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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毛泽东-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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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信给杨先生!” “我们不妨也来个八仙过海,各人多想点办法。” “只要筹到路费,我们就闯出去!”蔡和森跃跃欲试。 “我提议,”萧子升真犹如出国在即,激奋之情已然不能自抑,“从现在开始,我们新民学会的口号,应该是——出洋,留学去!” 大家虽则兴奋,还是觉得不妥。 “子升,还是我们定的‘宗旨’为口号好。”毛泽东软语纠正着,“归结到底,我们是要开新路,救中国。” “对。闯出去,再杀回来——根在中国。” 一场应和! 萧子升眉端一蹙,自有思量地辩白:“正是为了救国,才要留洋……” “好了,联系出国归联系,现在总不能空等着哇;请润之再介绍一下我们的‘大同’生活。” “我这里有一份报纸,大家可以……”毛泽东掏出报纸一亮。 “哈哈,”萧子升截住了好友,“润之,我记得你是不屑于‘桃花源’的,怎么?” “不一样。”毛泽东听出话中有音,便直言剖白,“陶渊明是归隐,是避世;我们恰恰相反,是志同道合,一起跟恶社会抗争,是黑社会的一盏灯,火虽小,却光明!” 这确实是他们的一次尝试,一种探索。毛泽东这一批“新民”们不满现实,反对军阀,对“乌托邦”式的空想社会主义抱有模糊的热情。但他们的心是纯洁的,态度是极其认真的,都一心一意寻找一种新的家庭、新的学校和新的社会生活。“当今要务是什么?”——这也是督军兼省长张敬尧同样思索的大问题。他不光自己想,还特地在军务会议上考问带兵的众下属军官。 直面着硕大的军事地图,人人不得要旨,未敢唐突。 张敬尧大手在长沙的西头一击道:“衡阳的吴佩孚,常德的冯玉祥,都是冯国璋的直系,对本帅进驻长沙,一肚子的不满。这里,西南边的陆荣廷、唐继尧还不甘心失败。我们皖军当今要务,就是两个字。” 全场竖耳—— “一是兵、二是钱。让你们去清乡,就是叫士兵开开心,斩几只猪、羊,睡几个女人,随他们的便。打仗要靠他们,不要管死了。” 虽也有几个皱眉的,但大多心照不宣。 “驻守城里的,也一样。只有一条,大面子上要叫我过得去。张敬汤你是管城防的,真有个风吹草动,断不可姑息。管银行的,办矿务的,理商会的,随你怎么天马行空,我惟钱是问!” “是!” “既是段总理看得起我张某,要我张敬尧来治理湖南,我也得给总理大人争个面子;你们呢,也得给张某我……” 张敬尧正直白地交代着,一位副官模样的人悄步走来,在张敬尧耳边禀报了什么,张敬尧立时两眼生光:“唔。刚才说哪里了?” “‘面子’。”有下属提着醒。 “唔,就是这个——面子。”张敬尧不觉中开了个小差,“你们得给我张某争个面子,也给冯玉祥、吴佩孚几个不服气的人看看。好了,张敬舜你把‘镇湘楼’给我早日竖起来,给湖南一个下马威。散会。”张敬尧收住话,一摆手。 军事会议急转直下,在场的将官一时还不及回神。 张敬尧自己可是回过神来了。他匆步赶回自己的督军室。 早恭候着的城隍庙斋公,迭步迎上道:“督军大人,您不是要尝尝鲜吗?我给你送来两位——” 张敬尧鹰眼一瞪,立即勾住靠墙站着的两名哆嗦着的少尼。 “好好。传我令,这城隍庙就交你了。”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九章:“大同”破碎(6)
“多谢督军厚爱。”斋公合十谢恩,又肃然关照了两少尼,便知趣地返身退出,带上门。 “知道为什么送你俩来?” 两少尼瑟缩着,摇摇头。 “你俩没有开过‘荤’吧?”张敬尧审度着猎物。 “没、没有,出家人不沾荤腥。” 张敬尧仰首大笑,一手将她俩的僧帽抓下。 “督、督军……” 两少尼未及躲闪,大手已摸到光头上。 “大、大人,使不得……” “什么使得使不得?”张敬尧鹰眼霎时瞪出,“叫你俩来,就是要我高兴。惹恼了我,一把火,把你们尼姑庵统统烧了!” 少尼吓得噤若寒蝉。 张敬尧故意将枪重重地掼到长案上,指令着:“过来。” 两少尼心头惴惴,彳亍着挨将近去。 “跪下。” 哆嗦的腿一软,两少尼几乎身不由己地“扑通”跪地。 “唔,这才像话。”张敬尧鹰眼里淫光逼人,备显出猎人的快意。少顷,他又抓过枪,故意用枪口支起少尼的下颌,近近地鉴赏着道:“把衣服脱了。” 两少尼浑身抖颤:“大……大人?!” “不想活了?!脱!”随手用枪管在两少尼脸上左右一击。 可怜两少尼泪眼汪然,有如机器人一般,颤抖着解带松衣。 许是触发了天公,白昼如夜,暴雨倾盆,似在宣泄,如在哭泣。尝试着“新村”——大同生活的毛泽东、蔡和森、罗学瓒、张昆弟、陈昌、罗章龙等十几名新民学会会员,在岳麓书院半学斋里,方结束自学,围集在一起。 这“岳麓书院”名气可不小。相传这立在正厅后面文昌阁石碑上的墨绿色的四个字,还是北宋真宗皇帝赵恒的手迹。书院坐落在岳麓山脚,大门两边侍立着汉白玉石鼓浮雕一对,庭院里树影婆娑,清雅幽静。书院内,还有文庙、六君子堂、十葬器堂、湘水校经堂等古建筑,书卷之气,抬目可见。 书院的半学斋,如今被新民学会男儿们“大同”上了。 “今天,‘大同’什么?” 毛泽东一睃屋外的暴雨道:“雨浴!” 众人一呼而起,三下五除二解除了男人的武装,只剩下一条短裤,便嗷嗷叫着冲进暴雨里,真有一股风雨世界的挑战者的气概。他们直趋岳麓山峰巅。新官上任的老牌军阀张敬尧,是不容谁来挑战的。纵然同道中人像冯玉祥、吴佩孚这样的人物,他也绝不买账。 且看看—— 犹似从云天压下一般,一栋剑气森森的新楼,几乎真要将湘人镇住,迫压在哀戚呻吟的土地上。 匾额上红绸披戴。红绸下,抓押着一个莫名的“罪犯”。 张敬汤枪口一戳,威逼着:“你敢再说一遍吗?” “湖南镇不住!” 声落,枪响。“砰!”“罪犯”即刻脑袋开花,扑倒在地。 “开张!” 张敬汤一声令下,爆竹四下炸响。红绸一起,显出赫赫然的匾额——“镇湘楼”。 张敬尧的前任,北军傅良佐司令要“镇湘”,再前面的袁世凯心腹汤芗铭司令也要镇湘——只是显得“温文尔雅”些罢了。 如今张敬尧更为直截了当,干脆把自己独霸湖南的心思外化作镇湘楼! 于是乎,无奇不有了。 他大量从日本进口铜,私铸铜元数万串,占为己有。还觉着不过瘾,又私设“日新”银号,滥印纸币;像铜元票就加印一万万,而且强迫兑换银元,以致市面上纸票如同废纸。如此这般,湖南的金融还有不大乱的?! 灾难性的后果是:一石米,百串钱。一斤盐,四两银。不敢说破了世界纪录,创下全国纪录当可无疑了。 混乱的金融,招致了湖南的大动荡。楚怡小学萧子升居室里,倒是很安静的。 一星灯光下,萧子升写着日记的手,不由得慢慢停下,浮现出于人前所罕见的冥想…… “又是一天,生命就这么熬炼着,空耗过去吗?不。惟有走留洋的路。不如此,不足以改变命运,此生也难以柳暗花明……杨先生也该回信了。”他的心里躁动着一个年轻有志者的奔流。 奔流当然也涌动在过着“大同”生活的莘莘学子的心里。为寻找一方“大同”“新村”的新处所,他们已经跑了不少地方。老在书院里,毕竟多有不便。 这天,在郊外野地里,彭道良发现了什么:“嗳,看——” 众目寻顾,遥望见栉比相连的一片瓦屋与木楼,还背着青山,傍着清溪,是一个清幽古朴的小镇。 蔡和森称叹着:“倒是个‘大同’的好地方。” 毛泽东接着道:“看看去。” 一行人来到小镇口,渐渐觉着异常: “怎么这么死静?” “简直像坟窟。” “呀,这……这是什么?” 众人惊顾:一株苦楝树下,歪斜着一具几近裸体的女尸,下身血污斑斑。 毛泽东不忍目睹了,连连道:“快快,埋起来。” 大家七手八脚,将人抬到沟下,扒土垒石,细致地掩埋好。 “不对哇。”毛泽东从中判断出什么。 “听听!……” 缄默中,似可闻得隐隐抽泣的声音,犹如来自地狱的回声。  。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九章:“大同”破碎(7)
众人相顾错愕,不觉有点毛骨悚然。 循声而往,小镇里传来的抽泣之声渐渐变得清晰。 看看地下,火堆余烬,猪蹄鸭骨,随处可见。 寻到一围破败的院墙根下,大家悄然收住了脚步: “像是有不少女的?” “小心!有两个站岗的北洋兵。” 毛泽东立即省悟道:“她们定是被关押在里头。” 大家的心,刹那间抽紧了。 大院门口两个执枪的卫兵看守着。其中一个,眼光瞟瞟院内:“老哥,我们轮流着,我先去尝尝鲜,你再……” “急啥?都有份。等连长再抓回一批,人手一个,有你开心的!” “!轮到你我,还会有好货?怕只有细伢子、老外婆啦!”牢骚一发,这人径自扭头欲去,未待进院,忽闻得一阵响响的脚步声骤然传来。 “站住!什么人?” 来人复如两队“学生志愿军”,由毛泽东领着,昂首阔步。 “混蛋,没长眼!”头前的陈昌一口官腔,气势夺人。 两卫兵一时懵懂,不知所以。 毛泽东一副“总指挥”情状,不屑地一瞟卫兵。 卫兵心一抽,刚要问,被陈昌喝断:“便衣大队长都不认识?叫你们连长来!” 一听叫出连长,倒叫两卫兵懵懂中暗生出一份畏惧。 “连长去贞女庄了。” 陈昌接得毛泽东眼色,厉声喝令:“督军明天生日,叫你们连长赶赴‘一师’,我们四帅张敬汤另有重任。” 恰在其时,毛泽东安置的张昆弟迅跑而来,煞有介事地报告:“大队长,督军让你速回督军府,共商生日大庆之事。” 毛泽东不惊不咋,只是轻“嗯”一声。 两卫兵至此,已是笃信不疑,递上香烟,巴结起“大队长”来。 陈昌立即训斥开了:“还不快去?等挨枪子?!” “是是!”一卫兵闻命奔出。 毛泽东一口浓重的湘音不敢外露,只能与陈昌共演双簧。见毛泽东手微抬,往里一指,陈昌便顺势扬帆: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大哼小叫的!” “是、是抓来的一帮娘儿们,长官随拣随挑。请请。” 毛泽东一行进得院落,机警地四下察看着,少顷,即随卫兵进内。 把守堂口的卫兵突见同道领着一队人马大步过来,神经质地一颤,问道:“什么人?” 同道两步赶去,悄声通报着。 “原来是……”他心下也一记抽搐,不敢怠慢,随即打开锈锁,“大队长请。” 呻吟的木门一开,毛泽东、蔡和森一行猛可间愣住了—— 小至十一二岁妹子,大至五六十岁,一个个衣衫破碎,难掩胴体;有的已横倒在神龛下。 一双双恐惧的眼睛! 一个胆小的妹子,突见来人,吓得憋不住歇斯底里地失声啼叫起来。 “叫你个鬼!”卫兵一声咆哮,顿将啼叫人镇住。 一行“大同”男儿震惊了! “禽兽不如!”毛泽东忘情地一声呵叱,泄露出一口湖南腔。 两卫兵顿生狐疑,下意识地把枪一横,问道:“大队长怎么?” “大队长是湖南本地人。”陈昌只得将错就错,故意提醒着,“你们可要当点心!” 毛泽东不再作哑,干脆顺水扬帆道:“你们连长没见过女人吗?看这些老老小小的,统统给我轰走!” “哎哎,大队长……” “叫你们轰走就轰走!”“大队长”一冒火,声威并出。 蔡和森一使眼色,同窗闻风而动,佯作恼怒地驱喝开一堂的女人: “滚!滚!” “还不起身?” “快滚你们的!” 两卫兵迟疑着还想阻拦,即被毛泽东喝住:“你们连长要人,叫他来督军府找我;要多少,给多少;你们想要,也给。” 两卫兵愣怔之下,不禁暗暗喜出望外! 蔡和森、陈昌一班男儿,连催带拉,将一堂的女人尽数“轰走”。 直到被带出城区,老少姐妹们一个个还是懵懵懂懂,战战栗栗的,欲走不敢。 “你们不是‘灰面坨?’”一个大胆些的妹子疑惑地问着。 “什么‘灰面坨’?”轮到“大同”男儿懵懂了。 “穿灰衣的北洋兵!” “你们真的放……放我们走?” 这倒叫这班热血男儿发急了,又不便回首顾探: “快走,乡亲们!我们不是什么‘灰面坨’。” “再叫抓着,我们可救不了你们啦!” “快回家!” 恶梦顿醒。一个个同胞姐妹哭着、笑着、叹着,两三个一伙地舍命飞逃。有几个蓦然醒悟过来的,又半途折回,冲天降的这班后生子恩人俯身行了大礼之后,这才飞快地没入谷地、丛林。从庙堂里出来,毛泽东、蔡和森一行并没有丝毫救下弱女子的快意,一个个心思沉重,步履艰涩。他们不能不反思…… 毛泽东心里在苦痛地解剖着:“严酷的现实,破碎了我们‘新村’大同生活的美好尝试,空想社会主义——此路不通。” 是哇。寄宿在半学斋里过着“大同”生活的莘莘学子们,这回是彻底地失眠了。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九章:“大同”破碎(8)
山地的子夜,一风吹过,林涛呼啸。心潮逐浪的十几位报国学子,一个个只觉着心际、耳畔老是汩汩的,也未知是—— 心潮?还是林涛? 须臾,毛泽东的目光又回落到被张敬尧严禁,可还是从民间报纸里捅出来的报道上: ……新化市面百业昂贵,闭门停业,十室九空,贫民、小民齑粥尚难自给,工匠佣作生活不能自谋。县城十余里外土匪出没,肆行抢劫或掳人,勒赎烤烙,强奸妇女,焚毁庐舍。兵燹余生,益之以饥馑,又益之以疾病,实为数百年来未见之奇灾! 仿佛远在天涯,又宛如近在咫尺,凄怆揪心的歌谣幽幽传来: 灰面坨、灰面坨, 抢了我鸭, 夺了我家鹅, 还要……还要强奸我的老外婆! …… 幽幽的哀歌,如雷贯耳,震撼着失眠的学子。 毛泽东慢慢又睁开双眼,忧虑的目光直趋窗外昏沉的夜天。 他和会员们焉能不知,时下悲观的亡国论有如“风烟四起”: “社会坏了,人心坏了!” “没有救了!” “中国将亡!中国将亡!” “……” 这可不只是湖南,而是神州古国从东西南北中发出的哀叹! 毛泽东痛苦地自我解剖着:“美好的‘新村’生活虽能陶冶我们的心灵,却无补于军阀混战的大社会。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 他决然地欠身坐起。 见毛泽东坐起,同窗诸友也一个个先后欠身坐起。 蔡和森一吐闷气道:“润之,要补救社会,得想新的办法!” “嗯。新的!”晓未破,夜未尽,天光惨淡。 “新村”的学子们在书院水井头互浇着井水,开始了求索“新的”一天。 “章甫。”一声亲切的呼唤,顿叫光身大男儿好一阵窘迫。 “哟,是章甫兄的堂客!” 陈昌不解地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他堂客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道:“毛先生的信。昨天断黑到的,我一看是北京发的,就送来了。”她叫毛秉琴,陈昌的爱人。 陈昌接手一看落款,不由得扬臂一呼:“杨先生来的!” 这一唤,着实非同小可!从不光身于人前的这班严肃书生,竟也不顾“纪律”,赤条条地一个个蹦将过来。 毛泽东撕开口子一抽,信页上熟识的字迹便跃然入目: 润之、和森诸位: 你们的“大同生活”不知试验得如何?念念!告诉你们一个你们一直惦挂的消息。我已和“华法教育会”会长蔡元培先生商妥,欢迎你们来京,具体洽谈赴法勤工俭学事宜。我看,这倒不失为你们新民学会进取的一条新的路。润之、和森若愿来北大求学,诚所欢迎…… “喔!——” 苦苦思索与探求中的会员们欣喜若狂,又无以宣泄,竟然破天荒地将陈昌堂客毛秉琴抬将起来。 “要死了,快放我下来!你们疯了?!” 哪听她的?赤条条的光臂、裸肩,将毛秉琴彩轿似地哄抬得凌空旋舞。 毛泽东毕竟多次经过“烈风雷雨”的洗礼,心中虽也感奋,人却静如水井,与蔡和森具体商议着什么。 “咳,你们都中邪了?!” 随着一声呼喝,赶来了挺鼻抬脸,意气昂昂的萧子升。 “先生们,看——”他亮出一张明信片,“杨先生来的,我们可以去法兰西啦!” 大家兴冲冲地回到半学斋,穿了衣裤;一个个尽扫愁容,争相倾诉着,洋溢出冲决罗网的霍霍锐气! 1918年6月23日,蔡和森受新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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