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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园-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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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霞马上抢过话来,还振振有词:“不是她的错是谁的错?这里明白地写着,冬民娅是保尔小时候的女友,你说,这能不是冬尼娅腐蚀保尔?打什么岔!”
姑父本想争论几句,见李超兰在场,只得作罢,说:“没错,没错,你这宣传部长当得久了,信口开河惯了!”
“我姑妈还常对我姑父说,不懂政治就别去碰政治!”这时,李超兰突然打住,望着彭石贤皱紧眉头的脸,为自己开脱了一句:“我姑父可最讲道理!”
彭石贤站起身来,到该回教室去的时间了。自由化思潮使他对僵化的思想灌输产生了抵触情绪:这不能真正叫做政治,仅仅是官僚作风!但他没有出声,他希望李超兰今天这些话该不是在回答《问你》那首诗中提出的问题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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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政治上,李超兰的外表沉着稳重而内心压抑冷淡是一种类型,而陈灿英的看似热情奔放而实际上浅陋势利则属另外一种类型。陈灿英算得是按照正统观念培养教育出来的成功典型,从儿童团到共青团,从查路条抓坏人到喊口号斗地主,从宣传抗美援朝到迎接合作化,她一直受到领导与积极分子们的称赞和鼓励,在同龄人中间十分荣耀。她说她的奖品奖状足有一小房子,这话不算太夸张。她的政治热情正是这种虚荣的产物,看起来她对政治风云的变幻似乎要比其他同学更为敏感,但这不过是对领导意图的追随与捉摸。现在,她正急切地盼望能有一个显露头角的机会,既然政府号召“双百”,她就理所当然把诞生在这个方针下的“诗社”当作了英雄用武之地,她认定这是个风云际会的时刻,要借它“引吭高歌那时代的新声”。
从陈灿英这种政治心理,也可以解释她与李超兰在恋爱过程中完全不同的表现。李超兰不希望彭石贤去招致政治风险,即使在她承诺与彭石贤“同志同心”的时候;她对彭石贤有着迁就,有着附和,可心中也有着疑虑,这些仅是让初恋的激情掩盖了下来而已。陈灿英则相反,总是鼓动曾明武,希望自己心爱的人能成为一个叱咤风云的政治人物,当然是她想象中的那种政治。
前些天,陈灿英就邀曾明武上她家来了。她这样向家里人介绍:“现在,全国正在开展整风运动,学校派人下农村来调查。他姓曾,是党员,去朝鲜打过仗,今晚就住在我们家里了。”
陈灿英的父亲提着把小竹椅,拿着本小人书推开侧门进来,他只听到女儿说的后两句话,以为是学校为他女儿入党的事派人来调查有关情况,因为他上次到学校时与校长谈过这事。他赶忙招呼:“请坐,请坐,快给曾同志做饭,乡下人家没什么好招待,反正是同志,不会见怪。我常跟灿英说,什么时候都要靠拢党,靠拢领导。”陈灿英听着不作解释,朝曾明武一笑便上楼去了。曾明武只得说:“老伯,我是灿英的同班同学,学校放假没事,灿英邀我来了解些农村情况。”
陈灿英的父亲点了点头,应了两声“好”,便又提起他的小竹椅,坐到侧门外面的小天井里看小人书去了。陈灿英的母亲大概是没听到丈夫交代待客的规格,只得踮着脚步到小天井去问丈夫:“你说呢,该办什么菜?”丈夫只顾着看他的小人书:“别打岔吧,你就听灿妹子的好了。”
果然,陈灿英爬到了火炕楼上,“砰”地扔下一块腊肉来:“妈,这腊肉快长霉了,你们怎么老是舍不得吃呀!”
一会,陈灿英从楼上下来,手上还拿着块腊鱼,让她妈一并下锅,自己又随即出门,口上还交待:“爸,我给你买酒去了,你得好好陪着客人啊!”
陈灿英的父亲只得又提着小竹椅进屋来。看来,在这个家庭里,独生女陈灿英是一把手了。女儿事前没有跟父亲交底,老社长感到有些突然,还有些纳闷。母亲则已经表现出了女婿登门的欣喜与紧张,客人临了场也不由得感到某种不自在,这几个人都因为“名不正,言不顺”,一时拉不开话题,幸而有本《三国演义》的小人书可供讨论。
很快,陈灿英回来了。由于她的热情大方,大家才轻松起来,曾明武不喝酒,陈灿英倒能陪父亲喝两杯。陈家的家长兼社长是条酒汉子,酒一落肚,话就上来了,而且很爽快。曾明武当过兵,社长说他也当过兵,“那是卖命的事,能活着回来的都是好汉!”他忘记了两人当兵的年代不同。他又问起曾明武的身世,当曾明武说出他舅父的名字时,社长一拍大腿说:“认识,认识,一个教书先生!”这话是真的,因为他叫出了“三不烂夫子”这个诨名。曾明武的舅父的确被当地人看成个不开窍,认死理的人,因而得了个“煮不烂、咬不烂、吃了下去化不烂”的名声。
“说不定你就给我倒过洗脚水,我那时候玩牛疆绳,这方圆几百里地跑遍了,我在你舅父教书的那个破庙里借过宿,为省下几个住宿费不说,还能听他唠叨个半晚。当时,他身边有个几岁的孩子帮着生火做饭,是不是你?”这位社长念起了旧情,“后来我从那里过便再也打听不到‘三不烂’先生了,你是他外甥子吧,我今晚也陪你唠叨个半夜好了!”
曾明武记不得小时候那许多的事情,但他相信遇上了这位能喝能谈的长辈就有可能了解到农村的真实情况了。开始,陈灿英陪着他们说话,他父亲东扯西拉,谈不到正题上来,女儿知道父亲一喝酒总会要翻出那些陈年旧月的故事来,而她早听厌烦了,她的脚在桌子底下踩了曾明武好几脚,说累了,该休息,明天再谈,曾明武却知道,喝酒的人一过了酒兴,就再难掏出他的话来,他只说不要紧,难得听老伯说话。
南方入夏很早,不起风的晚上使人感到十分的闷热。主人点上一盏小镜灯,放在桌上,他把着酒杯不松手,曾明武也就不便放碗筷,认真地陪着。陈灿英伏在桌子上打起瞌睡来,身子却老是向曾明武一边倒,她母亲几次想拉她进房去睡,可就是拉她不起来,不过,上半夜暑气尚未散去,真进房也难睡下,于是,母亲就摇着葵扇在一旁守护着女儿。
社长在灯影下眯细眼睛打量着女儿领回家的同学,觉得这是个老成持重的好后生,他相信女儿肯定有那个意思,他说话时已经把来客当女婿一般看待了。
“小曾,灿英说你这文章要登报,这是校长还是别的领导让你写?我的事情早上过报了,你想让我说些什么?”
“那是灿英的想法,我没打算写文章,真要把农村里的事登到报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还难说没有麻烦。”
“我也是这话,看来你是经了些事,没白比灿英多吃几年干饭,她就这毛病,总想着称小子,我拿她没办法。”
“是。。。 可现在是男女平等呢。”
“我家没儿子,灿英在我们家便男女平等了,她想读书,想当干部,想入团入党,我全都依了她,还替她去跑腿,可我不赞成平等,比如说,我这社长也是女人能当的么?”
“中央还有女部长呢,”陈灿英并没有睡着,她的脚老是在桌子底下赶着曾明武的脚移动,这时,她打了个呵欠,装作醒了过来,“你们光说人闲话!”
“原来你没睡!”屋里蚊子很多,社长提起小椅子去了小天井,熏起了一堆烟火,“好,好好,你爸不说你,就等着当女部长家的老太爷好了,那你们就都去睡吧,我还得乘一会凉,现在正好起点儿风了。”
曾明武说他也不困,还想陪老伯说说话,他劝陈灿英母女早点儿去休息。陈灿英答应了:“可你们得谈正事,爸,我说你看几本小人书能有多少见识?现在报纸上的大文章都是在帮助党整风,你就贡献些意见,让他给你写出来,登上报,那你的名声会大多了呢!”
在小天井里,社长少了一些酒气,却吐了不少真言,曾明武听着,很少打断他的话。
“我家灿英就是有点泼,其实呢,她很知道心痛人!
“我说她干不了这社长的事,不是说她没能耐,而是说女人的心劲不济,当我这社长可比当个中央的部长还要难,从早到晚多是些拼死拼活的事。
“你不信?你是了解不到实情。你来问我,我当社长,吃比社员好,穿比社员好,自然要说合作社好了。你去问社员,社员的口粮由社里发,花钱向社里支,他能不说合作社好?再者,别人知道你是谁?真话在别人心里,你问不出来的。
“报上有人在为农民说话?那是废话!现在不是到处有农民闹退社?可谁帮他们都没用。你不懂:共产党讲的是‘国营’二字,干部是‘国营’的,工人是‘国营’的,合作社就是要把农民变‘国营’,不是已经有了国营农场吗?国营的就是共产党的,合作化好不好就是共产党好不好,谁不认这个主子,谁就自找倒霉,你说是不是?
“合作社是国家的口袋,掏钱、掏粮食比一家一户地去抠来得方便多了,只要把我这社长找去开个会,分个任务,我能不赶紧办?我得争积极呢,不然,挨了批还是得办,何苦来!
“所以,我说女人担当不了这差使,向农民要东西不容易,一百户人家就有几百种办法对付你,你不好说歹说,又哄又骗,软来硬来,就一定办不成,这是从人家口里抢食的事呢,你也怨不得人家刁难,老人生病,小孩哭叫,带崽婆抹泪,你去拿人家的东西,人家能情愿?可你却一点松动不得,任务完不成,这社长、这干部就当不下去,女人能狠得下这个心么?
“我这个‘土’干部从解放当起,模范、先进捞全了,看起来风光,其实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上头下头的怨言恨语听够了。可是,吃共产党的饭,能不跟共产党走么?
“共产党让你们帮助整风?这是主子跟奴才说笑,老子逗儿子玩耍,千万别当真!灿英说我不看报纸,只看小人书,这得怨她爷爷去,我只读了一个冬天的私塾。可是,‘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的理这小人书上也讲了,什么叫不得不死?那就是斗不过皇帝老子就得认命,你没事去犯什么龙颜?我不看报纸,相隔天远的事我不管,近到眼前的事只看顶头上司的脸色,不是瞎吹,我至今没出大错,全靠这办法!
“你刚才说灿英想要办个什么社来着?诗社学社的事我不懂,可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男人干的事,女孩子千万不要去弄,女人留在家里稳妥,男人一旦闪了腰,折了腿,回到家里还能有个地方躺一躺。
“呵呵,原来是她想拉你办这个社的。。。 男人办事要有自己的主意,你无论如何不能听女人怂恿,要干也决不能让她们插手!万一塌了台,出了事──你说说,这诗社学社如果真要是塌了台的话,能有怎么一个塌法──能死人么?只要不弄丢性命,也就不用太害怕,到时,你可以上灿英这里来呀,女人是男人的退处,你信我这话好了!”
到了后半夜,南风从田野上吹来,已经带着些凉意,社长抽着旱烟,不时去拨弄烟火,他的话听起来推心置腹,可也不乏精明。他十分痛爱自己的独生女,却不夸赞女儿的能力与聪明,其实,他很清楚,就是论心劲,女儿也不比父亲差多远。但女子无才便是德,多数男人情愿要女人的温顺,他就是这样。这位社长在他大红大紫,全县闻名的时候就已经深味了与人争斗的艰险,感到了疲惫与厌烦,可又不能罢手,幸而任劳任怨的妻子给他提供了一个避风的港湾,虽然她既不漂亮,也没有生下个儿子来。社长早就想过,往后不能不找个上门女婿来支撑门户,现在看来,面前的年青人就非常的合适!这不仅是曾明武“爹死娘不在,一身无挂碍”让他中意,而且,借着一闪一闪的烟火光,社长反复地打量过了女儿给他领回家来的同学,觉得这人有着很不一般的见识,表现出来十分的沉着稳重。既然一个家庭不能没有男人在外面闯荡,又不能没有女人在家里守护,他就希望女儿能够安守女人的本分,当他让曾明武相信他的话时,显然是把面前的年轻人想象成未来的女婿了。
曾明武憨厚地笑了笑,含糊回答:“我和灿英都还在读书呢,学社的事我不会去干,可灿英她。。。 ”
这时,陈灿英穿着件短衣短裤来了:“你们有些什么话说不完呀。。。 这天气真热。”
“我的灿灿,你可别着了凉呢,”社长不愿意让女儿直接参与这种讨论,起身把她赶进房里去,“我们都得去睡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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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社长吃过早饭,便忙着出门,不过,他没有忘记关照老婆杀只鸡婆招待女儿的这位同学。
曾明武在那些中学生中是年龄最大的一个,他一开始就关注着这场鸣放运动,但表现得无声无色,他是陷入在深深的思索之中。孤儿的经历让他体验到了民间的疾苦,舅父的言传身教又使他感染上读书人的忧患意识,参军和入党没有为他开辟出广阔的前途来,知识却鼓起他在人生道路上勇敢求索的进取精神,对生活总有着一种理想的向往。现在,他认为当权者的政策已经严重地脱离了广大人民群众,明显地背离了它原来宣扬的经典,而人们要帮助它,改变它,又几乎没有了渠道,眼前这场大肆宣扬的所谓鸣放运动果真是要讲*吗?他认为决非如此,如果有谁敢于公开宣言结党结社,那更是无异于自取灭亡,共产党绝对不会允许有它的反对组织存在,这个见识来自他一段切身的生活体验:
部队有*生活会,首长高兴时也跟你讲*,欢迎你提意见,还向你作检讨,这你就得察颜观色,一旦没弄准,(可不容易弄准的)那便糟糕了!以前,他和几个战士就曾经出过大错。有一次,他们分别以自己为例,说首长的性情有点急躁,有时骂起人来一点不讲道理。开始,首长满脸堆笑,连连说“对对对”,可待他听得耐不住性子时,便突然发起火来,一连串“对你妈的个X”,把那些提意见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后来一想,大概是提意见的人不应该异口同声,这让首长觉得他那毛病是真的,面子上过不去了,能不惹他生气么!麻烦并没有在这里止步,当时,这几个人不服,背地里嘀咕了几次,又让曾明武写了个申诉材料越级告了上去,可上头却把申诉材料批转交给这位首长处理,首长一点不客气,马上把签了名的几个人禁闭起来,说早就看出他们在结伙搞小集团。尽管这些人的上诉材料有凭有据,但此时就只有检讨的份了。首长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老子打下的江山,就凭你们这几张材料纸能轰垮么?休想!你们抓我一千条,一万条,我就抓你们一条:反对领导,违抗命令,搞秘密活动。这次我没给你们弄个反革命的牌子走路就算是够客气了!”因为曾明武这个幕后策划者没有被供出来,也没有参与挨训当天抗拒出操的行动,所以,他讨到的便宜就大一点,党籍给保下了。这件事情留给曾明武的印象十分深刻,以致让他觉得倡导眼前这场鸣放运动的领导者似乎就是那位部队首长,因此,他认定这事情也不会有什么另外的结局。
曾明武认为,如果没有势力,就不可能与当政者平等对话,反对者的意见也就没有分量,他唯一的希望是建立一个反对组织而在开始时不被发现,这很难说曾明武是想要取共产党而代之,他的天真之处只在于对那个“长期共存,相互监督”的口号尚抱有幻想。曾明武给他未曾出世的组织命名为“人民党”,以为待到一定时候,共产党就会承认他这个“人民党”的合法性,有如对待现在的那些*党派一样。
当然,曾明武不只有天真,他也有些胆识,觉得如果这种努力遭遇到的也是斯大林式的残酷*,那么,对中国人来说,牺牲同样是不可避免的,既然历史上无数的英雄人物都是死里求生,他又何必吝惜自己这条微不足道的性命?就算是它早已丢落在朝鲜战场上吧!
曾明武与猴头相互可以放心说话,但他们在这件事上多有争执,可以说他们是志同道不同。猴头的言行显然过激,他也爱说那句‘枪杆子里出政权’的话,曾明武却认为这想法太幼稚,说,即使你发给那些暴动的农民几十条枪也不会有什么另外的好结果,当你动枪的时候别人就可能动炮,事情会解决得更快更干脆,这种鸡蛋碰石头的事不要去干。可猴头不信服,他争辩说,如果不搞武装斗争,鸡蛋就永远是鸡蛋,那我们就更不要搞什么地下组织了,何必让石头来砸你呢?你不用嘲笑别人幼稚,人生下来都很幼稚,是后来才变得不幼稚的,任何事情的成功都少不得经历这样一个过程,难道你害怕去碰石头你就叫成熟了?曾明武始终坚持自己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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