,眼光要放长远一些,先要把翰社书局精品书籍的品牌树立起来,书局要借翰社的影响力打开销路,翰社也借书局书籍的流行扩大自己的影响力,这是相得益彰、相辅相成的——
一旦条件成熟,张原就可利用翰社、利用翰社书局来宣扬自己的治国理念、道德理念和哲学理念,逐步形成一定的舆论气候,当然·这一切必须要在忠君、保国、利民的大旗下进行,先让自己占据道德制高点,这是让反对者闭嘴的利器——
杨石香这次带回去的还有焦的一部书稿,定名《焦氏笔乘》,约八万字,张原这些天在澹园读过这部稿子,这是焦以毕生学力在经学、史学、文章词赋和医学多方面的体悟和识见,涉猎广博,笔力宏健,可说是见解卓异字字珠玑——
焦著述宏富,张原独选这一部由翰社书局出版是极有眼光的,首先,笔记体是晚明最流行的文体广大士人喜闻乐见,其次这部《焦氏笔乘》不象焦其他著作那般深奥难懂,而且焦在这部笔记里展现的开明的思想、鲜明的主体意识、反对因循守旧、不屑时俗拘束的言论都是张原欣赏的,刊行这部书正是为宣扬翰社的思想宗旨打基倪元璐没有随杨石香三人回去,他要等到冬月中旬与张氏兄弟一起回绍兴,这些日子就住在听禅居,有倪元璐在这里张岱在国子监里就待不住了,干脆请假出监,每日陪倪元璐游山玩水,看倪元璐作画,反而是张萼在国子监里待得长久,当然,张萼也没在国子监里学到什么,唯一的成就是把那一百五十副昏目镜、一百二十副近视镜、一百只焚香镜全部售出得银一千六百余两,与张原一分为二,各得八百两——
张原提议二人各取出五百两凑足一千两作为扩大镜坊的本银待年底回乡,镜坊将取名为翰社镜坊,按张原的计划,要实行制镜流水线作业法,每个镜匠负责制镜的一个环节,这样既能提高工作效率和眼镜质量,而且也不用担心个别镜匠跳槽带走整套的制镜技术——
对张原的提议张萼是欣然同意,他母亲王氏上次写信来都夸他节省,以前他在家哪个月不挥霍掉几百两银子呢,这回去南京读书竟然没向家里要过钱,大有长进啊。
张原谨遵父嘱,专心读书,每日上午在国子监听博士讲经,下午到澹园助焦编书,顾祭酒应焦之请又派了两个监生来做张原的助手主要是读那些史料给张原听,这两个监生是黄尊素和阮大铖——
九月十九,南京刑部判决书下,国子监监丞毛两峰因为贪赃枉法不但官没得做,还要杖四十、徙一年,毛两峰案牵涉国子监司业宋时勉,十月十三,宋时勉因为受南京监察御史弹劾只好辞职,一个小小监生扳倒了五品司业,这在南都官场传得沸沸扬扬——
十月十五傍晚,张原为宋时勉罢官事去向南京守备太监邢隆致谢,这是礼节,锦衣卫抓毛两峰去审讯正是出于邢隆的授意,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太监最是恩怨分明,张原说起上回邢太监送给他父亲张瑞阳的两个礼箱,他父亲不敢收,嘱他找到送礼人婉言送还,邢隆大笑道:“令尊老先生真是太小心了,些许薄礼,不成敬意,杂家惭愧得很,想多送一些又怕张公子不肯收,那些小物事张公子必得收下。
张原道:“公公这回是大破费了,施药院已开建,花钱如流水。”
邢隆道:“俗云破财消灾嘛,施药院这银子是要出的,行善积德也是杂家的本意。”
在内守备府用了晚宴,张原告辞出来,与穆真真、武陵三人行到通济桥,见月sè甚美,想着有些日子没见到王微了,再过半个多月他就要启程回山yīn,总要去等候道个别——王微,张原毫无感觉是不可能的,王微之美,连瞎子都知道太监都悔恨,张原也是正常人,当然很愿意看到这个美丽多才的女郎,看她巧笑嫣然、听她jiāo音悦耳,不动心、没兴趣怎么可能呢,但张原志存高远,那种男子天生的占有yù被理智克制着,还有,每次看到王微,张原总会想到婴姿师妹,婴姿师妹是他心里的隐痛,他有坚定的救国之志,却缺乏给婴姿师妹幸福的勇气,人,有时就是这么矛盾——
来到幽兰馆门前,幽兰馆的门没开在正对街面处,却有些偏,看着有些奇怪,武陵前去叩门,一边喊:“薛童—薛童——”
门很快开了,薛童欢天喜地道:“小武哥,介子相公来了,真真姐——”说罢撒tuǐ便往里跑,叫道:“微姑,微姑,介子相公来了。”
王微正食粳米粥,三样小菜,简单精致,这女郎自奉微薄,除了对品茶要求高,其余日用都很节俭,但幽兰馆男女老少也有十多口人,每日开销也不小,王微闭门谢客,坐吃山空—
檐下悬着的黑羽八哥听到薛童叫,也赶紧叫唤起来:“微姑你好找介子微姑你好找介子——”
这些日子黑羽八哥也有长进,把“介子”两字说清楚了,不再是“微姑你好找棋子”了,而是“微姑你好找介子”,好似王微整日望眼yù穿、寻寻觅觅找介子——
王微放下竹筷,小婢蕙湘端水来,王微漱了口,用绢帕拭了拭嘴chún,迈步出房,檐下那黑羽八哥还在起劲地叫着,王微jiāo喝一声:“闭嘴。”
那鸟立时噤声,王微不禁“嗤”的一笑。
王微快步轻盈来到堂前,却见张原立在阶墀下,望着院墙边那数十竿修竹,王微福了一福道:“介子相公,偷得浮生一刻闲吗,哪得至此。”
张原微笑着打量这女郎,布袍竹钗,丽sè天成,不事脂粉,极其耐看,说道:“路过,就来探望。”
王微延张原入厅坐定,小婢上茶,张原道:“时光荏苒,我五月初离开山yīn来此,转眼就是半年了,我与两位族兄商议,下月上旬就要启程回乡。”
王微心里微微一跌,含笑问:“在国子监百余日,介子相公学业长进否?”
张原道:“读了很多书,交了几个朋友,在澹园为焦太史编书最受益,不虚此行。”
王微沉吟了一下,问:“那介子相公明年还来求学否?”
张原道:“交通不便,明年没时间来了,要留在家乡专心准备八月的乡试。”从山yīn到南京,一来一回,花在路上的时间都要两个月,对见识过动车、飞机的张原来说实在是有点苦闷了,不过张原懂得风景是在路上,若是朝发夕至,错过的也很多——
王微显然对张原说“交通不便”颇为不解,从山yīn到南京,无论陆路、水路都极顺畅,哪有什么交通不便,却也明白张原明年是不会来了,说道:“这么说介子相公是来和小女子道别的了?”
张原道:“虽然还要过些天才走,但怕到时酬酢事繁,无暇来向你告别,就先告诉你一声,免得万一仓促失礼。”
王微垂眼看着自己的白皙纤美的手,说道:“多谢,介子相公真把小女子当朋友呢,礼数周到——”
张原道:“不是吗?”
王微抬眼含笑,曼声应道:“是—”,又道:“相聚难得,王微想向介子相公讨教一局围棋,可好?”
张原自无不允的道理,便与王微纹枰对坐,王微笑问:“介子相公还是下méng目棋吗?”
张原道:“不了,让修微姑娘占些便宜也好。”
王微轻轻皱了皱鼻子,暗道:“我怎么占你便宜了,你若下棋分心能怨我吗。”心里却是有些欢喜、有些得意。
夜sè沉沉,灯焰明明,这局棋下了很久,张原小胜,闲言数语,起身拱手道:“我要回去了,将交三鼓了。”
王微送张原三人出门,道:“介子相公何日离金陵请告诉王微一声,总要为三位张相公送别。”
张原答应了到时派人来告知王微,回头见幽兰馆大门偏僻,便随口问了一句:“这门为何不对着街面开?”
王微听张原问起这大门朝向,蓦然想起一事,脸竟红了起来,仿佛抹了一层淡淡胭脂,月sè下犹可见桃花sè,支吾道:“是我母让人这么建的门——”
张原“哦”了一声,一揖离去。
大雨滂沱,这两天江西雨好大,小道码到现在,雨没停过。!。
卷二 如今却忆江南乐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三千里外万言书
第二百八十九章三千里外万言书
旧院石板路,寒月映照,宛若霜晨,想那人渐行渐远,应是屐痕处处,然而月sè如水,将那痕迹都洗净了——
十月十五,立冬已过,再有几天就是小雪节气了,夜风很冷,时不时有落叶翩飞飘落到脚下,这风lù立中宵的nv郎轻轻跺了跺冻得冷痛的脚,转身回幽兰馆,进mén时右手指尖轻划木mén,有木屑零落,心道:“马妈妈三十年前遵照一位江西堪舆术士的指点,将馆mén改向,因而脱贫,俗语有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这风水已经变了吗?”又想:“极少有客关注这mén朝向的事,张介子真是心思极细的男子——”
三十年前,马湘兰二十多岁,善画兰,能诗词,才名扬于旧院,但因为容貌算不得很美,而且脚大,所以肯huā钱的恩客寥寥,与一些穷书生诗画酬唱,反而要倒贴茶酒钱,曲中名妓,以马湘兰为最贫,某日,一位姓舒的江西术士来幽兰馆,这术士曾在一次酒宴上见过马湘兰,欣赏马湘兰之才,怜其贫,登mén说:“湘兰,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贫穷吗?”马湘兰羞惭道:“年长sè衰,以致mén前冷落。”术士说:“非也,你这幽兰馆大mén朝向是退财,你照我指点,将mén改向偏左,财当大进,年内当有灵验。”马湘兰遵教改mén,逾三月,有浙江金华府的虞公子,慕马湘兰的才名,相见欢好,前前后后在幽兰馆huā费了银钱数千两,马湘兰以此致富——
王微没听马妈妈说过这件事,王微是听薛素素薛婆婆说的,王微不怎么相信,她只知道马妈妈一生苦恋苏州名士王穉登,却最终不能在一起,王微认定是王穉登无情薄幸,薛婆婆也是这么认为的——
……
“那张介子若要出资梳拢我,我该答应他吗?”
马湘兰爱兰huā,临终还叮嘱王微要照看好兰圃那三百盆各sè品种的兰huā,这个冬夜,nv郎王微走过兰圃,嗅着寒兰的香气,此情此景,难免会想到被人梳拢这件事上,被夜风吹得冰如寒yù的脸颊霎时火热起来,她想:“我会答应张介子吗?”
王微不敢确定,她对那些有意梳拢她的男子不自禁的反感,张介子若与其他那些觊觎她美sè的男子一般以为凭银钱就能征服她,那就不是她欣赏、爱慕的那个张介子,可若张介子对她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她又怅然若失——
王微心想:“或许是那回在玄武湖船上,那个太监说要出银让张介子梳拢我,当时我羞愤jiāo加,说了些jī烈言语,把张介子吓坏了,从此不敢再提那事——”
一念及此,王微无声地笑了,随即又黯然,心道:“张介子是世间第一等聪明人,岂会不明白我对他的心意,而且,大名鼎鼎的张介子可不是胆小的人,哪会被我吓坏,这是落huā有意流水无情吗?”又想:“介子相公对我还是极好的,真当我如朋友一般,上次的事若不是介子相公帮忙,我只有被迫离开金陵,这幽兰馆我都保不住,同样一件事,那汪然明只想着纳我为妾,介子相公却没有任何市恩求报的意思,依然彬彬有礼——”
这个冬夜,这曲中nv郎拥衾辗转反侧,一轮寒月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此后半月,王微每日学诗、作画、照看兰huā,那些金陵名流公子请她游宴,一律托病不出,冬月初六的这一天傍晚,李雪衣和小妹李蔻儿过来与王微闲话,王微迎她二人到暖阁坐定,蕙湘捧上茶,李雪衣体弱怕冷,王微将手炉递给她捧着,笑问:“姐姐今日怎么得闲来看我?”
李雪衣道:“栖霞山方山人一帮清客成立什么诗社,送下东道邀我去,天这么冷,我婉拒了。”
王微道:“姐姐是上厅行首,自然应接不暇了。”
李雪衣蹙眉不喜道:“修微可是讥讽我?”
王微忙道:“没有没有,姐姐是知道我的,王微怎会讥刺姐姐。”
李雪衣莞尔一笑,伸一根葱管般的食指,在王微吹弹得破的粉颊轻轻点了一下,笑问:“huā径留待何人扫,蓬mén深锁待谁开?”
王微娇嗔道:“姐姐可恶,取笑人——”
一边的李蔻儿“格格”的笑,她听得懂姐姐话里的意思,曲中nv孩儿,懂事早啊。
李雪衣斜了小妹蔻儿一眼,正sè问:“修微,那三位张相公近日可曾来过?”
王微摇头道:“未曾来,也许就是这几日就要离开金陵回绍兴了。”
李雪衣察言观sè,问:“那修微是怎么想的呢?”
王微面sè泛红,道:“当然要为三位张相公送行了。”
李雪衣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修微这样闭mén谢客,不都是为了介子相公吗?”
“姐姐莫要luàn讲。”
王微赶忙否认:“我一向喜清净,很少见客的,姐姐又不是不知道。”
李雪衣会心微笑,轻言细语道:“修微,你我情同手足,我可是有话直说的哦,介子相公端谨一些,不比燕客相公任xìng,你既喜欢介子相公,何妨让介子相公知晓,你别瞒我,你对介子相公,很有托终身之意。”
王微满面羞红,摇头道:“姐姐有所不知,托付终身之事,现在我还真没深想过,嫁人作妾难道还要匆匆忙忙捷足先登吗,张介子未娶妻,不可能先纳一个扬州瘦马回家,而我,也没想过做他的妾——喜欢只是喜欢,没想太多。”最后一句,声音渺然难辨。
李雪衣点点头,说道:“修微总是很有主意的,倒不须我饶舌,只是你这幽兰馆这样如何能长久支撑下去,好些人是靠着修微吃饭呢。”
王微却不发愁,含笑道:“多谢姐姐关心,马妈妈还有一些积蓄留存,昨日我让姚叔和薛童将我分株繁植的两盆寒兰抱到府街去卖,卖得一两五钱银子,不说其他,单是靠这个兰圃,也能维持幽兰馆十四口人的日常用度呢,无非节俭一些罢了,我亦不是奢侈之人,也没人bī着我要多多挣钱——我可不是说李阿母,李阿母也不会bī姐姐。”李阿母就是李雪衣、李蔻儿的生身母亲。
李雪衣笑了笑,轻叹一声,说道:“修微和马妈妈一般的痴心呢。”
王微否认道:“不,我不会象马妈妈那样,王穉登不值得马妈妈那般相待,看马妈妈去世后王穉登写的悼词诗就知道此人薄幸,诗亦不佳,情亦不真——”
“什么诗?”李雪衣问。
王微念诵道:“歌舞当年第一流,姓名赢得满青楼。多情未了身先死,化作芙蓉也并头——这诗不见悼亡之痛,只见风流自赏。”
李雪衣“嗯”了一声,yín诵鱼玄机的诗:“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哪里去寻那个肯珍惜我们的人呢?”
这两个美丽的曲中nv郎在灯下默对,各陷入痴想,十三岁的李蔻儿不识愁滋味,自去逗那黑羽八哥说话——
“微姑,微姑——”
薛童跑进来道:“小武哥来了。”
武陵进来向王微见礼,口冒白气,说道:“微姑,我家少爷明日上午动身回乡,让我向你说一声——雪衣姐姐也在这边啊。”
王微赶紧让惠湘取些糕饼来给武陵吃,问了武陵一些话,打发武陵回去了。
李雪衣道:“张相公他们虽未告知我还乡之事,可我既已知道了,那明日也与修微一起去相送吧。”
王微道:“好,那我明日来唤姐姐一起去,姐姐莫要睡懒觉。”
李雪衣笑道:“知道了,明朝早早起,陪王修微送情郎。”
嘻笑一阵,李雪衣和李蔻儿回湘真馆去,王微与姚叔几个男仆一道将百余盆畏寒的兰huā搬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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