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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情缘-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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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武平二年十月十日,今上携后妃和皇嗣驾临别都晋阳,居于大明宫,宗室朝臣皆随后跟从,政归晋阳。

    此后近一月的时间里,晋阳两宫忙碌异常,到达晋阳的各地刺史以及各国使节也是日益增多,只为一件事:皇太子的册立典礼。

    虽然朝臣和宫人对高恒的称呼早已变成了太子殿下,但是正式册立前后还是有明显区别的,皇帝对此事极为看重,众人自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十一月初二,晋阳宫,宣承殿

    一岁多的小高恒被熟悉的内侍抱着走向御座,数以百计的目光让他有些恐惧,所幸在他哭出来之前,他被抱到了兄兄怀里。

    抬头看了看身着冕服的兄兄,与斛律雨极其相似的琥珀色眸子布满了困惑。

    他不明白这些日子来,身边人一直念叨着的“册立”的真正含义,也不明白兄兄为什么这么严肃,为什么要戴着玉珠遮住脸的高帽子,他更加不喜欢身上繁琐的太子冕服。

    在典礼中途,高纬感受到小高恒的焦躁,无声地拍了拍他的头,稳住了孩子的情绪。

    担心儿子还是会忍不住哭,高纬等册立典礼一结束,便抱起儿子快步走出大殿。

    临近宫楼,小高恒看到身着皇后袆衣的家家,倾过身子想去斛律雨怀中,却依然被高纬按住了手臂。

    高纬一边登上宫楼,一边安慰儿子:“恒儿别怕,马上就好了。”斛律雨走在她身边,牵住儿子的另一只小手,轻轻揉着孩子的手背。

    三人出现在宫楼上的一刻,下面立时人声鼎沸,过了一会儿,众人皆跪下山呼万岁,阵势震天。

    “恒儿,这江山以后将由你继承,这些臣民也会向你一个人跪拜!”斛律雨瞥视了一眼高纬,并没有说话。

    “儿可承担!”高纬怀中的儿子冷不防地说出这句话,把斛律雨吓了一跳,看着儿子纯净的眸子,欣慰地摸了摸儿子的头。

    高纬更是高兴地直夸好孩子,虽然不能知晓高恒以后是否能成才,但他这句颇有气势的话,还是很让高纬自豪的。

    宫宴时候,高恒已经被送到清思殿,由不愿参加宫宴的胡曦岚一并照顾;陈涴还有两个月就要临盆,高纬便让她待在寝宫休息。

    所以高纬身边只有斛律雨和穆宁雪,幸好两人关系已有所缓和,不然说不定连高纬都不愿参加宫宴。

    宴会刚刚开始,高纬忽然命赵书庸唤来武卫将军杨谌。

    “臣参见陛下,参见两位娘娘。”“平身,赐座。”杨谌是高纬姑父杨愔最小的堂侄,高纬也见过多次。

    “朕听说孝诚最小的女儿今日周岁,你要回去主持抓周是吗?”“是,请陛下恕罪。”杨谌这个女儿是他年近不惑才得来的,加之又是嫡出,十分珍爱,为了不委屈女儿,半月前就上疏希望皇帝准许自己能在参加完典礼后尽快回府。

    “能在这么好的日子里满周岁,想来这孩子的福气一定不差。”说着,高纬挥手,赵书庸会意,将一锦囊交给杨谌。

    杨谌打开一看,是一枚精致的羊脂玉怀古,又听高纬说道:“怀古可保平安,愿这孩子康健又漂亮。对了,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妙瑜,有美玉的意义,是十一伯取的名字。”想来是身为族长的杨愔很喜欢这个孩子,便替杨谌的亡父给孩子取了名字。

    “好名字,孝诚,朕准你的请求了,你回府去吧。”斛律雨此时也说道:“其余贺礼已经送到你府上了。”杨谌连忙谢恩。

    “十一伯。”走到半途,杨谌碰到杨愔,杨愔望了一眼御座方向,提醒道:“别忘了去请慧可禅师。”“侄儿岂敢忘记。”

    杨愔点点头,似是叹息了一声:“这孩子生得太好,希望有了慧可禅师的庇佑,能让她受得住这些福气。”

    杨愔的担心不是杞人忧天,这个孩子生于又有重臣又和皇室有姻亲关系的弘农杨氏,堂伯祖父是武宁王杨愔,外祖父为已故尚书右仆射崔暹,舅父崔达拏是正三品的司农卿,堂伯祖母是太原大长公主,舅母是乐安长公主,父亲又是从三品的武卫将军,只要这孩子康健成长,说不准会成为高恒的妻子。

    可是有了这等家世,这个孩子能否康健成长却是杨谌夫妻最担忧的事:女儿即使是足月出生,身体也不是很好,杨谌夫妻一直担心女儿会受不住家族带来的福气而夭折。

    所以杨愔特地请慧可一起主持杨谩酢酩的抓周仪式,并为其相面,看看这孩子到底福寿几何。

    ※※※

    杨谌一出宫门,连忙让侍从前往定国寺请慧可,即使慧可先前已经答应前往,杨谌还是不敢让他在杨府等待。

    说来也怪,慧可自从自请免去皇室供奉后,除了几次被请往邺宫,其余时间都是在北光寺。

    但半月前却一反常态地来到晋阳定国寺讲经说法,导致万人空巷。

    实际上,若非慧可自己来了晋阳,杨愔也不好意思让已经耄耋之年的大和尚从北光寺来此主持抓周。

    杨谌与慧可几乎是前后脚到达的杨府,杨谌刚换好衣服,便听仆从禀报说大和尚已来,杨谌连忙前往正堂。

    正堂里,伯母太原大长公主高徽正与慧可说话,自己的小女儿乖乖坐在小堂妹杨婉仪的腿上,杨谌眼尖地发现女儿手腕上多了一串檀木小念珠。

    高徽喜爱杨妙瑜,女儿杨婉仪也想要亲眼看看小侄女怎么抓周,高徽便索性与皇帝侄子告假,帮崔氏一起布置抓周。

    杨婉仪虽然刚满十岁,但自小被封为郡主,又是高徽唯一的孩子,地位比之杨谌还要高,她喜欢抱着小侄女,崔氏也不好断然拒绝。

    幸亏杨婉仪被母亲教过怎么抱孩子,也很照顾小侄女,不然崔氏也不会放心她老是抱着幺女。

    “禅师肯为稚儿前来,实乃杨谌幸事。”朝慧可施礼后,杨谌真诚说道。

    “将军言重了,老衲也是见小娘子玉雪可爱,心中欢喜,才前来的。”慧可永远是一副脱俗出尘的慈眉善目,让人不自觉信赖。

    乐安长公主到杨府的时候,正巧是抓周开始前,想来是怕被皇帝误以为杨氏亲属故意给太子难堪,才不得不拖到这时才告假而来。

    崔氏把女儿放到铺着锦缎的地毯上,告诉她拿自己喜欢的物件,只是其他两个没成年的孩子却不肯消停。

    “妹妹过来!”十三岁的杨匡义大声喊着,希望把杨妙瑜吸引过来;杨婉仪瞪了一眼杨匡义,也喊了一声“瑜儿”。

    杨匡义是杨谌夫妇的三儿子,夫妇俩原先以为杨匡义会是最后的孩子,难免宠溺了不少,小儿子的日常教育便落到了两个成年儿子身上。

    因为杨匡信和杨匡仁身上皆有官职,今日几乎一整日都在宫中,没有了两位兄长的管束,杨匡义便有恃无恐地与素来合不来的小姑姑争起了妹妹的注意力。

    杨妙瑜听到声音,不由循着声音东张西望,也看到了哥哥和姑姑身前的物件。

    纯粹如黑珍珠般的眸子定定看着杨婉仪前面的羊脂玉怀古,手脚并用地爬到杨婉仪前方,握住怀古。

    杨婉仪得意的笑容刚刚露出一点,就被侄女接下来的举动打击到了:小妙瑜又爬去拿了杨匡义前面的小印,接着就一手拿着一样,笑呵呵地看着崔氏。

    杨谌也被女儿的举动惊到了,连忙看向身边的慧可,却听他说道:“小娘子面相极贵,非公侯以上子弟不可与之相配。”

    杨谌闻此,才算放下心,对崔氏点了点头。

    慧可虽是禅师,但也精通相面之术,相面之言从未出错。

    高徽微微挑起凤眼,瞥了慧可一眼,握着念珠的手不禁加大了力道。

    ※※※

    大明宫,宣政殿,内殿

    由于宫宴上喝的酒有些多,高纬今晚便宿在了自己的寝宫。

    沐浴过后,宫人端上醒酒汤,高纬看来是真有些醉了,差点碰翻木碗。

    赵书庸拿着木匣进来时,看到了这一幕,连忙帮她拿过木碗,喂她喝光了汤。

    “这是什么?”高纬喝完汤,又休息了一下,脑内清醒了一点,这才看到了木匣。

    “魏先生。。。刚刚炼制的丹药。”说着,打开木匣,里面是三粒赤色的丹药。

    高纬下意识想拿起,赵书庸却侧了侧身子,使得她落了空。

    高纬抬眼看向他,赵书庸连忙解释道:“爷喝了不少酒,还是改天让人先试药看了效果后,再考虑是否服用吧。”

    高纬本来就昏昏沉沉,也不再说什么,自顾自躺下睡了。

    赵书庸见状,收起丹药,他方才咽下了一句话:这丹药的颜色太像血了。

第135章 番外:昭君(中)() 
可我刚开心没几天,便又被打击到了,她的丈夫尉景回来了。

    尉景先前任职函使,之前每年几乎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奔走于各州郡县之间,所以我之前从未见过他。

    尉景身材高大魁梧,尽管容貌不算出众,但性格温和宽厚,为人也颇有侠气,就算是我也无法对他心怀恶意。

    尉景看到我的时候,对我为何会在贺六浑家中没有疑惑,想来是她用信笺告知了他贺六浑成婚之事。

    尉景显然很喜爱她,午食时分,他从牙门回来,迫不及待地与她说道:“阿鸢,我不用当函使了,我升任为队主了!我以后可以一直留在你身边了!”

    我当时正在和她一起准备午食,我闻言立刻看向她,正好与她两目对视。

    她移开目光,露出笑容:“这是大好事,今日我们可要好好庆祝,你先回家休息,等会儿我喊你过来。”

    尉景点了点头,兴冲冲走了。

    “姊夫升任队主,真乃天大的喜事。”说着,我看了她一眼,她却好似完全没听到,没有任何反应。

    见此,我忍不住道:“他留在你身边了,那我呢?!”话出口,才发觉我已然哑声。

    她抬头看着我,慢慢说道:“你是我的弟媳,贺六浑既然住在我家附近,你自然也不会远离我。”

    “弟媳?”我眼眶酸疼地看向她,轻声笑道:“姊姊说得对!我今后必然好好服侍郎君!”

    她转身说道:“荤素食物有些不够,我再去置备一些。”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午食的时候,贺六浑和邵安年连连举杯向尉景道贺,我两皆默不作声地吃东西。

    “这下可好了,姊夫不用再四处奔走了,相信我那外甥很快就会出世了。”贺六浑的一句话让我绷直了身子。

    悄悄抬眼看向尉景和她:尉景一脸喜色,她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在我看来有些似是而非的意味。

    幸好在场的三个男人正值酒酣耳热,并没有多注意这个笑容。

    因为当时说的话,我拉不下脸主动去找她,她也没有单独与我说话的意思,恼火之下,我冲贺六浑借故发了好几次火。

    贺六浑惯会察言观色,他便带我去见了他那几个整日与他厮混的友人。

    原以为他那些朋友只是些讲义气的市井无赖,没想到对我也是颇知礼数。

    为首的司马子如一见我便说道:“大哥成婚之后,一直想见见嫂嫂,但大哥说嫂嫂世间难得,怕被人觊觎,今日一见,果然与大哥璧人一双。”

    坐于左下第三位的刘贵接话道:“嫂嫂可比韩家娘子貌美大方多了!”

    我看了一眼贺六浑,他正与右下的孙腾举杯喝酒,面上无任何异色。

    贺六浑那些友人中,我还见到了一位故人,侯景。

    “娄四小姐,别来无恙。”席间,侯景走来朝我祝酒。

    我打量了一下他,笑道:“你在军中看来过的不错。”侯景身着一身低级武官的服饰,想来是刚刚下值。

    贺六浑插话道:“万景在军中骑射可是难有敌手,前几日才被升任为外兵史呢!”万景是侯景请人给自己取的表字。

    侯景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衣袖,低声道:“这不过是我运气好。”

    在场诸人包括我,看到他这样,都不禁笑了起来。

    许多年后,我在邺宫中听到侯景身死的消息,我忽而怀念起这一日,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也都没有被权势侵蚀,更没有因此变成仇敌。

    日子过得很快,尉景回来三个月后,她怀孕了。

    事实上,这真的算是一件喜事,她已经年近而立,才怀上第一个孩子。

    所有人都紧张这个孩子,尉景还雇了两名仆妇照顾她,我也因为这个孩子有了借口,时常去看她。

    “我已经为这个孩子想好名字了,士真也答应了。”有一次,她突然对我说道。

    她叫尉景一直称呼他的表字,看向他的时候眼中也很平静,我经常难以控制地怀疑她是否喜欢尉景。

    “叫什么?”“粲,我希望这个孩子一生都可以无忧无虑地笑出来。”顿了顿,她又说道:“而且,这个名字不论男女都可以用。”

    我看向她还没有明显隆起的小腹,说道:“这个孩子一定会遗传你的优点,会是个漂亮有健康的孩子。”

    她的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我在你眼里,就这两个优点?”

    余光看到一名仆妇走进来,我淡淡说道:“阿姊的优点自然只有姊夫都可以看全。”

    她这时也看到了仆妇,便笑了笑,没说什么。

    十一月二十七日的凌晨,娄府通知了我一个消息:刚过四十的大哥突然病逝了。

    大哥年长我二十一岁,对我来说更像是慈父,我没想过他会英年早逝。

    我几乎是被贺六浑拉着进了娄府,跪在大哥的柩前,我才回过神。

    低头一看,我的身上已经是一身丧服,怔怔看着面前的神牌,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四姑姑!”同样一身白的小男孩扑到我怀中,我仔细一看,是大哥唯一的孩子,娄睿。

    大哥自幼照顾我,得了睿儿以后,依然如此,使得睿儿与我的感情胜似嫡亲姊弟。

    “睿儿。。。”我抬起他的脸,大吃一惊,对身边仆从怒道:“小郎君怎么成这样了?”

    睿儿是娄府至今唯一的小郎君,加之母亲难产早逝,素来被护养得很好。

    但让我震惊的是睿儿一向圆润白嫩的小脸居然会憔悴成这样,我甚至于恼怒娄昭这个五叔的照顾不利。

    “昭君。”二姊拉了拉我,对我说道:“睿儿自你出嫁之后,食量就锐减,大哥突然病逝,睿儿更是哭闹了一夜。”

    睿儿此时也哭道:“四姑姑,阿爷和阿婆说你以后不住在家里,可睿儿不想你走,你不要走!”

    “睿儿!”娄昭猛然将他抱起,我下意识想制止,却被二姊拉住:“他已经九岁了,不可能永远被宠着。”

    闻言,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娄昭抱着哭闹不止的睿儿离开。

    上香拜灵之后,二姊带着我和贺六浑来到后院,在那里我见到了原先就缠绵病榻的母亲和被大哥逝世这件事重重打击的父亲。

    看到母亲,我的泪终于流下来了,我深感自己不孝,因为婚事惹怒了父亲,这几个月就算是得知母亲病了,我也不敢回府探望。

    “你自幼就不爱哭,你阿弟哭都被你取笑,没曾想,你能为我流泪。”母亲笑着为我拭泪,一如既往地温和。

    “家家,我长大了,就爱哭了。”我发现母亲的气色其实还好,心下轻松了一些。

    “好好,你哭,哭肿了眼睛,又不是我的损失。”说完,母亲看到我身边的贺六浑,贺六浑连忙喊了一声“岳母”。

    母亲目光有些复杂,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无法说出口。

    “姊夫。”娄昭走进来,对贺六浑说道:“兄兄让我请你去他那里。”

    贺六浑出现如释重负的神色,想来也是,这里足有四名女子,他待着也不习惯。

    “昭君,你爱他吗?”贺六浑走后,母亲突然问道。

    大姊二姊一脸诧异地看向母亲,我如同被人窥破秘密,牢牢盯着母亲。

    母亲叹了一口气:“这是你自己选的,只望你以后别后悔。”我垂眸不语。

    大姊见状连忙说道:“药快凉了,昭君,你来喂家家吧。”我点点头,接过药碗。

    当夜,阿娘去世,我这才知道阿娘的好气色不过是回光返照。

    两位至亲接连病故,我逼着自己每日都去娄府守灵,贺六浑见无法劝动我,只得每日将我送到娄府后,再去当值。

    守灵期间,娄昭曾问过我:“阿姊,姊夫对你可好?”

    我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娄昭当即松了一口气,又说道:“要是他以后对你不好,你就与他和离,我照顾你一辈子。”

    回想当时神采奕奕的阿弟,我实在想不明白,那么健康的人,怎么会比我早亡十几年。

    守灵结束那日,我独自归家,正好看到在外晒太阳的鸢谊。

    她望了我一眼,在仆妇的搀扶下转身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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