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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蛇变-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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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直起身来,正好直视着那个人的脸。
那个人也正在直视她。
“爸爸?”她梦呓般地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
面前站着的那个人目光似乎有所闪烁,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爸爸!爸爸!”她大叫着追了过去,“爸爸,你别走!”
那个人听到她的声音,身子顿了一下,突然之间加快了脚步,想摆脱她。
她踉踉跄跄地追过去,一不小心被脚底的一丛乱草绊倒了。
当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空荡荡的花园里,已经没有了刚才那人的影子。
大青天的,她浑身都在打颤。
爸爸没死?
爸爸死的时候七窍流血,瞳孔碎裂,这是家里的每一个人都看到的;而且昨天她明明也在冰窖里看到了已停尸四天的爸爸,他的尸体冻得僵硬,嘴唇大张……出来的时候她分明把冰窖的门锁上了!
可刚才那个人,分明就是爸爸!就算再眼花,她也不可能认错。
只是刚才站在她面前那个人,并不是生前的爸爸,而是已死去的爸爸,所以她才会这么惊骇,因为她看到了那只碎裂的瞳孔。他僵硬的脸虽然没有一点表情,可是他看着她的眼神,却依然充满了怜爱。
她心里一动:爸爸是放心不下我吗?
风丝丝地吹,一根草叶的齿边轻轻划过她的眼角,带来一丝丝的疼痛。
一阵唱歌的声音被风传了过来:
鬼娃娃小精灵
聪明可爱又伶俐
谁要和他做朋友
先要被我打屁屁
歌声未停,欢欢就抱着那个洋娃娃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了她面前:“姑姑,爷爷让你去把冰窖的门锁上。”
冰窖的门?她倏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欢欢正转身想跑,被她一把扯住了:“欢欢,你敢骗姑姑!奶奶都跟你说过爷爷出远门了,你怎么会看到爷爷?不说实话小心我告诉你爸爸让他把你屁股打个稀巴烂!”
欢欢似乎被她严厉的语气吓住了,立刻乖乖地站好:“我刚才是看见爷爷了,就是在花园里。”
花园里?她一怔:这么说自已刚才确实是见到了死去的父亲?对呀,阿杏不是说过那种自然磁场在室外基本是不可能出现的吗。
“那你告诉我,你看到的爷爷长得什么样子?”
“就是平常的样子呀。”
平常的样子?
她稍一愣神,狡猾的欢欢就挣脱了她的手,然后跷着两条小腿像只大灰鼠似的嗖嗖嗖地蹿跑了。
“欢欢!欢欢!”
她看着欢欢一溜洇似的身影,决定还是放弃,于是立刻来到了冰窖的门口。
冰窖的门果然没有锁!
“小姐,你刚才在花园里真的看到老爷了!”罗婶吃惊得连嘴都闭不上了。
“罗婶,这个问题我已经是第五遍回答你了。”
“可是老爷明明已经死了呀!”
“我不会认错的,我当时抬起头看着他,他也正好看着我,足足有五秒钟的功夫!我甚至都能感觉到他鼻子里呼出的气!我喊了他一声,他转身就走,在我叫他第二声的时候,他的背影分明顿住了一下。可我也不知道怎么,他一下就消失了。”
“难道老爷自已从冰窖里跑出来的?”罗婶的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她在这个大房子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以前的两位老爷死了之后也是像现在这样将尸体搬进冰窖停灵的,可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像这次这样的事。
她和雅问都在想同一个问题——是不是真的见到“鬼”了?
“可是,老爷就算出来,也不应该是在大白天的出来啊,而且还是在花园那种地方。”
“我也正奇怪。今天不止我,连欢欢也看到了,欢欢说爸爸让她告诉我去把冰窖的门锁上,结果我过去一看,冰窖的门还真是没锁!记得,咱们昨天出来的时候明明是把门给锁好了的?”
“对,没错,是锁好了的。”罗婶很肯定地说。
“罗婶,欢欢一直都不知道家里有个冰窖,对吧?”
“对。老爷和太太一再叮嘱的,欢欢太小,不能让她知道冰窖的事。”
她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不自觉地啧了一下嘴:“你说怪不怪,爸爸死的时候样子那么惨,连我见了都害怕,可我今天问欢欢‘你见到的爷爷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她居然若无其事地对我说‘就是平常的样子’!同样都是在花园里见到的,不可能她跟我见到的爸爸不是同一个人,难道还能冒出两个爸爸来?”
“小姐,”罗婶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你毕竟十几年都没有回来了,有好多事你不知道呢。欢欢那个小孩,有些不正常,常常古里古怪的,之前你大嫂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才离的婚,因为她男人不想养这个怪里怪气的孩子……”
房门突然“吱嘎”地开了一条缝。罗婶的声音戛然而止。
透过那道门缝,雅问和罗婶都看到了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睛,欢欢的眼睛。
子夜时分。
女人烧起了香。
香雾缭绕。
愿我主赐予我力量,愿圣母救我出火海。
也许是受到了烟雾的刺激,她脸上的那些疤痕又开始刺痛。
可是脸上的痛又怎能比得上心里的痛?
皮肉之痛很快就会过去,而心里的痛,却是永无休止的。
这么些年来,她的痛从来无处渲泄,她一直把它积压在心里。曾经,她也有恨,但是那恨也变成了痛。
她伸手将脸上的皮扯了下来,取出药水往脸上涂抹。
她是一个有着两张脸的女人,因为这两副截然不同的脸孔,她的世界也分为两半——白天一半,晚上重新开始另一半。
她想,这样的忍耐很快就会结束,只要东西到手就可以结束了。
她一定要等到那一天,讨回她的公道。
抹完药水后,她打开一卷破烂旧书,像从前那样以食指抵住眉心,轻启双唇,嗡嗡嘛嘛的念经声又开始中回荡在屋子里。
其实这根本不是什么经文。她知道这念经的声音一发动,那个孩子就又要开始行动了。如果是经文,这世上又怎会有如此邪恶的“经文”?
她紧闭双眼,收回心神。
她知道,这会儿,那个孩子已经拿着大铁钩子,走出房门,迷迷糊糊地去往冰窖了,也许此刻正在经过她的窗台下。
她必须要找到那样东西。
孩子,请你原谅我!
“雅问!”
大哥重重地一拍,惊得她手里的铁钩子咣当一下掉在了地上。
“雅问,深更半夜的,你到冰窖来干什么?”
她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铁钩子,又看了看不远处冰窖的门,一下傻了:又在梦游!
怪了,她明明已经上床睡觉了,可是什么时候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又是怎么走到这儿的?她完全一点都想不起来。
“你拿这么大个铁钩子干吗?”大哥说着把地上的那个铁钩子捡了起来。
“我……我……”
“是不是刚才看到爸爸吓坏了?”大哥盯着她问。
她一下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支支吾吾地说:“你、你也看到了?”
大哥点了点头:“我刚才也是因为看到爸爸了,才跟了下来,没想到也碰上你了。”
原来大哥误以为她也是看到了爸爸才出来的,不过这正好替她解了围。
不过这两天怎么这么邪门,不止是她,连欢欢和大哥也看到爸爸了。
事情好像有点不妙。
“大哥,你确定刚才你看到的那个真是爸爸吗?”
“确定。”大哥点了点头,“我半夜起来喝水,看见有一个人在客厅里散步,我开始以为是老二,所以也就没有理会,等我喝完水回屋以后越想越觉得那个人不像老二,我就穿上衣服又出来了,那个人还没有走,我问了声‘谁在那儿?’那个人没有吭声,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就下了楼。那个人一直站在原地等着我,我走近一看,发现他竟然是爸爸!我惊得喊了他一声,他一下子就不见了。等我再回头的时候,发现他正贴着窗户走过,我就赶紧跟了出来。雅问,你是在哪儿看见爸爸的?”
“噢,我、我在窗口看见的。”她随便搪塞着,粗心的大哥也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其实,这是我第二次看见爸爸了,头一次的时候我以为是自已眼花出了幻觉,但是再加上这一次,我看绝没有那么简单了。”
“大哥,你这两次看到的爸爸,是什么样子的?眼睛的瞳孔有没有碎裂?”
“有。”大哥可能一早就 注意到这一点了,回答得很干脆,“跟他死的时候那副样子完全一样。”
事情看来已经很严重了,算上大哥和欢欢,已经有三个人连着五次看到了死去的爸爸,就算是死人果真有灵,那么爸爸三番五次地出现,一定是有什么心愿未了,说不定有什么事要交待他们。
她心念一动,觉得这次正是个大好机会,于是决定试一试。
“大哥,咱们一块儿去冰窖看看吧。”
“好。”大哥立刻表示同意,“我也想冰窖里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可惜咱们没有冰窖的钥匙。”
没想到大哥这么好骗,她忍不住窃喜,贼溜溜地从衣兜里摸出钥匙:“我这儿有钥匙。”
“妈妈的钥匙是你偷的?”大哥的眼睛一下瞪圆了。
“不是,是在花园里捡到的。”她撒了个谎。
除了她自已,谁也不知道她的那个梦。一提到那个梦,她就止不住地后怕,在梦和现实之间,她根本分不清了——她到底有没有做出那样的事?她到底要在爸爸肚子里找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偏偏那个梦每次还原的都只是那一小部分片断。
“我老是有种感觉,觉得爸爸并没有死,我总是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他的呼吸,就围绕在我身旁。”大哥沉沉地说到。
一阵风吹来,她突然有些害怕。
“大哥,你说死人会复活吗?”
“要是能复活那世界还不乱了套了!”大哥轻轻训了她一句,“不过我相信人死了之后是有魂灵的,如果死人在凡间还有心愿未了,他就一定会回来。民间不是有好多‘招魂’的传说吗 ,如果这种说法没有一定的可信度,是不会有那么多人相信的。”
魂灵不死?这个说法确实有很多人都相信,以前在学校念书的时候她就听别人说起过。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到了冰窖的门口。
“雅问,把门打开吧,咱们进去。”大哥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只小手电。
冰窖的门打开了,大哥在前,她在后,两个人都不知道今天在这个冰窖里将会有怎样的厄运等着他们。
在手电筒的光束下,冰窖里氤氲的冷气随处可见。
走了一段路,大哥突然停了下来,侧着头,好像听到了什么。
“雅问,你听,有一阵嗡嗡的声音。”
是有一阵嗡嗡的声音,她也听见了。那声音响了有好一阵了,越往冰窖深处走这声音越集中。
“我觉得这声音一直在跟着我们,好像就在咱们身边。”大哥说着拿手电筒前前后后照了一圈。
她也转身四下查看着,并没有发现什么。
突然,大哥把手电筒关了,吃惊地问:“雅问,你衣服里的那是什么东西?”
她低下头一看,才发现胸前有一片莹白色的光。
她猛然醒悟:是那块玉!它的光芒竟然能穿透衣服!
“噢,这就是爸爸在遗嘱里吩咐一定要交给我的东西。”她说着把那个玉月牙从衣服里掏了出来,隧道内立刻被映亮了一大片。
大哥惊讶地直咋舌:“这么细小的一块玉,能发出这么强的光?”
“可能是宝贝吧。”
“等等,等等,”大哥说着走过来把耳朵贴近这块玉听了半天,“雅问,你这块玉有声音发出来,你一直没有感觉吗?”
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一直跟随他们的那嗡嗡声是那块玉发出来的。以前她就知道这块玉会发出声音,不过在家待着的时候也没见这块玉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大哥眼里的惊异之色更浓了:“我是听说过有些上好的玉会发出鸣声,可是像这么细小的玉月牙儿,就算摆上十个在一起也未必能听得到什么鸣声,可是这么细小的一个玉月牙儿竟然有这么大的磁场,这实在有些……反正挺奇怪的。”
她也觉得是有些奇怪,这块玉发出的光芒一次比一次亮,玉里的嗡鸣声也越来越响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中帮助它增强力量一样。
她总是有种感觉:爸爸把这块玉留给她,一定是别有用心的。
爸爸也许有什么事情要让她去做,而这块玉代表一个很重要的信号或者信物什么的。事实上,这块玉也确料不同寻常。
可是爸爸却没有在遗嘱里指明这块玉的用途……会不会,爸爸三番五次地回来,就是为了向她指明这一点?
她举着那个玉月牙放到眼前,一眼就看到了那只乌鸦。一直躲在玉里的那只乌鸦。
它还是那样懒洋洋地卧着,从个头上看,似乎比上次见的时候又长大了。
在玉里密封着,它也能长大吗?
“大哥,你快来看。”
“什么?”
“你看这玉,”她指着那只乌鸦,“你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了吗?”
大哥用手托着那个玉月牙很仔细地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这里面什么也没有啊。这块玉真是清透得很,一点杂质也没有。”
“没有?”她一凑过去,就看到了那只乌鸦。
那只乌鸦像是知道她在看它似的,也睁大眼睛看着它,两只眼睛乌黑乌黑的。她说不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总之这鸟像是一只有生命的鸟,她怎么看也无法相信这只鸟只是能工巧匠巧夺天工的高超技艺而已。
她和大哥同时在看这块玉,大哥什么都没发现,她却看到了玉里的乌鸦。
“雅问,咱们别耽误时间了,早点进去也好早点出来。”大哥说着晃了晃手电筒,“电池好像不够用了。”
“好,那快走吧。”她说着把玉重新戴好。
在他们走完了这条长长的隧道之后,就在那块平放着的大冰块上看到了爸爸的尸体。
她看了看大哥,大哥也看了看她,他们都在想一个同样的问题:爸爸的尸体一会儿会不会在他们面前突然坐起来?
“雅问,你快看!”手电筒的光一照上爸爸的脸,大哥立刻毛骨悚然地大叫,“爸爸死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还好,她上次已经见识过了,早有心理准备。
“大哥,你帮我打着手电,我检查一下。”她说着把两个手指头从爸爸大张着的嘴里伸了进去。
大哥立刻扑过来阻止:“你这是要干什么!你怎么能对爸爸这样!”
“爸爸嘴里有东西!”
“是吗?”大哥这才将信将疑地松开了她。
果不出她所料,爸爸的肚子里果然有文章。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手指触碰到的那样东西从爸爸的嗓子眼里夹了出来。
那是一张叠得很小的碎纸片,又黄又旧,带着令人作呕的腐烂食物的味道。
她捏着这张纸,一颗心失去控制地咚咚乱跳——在梦里,她拿着铁钩子使劲地捅到爸爸的嘴里,钩出来的就是这样东西。
这张小纸片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可是她还是无法解释她为什么要找这张纸?抑或在梦中她只是一个被操控的傀儡?
她把那张小纸片展开,凑到手电筒的光束下,依稀看到上面有几行断断续续的句子,什么“辰时吐故纳新”,什么“返抵手少阳经”等。
她看了半天,根本不明白这些晦涩难懂的句子是什么意思。
“这倒有点像是武侠小说里的武功秘诀。”
“不是吧大哥,你说这是武功秘诀?太夸张了吧?”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个东西应该是个‘口诀’之类的。”
口诀?大哥说得有道理,是挺像的。
看来这个口诀对爸爸来说至关重要,否则他也不会把它吞到自已的肚子里去了。
“雅问,咱们快出去吧,手电筒快没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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