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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作孚(全三册)-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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辩熊(一)(2)
“你是驻本县一军之长,请他一个教书匠?”副官没想到杨森会对这个卢老师的万言书如此看重。
  杨森身子向交椅上一靠,也不回头,只用手背向副官腰间枪套一敲,说:“我杨森,打天下靠的是这玩意儿,治天下,却靠它不着!”
  副官愣着。
  “去哇!此公说法,深获我心,一望而知,此信字字千金。有请卢思!”
  “他……”副官犹豫着。
  “他什么他?”杨森道,“对了,还不知他是空谈教育,还是真有那么几下子!”
  “您问教育,他倒是真有些名堂。”
  “哦?”
  “他教算术,很少把着手教学生怎么算。”
  “那学生如何算得来数?”
  “他教学生自学。”
  “自学,中学生自学,岂不太慢?”
  “头几节钟是很慢,弄得县立中学的监学都急了,问他,他说,欲速则不达,且慢而生快。”
  “后来呢?”
  “后来他花了整整一学期,才把基本四法教完。”
  “后来呢!”
  “下学期他那班学生竟然可以拿他所学的问题,去考那些高班次的同学,高班同学竟然不能解答。再后来,他那班学生快得令高班算术老师大吃一惊,令中学学监大喜过望!他班学生都说,再后来学算术……真是小菜一碟,实在太容易了!”
  “他本人呢,有何说法?”
  “他本人却不紧不慢地说——因为后来的算术课,学分数,学比例,学百分……那都是由此前的四法演变下去的,所以掌握了自学方法的学生完全可以自己很快地学起走了。”
  “这卢思,果然有名堂!名堂不少!”
  “他说他没搞啥名堂。”
  “说来容易,要做起来,做到让一班十来岁的学生娃娃都能自学活用的地步,着实难啊!”杨森沉吟道。
  “他说要做到这个地步,并不困难,他有秘诀。”
  “什么秘诀?去他嘴巴里给我掏出来。”
  “不用掏。全校算术老师教研会上,他公开了这秘诀,他说他对学生,他唯一的施教方法,就是教学生如何去思想,并且如何把思想活用到数学上去……”
  “你又是怎么弄得这么清楚的?”杨森盯着副官。
  “说来也巧,我哥叫我从老家带出来的那个侄子,您不是特许我让他随军么,正读中学的年龄,我便让他在县立中学插了班,刚入学,就遇上这个卢老师到校。得意着呢!前几天我路过学堂进去望他一眼,刚下了算术课,就见他逮住一群高班次学生就问出一道算术题来,那群学生眼珠鼓圆了,嘴巴大张着,没一个答得上来!倒是我那侄子,当场一五一十给他们解答得清清楚楚,下来我说他,你别太得意,他拿手戳着高班学生脊梁骨说,谁叫他们在我们低班次时没打好自学基础,谁叫他们没碰上我们小卢先生!”
  杨森大笑,起身,将刚卸下一身戎装重新穿上,说:“这个卢思,不光是个会耍笔杆的秀才,他当真用教育,将他那班的学生的人心统治得服服帖帖,唯他是从!以教育统治人心——他还真有这本事,说到做到!”杨森顾自冲着镜子正冠。“天将此人,送到我杨森帐前,我能不要?我得亲自跑这一趟。”杨森冲着穿衣镜一笑,“刘备三顾,才得诸葛!欲谋大业,我杨森还正差这一席幕府!”
  “只是……卢思他已辞教。昨晚我那侄子回来说起,还哭了。”
  “应自教育入手!”杨森道,“白纸黑字写得动人——这书教得好好的,他凭啥辞职?”
  “他……嫌小。”
  “嫌小!他嫌教室太小,嫌江安中学太小……”杨森闷哼一声,“他一定还会嫌江安太小、西川太小……”
  副官指着自家心窝子说:“心子也起得太大了!”
  杨森放声大笑:“你说说,我杨森的心子起得大不大?”
  副官不敢说。
  “我杨森不光嫌江安小,连这西边半个四川盆地我都还嫌太小!”
  “他昨晚才辞了教,能走多远,卑职我这就去把这卢思替您追回来!”
  副官奔出,跳上马,路过杨森窗前时,听得一声响鞭抽在桌上,杨森低吼:“这种人,你追得回他么?”
  “那?”
  “他自会回来的。”
  “他辞职书都送给校长了!就写了一行字。”
  “他又给我杨森送来一万言!”
  “您的意思是……”
  “这个卢思,他心有所图。”
  “图什么?”
  “他对我这手握重兵的本地最高军事长官,心存希望!”杨森问,“卢思去了哪里?”
  “上海。”
  “这些年,这个国家的多少大事,都是从那十里洋场造作!青狮白象锁不住的巴蜀英才,一个个涌出夔门,都在向那一方问鼎!”杨森陡然变脸:“你还愣着干啥,还不快给我追他回来!”
  副官一愣,刚才还叫不追,一转眼又叫再追,他小声嘀咕道:“万一追上了,他又不肯回头……刚才您还说,这种人是追不回来的!”
  “这人要不肯回头,你难道就不会……”
  副官见杨森冷森森目光盯紧了他的腰间枪套中露出的枪把子。副官明白了,向马屁股挥一鞭,冲出。
  望着副官一骑绝尘而去,杨森将马鞭向桌上一扔,刚才他陡然变脸,是想起一件要命的事——这个叫卢思的教书先生,当真是“心子起得比天还大”的话,若追得回来,笼络于自家幕府,自是万幸。万一追不回来,让他重入江湖,际会风云,投入天下英雄枭雄帐下的话,那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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辩熊(二)(1)
老阿兴伸手抻平了女顾客身上新旗袍腰间的那一道褶儿,满意地望着穿衣镜。女顾客在镜前转过身来,冲老阿兴满意地一笑。老阿兴心头生出一丝不满意,是对自己不满。从前,自己的手持着皮尺围住女顾客腰啊臀的,女顾客不免触电般的微颤,如今,自己的手指再碰到这些部位,女顾客就跟出门时屁股碰到门框、转身时腰肢触着桌角似的,全无反应。阿兴老啦!
  “师傅,吃早点啦!”小伙计端着刚买回的炸得焦黄、吱吱冒着油泡的几根油条和一海碗豆浆回到阿兴记裁缝铺,目光却被开岔一直开到大腿根的时新旗袍下露出的雪白的大腿吸引。
  这年头,眼前的路越来越短,女人的旗袍开岔越来越高,恨不得敞开大门,让色狼们破门而入。老裁缝一摇头,抓起一根油条,咬去半根,正吃得香,忽然想起什么,抬眼望店内通楼上的楼梯:“三天了吧?”
  小伙计望着女顾客走出弄堂的背影,嘴里应道:“师傅是做了三天,这一件,好合身!挂在橱窗里,过路的女人都在看!”
  “我看你才在看过往的女人!”老裁缝佯嗔拿油条向小伙计头上作一砸状,“阿拉说的是楼上那个四川学生!”
  小伙计失声叫道:“真的,上楼三天了,没见下来!”
  老裁缝变脸:“男饿三,女饿七,老太婆要饿三七二十一。”
  他急得被油条噎住,仍忙着用手指楼梯上阁楼那道小板门,说:“三天要饿死人的,万一死在我阿兴记裁缝铺里!”
  小伙计奔上楼去,踩得破楼梯一路乱响。
  刚到阁楼门前,门吱呀开了,走出一个青年,瘦弱无力,还忘不了见人要有礼貌:“谢谢你想着,小兄弟。”
  青年从小伙计身边挨过,下了楼。
  “三天不进一粒米,不想活啦你!”老阿兴向四川学生扬一扬手头的油条说,“先吃一根,填填肚皮?”
  青年笑着摇摇头,手揣在腰包中,向门外去。
  老阿兴追上道:“弄堂口第一家,油条炸得脆,豆浆不冲水!”
  老阿兴望见青年偏偏倒倒的背影停在油条锅前。摊主像变戏法似的将生油条悬空一转,油条搅成麻花状,下了锅,一阵油香直冲鼻子。四川学生掏出几个小钱,正要递给摊主,目光又被弄堂口什么吸引去了。是那家书店,刚卸下的门板后,写着“外埠新书推荐专柜”,面向大街的那橱窗后,店员将刚到的新书上了架,他便跑了过去,身后,油条摊主唤道“油条要否啦?”他也像没听见。老阿兴借势训徒儿:“你莫学他,这年头,书,当不得饭吃。”
  黄警顽有个老习惯,每天清早,赶在店员到之前到书店。今早照例如此,黄警顽进门后,正向橱窗书架上陈列昨天刚从四川进的新书,偶抬眼,见一穿灰布长衫的中年人刚下了黄包车,大步向书店走来,手头还拿着一轴字。
  “这位黄先生,真是个君子人!上个月您才向他索字,今天他就写得了,还裱了,赶早送过来!”刚进店的店员对黄警顽说。
  橱窗外,“黄先生”正过街,见一个青年学生三步并两步冲出弄堂口,来到橱窗前,双眼盯着新上架的书。这年头,黄先生见过不少爱读新书的青年,从未见过他这样的。隔着一层玻璃,新书还没到手,他眼圈都红了,像要哭出声来。黄先生顺着这青年的视线寻去,见他直勾勾盯着的是其中一本。玻璃窗上闪烁的朝阳光点,晃得这青年老是看不清书名,他喃喃地问道:“这封面上写的,是个啥书名?”

辩熊(二)(2)
“昨天刚到的新书,四川一位小青年写的,思路新颖,老题新解,颇有新意。”黄警顽告诉刚进店的黄先生。那是薄薄一本《应用数题新解》。
  这青年也进了书店,一把将新书捧起,已是泪流满面。略一思忖,黄先生明白过来,他看清了新书上著者署名,便问那青年:“卢思?”
  青年点头。
  “第一本?”
  青年点头。
  “处女作出版,喜事哇,干吗还……”
  青年拭去泪珠,笑了。
  “自己的书出了,自己还不知道?”黄警顽问,“出版方怎么就不通知署者?”
  这位青年,卢思——卢魁先捧着新书苦笑。
  民国二年,川省胡文澜剿杀革命,卢魁先获大足士绅相救后,没敢回合川,去了重庆。见重庆追杀革命党更紧张,经人介绍,去了江安县立中学任教。他教得一个低班算术超过高班,却不知自己的前程当作何算路?他给驻军长官上治世万言书,却不知这位叫杨森的长官是不是能走出一步两步?
  卢魁先终于感到再不能窝在盆地里,便来到上海。亡命天涯,居无定所的他,自己都不知下一步何去何从,他的书出版了,出版方又向哪里去通知他?
  “卢思,你写,放开手写,这样有新解的书,写一本,我商务印书馆给你出一本!”黄警顽道。
  “这书只能教国人对数题作新解。”
  “卢思还想教国人对什么有新解?”黄先生与黄警顽对视一眼,各自心头都有一点星光那么一闪亮,脸上却都故作平淡问道。
  “今日国人,最缺什么?”
  “你说呢?”
  “我还没想好。”
  “我也在想……那就,回见!”黄先生转对黄警顽说,“字,我送来了!我还要赶回《申报》去发稿!”
  黄先生走后,黄警顽到店堂中去悬挂字幅。卢魁先帮着铺开字轴。一眼看见第一字“启”,卢魁先啧一声,赞道:“黄先生好字!”便迫不及待地要展开全轴,要看刚才碰上的这位先生章法布局,谁知打开后,竟忘了鉴赏书法,被所写的七个大字吸引了:以教育启迪民智。
  这岂不与自己的“以教育统治人心”不谋而合?卢魁先心头似被什么拨动了一下。
  “帮忙帮到底!”黄警顽已登上小木梯,黄先生写的是横幅,必得要有帮手牵着另一头才挂得上墙。
  “黄炎培?”卢魁先刚将字幅托上墙,忽然看到落款,叫出了声。
  “唔。”黄警顽脸贴着墙上挂字,瓮声答道。
  “早年参加同盟会的黄炎培?”
  “唔。”
  “刚辞去江苏省教育司司长官不当的黄炎培?”
  “唔。”
  “《申报》上,鼓吹实用主义教育的——黄炎培?”
  “今日上海滩,这样的黄炎培,找不到第二个!”黄警顽挂完字下了小木梯,这时能够畅快说话了。
  卢魁先却不接话,人已冲出书店。
  1914年,卢魁先头一回到上海,结识了国民教育家黄炎培,“萌发了从事教育以启迪民智的想法。”
  黄炎培在认识卢魁先之后,逢人便说:“我认识了四川的一位好青年,叫卢思。有抱负,有大才,有雄心,走起路来,却步步踏在实处!”
  此后,年龄相隔15岁的两个人在“教育救国”之路上,把手同行……直到37年后,黄炎培用他的上海川沙口音向扬子江上唱出:
  呜呼作孚
  几十百年后
  有欲之君者
  其问诸水滨……
  

辩熊(三)
从16岁走上“东大路”那天起,卢魁先就学会了独行。他没想到,一走会走这许多年,从少年走到青年。他更没想到的是,他还会作为一个独行者,一直走到中年,走到……此时,卢魁先孤单地站在空荡荡的荒滩上。蜀通轮拉一声汽笛,离开囤船。江风卷起一张破报纸,向他面门扑来,他挥去报纸,无意中读出报纸一行大标题,他抢上前,一脚踏住报纸,见是:
  杨度组建筹安会,鼓吹帝制
  12月12日,袁记国民大会公然宣布恢复帝制
  他狠狠地用草鞋将报纸踏入沙中。
  民国四年,公历1915年冬,卢魁先婉谢了黄炎培介绍他在黄警顽商务印书馆当编辑一职,离开上海,想回合川,在大哥卢志林任教的学校谋一份教职。交不起船钱,中途在宜昌下船。这是他头一趟踏上宜昌码头的这一片荒滩,他肩头背着小包袱,内装几块干饼,两双草鞋,正打主意怎样才能将此五尺之身拖回四川老家。再过23年,他还得来此一趟,那一趟,这片荒滩上等着要他搬回大后方四川的是10万吨铁,3万条命……
  过往轮船几天才见一条,江边,只孤零零地泊了一条囤船,船上,就孤零零的一个老水手。见轮船去后,他拿起拖把,浸入江中,提起,拖甲板。拖把的木把将囤船口悬着的一张洪宪皇帝袁世凯画像碰得哗哗摇摆,他抬头,发现刚才只身下船的那青年背着行李向夕阳中走去,便喊道:“太阳都落坡了,你朝哪里去!”
  青年答道:“我回四川!”
  “回四川你赶你们四川的蜀通轮嘛!这才赶拢湖北宜昌,你下么子船?”
  卢魁先一笑。
  老水手明白了:“给不起船钱,改走旱路?也不敢单身上路哇。就在我这囤船上等两天,约几个四川老乡再走。”
  卢魁先听他的湖北口音,想起四川省城的“湖北大爷”,感觉亲切,便也学着:“这青天白日的,怕么子?”
  “湖北熊!”
  “湖北,出了熊?”
  “他当真是一头熊,还没么子可怕的!”
  “不是熊,莫非是人?”
  “他若真是个人,怕个么子?”
  “非熊非人,他到底是个么子东西?”
  “土匪,姓熊——江湖人称‘湖北熊’!”
  卢魁先见他谈熊色变,学说着:“湖北熊?”
  听得前路川江号子,卢魁先望去,正有木船逆流而上,他冲老水手一笑:“四川人说不得,说老乡,老乡到!”
  川江纤夫,有个习惯,肯定不是好习惯,但也不能说是坏习惯,因为是没法子才养成的习惯——爱光着屁股拉纤。
  这天,夔门绝壁栈道,一队纤夫大都光着屁股,拉船上行。其中只一个穿布衣,是卢魁先,也跟着学喊号子:“哎哟哟,纤索拉哟拉起!都说夔门雄,黑浪走滚龙……”
  一进夔峡,顿时不见天光,只远远地望着夔门的门缝外有血色般一缕残阳。领喊的纤夫头惶恐地望着两岸,号子紧催:“怕啥夔门雄,只怕湖北熊!”
  “湖北熊来啦!”众纤夫未及唱和,左岸突然开枪,有人大喊。
  船老大忙招呼纤夫上船避向右岸,又遇右岸开枪,喊道:“消灭湖北熊!”
  “两岸都不是湖北熊!”见过战火的卢魁先从船舱中抬起头,看出两岸都不是向木船开火,却都是军人模样。
  船老大这才看出,两岸都向对岸开火,喊的话却完全相同:“消灭湖北熊!”船老大说:“搞错没有哟?”
  卢魁先冷笑:“只怕两岸都没搞错,都在骂对方是土匪!”
  船老大分指两岸,问:“这位先生,你分明才是个读书人,有见识,依你看,两岸都是些啥子人?”
  卢魁先早已细辨出两岸两军分别是云南口音与天津口音:“要是我没搞错的话,这边是蔡锷将军的讨袁护国军!那一边是袁大头!”
  船老大掏出一枚银元,问卢魁先:“这个袁大头?”
  卢魁先以为他是川人多幽默,便跟着笑了,说:“就是这个袁大头,民国元年的第二期临时大总统,眼下民国四年的洪宪皇帝……”
  “总统,皇帝?我这川江上,弄船的,就晓得多跑几趟水,多挣几块袁大头!”
  船老大收了银元。卢魁先发现船老大当真是什么都不懂,把银元当成了袁世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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