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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园-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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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四这天一早,吴国芬进了彭家,黄大香的神情却显出几分高兴来,她告诉国芬,昨晚李超兰来过了,还送了两包糖果。国芬赶忙问:“人呢,没留下她来么,她住在哪里?”黄大香顿了一下:“上次她不也没住我家么?我说送她去龙嫂家,她说不用,能找到地方住宿,那是去了什么人家呢——她还说,她今天要去左青石找石贤的。”
“那你该叫石贤回来呀,怎么能让她去找?你不该放了她,”国芬有点疑虑地说,“香婶娘,您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了,如果留不住她,那她来做什么?顶多是顺道!”
李超兰究竟是顺什么道而来?她的突然进门,也让黄大香感到多少有点疑惑,儿子回家后,一直没有说起过她,没有人还能把她当作未来的儿媳搁在心上,从李墨霞口里听到的也是略带推却意味的话,说她家兰妹上了大学,在学校里能一心一意地读书了。这妹子昨晚到这里,倒是表现得热情,对彭石贤的事也很关心,问他平时在家里作些什么,常与哪些人往来,去龙连贵家的次数多不多,黄大香如实告诉了她,她听着,最后说了句:“石贤的成绩本不差,可就是...”话里还带着些许惋惜,但黄大香只是想,儿子真要与她相好下去也难了,便说:“石贤没打算读书了,做工很苦,将来的事还不知道如何办,你的情形可大不同...唉,个人有个人的命呢!”黄大香见到李超兰的眼圈儿还是红了,可没有答腔。起身告辞时,她才说明天得上左青石找彭石贤,黄大香不便多问,她以为那也是去告别,就如来她这里一样。
“这妹子还算是有情有义,可天下许多的事都勉强不得,我能为难人么?”黄大香对吴国芬说,脸上凝结着忧郁。
“那,还是得让石贤回来一趟。。。 ”吴国芬感到有些事情一时与黄大香说不请,便转身出了门。
吴国芬决定让华玉去左青石找石贤,说香婶病倒了,让他请个假回来,并告诉他,家来了位女同学。没等华玉问清详情,嫂子就推她出了门。
这天,彭石贤没有上山,姜信和让他上午在厨房帮厨,下午一块去镇上开会。张华玉进门的时候,彭石贤正在帮李伯淘米上甑,听华玉把话一说,李松福便急着要给石贤去找姜信和请假,姜信和交代过,如果有人来找石贤,得先告诉他。彭石贤阻止了李伯,觉得这事奇怪:姜信和一早从镇上来,如果母亲病了,他应该知道,可怎么没出声?华玉也不清楚香婶的病情,她只能说,昨晚姓李的女同学进石贤家时,香婶迎着,没有见她有病似的。
石贤想,这就是了,母亲是想让他回家与李超兰见面。他望了华玉一眼,说:“我下午去镇上开会,一定先回家,如果我妈真是病了,请你们家给顾看着。”华玉只得走了。
华玉刚走,姜信和进来,彭石贤问他知不知道母亲病倒的事,他说:“听谁讲?我一早见她开门扫街时还好好的。”彭石贤不便实答:“我妈有心绞痛病,能不担心?”
“孝心真有这么好?”姜信和的话有点讽刺意味,但他又十分热情地说,“石贤,告诉你件好事情,李超兰来这里找你了,你看,那不是她过来了——上午我就放你半天假吧!”
“彭石贤,你好!”李超兰随即走了进来,她显得格外大方,但那笑容并不自然。
“你...来了。”彭石贤不想冷落李超兰,也没有怠慢她的理由,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我很忙,心里也烦... ”
一时,两人都呆住了,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会是这样?彭石贤终于说了一句道歉的话:“请你原谅我!”
“别不好意思了,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站在旁边的姜信和说笑一句便马上走开了。
“我们到外面去走一走吧,”李超兰主动提出邀请。
彭石贤摇头,站着不动,说:“这种时候...影响不好。”
“领导不是同意了吗...”李超兰左右望了一眼,只有李松福远远地蹲在一旁,呆呆地,当他发觉李超兰的目光扫过来时,便背过了身,“我跟你说几句话就走。。。 你来吧!”
于是,彭石贤挪动了脚步,随李超兰出了青石庵的侧门,这里有条丈多高的陡坎,从上面垂落下来一丛丛繁茂芜杂的野草和藤蔓,比较隐避:“你有话就在这里说吧。”
李超兰见彭石贤不很耐烦,便停下了,但她觉得这里还是不妥,低声说:“走远一些吧,你...别对我不满的...”
“哪是对你不满...”彭石贤的话低落了下去,只得跟在李超兰的后面,他们转过土坎,上了山边的横道。
两人都不说话,穿出一块麦地,面前是一坡番薯土,番薯年前已经收割,薯叶薯藤都枯死了,显现出一片空旷的土石地,中央还暴露着几处被风雨洗刷得光滑了的岩石山体。
李超兰停住脚步,回头望着彭石贤:“你不累?我有点累了,在大学里我很少参加体育运动,也不爱唱歌跳舞了。”
彭石贤没有答话,李超兰走向那处暴露在空旷地里的岩石边:“我们就在这里坐一会吧。”
这里一点不隐蔽,但即使有人尾随,只要不是发生什么激烈争吵,也不用担心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实际上,这两个人现在都不会有争吵的心绪了。彭石贤慢慢地坐了下去。
李超兰确实是负命而来。去年,刚从学校到家,两个公安人员就去了李青霞那里,他们先谈了许久,晚上,李青霞与侄女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并通知她第二天去招待所接受任务。两个公安用大半天的时间让李超兰解除顾虑,表示对她的信任:经过调查了解,她没有转入人民自由党这个反革命组织,领导绝对相信她政治上的可靠。这个集团的主要人员已经落网,但彭石贤溜掉了,当然,任何罪犯最终必然逃不脱人民的巨掌,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取到最有力的证据。中午,公安人员招待了李超兰一顿很实惠的便餐,下午,李超兰详细地交代了她与彭石贤的交往,她坚持说,那仅是一种恋爱关系,为此,还忍不住哭了,公安人员没有责备她,反倒安慰她说,那不算大事,只要从政治上能划清界线就没有问题,而利用恋爱关系帮助组织侦破此案,正是她争取立功的大好机会。这样,李超兰接受了任务。这不是在坑害彭石贤么?可李超兰觉得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说“不”。当时,他们还一块研究了个初步方案,决定让李超兰回青石镇过年,利用寒假期间恢复与彭石贤的感情,乘机打入反革命集团内部。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改变了计划,正是大年初一那天,龚淑瑶接到了将彭石贤控制起来的电话通知,这才有借写报道之名把彭石贤监管在家里的事。
昨天,在供销旅社楼上的密室里,最后确定了这次行动方案的所有细节。其中的详情,外人不得而知,几十年后,彭石贤*,李超兰在承担了自己责任的同时才说出来,当时龚淑瑶参加了会议,她拿出一份详细材料,列举了彭石贤十多个方面的问题,几乎所有时兴的罪名都扯上了,材料是以办公室的名义整理的,不能说这全是龚淑瑶所为,但看她眼色行事,落井下石者不乏其人,例如,说彭石贤攻击大跃进是卖“寡嘴”,那只不是他与办公室主任说笑的闲话。而龚淑瑶的报复用心却是显而易见,材料里面把彭石贤画她的漫画,贴她的歌谣说成为煽动群众,反对领导,企图推翻政府。所以,当时就决定要逮捕彭石贤。让李超兰去左青石只是利用逮捕之前的机会进一步地深挖材料。
“毕业以后,我便回小镇来教书,到那时。。。 ”李超兰首先表白了她对彭石贤思念之情,接着摆出不少真真假假的情由来,以解释她为什么一直没有主动与彭石贤联系,而后,她说出一句台词,这是昨天在供销旅社楼上的密室里导演为之设计的,“今后我们就能生活在一起了,这不好吗?”
“不,无论是什么情况,你都不应该回小镇,何况小镇没有中学,容不下师范学院出来的大学生。”彭石贤一直皱着眉头没有说话,这时,他认真了,“我们的事情不用再提,是我对不起你了!还有别的事吗?两人老坐在这里不好。”
下面,李超兰的台词应该是描绘他们如何为教育事业出力,共同创造美好生活的前景,进而谈到同志同心,引诱彭石贤暴露他的反革命思想。可是,导演有个疏忽,当时少有大学生教小学的事,李超兰本来可以稍作变通:教育也会大跃进,到时会有大量的中学涌现出来,而且,为爱情也无须顾虑教不教小学的事!可是,李超兰凝望着彭石贤却沉默了,她感到彭石贤的话是真心为她设想,而对她的冷漠态度,也是他真情的流露,这事该怎么办呢?
“走吧,别呆着了,”彭石贤再次催促,“我得走了!”
“不行,我还有要紧事!”李超兰马上着急地拉住了彭石贤,“你就陪我再坐一会儿吧。。。 ”
彭石贤只得又坐了下来,因为他见到李超兰的眼里涌出了泪水,他的眼睛虽然也红了,却没有眼泪。
李超兰抱头伏在膝盖上,她想极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总不成功,连续好几次,她一抬起头来,就口未开言,泪已先流,她只得侧过身子,用双手掩住脸,起起伏伏地抽泣持续了十多分钟,终于泪痕满脸,彭石贤陪在一旁,咬紧着牙,绷紧着脸,无话好说,但他到底还是忍不住滴落了两颗泪珠。
李超兰处在痛苦剧烈的思想斗争中,她不可能背叛对领导的承诺,如果把真实来意告诉彭石贤,那后果将是可怕的,可她也不愿意进一步引诱彭石贤而加重他的罪名,那无异于叛卖朋友,也会出卖了自己的良心。在迟疑、犹豫、惶急、紧张的思维冲窜中,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条出路。
“他们... 我们。。。 ” 李超兰长长地抽了两口气,止住了哭,“我是说,我们的事不要怕别人来管。。。 ”
“谁?这不是怕不怕别人管的问题,而是。。。 ” 彭石贤想说明他们这恋爱不可能继续下去的理由,可话被李超兰打断。
李超兰自顾自地背了一段台词,他不待彭石贤回话,立即提起另一些不相干的话题,如大学里的异闻怪事,在其中又莫名其妙地插入几段台词,然后问:“你妈对我没有上次那么热情,定是她给你说了对象,是不是张家那个女孩?”
“。。。 是!”彭石贤干脆回答。
“你参加了猴头他们那个什么人民党吗?你们还发展了哪些人?听说连贵的老婆是社长的侄女——你先别插言,你听我说——原来你在与别人谈恋爱——可我不怪你!”这时,李超兰才勉强笑了一下。领导让她说的话全说了,让她哭也真哭了,只要在此时结束谈话,她就有可能解脱开自己,“那我们往回走吧!”
彭石贤不想听这种颠三倒四的话,马上起身走了,头也不回,李超兰却立即追了上去,彭石贤突然站住,大声问:“你今天来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超兰急忙躲开彭石贤逼人的目光,她下定了决心:“我。。。 我不陪你去青石庵;我得走了!”
李超兰的泪水又横溢了出来,却不肯再说一句话。一会,她车转身走了,从山边的横路穿插过去,上了来时的那条青石板路,回头一望,见彭石贤正进青石庵去,她知道,一个公安与姜信和带领的几个民兵正在那里等着逮捕彭石贤。
与这一行动同时实施的是抄查彭石贤的家。早上,张华玉在回来的路上,远远望见李超兰,猜她是去左青石,便插田间小路走了,到家后,吴国芬详细问了彭石贤的情况,这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可总不放心,吃过饭,又问华玉:“你见着那个李超兰没有?”华玉说:“我只远远地望见了。”忙完了家务,国芬再次提起:“李超兰有同伴吗?”华玉回答:“就她一个人——哦,在她后面很远还有三个人,两个是民兵,另一个不认识。”吴国芬一听,没有出声,抱起吃奶的孩子急忙出门。
吴国芬去香婶那里看了一眼,黄大香问她听到什么没有,她说“没事”,但刚落座又立即起了身,她想去供销旅社看看那个认识的公安人员。可是,找不着人,刚下楼,却正好碰上那个人,她打了个招呼,邀他上家里坐一坐。那人说:“下次吧,这会儿正脱不开身,对不起了。”看那人的样子真像有什么急事。吴国芬只得退到门口等着。一会,那人出门,吴国芬又马上走上前去,刚要接谈,听到办公室主任在十字街口叫唤那人,那人便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纸包糖来塞给吴国芬手上的孩子,一笑,急忙走了。糟糕!这糖与李超兰送给香婶的是一种,本地没有,这很可能是公家开支的,再一望,十字街口还聚集了几个民兵,吴国芬马上悟出,这肯定是要搜查什么人家了,她有这个见识。
于是,吴国芬紧着脚步向黄大香家赶,进门便问:“石贤有什么要紧东西收藏下来了吗?可能要搜查呢!”黄大香慌了:“搜查什么呀。。。 没有呢,呀,他交我一包东西还没烧掉呢,怎么得了!”吴国芬急了:“东西放在哪里。。。 ”
门被突然推开,一下子涌进四五个人来,黄大香退到床沿上,脸色刷白,手按着枕头,吴国芬马上会意:“香婶,你去泡几碗茶来呀,都是街房邻里的。”
黄大香这才知道慌乱不得,手是按不住那包的。那些人不肯喝茶,说上级指示要检查一下。说着,就有两个人往彭石贤平时常呆的阁楼上爬,吴国芬情急生智,喊:“小心,那楼梯不稳当,我给你扶着。”便把手上的孩子放到了香婶的床上,要走过去扶那梯子,办公室主任嘻皮笑脸地拦住:“别误了你嫂子奶孩子,你就奶去吧。”吴国芬斜了主任一眼,“不识好歹的东西,别摔着了啊!”吴国芬回身去抱孩子的时候,把小月月拧了一把,弄哭了她。国芬一边哄弄孩子,一边趁机搜摸出彭石贤那个本子,将它塞在孩子的襁褓里面,这才退出彭家来。门外,那个公安人员守着不让人近前观望,邻居们不知彭家出了什么事,脸上露着些疑惑和惊恐。倒是姜圣初靠拢那个公安去说话:“你同志是县里来的吧?我女婿是地区的部长,姜信和是我儿子,你不认识?我说,你就高抬贵手,宽放了这香嫂子吧,她是好人,不是贫雇农一家我不说这话!”那公安满口说“认识,认识”,也许他真知道这姜家老大的来历,却哄他说“没事,放心好了”,又摆手坚持请他退避。这时,吴国芬便从一旁侧身横过街面,回自家屋里去了。
吴国芬赶紧关了火房门,把那本子扯开,丢进炉灶,点火烧着了,待火光熄灭,才松了口气。刚才进门时,吴国芬见李松福愁苦着脸立在檐下,呆呆地望着对面黄大香家,便去叫了他进来,一问,真有事,彭石贤被带去镇上了,李松福赶来给黄大香报信,正遇上搜查,被挡在了屋外面。
这次行动除带走了彭石贤外,还收获到他几本课草本,再加上一幅叫《生命流》的油画。当社主任拿着它打道回镇政府的时喉,一路嬉笑着,亵玩着招人观看,画面上的*人物吸引了许多小镇人的目光,就像面对眼前发生的事件一样,他们茫然不解:彭家人何苦为这种东西招惹祸端呢?这是艺术遭遇到的悲哀了,然而,油画上仰天无告的艺术形象所表现的,比之小镇人的命运遭际尚不及千万分之一啊!
这是公元一九五九年春节。二十多年后彭石贤出狱,“*”落幕,其后又十年,彭石贤再次投身于一场新的抗争,这是原拟第三部书的内容。
关于《春草园》
问:读过《左青石》,我相信你写的都是“亲身所见、所闻、所历、所感的一些人和事”。《春草园》也是这样吗?
答:可以说是,就像画家创作有模特和景点一样,大家习惯说他画的是真人真事。写作《春草园》时,我借用了“亲身所见、所闻、所历、所感的一些人和事”作为模特,或者叫原型。
问:可是,你在《左青石》的序言中又说“没有哪一个人物形象会等同于生活中的某一个人”,该如何理解?
答:艺术形象与模特或原型是两码事,是两种不同的存在。如同镜中花不是花,水中月不是月一样,纸上的文章、壁上的图画并非原型与模特。
问:你认为艺术作品有如镜中花、水中月一样虚幻,没有真实性可言?
答:存在即真实,不同的存在具有不同的真实性。作为光线折射形成的影像,镜中花、水中月也是一种存在,它是真实的。但要说水中月比天上的月亮谁更真实就不好理解了。
问:艺术毕竟不是镜子,如此类比未免简单化了一些!你在《左青石》的序言中已经提到生活真实与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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