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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传奇-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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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亲近。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无忌和雅臣,一个清逸脱俗,一个率直潇洒,虽然身为皇子却懂得远避朝廷纷争——他们是真正彼此关心彼此扶持的兄弟,他们是大郑宫的特例。我是真心喜欢着……这样的两个弟弟。”
伸手将茶杯斟满,无痕轻叹一口气,随即将茶杯递到他手里。“殿下是真心喜欢着自己的兄弟,雅臣殿下也是同样真心地待你。天家的无情有情,本来就不是什么说得清楚的事情,殿下为此多费心思大是不必。”
上方未神身子微震,随即挺直了身子。“帝王家……真的不该忘记这一点呢。”追怀式的神采已经完全消退,紫色的眸子流露出沉静从容的光芒。“不过,怡红居虽然是很好的藏身之所,又有消息灵便之利,但毕竟人来人往难免有所不周。无痕可有更好的选择?”
※
看到上方雅臣的那一刻,说不愤怒就真的是说谎了。
明知行刺的计划却并不告知,没有预警地敲昏自己易容入宫,又让影卫乔装了自己——虽然从事情的结果来说确是最好的选择,但对合作者的自己却是一种难以接受的独断。
但,只是对于自己的话,上方未神认为保持冷静还是容易的事情。
仅仅是从大郑宫水牢到刑部大狱短短一里有余的距离,一路上都有重兵守卫,押行的更是以严肃刚正的刑部尚书劭谌洛凯,却仍然可以轻轻松松换人——无痕公子的手段,实在已经到达令人寒栗的地步。
愤怒,是因为他挑战了自己权威的极限。
“你专擅得过头了!”
用愤怒掩饰心中的恐惧,却在一瞬间恢复冷静。
每一着每一步都计划周密,所有的一切都如协约中所说为自己的前进铺平道路。极端的做法却是最大限度地避免使自己受伤,确实地知晓自己的心意并将愿望达成。天牢大狱之中的手段自己不是不了解,但有上方无忌处处关照上方雅臣并不会在身体上受到什么伤害,在这个时候把他带出却是让上方雅臣从此真正对自己立下了跟随之心——他的要求太过简单,而此刻能够为他做到的却只有自己。
臣服,君王需要的不尽是无条件的忠诚,更多的时候,是利益一致前提下的对强者的臣服与追随。
在变乱的时代,唯有真正的强者才可能获得最终的胜利。但强者绝不仅仅是心计、手段、为人处事上的卓绝,更需要具备的是,使同样高强甚至更为出色之人为己所用的能力。在西云大陆流传着“得天命者得天下”的预言。但对于上位者而言“天命者”或许过于遥远,只有拥有足以权谋天下的贤者能臣,才是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立足的根本。
这一局,在所有人眼里都是自己的胜利,但心里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无痕公子的胜利。
他早已说得明白,“目的不同,但目标一致”,他,仅仅是一个暂时的合作者。
是的,暂时的、合作者。
上方雅臣可以轻松地接受他的合作,但自己,却已然不能——如果仅仅是奈何天的主事,如何能够这样轻易地转动西陵时局?
不去细想不去深思不去追问不去探察——但多年的本能,早已作出了应有的回应。
作为合作者的无痕公子,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对自己的真实意图过多的掩饰:“完全地确立太子无可动摇的地位,然后,成为西陵的君王”。是啊,自己从来就不曾错认,那双幽黑眼眸里闪烁的光芒。
大郑宫的嫡位之争,原本就牵扯到朝廷民生军争利益无数。朝臣支持的皇子从来都是各方利益综合后考虑的对象,江湖武人涉足其中自然出于同样的目的。神秘莫测的“奈何天”插手淇陟时局,哪里是一个“蚩云崖”就可以引得动的?利用奈何天的势力将活跃在淇陟的武林中人一点点驱逐,从容周旋于众位皇子之间,指点江山运筹自若——但,就连你自己都未曾注意过,对于北方战场的过分关注吧?
无痕、无痕……你要的,果然是我难以承受的代价!
“太子殿下。”
陡然惊醒,急于掩饰自己的心绪,却发现他根本没抬起头来,倒是一边的上方雅臣颇有意味地凝视着自己。
“太子殿下,三日之内,大郑宫……必有大变。”
第二十四章 … 谁能度,重重深殿
“殿下,北定门已在控制。”
“东晟门已在控制。”
“西便门已在控制。”
“南顺门已在控制。”
“殿下,皇都九门,除景阳门,均在我手——请殿下进宫吧!”
看着一脸庄严的心腹老将,上方凛磻心中微微迟虑,脸上却露出淡淡的笑容,“好,那便,进宫吧。”
十年谋划,一朝发难,为的,不过是今天的胜败。
上方日宣的景阳门,拿不下来原是正理。何况前日上方未神在景阳门遇刺,负责禁城安危的上方日宣受到了朝中极大的议论,亲自驻守在皇宫禁苑城门之上的他,不会让自己轻易有所机会的。
放弃一个景阳门,换得的是其他八门极小代价的夺取,这样的事情原本非常有利。
车驾缓缓驶进广德门——这是大郑宫真正的正门,历代西陵国主惟有国家大事才会开启的禁城第一门,上方凛磻的心陡然跳动了一下。
自己……终于是走到这里了吗?
无数次想象过这一天,现在的一切,是真的吗?
被囚金裟殿的上方无忌、被囚刑部大狱的上方雅臣、受伤修养在太子府的上方未神,最麻烦的对手,已经去掉了两个。四皇子府被心腹牢牢看守着,上方漠歌满不在乎的言行都被一一呈报,毫不担心他会有所动作。而只要自己从那个将被人们称为“先皇”的人那里获得王令,上方日宣自然会低头。
这是……百年难遇的机会,这是天时。
西斯大神啊,原来您也是这样垂怜着您卑贱的奴仆。
低垂下眼,上方凛磻挤出一个充满讽刺的笑容。
什么大神?!什么垂怜?!什么奴仆?!眼下的一切,都是靠一双手一点点取得:艰辛、忍耐、痛苦、挣扎……神从来没有公平,否则,为什么要赋予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妖魔神迹一般的外貌?为什么要让所有人把所有的一切都奉献到一个什么都没有做的皇子脚下?
左腕上刺着的枫叶,从来没有这样红得刺眼。
七叶一枝,血色的枫叶,这是西陵三皇子上方凛磻的标记。七岁那一年四个年龄相仿的小皇子被带进金裟殿,“请选择您的徽号——它将决定您的命运”,一身华丽祭服的大祭司溪酃对他们说道。被殿外一株绚烂枫树吸引而将一枚枫叶交到大祭司手里的时候,就决定了他将拥有的血色的前途……
“为什么要这样待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把我赶出大郑宫?”十一岁的自己揪住母妃的衣襟追问,得到的却是她满面悲伤的泪水。
“因为你只是皇子,因为你选择了血枫标记,因为你注定了鲜血淋漓的命运……”
注定了满目血色的标记——七叶红枫,注定了此生庸碌的标记——水安息香,注定了神之献祭的标记——“爱提丝之泪”,还有注定了最终的飘洒逍遥的标记——渐渐伤愈的云雀……上方王族五岁到七岁的皇子被带入金裟殿选择其间最让自己心动的东西,但那个时候的孩子如何会知道,每个人的命运在那一刻便已然决定?
陡然想起往事,“是所有的皇子都必须选择标记,决定自己的道路吗?”
“傻瓜啊……西陵的太子是大神的宠儿,他以大郑宫、以淇陟、以西陵为标记!”
仅仅因为……所谓神的外貌!
仅仅因为……所谓神的标记!
既然是被神规定的命运,那么,我会按照他的心意让大郑宫开满血色的鲜花!
※
玉涵殿。
“逆子!”
“父王请暂息雷霆。”冷冷地睨视着那似乎永远高高在上的帝王,心里闪过一阵报复的快意。“禁城已在儿臣掌握,现在一切局势太平。”
上方朔离强抑怒火,一双灰蓝色的眸子目光凛凛地瞪视着眼前这个已经换上了皇帝常服的儿子,“你,掌握不了日宣。”
“所以儿臣到这里来,希望父王将可以掌握禁卫防护长官的权力一并交给我。”嘴角勾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虽然人都说天家无情,但凛磻还是十分相信父王一定不希望看到血染金裟殿的场景。”
握着印信的手陡然一紧,“你把无忌怎么了?!”
“父王请放心,无忌是儿臣的亲弟弟,儿臣不会拿他怎么样的。”脸上笑得温文,上方凛磻心里却是又一阵刺痛。如果说上方未神是神的儿子,那么上方无忌就完完全全是上方朔离的儿子!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皇帝对这个排行第五的皇子如此亲厚怜爱,天家绝迹的舐犊之情竟是溢于言表。相比于上方未神肩负着的太子重担,上方无忌才是真正什么都不闻不问万事无为的皇子!自己劳心劳力打理工部,但每一次有所事务都必须以皇兄身份协理五皇弟工作,而最大的功劳总是归结于什么都没有做的上方无忌!但更令人无法忍耐的是,仗着皇帝对儿子的明显偏爱,明妃安氏处处压制着母妃,若非有郁太妃和丞王时时宽慰,只怕生性柔弱的母妃便要支撑不住……
凝视着那双隐隐燃烧着怒火的湖蓝色眼睛,上方朔离的表情却是渐渐恢复平静。
“挑动雅臣私调京城军防,借机在日宣手下安插亲信;散布关于神谕的消息,引发京城民心混乱。一边利用无忌身后那群头脑容易发热的年轻人在朝中力主与北洛对战,一边指使户部朗卿克扣延按北方粮草衣物,甚至让江湖人打劫军粮——你的本事,可真不小啊!”
“任凭神谕在平民百姓中完全失真的流传而不加以理会纠正,任凭朝中主战主和两派朝臣争论不休而不加影响干涉,任凭非常局势下京城中武林人士走动频繁而不加禁止控制;对与江湖中人往来愈发密切的上方漠歌不闻不问,对于私调城防犯下不赦之罪的上方雅臣只是水牢示警,上方无忌知情不报甚至全无责罚只是让他在金裟殿请罪思过——父王的心思,可也真是古怪啊。”
上方朔离冷笑一声,“朕的心思,几时轮到你揣摩了?”
“父王这话相当不公呢。皇帝陛下的心思,凛磻从记事起到现在足足揣摩了三十个年头。”
“粮草遭劫,冬衣不到,再加上强敌临阵,军队人心混乱,主帅急于求战——只不过为了之后彻底压制现在那帮急急拱立你的主战的文武朝臣,拿我西陵二十万将士的性命做代价,你的手笔果然不是一般二般的大呢!”
上方凛磻微微一笑,“到了这个时候父王还何苦说这些废话?与北洛的战事本来就是个只输不赢的局面,上方未神一次次阻拦发兵的时候早就说过这个话。记得当时父王还生了好大的气不是吗?但现在看起来却是他说得完全正确。战事结束,主战派自然灰头土脸,但只要不是上方未神继续主持朝政,主和派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不是吗?所谓帝王心术所在,就是平衡朝臣之间争夺,而将权力集中于上皇——这可正是父王多年来用行动教导我们的为君之道。”
“我原本还以为,你不会真正了解太子的能力眼识所在。”
“大神哪!父王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上方凛磻猛然大笑起来,“他是我最大的对手,怎么可能对他的心思行事无知!”
“所以才挑起他和无忌的争斗而坐守渔翁之利?”
脸色倏地一沉,“他果然不是什么傻瓜,倒是我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如此说来,作出一副急切的样子在日宣那里轻举妄动,也是你的计算了。”
“本来以为他会就此忽视于我而极力对付上方无忌,想不到……”居然处处计算,甚至顺手将上方雅臣也一并拉拢了过去。
“确实是难以光明正大取胜的对手,是这么想的吗?”上方朔离突然微微一笑,手在皇帝书案上那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印信上轻轻抚动,“太子的遇刺,也是你动的手罢!”
“是!”景阳门的行动虽然比自己的计划在时间上提前了一个时辰,但效果目的却是同样的。
冷哼一声,上方朔离锐利的目光直直逼视过来,“我是说,太子从南方巡视回来的途中,是你动的手罢!”
第二十五章 … 影摇摇瞬息变迁
一个明亮的灯花闪过。
风从殿外倒卷进来,整个玉涵殿灯影摇曳变幻不定,透露出森森之气,引得偌大殿堂中相对而立的两个人心中也是一阵悚然。
“是不是我动的手,现在已经没什么要紧了吧?”
半晌,上方凛磻才缓缓开口打破那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
上方朔离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当然非常重要。”转过头向皇座屏风后面道,“九皇弟,你出来吧。”
上方凛磻猛然退后两步。
九王爷上方萏芒。
在满朝文武以及宗室王族的记忆里,淳王上方萏芒都是一个相当浅薄的印象。西陵的上方王族,一族之长宗室领袖的安王上方蕖枫,曾经的禁军统领平王上方茆葛,还有素服王袍的丞王上方莜棠——这些名字对于西陵乃至整个西云大陆来说都无一不是一动天下惊的人物。而相对于其他几位王爷,上方萏芒年纪极轻,手中从来不曾握有过什么实权。只是因为他和成治帝上方朔离是真正的一母同胞,才在成治帝登基二十年的庆典上受封了王爵。以身体单薄为名,上方萏芒平日一向深居简出,只参加一些大型的朝会和皇室的活动,有时成治帝会在太医院的会诊上本下允许他到东都临瞿修养将息。这样一位几乎被人们忘记的逍遥无争的王爷,却在两个月前府上突遭刺客,加上淇陟的动荡,真正引发了宗室的恐慌。
上方凛磻清楚地知道,这次行刺,正是自己派去的蚩云崖的杀手。王府侍卫的力保之下,上方萏芒还是遭受重伤,加上身子素来单薄虚弱,两个月来一直卧床不起,就连上方未神回朝引发轩然大波的朝会也全部缺席。直到今天早上,暗卫收到的消息还是九王爷病重卧床,此刻猛然在大郑宫玉涵殿见到步履稳健形容沉静的他,上方凛磻的心一下子抽紧了。
“夜行衣上有三皇子上方凛磻的徽号,因此第一个想到的幕后主使就是三皇子;但如果真是三皇子的人,必然不会轻易露出这样的标记,更不会穿着这样的衣服到处做事,显然是有人意图嫁祸。但聪明的人却会这样做,故意令从人穿上绣有自己徽号的衣服以摆脱嫌疑。何况殷颉武功高强少有敌手,留下线索的可能极小;即使意外遇到高手,他也早就被人下了无臭无味的‘千日醉’,激斗之时会催发药力,一旦脱力便死于无形。”
“九皇叔的意思是,凛磻果然是这样一个聪明人?”
冰冷的语气,不驯的眼神,上方萏芒却只是淡淡一笑,“不,皇侄心高气傲,更是真正的聪明人,所以这一次的行动,不是凛磻你的手笔。”
“难得九皇叔夸奖,可惜,置上方未神于死地,确实是凛磻一直以来的心意。”
上方萏芒轻轻摇头,“未神这孩子处理朝务虽总是冷漠自持,但待兄弟这一块上却一向是极好的。只要不生害人之心,总是全心全意地周全,哪怕真有了害人之意,也总是尽力相助排遣。生在天家而有这样的皇兄太子,已经是身为皇子最大的幸运了。凛磻怎么就不明白他的心意呢?”
“皇叔这般说话却是什么意思?”瞥一眼一旁冷眼肃立的上方朔离,口中冷冷地吐出一句。
“你到底还是在叫我‘皇叔’,和你的父王一样,我不愿见到血染大郑宫的结局。”
听到身后夹杂着兵刃铠甲撞击声音的脚步,上方凛磻没有回头。
“臣上方未神,见过皇帝陛下、淳王殿下。”上方未神沉静的声音稳稳传来。
“臣上方漠歌参见皇上、王爷。”
目光在身着银丝软甲的上方漠歌身上扫过,然后在完全没有任何受伤迹象的上方未神身上停顿片刻,上方凛磻湖蓝色的眼睛逼视着自九王爷上方萏芒出来后就一直默不作声的成治帝。
“西陵王权继承,须同时获得三者承认:在位皇帝授予印信,禁卫防护长官发誓效忠,还有……皇朝‘暗流’的臣服。”上方萏芒淡淡说道,“‘暗流’,是最高权力的帝王控制江湖武林的利器。他们负责在各个武林门派江湖帮会中的渗透,搜集和传递帝王所需要的消息,并在恰当的时机将帝王的心意传达给需要的人。每一代‘暗流’魁首都有他所效忠的君主,他们的选择将直接影响作用于王位的传承。他们可以在上一代君王指定的继承人继位之后向新君效忠,也可以在最先的开始就决定他们侍奉的主人——唯一的条件,是这位皇子能够发现它的存在并获得它的臣服。”
上方凛磻的身子微微一颤,但苍白的脸上随即浮出了一丝笑容。“原来九皇叔竟是暗流魁首,难怪这么多年都躲在暗处无法见人。”目光落在上方漠歌身上,嘴角轻挑,“四皇弟是下一任的魁首吧?果然是心思敏捷!见上方无忌失势就立刻倒在了太子脚下,这般见风使舵随机应变的工夫,是在花街歌馆花了大力气练出来的么?”
听他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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