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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传奇-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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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这种事情,藏书殿里居然没一个人压制得住,看来这群所谓太傅也该时候挪动挪动了!”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向藏书殿走去。
青梵快步跟上。一踏入藏书殿便见满目狼藉:桌翻柜倒,撕烂地书本卷册丢了满地;一群天皇贵冑地世子王爷并着侍从伴读分成两派如乌眼鸡狠狠对峙,一个个衣衫不整,脸上不少带了青紫之色;大殿一角缩着数名太傅和学士,人人面带惊恐。甚至有个别显出受惊过甚后的迷茫白痴神情来。大殿中央跌坐着老太傅苏辰民。峨冠摔落披散了一头白发,朝服领口被虽然仅有十岁但异常结实高壮的风亦璋拎住,面上显出又惊又恐又憋气的青白脸色来。
见得胤轩帝带着柳青梵、林间非赶到。被他威严双目一扫,剑拔弩张对峙的众人纷纷惊惶跪倒。站在殿中的风亦璋却不闪不避迎上胤轩帝目光,拎着苏辰民领口的手更不放松,只是嘴上说一句:“臣风亦璋见过皇帝陛下。”
听到这一句众人心头不由同时一跳。风胥然眼中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沉下脸:“不迎不跪不拜不礼,还敢称臣?”
“靖宁亲王地事情,亦璋要向陛下讨个说法。”
“大胆!”林间非皱着眉厉声斥道,“这是什么语气什么礼数?!还不跪下请罪!”
“我大胆?臣有不明当问询天子——天子还未发话,你插什么嘴?”风亦璋目光一转,冷冷说道。虽然年纪不过十岁,但是语气神色之间透露的威严甚至杀气让众人顿时凛然。“靖宁亲王国之柱石,小人趁机生事举朝攻讦兴风作浪,身为宰相首辅的你却不加制止不护贤王作壁上观——该下跪请罪的不是我风亦璋,而是你林相!”
样的凌厉语气和文雅言辞……青梵目光在殿中扫过,倚靠墙壁坐着的小小孩童猛然低头回避自己视线,心中不由顿时暗叹一声。静静收回目光,却正好与胤轩帝视线相接,看到幽深双眸闪过若有所悟的了然随即透出询问,青梵缓缓摇一摇头。
“亦璋,放开苏大人。”凝视风亦璋片刻,风胥然沉沉开口。“立刻!”
见少年心有不愿地缓缓放开手,风胥然这才慢慢说道:“方才你的话,朕在藏书殿外都已经听到了。你今日大闹藏书殿地原因经过,朕也都听人禀报过了。你为靖宁亲王不平,要给他讨个说法要个公道,这份心思,朕也都知道。”
风亦璋闻言顿时下跪:“那么请皇上给臣一个解释,为什么要将所有地罪过都加到靖宁亲王一个人头上——军政之弊是朝廷之弊也是君主之弊,绝非战将之过!举朝攻讦是小人借机生事清除异己,皇上圣明烛照,为什么要任由忠良柱石遭受如此不公?朝廷如此行事,就不怕寒了全军将士之心吗?”
“放肆!”风胥然勃然大怒,“你方才妄言亡国朕为着你年幼才不同你计较追究,现在居然还敢当着朕的面大放厥词吗?”
“亦璋不敢——只是东炎虎视、边境战火一日未歇,西陵虽然和约会盟但绝非长久安定,当此国事危难之际,亦璋不敢心怀侥幸自欺茫然!”
藏书殿中人人惶恐,伏跪战栗不敢抬头;风亦璋却是强项昂首,目光炯炯直视帝王。风胥然沉默半晌怒极反笑,微微眯起眼:“好啊……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说,朕与朝廷所行大谬,北洛危险?”
“自毁柱石,北洛,必然倾颓!”
“这些,都是你地真心?”
“不敢有半句虚假!”
“不是旁人所教?”
“就算是旁人所教,此刻自臣口中说出,也是字字句句出自风亦璋真心!”
“住口,亦璋!”得到消息急急从传谟阁宁平轩赶来的诚郡王风司廷方踏入藏书殿便听到这几句,顿时大惊失色脱口叫嚷。风胥然冷冷一眼:“司廷,你住口——让他说!今天朕倒要听听,一个自幼生长在皇宫的十岁孩子,到底还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向胤轩帝磕一个头,风亦璋挺直腰板:“亦璋虽然年幼无知,但始终心怀从军效国之念。逃避书斋,不敢将时日空费,而是往来练习于军营校场。所知所识就算有限,但言行必有根据;纵然有所局限蒙蔽,也远胜于空谈。靖宁亲王有大功于国,无辜被斥,军士惊惶悲伤人人不安,纷纷愿为请命。文人不知军政,妄言妄议扰乱视听。请皇帝陛下体察人心民情,以国家朝廷为重,保我社稷之臣!”
说完长身伏跪,触额及地。
藏书殿一片寂静。
“好,有胆气,不愧是我风胥然的皇孙!”良久,胤轩帝突然仰天大笑,随即俯身亲手扶起风亦璋,幽深双眸与少年王子直视。“亦璋,你说得好,也说得对。这一番话写下来,就是一篇为靖宁亲王请命的绝妙奏章。朕已经收到你的这份奏章。但如何处置却是朕的事情,不容任何人置喙——这一句,你同不同意?”
完全凭一时胆气冲撞皇帝一路侃侃而言,这个时候突然被温言相询,风亦璋顿时显出孩童的无措来。“是……臣……孙儿同意。”
风胥然点一点头:“很好。亦璋,你自幼怀有从军报国之心,喜欢参与军营训练,处处以军人标准衡量自身行为。军规上下有别,等级森严不容逾越——军法如山这一句,你可明白含义?”
风亦璋顿时涨红了脸,轻轻挣开被握住的双臂翻身拜倒:“孙儿顶撞太傅、辱打师尊、扰乱藏书殿秩序,又在君前无礼妄言,犯下大罪,请皇帝陛下责罚!”
“亦璋,你真的很聪明。这一次朕相信那些话确实都是出于你的真心。”缓缓点一点头,风胥然瞥一瞥身侧青梵,随即沉声道,“既然知道犯错,明知故犯这一条逃不过去。但主动请罪,态度诚恳……罚你在宫中水牢囚禁三日,你可心服?”
“……孙儿心服。”
“既然心服,和苏,带诚郡王世子过去。”看一眼身体震颤的风司廷,胤轩帝威严双目随即在藏书殿中缓缓扫过,淡淡道,“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记住,藏书殿是读书的地方——再敢胡闹生事,朕,定罪不饶!”
说罢袍袖一拂转身:“青梵,你一个人跟朕来!”
第四卷 朝天子(天下篇)·上
第二十章 … 撩乱风情,是哪厢(下)
是亦琛那孩子吧?”
在御花园一处浓荫幽蔽处坐下,沉默良久,胤轩帝才静静发话。
“亦璋豪爽、性直,又好武,皇孙当中就属他在武术兵法一道上最有天赋。孩童心思从来都是崇拜英雄——嫡亲的叔叔,年纪差的不多,但功业声名宫里宫外传得如天神下凡。这两年司冥还有佩兰待他们又比旁人亲近。童言无忌,这种时候跳出来为他说话再正常不过。只是,那样一篇话,却是亦璋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的。”
“皇帝陛下圣明,原是最了解自家子孙。亦璋豪爽率直,出语真心,虽然有冲撞失礼之处,但直人快语胆气难得,纵是混杂私心也能道出公议。有王子如此,是皇上之幸、宗室之幸,也是朝廷、国家之幸。臣柳青梵在这里恭喜皇上了。”
“难得青梵你也会说两句恭维话。明明知道他份量深浅,肚里才几滴墨水,还把亦璋那小子夸得天花乱坠,其中可是藏了别的用心的对吧?”风胥然轻笑着摇一摇头,“旁人不知,你柳青梵还会不知道?宫中水牢之刑,胤轩九年之后形如废弃。亦璋体壮,比当年的靖王可是强得太多。宝剑锋从磨砺出,年纪小时经历些事情,以后担当大用才能尽心合意。教导宗亲王子原是你这太子太傅最擅长之事,这时候过分疼惜呵护,可不是成就他们该有的作为啊。”
青梵淡淡一笑,转过了头并不答话。
胤轩帝轻轻叹一口气:“罢了。朕也知道你的心思。亦琛病弱,真要追究起来再轻微地刑罚也承受不起。说起来也真难为了那孩子一番心思,将这些军政事务细细整理编织,分析得头头是道。不过六岁未满的孩子,素日读书远超同辈兄弟也就罢了。毕竟亦琛本来就天资聪颖,生来身子弱些再专心在文章上面用功——朕素来知道这孩子心气,面上乖巧温和,骨子里比谁都要强。难得的是这些军国大事:就算有亦璋奔前跑后。什么事情都跟弟弟交代说明讨主意。背后更有锋这位上将军时不时地往来指点。要把事情想到这个分上,就是时常在朕身前走动的几个也未必能够。更别说最近靖王这件事情惊动整个朝野军营——朕也知道自己的脾气,只要事情还在气头上就听不得什么逆耳分辨之言;重重责罚后就算等冷静了总能再寻个因头找补回来,这么多年下来朝臣一个个都磨成了精,又怎么便愿意随着朕反复的情绪折腾?多少人就是真心以为朕对靖王处置不公也不会说话,惟恐一个不小心再惹翻了朕妄送了自家前程……啊,弄得不好也许还有性命。到底。不是自己的儿子不知道心疼嘛!”说到这里,风胥然摇头轻笑一声,招手示意青梵也坐到自己身边。“青梵,这一次你在朝上是什么都没说。现在左右无人,你老实跟朕说一句,亦琛亦璋今天在藏书殿嚷出来的,是不是有大半也符合了你地想法?”
依言坐下,闻言青梵不由微微苦笑:“胤轩帝陛下……皇上。你既知两位世子殿下地心思。又怎么会不知柳青梵心里在想些什么?靖王殿下是青梵一手调教出来地,虽然藏书殿、秋肃殿中军政之务皆是少有涉及,但这些年靖王殿下凡有朝事军务难以决断多半请教青梵。军中弊政种种由来之久。若说青梵对此全无了解便是欺人又自欺了。亦璋殿下方才也说,军政之弊是朝廷之弊也是君主之弊,只追究靖王殿下一人着实不妥。而朝中有人借此趁机兴风作浪,将百年积弊一齐推到靖王头上,如此落井下石……就是不考量靖王在这件事情本身上的功过对错,想到朝野宫禁人情冷暖,让人……无法不寒心。”
“军政之弊是君主之弊,青梵,你还真不给朕留面子。君清遥、君思隐到君雾臣三代明君贤臣都没解决处置好的军政弊端要落到朕一个人头上,朕该以为青梵这是对朕寄予厚望吗?”风胥然摇一摇头,轻笑两声,顺手抚一抚腰间蓝玉,“倒是今天亦璋在藏书殿这么当众一嚷,朝廷不知又要有多少人心思要死命活泛了。”
青梵微微一笑:“皇上此言何意?”
“跟朕你还装什么迷糊?宁平轩主持换手,你府门一关,拦了多少被眼下京城局势搅得心神不定的人?你大司正不开口说话,换了司廷自己出来说也是一样。亦璋到底是诚郡王府的大世子,又是上将军锋的外甥、宁国公的嫡亲外孙。这两重身份亮出来,朕倒想看看朝中还有哪个犯傻地会不明白这兄弟两个到底有没有芥蒂!”风胥然微微含笑,“知兵识兵是我武德皇帝立国的根本,宗室当中除了靖宁亲王,朕还没从其他王子皇孙真正看到过这份天资。亦璋固然自小好武,朕却又担心孩子心性无论做什么都是一时兴趣。不想这些年亦璋长大,心志竟是丝毫不改最初坚定。难得擎云宫里出来这般直率性子的纯粹孩子,靖王以后……是不愁没有助手帮衬啦。”
青梵淡淡笑一笑,一时并不接口:风司廷一直是风胥然最偏宠的皇子,遇险消息传到承安时他的震动忧虑朝廷众臣无不看得清清楚楚。而回京之后胤轩帝对他的种种抚慰赏赐,以及皇后徐韵芳对这个素来最感得意的儿子不加掩饰的亲密疼爱也都是有目共睹。为报答风司廷地恩人而“无意间”牵扯出军政弊案,靖宁亲王风司冥因之被解除全部朝廷职务回府思过,胤轩帝又特意将宁平轩交与诚郡王主持,甚至根本没有一丝可能引来朝臣担忧动摇地心思考虑。这对于在朝政公务上对任何一位皇子都保持是一个不同寻常地举动。承安京中就连普通百姓都较其他境地居民老练精明。更何况一群战战兢兢小心谨慎,时刻不忘体察天心,深谙官场进退之道地朝臣?交曳巷大司正府前车马如流,自己如何不知众人前来的用意?只是正如当初自己对
徐凝雪所说,胤轩帝已经将戏演到了这里,身为臣属合。果然短短三天便见成效:虽然有许多官员在大事来临之际还是能够保持一贯的谨慎自守,但同样有许多朝臣将先前并不外显的真实心意暴露出来——
“青梵?”见青梵长久沉默若有所思,风胥然不由又是轻轻微笑。“今日真是难得了。就连素来应对伶俐的青梵都要时时思考沉吟。难道朕的问题就那么艰难。甚至把朕的青衣太傅都给难住了?”
听出他故作轻松地打趣之间透露出地对自己真实心意探问地执着。青梵在心中暗叹一口气,随即扬眉微笑:“皇上说哪里的话?都是为国效力,说不上什么帮衬不帮衬。倒是靖王殿下所上关于全国划分军制行道,以行道军区总管统辖各道军队并按期调动的奏疏,皇上思索了整整三日始终不见回音,可是心中有所顾虑所以……”
对青梵凝视片刻,胤轩帝终于敛去脸上笑容:“军区统领调动。解除兵将之间固然联系,这固然是解决此刻军制财政之弊的根本,但这一道奏疏的意义这绝不是全部。帝王之学之术,如何辖制军队统帅乃是要害中的要害。若果然依着靖王这一道奏疏颁下谕旨,北洛全部具有中阶军衔以上的将领,可是没有一个不从此被朝廷狠狠掐住了喉咙。可现在御华焰虎视我东南边境,西陵虽然会盟又不敢尽保诚心,这个时候擅动整体。万一搅乱了军心……情势。只怕会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轻轻叹息一声,风胥然缓缓摇一摇头。“这一道奏疏说得太清楚,也太过切中要害。和平无战事地时期如何节制各驻地将领职权,如何将全国军队牢牢掌控在君王手中……不愧是十二岁就从军,多少年在军队里历练出来,放眼整个朝廷也只有他才写得出这么一篇诚恳实际、有真知灼见的好奏疏、好呈文——只可惜,司冥到底还是个亲王,朕这个皇帝的顾虑……终究不是现在的他可以了解完全的。”
“皇帝陛下。”沉默片刻,青梵静静开口。
“嗯?”
“身为君王的顾虑并非一任亲王可以了解完全,皇帝陛下为什么不认为,靖王殿下只是没有将您的这些顾虑说出口?”
风胥然一怔,随即脸上微微变色:“你的意思是……”
“君清遥、君思隐、君雾臣三代都没有解决地问题一直留传到现在,纵然靖王殿下天纵英才,但难道我雄才大略、理大国担大任地历代君家家主们真的会不如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便是皇帝陛下您,这个主意只怕也动过不止一回了吧?”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在风胥然腰间蓝玉上掠过,青梵淡淡说道,“只不过每一次都在未成形之际就被打断。而其中地关键,便在‘时机’二字。靖王此次奏疏应对改革军制,正当三国鼎立不能妄动、国库充盈人民安康社会稳定的时刻。自胤轩十年至今朝廷内制改革已经基本完毕,民众休养生息国家却需秣马厉兵以备未来数年势难避免的战争。若不趁此改革,战事获胜天下大定班师还朝,那是庆功封赏的时刻,岂能行此削职夺权冷淡人心摧毁圣名之举?”
见风胥然面色深沉,目光幽深不明,青梵扯一扯嘴角,微微低垂下眉眼。“军中建立最大功绩的将领、嫡亲的皇子亲王都可以随意寻事免了职务,更何况他人?冥王军一派纵是哀怨亦尽可保忠义不失,而军中他人以此为例,又有什么伤筋动骨的事情不能做?到得战事再起的时候重新重用一群冥王军出身的将领,为报答他们主帅护佑荫蔽的恩义这些人必然尽心用命——如此一来,朝廷可是当真什么事情都稳稳当当了。”
“青梵……若是司冥自己能够想到这一层,朕心里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若他知道朕将他从宁平轩调开的心意,知道革除军制弊政、重设辖制权限的艰难,知道有些时候朝廷也必须如战场一般以牺牲换取最后的胜果——冥王军最善奇袭,军中高阶将领没有一人不曾有过率军敢死诱敌的经历;但在这乍一眼似乎看不到半点血红的承安京,朕却不敢轻易便拿这些国之柱石去冒险,只好先委屈自己的儿子。”风胥然微微苦笑,站起身慢慢踱了两步。“但怕就怕他是为着这些不公,制不住一时激愤冲动,只当从此置身事外而再不在乎朝廷利益权派,才得出了这一篇细致周到鞭辟入里、独以朝廷为重毫无个人私欲的文字……一个超然世外放任自流,没有争夺进取之心的皇子,可不是朕所希望看到的。”
“胤轩帝陛下。”见风胥然骤然停住脚步凝视自己,青梵淡淡微笑着,稳坐不动的身体挺得笔直。“今天陛下的这些话,不会进入第三个人的耳朵——除非陛下自己向靖王殿下去说。”
幽深双眸顿时透露出异样光彩,胤轩帝语声沉沉:“柳青梵,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朕的心意……为什么?”
“正是因为青梵明白自己的身份更明白皇帝陛下你的心意,所以靖王殿下那里,我一个字都不会向他去说。”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青梵面带着淡然微笑缓缓站起身来,“另外请陛下放心:亦琛殿下那里青梵会去照顾周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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