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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毛泽东-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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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人的。我们要想在世界上当一个合格的庶民,就先到法国去做一个合格的工人!” “决不给中国人丢脸。” “硬要争口气!” 正是报国学子们激情四溢之际,杨开智飞跑而至:“开慧,爹又不舒服了!快……” 杨开慧心下一记抽紧。 太糟糕的消息! 毛泽东与蔡和森即刻陪着杨开慧,随杨开智赶到先生家,蔡元培先生正陪着一名年在不惑的德国医师席尔克,在检查杨昌济的病情。 杨开慧一家与毛泽东、蔡和森,焦切地关注着医师。 杨昌济依旧平和如故,用德语致意:“谢谢,席尔克。” 席尔克宽慰地一笑:“你太累了,杨先生。好好休息。”他用德语关照着,收拾好出诊皮箱,由蔡元培陪着,徐步出外。 毛泽东与蔡和森欲知究竟,也接踵跟出。 到了小院子里,席尔克这才摆摆头,用德语严峻地关照着蔡元培。蔡元培用德语叮问着什么,沉重地允诺着。 毛泽东与蔡和森二人虽听不懂,却也猜度出一二。待蔡元培送走友人回转,两人便几步迎上去:“蔡先生,杨先生的病……不妙?” “肾炎出现反复,不太好,观察三天,再决定是否住院。” 两位学子的心顿时抽紧了。 “肾炎?……” 蔡元培一脸沉重道:“这病很棘手,……杨先生太累了!” 毛泽东与蔡和森深感不安,还很有一些太有劳先生的负疚。 萧子升疾步赶来,大衣敞开着,张口便问:“杨先生怎么样?”一见两同窗好友的忡忡神色,心下不觉抽紧。 三学子惴惴地伴着蔡元培守护着杨昌济。 “孑民兄,我的哲学课,往后挪几天。等人稍好一点,我再补上。”杨昌济仍然惦记着课业。 蔡元培头一摆,宽抚着:“上课的事,不用担心;这次,一定要好好治治。” “老毛病了,不要紧,躺几天就可以。”杨昌济反而宽慰起老友来,“学校事多,快忙你的去吧。” 蔡元培熟知老友脾性,便点头起身,又关照着:“我看,还是住院治疗的保险,大家也可以放点心。嗯。”他似提醒着自己,酌量着,踽踽而去。 “真是位劳心的学兄。”杨昌济感慨系之。 “杨先生,我们让您太……费心了。”毛泽东言之哽咽,负疚之情难以自抑。 杨昌济微微一笑,坦然自白:“当先生的不为学生费心,岂不是徒有虚名了?” “先生!” 三位学子感怀之下,益觉着心酸。 “您为我们做得太多,我们为您却……” 杨昌济抬手止住萧子升,绕开话题:“开慧说,大钊先生的讲演,很鼓舞人心。是吗?” “感人至深!”蔡和森激情犹在,一瞟萧子升,正想请教先生什么,被“笃笃”而至的脚步声打住。众目寻顾——  
第十章:鹰击长空(8)
李大钊、陈独秀、胡适三人,在杨夫人引领下,亟亟赶进屋来。 胡适“怀中兄!” “哎呀,怎么惊动了诸位尊神?”杨昌济觉着过意不去。 “你这话是想叫我辈学弟无地自容不成?”陈独秀以守为攻,引得一屋开颜,气氛倒松快了不少。 毛泽东三人连连欠身,跟三位先生施礼、让座。未知有心还是无意,毛泽东将竹椅一送: “胡先生,请坐。” 随即,三位学子便知礼地悄然退出。 陈独秀目光划过胡适,盯住毛泽东的高高背影道:“大将风度。唔?” “他就是……那个没有注册的?”胡适这才对上号。他戴着玳瑁眼镜,一副学者的典雅风度中,洋溢出海外归客的气韵。他字适之,北京大学教授,时年27。五四新文化运动的著名人物,中国现代学者。 “这三个人,在湖南一师,被举为‘三杰’。” “噢?” “怀中碌碌,却自信这毛泽东君、蔡和森君,必是我中国的栋梁之材。” 胡适心怀疑窦,还是不由得瞟一眼门口。李大钊、陈独秀各有所思,同怀信赖。 “三杰”人一出房门,蔡和森就不客气地向萧子升责问开了:“你这位总干事不像话!讲好了一起去听李大钊先生讲演的,怎么又……” “嘘。”毛泽东一指里屋。 待到进了东边侧屋,毛泽东才婉转地道出:“多么可惜!你今天失去了一次好机会。” “不,可惜的该是你们。”萧子升回驳着,倒将两同伴说懵了。 “我们?” “莫非你去俄国了?” 萧子升捋捋西发,洒溢出扬扬的意气:“德国失败了,未必就不是胜利;美、英、法,外加我们中国胜利了,未必就不是失败。” “你这是哪家的诡辩术?”蔡和森莫名其妙了。 “是李煜瀛先生的?还是克鲁泡特金的?”毛泽东察出端倪。 “都是。”萧子升直言不讳,“俄国的劳兵政府,是血、是性命换来的,谁能料到明天会不会又被用血、用性命夺回转去?中国叫八国联军打得还不够惨?现在轮到德国了!够了!这种惨祸也该停止了!” “你反对一切战争?”毛泽东一语中的。 “反对!” “我也反对。” “哈,你也……‘克鲁泡特金’了?欢迎欢迎。”萧子升惊喜地握住毛泽东的长臂。 “克鲁泡特金不无道理,面包加平等,哪个不想?”毛泽东不张不弛,心下也矛盾着,“可张敬尧手里抓着枪,段祺瑞、徐世昌们,一个个军阀手里都抓着枪,他们非但不讲平等,给的一点面包又不够垫肚子的,还杀人、糟蹋人,这又该怎么办嘞?总不能就伸着个脑袋,听人宰割呀。”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萧子升一副赤诚情状,“世界、人类,应该学会忍耐。” “啪!”蔡和森出其不意,挥手一个耳光。 萧子升火了,一蹿而起:“你?!” “你怎么就不学会‘忍耐’?”蔡和森一语,问住了萧子升。少顷,他才躬身致意:“对不住了,子升兄。” 毛泽东恍然大悟,仰首大笑。 萧子升恨不得,笑不能,一脸窘恼! “我萧子升敢跟二位打赌!”萧子升突然冒出的“打赌”,一时将毛泽东与蔡和森“打”懵懂了。 “打什么赌?” “倘若俄国革命在中国也能成,我此一去法国就永不返回!” 毛泽东倒不失冷静,徐徐道:“子升兄言重了。真到那个时候,你难道就甘心做一个国际流浪汉?” 侧屋里三人的争执,激起了正步出堂屋的陈独秀、李大钊与胡适三位先生的兴趣。陪送出来的杨开慧和杨夫人也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侧屋。 屋里的“三杰”,依然在面红耳赤中。 “你们俩……唉!”萧子升实在为两个好朋友惋惜。 “不用为我们叹息。我们真输了,就留学俄国,总还有个不错的去处。你可就惨了!”蔡和森调侃着。 “怎么见得?” 毛泽东直言一点:“这世界上还没有一个无政府、无强权、无权威的国家,更不用说社会了。你要是真输了,到何处去避难嘞?怕也只有做个国际流浪汉。” 侧屋外,院子里的李大钊与陈独秀不由得大为动容!胡适心底下一记“咯噔”! 又传来毛泽东的声音:“天下是劳工的,庶民的。我想,只要天下的劳工起来了,庶民起来了,为自己的生存、权利挺直腰板而战了,这天下就会大变样!” 那是蔡和森的声音:“我坚信这一天!” 李大钊、陈独秀备觉欣慰!胡适也不由得怦然心动! 杨开慧的幽目里,更是流露出感奋的神采! 李大钊头一点道:“怀中兄所言不差,毛泽东不只是湖南青年的杰出领袖!”许是将功补过罢,这回是胡适主动将毛泽东邀来自己的文科办公室。萧三很有兴致地相伴而至。 胡适饶有兴味地倾听了毛泽东的肺腑之言,头微微一点道:“你的想法很有意思。” 毛泽东沉吟着:“‘出洋’两字,在好些人是一个‘谜’。其实,中国出过洋的不下几万、几十万,好的实在有限,多数仍旧是‘糊涂’,仍旧是‘莫名其妙’。”  
第十章:鹰击长空(9)
“哎唷唷,你这一棍子,连我胡适,孑民、怀中、守常都打进去!”胡适故作夸张地笑着提醒。 陪伴的萧三也忍俊不禁了。 “不敢、不敢。”毛泽东歉意地解释着,“你们都是大学问家,中国的栋梁材。说实在的,我也赞成出国,我们还要发动更多的湖南学生去法国。中国需要外国的好东西,新东西。” 胡适笑着打断道:“不必解释。我理解,也支持!” 毛泽东两眼一亮问:“胡先生也支持我留下来?” “嗯。你说得有理。”胡适转而遐眺窗外,追寻着什么,“‘出洋’的人,不少是去镀点金,捞点钱,混个学位什么的;真正学有所成,回来报效国家的,也实在是凤毛麟角!我打算写一篇《非留学篇》,也算是对你毛润之的一点声援。” 毛泽东欣然欠身:“谢谢。愿早日拜读到先生的大作!” 胡适从橱里抽出两册大厚书道:“这是我在美国的导师杜威先生写的两部代表作。我想,这可以更开拓你的视野。” 毛泽东见书开眼,捧过一看,是《民主主义与教育》、《哲学的改造》等,便欣欣然回应:“我一定好好拜读!”毛泽东夹着书,与萧三信步来到天安门广场。 毛泽东发现了什么,不觉收住脚步。噢,那正是李大钊先生演讲的所在…… 近乎条件反射。李大钊的声音随即从脑际回荡出来:“须知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必要经一番苦痛,要冒许多危险。” “润之?”萧三不知所以,“是为我哥那天没来?听说你们……吵架了?” 毛泽东回过神,头一摇道:“吵架,是为公、为国家,是主义之争,那是不得不吵;于私、于友情,我们是再好不过的朋友!” 北京之行,真是不虚。毛泽东的收益接踵而至—— 1918年冬,李大钊介绍毛泽东加入北大新闻学研究会; 次年1月28日,毛泽东参加了李大钊、蔡元培、杨昌济组织的北大哲学研究会成立大会; 同年初春,又经李大钊介绍,毛泽东、蔡和森在圆明园参加了“少年中国学会”; 同年3月初,毛泽东在长辛店参加了邓中夏组织的“平民教育讲演团”; ……再奔忙,毛泽东心里也还是一直放不下至亲至爱的杨昌济先生的病。 就在去参加“平民教育讲演团”的前一刻,他又赶到北京西山卧佛寺。先生一直在那里养病。 “头一批赴法的明天就走吗?”杨昌济不忘学生的事业。 毛泽东头一点,回道:“我送他们去上海,再回湖南。” “和森呢?” “他留守北京。我们准备发动更多的湖南学生来京,再出去。” 杨昌济慰悦地点点头道:“你们已经结识了中国思想、文化界的几位领袖人物,要多多学,多多问。” 毛泽东默记在心:“嗯。” “还是《书经》上的那句话,‘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 在第一师范,是启蒙的杨昌济先生第一次从《书经》中为毛泽东与蔡和森引出此言。而今在北京,杨昌济独卧病榻,仍以此言相嘱,足见其对两学生期望之深。不消说,他自己就视此言为人生的信条,并亲身实践之。 先生的良苦用心,厚重的寄托,毛泽东焉能不察? 且听毛泽东的自述: “杨昌济先生在我青年时代对我有过深刻影响,后来在北京是我真诚的朋友。” “学生记住了。”毛泽东动情地握住恩师变得纤细乏力的手,眼里浮动着泪光,“但愿这卧佛的圣地,能保佑先生平安康复!” 杨昌济宽慰地一笑:“霞,送送润之。” 杨开慧送毛泽东出来,轻声问:“你这就去长辛店?” 毛泽东头一点道:“嗯,参加平民教育讲演团。” “你这一走,怕是离不开‘平民’了。” “离不开了!毛泽东此生也离不开‘平民’了……”毛泽东遐思悠远,转而又顾念到什么:“真是块疗养的风水宝地!山水有灵,会保佑先生的。” 杨开慧禁不住“扑哧”一笑:“你也信佛?” “小时候,跟着母亲信过。呵,那份虔诚呀,说出来你都不信。” 杨开慧再次笑出声来。 “为了父亲的不信佛、不拜菩萨,母亲和我一直很伤心。” “你该不会哭罢?” “哭倒不怎么记得,眼泪怕是流过——那是陪着母亲流的。” “你真孝顺母亲。”杨开慧睃了毛泽东一眼,在一支人状的石笋前停了下来,“后来怎么又不信了?” 毛泽东也瞩目起这支人状的石笋,像是透过它来追忆起往事。要说他怀疑菩萨,当是从自己的病引发的。就是跟母亲求神保佑最多、最勤的时候,他瘦弱的身子非但不见健康一点,还大病了一场。这菩萨、这神,怎么不管用呢?是田间的劳作,特别是学会了游泳,才渐渐把病魔驱走。他慢慢懂了,最靠得住的不是菩萨、不是神,而是自己。自己的命、自己的运,要靠自己来掌握。就在他发现诸如《三国》、《岳传》之类小说中见不到种田农人而生出大疑问的时候,他又发现穷苦农人不少都信佛、都求神,还都很虔诚,但到头来,却依旧受穷,毫不见改观。神要是真有灵,怎么能不管穷苦百姓的死活呢?他开始从根本上怀疑了。是新派教员李漱清,改庙宇为学堂,教授新文化、新道理,使毛泽东催生出新信念:不能信佛。特别有意思的还是做儿子的从信佛到不信,而做父亲的后来却信佛了,两人正好调了个向。  
第十章:鹰击长空(10)
杨开慧又“扑哧”笑了。她有点不信:“怎么会呢?” 毛泽东告诉开慧,是一只大老虎,改变了父亲的信念。父亲在一次回家的山路上,冷不丁撞见一只出山的老虎,顿时吓得干愣在那里。老虎大略也没有料到,瞪眼立在斜坡上。双方就这么互相审视着。父亲跟老虎拱了拱手,说了一句什么,便挪步回身。那大老虎也没有追,径自尾巴一甩,一样地“回府”去了。回到家,父亲似乎悟出了冥冥中有神在暗助自己,从此以后,就信上了佛,不过绝没有母亲那般虔诚。 杨开慧听得津津有味。有顷,才又回归正题,关切地问道:“润之,你为赴法勤工俭学做了那么多事,出了那么多力,怎么自己又不出去呢?” 毛泽东也收住步,眉峰微蹙道:“我们是该有人到外国去,看些新东西,学些新道理,研究些有用的学问,拿回来改造我们的国家。……” 杨开慧感触到毛泽东眸子间幽邃的思虑…… “我们也要有人留在国内,研究自己国家的问题。我对自己的国家了解得还太少。那么多的主义——克鲁泡特金的无政府共产主义,杜威的经验论的自然主义,普鲁东的无政府主义……俄国革命是成功了,还不晓得列宁是个什么主义。我得多下点力,多作点比较。等一年两年后,去俄国的路通了,我就去!” 毛泽东眼里的幽思,渐渐在杨开慧的目光里荡漾开来。 毛泽东的自述: “我觉得我对自己的国家还了解得并不够,我把时间花在中国会更有益处。”引自李锐所著的《毛泽东同志的初期革命活动》。 两人拾级而下,拐到坡道上,见到一对同根的香樟树,互相依偎着,欣欣然直指苍穹。四道目光,不由得一记颤动! “好一株香樟树,日晒雨淋的,还是同根相连哇。” 不知毛泽东说这话是有心还是无意,杨开慧不觉怦然心跳,白皙的秀脸上也泛起一抹红潮。 四道目光里的同根相连的香樟。 它俩应该也在青年时代,树身并不那么粗壮,但枝叶却正充满生机地伸展着。比之毛泽东当兵受罚时碰见的那株樟树,比之萧子升寝室窗外的那株楠树,它可要成熟许多,也结实许多。 “人,不应该学花草,应该像它,在‘烈风雷雨’中挺直身子骨……”毛泽东见树生情,浮想联翩。 “嗯。”杨开慧大生同感。按她的脾性与追求,花草给予她的温馨,还远不如树木给予她的激励。 毛泽东的悠悠目光从连根的两株香樟挪到开慧身上,若有所待地伸出长臂道:“我期待着,霞!” 杨开慧微埋下略略发烧的脸孔,几乎不由自主地伸手上去。 两双手第一次连上了。猛然间,彼此都是一记会心的颤动! 老话说“心有灵犀一点通”,还真是不假。在北京,毛泽东和杨开慧早就连着的心,“一点”而沟通了。 且听毛泽东言简意赅的自述: “在这里,我还遇到并爱上了杨开慧……”1918年3月14日,毛泽东直奔上海;总算赶上了送别湖南赴法留学的同学。他久久伫立在码头上,久久目送着业已远去、远去的法国邮轮“央脱莱蓬”号…… 灼热的呼喊在心底迸发着:“我的同学、我的会友,时不我待,我们一齐下力哇!” 长长的黄浦江,浪呼应,潮奔涌。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一章:激扬文字(1)
1919年4月6日,毛泽东从上海回到长沙。 何叔衡、陈昌、周世钊携着新会员,陶斯咏、朱华贞率着几个女校同窗,小胖还带着一班电灯公司的工友,习惯地来到“老朋友”——橘子洲头。大家围聚着毛泽东,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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