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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毛泽东-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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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护士在作最后的抢救:输氧的、测心跳的…… 朱华贞紧挨着杨开慧,伴着杨夫人,莫不泪水涟涟。杨开慧拉着毛泽东,陪着蔡元培,不堪焦虑! 席尔克医生刚无奈地头一摆,杨昌济却突然地睁开深陷的双目,一如往昔般安谧。  
第十二章:谁主沉浮(4)
“先生!”毛泽东一步上前,伸手握住先生无力的细手,眼里闪烁出泪花。 “怀中兄!”蔡元培连连俯身。 杨昌济见席尔克医生又想救援,头微微一摆,回谢了。 “孑民,我……不能再效力北大了。” 蔡元培心一紧,泪水沾湿了镜片。 “后生可畏,中国有望。” “嗯,嗯!”蔡元培哽咽道。 杨昌济静如深潭的眼光,渐渐投落到毛泽东身上道:“开慧就交托你了。” 毛泽东头重重一点,热泪夺眶而下。 “爹——!”杨开慧抱住老父,心痛欲裂。 “好好跟润之学。” “嗯!” 依依的目光又投落到夫人与儿子身上道:“我杨昌济一生清贫,没有半点遗产,全仗你们自己了。” “怀中!” “爹爹!” 毛泽东一任泪水纵横,把臂相慰:“先生放心!” “天下平,家国安。”一言了,杨昌济闭目自去,如入久远的梦乡,就像平素睡着一样,那么安详,那么宁静。 咦,这……是哪里呀? 噢,是北去的湘江,碧浪飞空,胜似无垢的天花! 纷纷天花中,透视出黑板上的手书:“自避桃源称太古,欲栽大木拄长天”。 噢,那是大木,是无垢天花化作的两根拄天的大木! 哀痛激起的心潮,令善于自制的毛泽东此刻再不能自抑,也无法自抑:“杨昌济先生是我寻求中国出路的第一位良师。他虽是一位唯心主义者,但却是一位人格高尚、学问渊博的人;正是在先生的引导下,我求学、问道,思索人生、国家,还有幸认识了李大钊、陈独秀,才有了我——毛泽东。”载着灵柩的列车徐徐南去,开慧一家三口扶柩归乡。 “润,湖南见。”杨开慧探身窗外,泪光莹莹,跟相送的毛泽东依依惜别。 “嗯。照顾好伯母。”毛泽东百感交集。 相送的蔡元培也抱拳作别:“杨夫人,多保重。朋友们捐助的一笔尊礼费,我三五天里就汇上。” “劳烦蔡先生了。”杨老夫人抹一把感慨的眼泪。 站台上,邓中夏、朱华贞、李思安一班学子,一个个泪凝双睫,翘首相送……送走敬爱的先生,毛泽东便全身心投入到“驱张”的激流中。 舆论的声援,民心的同情,甚而是同仇,身为总理的靳云鹏不能不掂量掂量了。 1920年1月28日下午,棉花胡同总理府邸,靳云鹏接见了“驱张团”的代表。 靳云鹏,字翼青,时年43。看罢《驱张书》,他面有难色。 毛泽东愤而一击道:“作为堂堂政府军,烧杀抢掠无所不为,以致市民乡邻,望风而逃,数十里竟荒无人烟!” 靳云鹏暗下一颤,有点信疑参半道:“言重了罢?何至于此?!” 毛泽东早有所料,随即递上“备忘”道:“请看,这是北军和张敬尧本人的十大罪状。” 靳云鹏意外之下,不觉斜视一眼这位不容易打发的精细人。有顷,只得诺诺支应:“唔,北军是管束不严。” “岂止不严?张敬尧本人就十恶不赦!”教员代表一针见血。 靳云鹏面有愠色。 一旁的警卫官见状,立即呵斥:“不许放肆!” “这是事实。”毛泽东一瞥警卫官,依旧直言指陈,“身为督军,毁教育、败商业,不顾百姓死活,只图中饱私囊!” 警卫官刚要发作,被靳云鹏止住问:“果真如此?” “岂止于此?”毛泽东步步进逼,“他还暗通日商,套购黄铜,私造钱币;更有甚者,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偷运鸦片种子!” 这一击,非同小可,靳云鹏坐不住了:“会有这等事?!” “你不信?‘备忘’上都一一写着。要是再不信,就请到天安门广场去亲自看看,我们展览着他的照片。”李思安的这一追踪敲击,更叫靳云鹏避不得、拒不能,大为窘迫! 靳云鹏本只想支应一下,见一见“驱张团”,做个样子,却不料他们居然步步为营,而且早有周详的准备,绝非支应一下就能过去得了的。天安门广场的“展览”,着实非同小可! 靳云鹏估量得没有错。 正是李大钊讲演的所在,如今已辟作“驱张团”的控诉地。所拍摄的武昌车站里查实的鸦片种子照片,清晰可见,令围者大哗! 彭璜介绍着:“看看,这是我们来京时,在武昌鲇鱼套车站拍下的二十多包鸦片种子照片,是张宗昌为张敬尧偷运的!” 各路记者纷纷拍摄、记录,个个既惊讶又气愤! 那一头,朱华贞在张敬尧十大罪状的牌子下控诉着,已是泪不能禁:“我们多少女同胞,就叫他们逼得自杀的自杀、发疯的发疯!请看——” 又是一组血泪照。裸尸、残躯,血污遍地! 京城轰动了!靳云鹏久在政坛,所见所闻可谓多多,也还不曾估量到这个“驱张团”有如此精到的谋划与大胆的作为。 靳大总理,当然包括“张毒”本人,还有不曾想到的—— 1920年3月,在衡阳的吴佩孚公馆。 一身戎装的吴佩孚听着何叔衡、夏曦的陈诉,不无同情地点着头。吴佩孚,北洋军直系第三师师长。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二章:谁主沉浮(5)
在常德西湖。 冯玉祥着便装,听罢陈昌的介绍,大起不平之色!冯玉祥,北洋军直系第十六混成旅旅长。 在广州闹市口。 “湖南张毒”的大牌子下,张国基一班新民学会会员、同窗,临街痛诉,观者不胜骇异! 在长沙省###办公室。 陶斯咏、柳直荀一批会员在拆阅堆成小山似的各地来函、来电,分门别类,编出简报。 镇湘楼里的张敬尧暴怒了! 也难怪他暴怒。从南到北,尤其在京都,简直剥了他的一层皮!他还如何立足?还如何面对世人? 他从不相信秀才造反,这回他却领教了秀才的厉害。 他铁下心,你们既称我“张毒”,我就“毒”它一把。在镇湘楼里,他咬牙切齿地发着誓:“通缉这个毛泽东,我要崩了他!” 只可惜天不助“张毒”。晚了! 在上海黄浦江畔。陈独秀斜倚着石栏,哈哈大笑,一弹手中《时事新报》上毛泽东的“湘人为人格而战”道:“‘张毒’中了你的‘十面埋伏’啦!吴佩孚、冯玉祥再一撤,他是‘天数’已尽!” 毛泽东如实相剖:“‘张毒’再不去,湖南民众实在活不下去了!” 活不下去的到头来还是斗垮了制造活不下去的人。 张敬尧到底失算了,再想挥起屠刀,已是力不从心。在四面楚歌中,于1920年6月11日被谭延的湘军赶出长沙。 临“撤退”前夕,趁着了无月色的子夜,甚而连警卫都没有带,张敬尧一个人悄悄来到镇湘楼。楼依旧,古色古香,只是朦胧胧、黑黢黢的。此刻倒不像是“镇湘”,倒像是在镇张敬尧自己了!硕大的阴影,将最后的督军笼罩其间。他下意识地一个寒噤!日月交替,风水轮回,奈何?!说不定再过一年半载的,又是他张敬尧的天下呢?谁说得准?不过既撤走——他不承认是败走,断不能留下笑柄;倒不是怕谭延,而是怕太会创造民谣,流播“是非”的湖南刁民了!什么“灰面坨”呀,“虎豹豺狼”呀,可恼之极! 翌日凌晨,天还是一抹黑,长沙的“刁民”们还在睡梦中,张敬尧就调来“别动队”,炸掉了镇湘楼,连同自己带不走的军火库,自己则无声无息地避难岳州,直奔广州。赶走“张毒”的第二天,许是为了庆贺,许是为了新的使命,陈独秀带着毛泽东来到上海机器制造厂铸造车间。 毛泽东与陈独秀在锻工师傅的点拨下,操作着锻压机。 “嘭!嘭!”坚实而强猛的锤击,似在锻造着什么,催人奋进。 毛泽东追寻在浮想中,徐徐道:“一个‘张毒’赶走了,还有二个、三个,还是军阀的天下。看来,德国的马克思先生是对的,不用劳农阶级的暴力,就打不垮军阀的暴力、打不垮强权的暴力……” “我们想到一起了!”陈独秀注视着被锤击的物件,神思飞扬:“我现在相信了,不经过阶级战争,德谟克拉西就永世是资产阶级的专有物。我们要组织起劳动阶级的先锋队,不妥协、不动摇,去推翻他们。舍此,不足以成就中国革命!这便是我陈独秀的宣言。” 毛泽东心下猛然一震,明澈的双眸间闪射出会心的光电。 锻压中的“新生儿”,在锤击中慢慢成形…… “嘭!嘭!”回到哈同路民厚南里二十九号斗室里,已是半夜时分,一缕有情的月华,透窗而入,洞照在半倚床头的毛泽东身上。 他兀自寻究在白天的凝思中…… 陈独秀亢奋的声音依然在脑际回荡:“我们已跟俄国方面取得联系,正着手筹建自己的先锋队——中国共产党!” 一股轰然激流在毛泽东胸中卷起。他不耐坐倚,欠身而起,急切地透窗遐眺…… 他宛如又见到了汩汩的湘江,惊涛裂岸! 毛泽东的自述: “我第二次去上海,曾与陈独秀探讨了我所读过的马克思主义著作,亲聆他谈自己的信仰;这在我一生也许是最关键的时期深深地影响了我。” 像是心有灵犀,遐眺的视线油然回落到案头上—— 那是蔡和森与向警予从法国邮来的结婚照。一对新人面前,破天荒地摆着“证婚人”:马克思的《资本论》。新民学会的留法学员称之为“向蔡同盟”。 看着看着,眼门前的《资本论》里仿佛款款走来杨开慧,情深深,意绵绵,灿然可掬。 “霞!”毛泽东失声一呼,回答的却是照片中人——蔡和森与向警予的声音:“润之,祝福我们吧。我们的心永远和马克思一齐跳动!” “对,跟马克思!”毛泽东毅然地当空一扬长臂!一样是心有灵犀。 1920年7月6日。法国蒙达尼郊外。 新民学会在###员召开了“跟马克思”的大会。 “你们搞的什么名堂?”萧子升长发更趋西化,不满地环指着漫空的“彩旗”。 但见横空飘拂的一面面彩旗上,莫不工整地誊抄着《共产党宣言》,真可谓别出心裁! 向警予和蔡畅却相顾莞尔。 “这是和森刚译出的《共产党宣言》,让大家看看,多有趣味!” “再说,也是欢送你这位要回国的教育会‘大使’哇!” 巡睹着“彩旗”的会员,煞是叹奇! “我赞成‘改造中国和世界’的宗旨,可反对……”  
第十二章:谁主沉浮(6)
蔡和森立时截住:“慢、慢,子升。我们就先通过新民学会的宗旨——‘改造中国和世界’,有反对的吗?” 全体鼓掌。 “好,子升,请继续‘反对’。” 萧子升一瞟窃笑的同伴,捋捋西发道:“我在巴黎,比诸位在蒙达尼接触的人、事要多。共产主义,好,我赞成,大同世界嘛。可我反对马克思的激烈,而赞成普鲁东的没有强权,克鲁泡特金的互助友爱,罗素的教育救国。他们都是举世公认的思想界领袖。我们就不能研究一下?反省一下?”他旁征博引着,不无当年“高年级生”的开导状。 一围默然。怀疑的、赞可的、反对的,各有所思。 向警予缓解着气氛道:“子升,你可冤枉和森了。他不仅研究了你说的几位,还搜集了世界各地一百多种小册子呐,几次累得都……” 蔡和森连连抬手止住,自己直抒胸臆:“子升说得对,要研究,要反省。我就是研究了、反省了,才清楚,在现今世界上,无政府主义、无政府共产主义,只是美好的空想。你不推翻有产阶级,有产阶级就压在你头上,俄国就是明证。中国将来的改造,希望正在这里——” 会友循势而望,重睹“彩旗”。 “你是说共产党?” “对。马克思的共产党!” 一面面满载着“共产党宣言”的彩旗,横空飘拂着,昭示出自身的蓬勃生命力。除了在北京时跟杨开慧心心相印外,跟在法国留学的蔡和森、向警予俩,毛泽东也算得是“心有灵犀”了;他与他俩都作了同样的政治抉择。 毛泽东的自述: “这年夏天,我已经在理论上和在一定程度的行动上,成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从此,就一直没有动摇过。”选了个元旦,在长沙文化书社,新民学会在湘会员也召开了中国的“蒙达尼会议”。 “主张用‘改造中国和世界’的请起立。”会议主席何叔衡提议着。 第一次蓄起长发的毛泽东和陈昌、陶斯咏、彭璜等十人站起。 “哎呀,除了两位弃权的,我们‘改造世界’的五位变作少数派了。”何叔衡自嘲着,郑重宣布,“服从多数。我们新民学会的宗旨为‘改造中国和世界’!” 全体鼓掌。 透屋而出的掌声,抗衡着漫空的大雪。 陶斯咏有感而发:“我曾梦想过罗素的主义,从教育入手,行不通,破碎了!俄国的试验成功了,我赞成起而仿效。” 有人则依然不想放弃自己的不同意见:“俄国的劳农政府,我很怀疑;还是罗素的温和主义好。” 陈昌不以为然地一击道:“好听是好听,只能是斯咏说的一个‘梦’。我主张布尔什维克主义。” 彭璜想到什么,迅即插上话:“法国的工团主义、英国的行会主义、德国的社会民主主义,都不适合中国。能行于中国的,只有跟恶社会、大军阀抗衡的俄国式过激主义!不然,必是‘掉脑袋主义’。” 一堂开颜。 “一次的捣乱,抵得上二十年的教育。我主张过激主义!”何叔衡胡子一撅,扬手一劈,“你说呢?润之。” “何胡子竟也‘捣乱’起来了。”毛泽东友善的一言,掀起一片笑声。 “历史上,凡是专制主义者——大军阀也好、大帝国也好,不等人家来推倒,决没有自己肯收场的。拿破仑第一称帝失败,又来了拿破仑第二;袁世凯失败,又来了个段祺瑞。”毛泽东扳着手指数落着,“所以,逼上梁山,只有‘过激’了。我想俄国也是到了山穷水尽时候的一个变计,决不是喜欢流血、喜欢掉脑袋。”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就是这个理!”何叔衡一激动,全忘了会议主席的身份,击节呼应,又惹得同伴忍俊不禁。 “你们这一笑,就算认可了唷!”何叔衡认真地反守为攻。 “好了。”陶斯咏一眼盯住毛泽东,别生“心计”地提议,“下一项内容是……” “慰劳肚子。” “踏雪!” “不不,错了。”陶斯咏又一瞄毛泽东,很是神秘兮兮。 “别卖关子了!” “莫不是阁下要……” 陶斯咏将错就错道:“对了。闹——新——房!” 满座会员一时发蒙,继而大醒悟!大开怀! 哈,原来今天是毛泽东与杨开慧的大喜之日! 一行同伴顿如湘江激流一般,呼啦啦地全席卷到妙高峰下青山祠的毛泽东新房。 嘻嘻哈哈地一涌进新房,一个个同伴都愣住了:木板为床,铺着旧席子,叠着蓝色布套被,枕头是几本书,罩着一顶老蓝夏布蚊帐。 “润之,你搞什么鬼?这就是你和开慧的新房?!”陶斯咏大是意外。 “我们不是‘新民’吗?不作世俗之举。”毛泽东觉着坦然。 “开慧同意?” “正是她的意见。我是热烈的响应者。” 醒过神的同伴们顿时又雀跃开来。 彭璜大声抗议:“就这么悄悄结婚了?不行!” 一呼众应。 陈昌瞟一眼困窘的毛泽东,立时出来解围:“诸位诸位,我屋里的和泽民的堂客操办了一桌便饭,算是替大家祝福了。” “不行不行!”  
第十二章:谁主沉浮(7)
“反对‘包办’!” “哎哎。”陶斯咏招呼同伴安静下来,“我看润之虽做了附小的主事,一样囊空如洗。今晚每人掏腰包;雄辩家,还是由你‘包办’。” “通过!”一座响应。 不期而然,朱华贞“鬼兮兮”地拽着杨开慧正披雪赶来。听得屋里笑语阵阵,杨开慧一时不知所以: “嗯,怎么了?” 朱华贞回避着开慧姐疑惑的目光,笑而不答:“我只是奉命行事。快点!” 接得朱华贞门外一声咳嗽的暗号,陶斯咏便拉响嗓门“唱名”着:“新娘驾到!” 众会友、同窗随即一围而上,把杨开慧闹得大窘大羞。 “闹新房第二项,由新郎新娘公开情诗。” 陶斯咏这一宣告,激出了一排喧嚷,几乎要将小屋掀抬起来。毛泽东和杨开慧也不由得相顾一怔,心头都不由得怦怦直跳。 “没有,没有。”杨开慧秀脸绯红,大摆其手。 “没有?润之的《虞美人》从上海一寄给你,你开心得憋不住悄悄告诉了女友李淑一,于是这‘虞美人’呀就飘出来了。” 一屋哄动! “同胞们、姐妹们,这小屋子可要哄塌了!” “‘飞雪迎春’,到雪地里去!” 一股隆冬大冷天里的暖流,冲决而出。 哦,今晚的妙高峰银装素裹,脉脉含情地鸟瞰着这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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