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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园-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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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交谈,留给彭石贤的是一种激动中的不安,不安中的激动。事隔两天,他们又有了第二次约会,两人在一块讨论了当天的数学题,并且很快找到了正确答案。于是,两人都觉得这种互相帮助太好了,后悔为什么早没这样作。彭石贤说:“全怪我,以前我以为你看不起我,便不肯理睬你。”李超兰说:“我怎么会看不起你?是我得罪了你,担心你有意见呢!”这样,他们取得了一致的认识:今后可不能再发生这种“误会”了。

  这并非误会,只不过是男女亲近时最初感触到的那种羞涩、难堪、与忸怩的心理屏障。两人颇带几分奇妙色彩的约会,把他们引入到了一个模糊、朦胧而又令人神往的感情世界。但是,毕竟是两个初中一年二期的学生,在一起的时候,也还说不出滔滔不绝的情话来。而且,学校绝对不是允许情爱疯长的土壤,它有着禁止学生恋爱的明文规定,说是对青少年成长的保护,实际情形是,谈情说爱往往被视为思想落后、品质败坏的严重问题。就在上周,学校开除了两个下晚自习后去月色溶溶的青草园闲荡的男女学生。在这方面,让李超兰与彭石贤感到讨厌的就远不止龙连贵了。即使如此,彭石贤与李超兰相互的好感仍在日益加深。彭石贤省悟到,自己强人所难地逼迫李超兰说“真话”,又赌气不理睬她,弄得她来赔理道歉,这简直没有男子汉的气概。而李超兰对他学习上的关心,政治上(入团是他们追求的辉煌目标)的鼓励,让他更为感动。以至,他很想写出一首诗来奉献给李超兰。最初拟定的题目叫《我将永远珍惜你的深情》,后来将“深情”二字又改为了“友谊”,但这“关雎”之声最终还是没有鸣叫出来。因为,一是彭石贤的勇气不足,二是这声音依然稚嫩,尚不成腔调。在李超兰一方,彭石贤的热情友好同样使她感到快慰,她顶真一直认为彭石贤很聪明,彭石贤思想学习上的进步也令她高兴,以为这还有着她的一份功劳。但是,暑假里李超兰没能够去小镇,寒假也未能去成。虽然她在给青姑妈的信中提出了请求,还找到了好些理由,然而,青姑妈的回信简直是不予理睬:“学校放假,你当迅即回家,不得在外逗留。”李超兰能够做出来的反应是脸一下子红了,还有点热辣辣的感觉,因为,她发现自己找到的那些理由根本就哄骗不了青姑妈。

  纯情似水。彭石贤与李超兰的接近使他的心境逐渐变得清明晴朗起来。他心里的那一重委屈也似乎被清洗掉了,他与人格格不入的那种对抗情绪也在无形之中得到化解,感到这个世界对他亲近得多了。

  彭石贤终于接受了曾明武传递给他的和解信息。这位从朝鲜战场上转业下来的队部文化教员,平时在班上,同学们多称呼他为“老兄哥”,或者,玩笑地叫他“最可爱的人”。他学习用功,据说,他没上过高小班,是拿着乡政府的介绍信进学校的,《平面几何》这门功课自然弄不懂,常常见他连下课的十分钟也要追着老师去求教解难,那态度还十分谦虚恭敬。他的语文水平却远远超过了班上的其他同学,特别是写得一手好字,有时为班委会在黑板上写个什么通知,那工整有劲的字体,甚至要比仇老师的板书好得多。曾明武与小他好几岁的同学为伍,有时还不免故作幼稚与之逗玩,这也算得他的“可爱”之处吧!

  但是,那次彭石贤遭到曾明武的强力制服,确实被弄疼了。尤其不能忍受的是,曾明武只把他当作一个既不懂理,又不听话的小孩子看待,这大大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当时,彭石贤左冲右突,怎么也脱不出曾明武那双铁箍似的手,这在他心里更是积下了恨意。所以,第二天起床后,曾明武学着彭石贤的样子,捏着拳头,偏着脑袋跟他逗笑说:“你撕破了我的衣服,你不赔,我也得哭!”彭石贤横了曾明武一眼,夺路而去。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肯答理曾明武,可他又无力洗刷这一屈辱。于是,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有一次,全校师生去县城参加群众大会,记得是悼念被称作“全世界劳动人民伟大父亲”的斯大林。因为远道的群众没有到齐,县中学的师生在无处避荫的广场上暴晒了一个多小时,彭石贤与龙连贵等几个同学便借上厕所的机会,躲到一堵矮墙下玩牌去了。会议快开始的时候,曾明武找到了他们:“领导来查人数了,原来你们都躲在这里!”龙连贵等人见曾明武带笑地揉着自己的鼻子,都知道来查人数的是团委书记郭红鼻子,便丢下手上的牌,蹿起身来跑掉了。彭石贤却磨磨蹭蹭地收检他的纸牌,他是不愿意跟曾明武一块归队,因为,那可能被同伴讥笑为抓着的“逃犯”,可曾明武却偏偏要站在那里等着他:

  “怎么了,你不想去开会?”曾明武一边说笑,一边去拉彭石贤,“老祖宗死了,你不磕头下跪,这三鞠躬可不能少啊!”

  “走你的吧!”彭石贤猛地甩开曾明武的手,“我不用你管,会议还没开始。”

  “别跟我较力吧,”曾明武偏又抓紧了彭石贤的手,这却是为了和解,“我们兄弟也签订个互助同盟条约好了,来,为了我们的友谊紧紧地握手!”

  彭石贤奋力挣了几下,却挣不脱手来,一下子上了火,情急中便想以牙相报。

  “哟,你学狗咬人!”曾明武马上放开了手,“可别让人敲掉了你的牙齿呢。”

  “你骂我是狗。。。 ”彭石贤不肯退让,想出一句还击的话来,“如果我是条狗,那你就是个暗藏的特务分子!”

  彭石贤这话的来由是,前不久他们看过一部电影,讲述的正是一条警犬去追捕敌特的故事。当时,曾明武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他站立一会,转身走了。后来,曾明武便不再与彭石贤逗笑,虽然,他们上下铺睡着,少不得天天碰面。

  彭石贤有时躺在床上想,曾明武是让着自己了。如果真要凭力气欺负人,那天他就可以动手,看他当时那个样子,尽管是气恼不过,但他没有。自己怎么能随便说他是个暗藏的特务?这可是个大罪名啊!随后发生的事情更加重了彭石贤的这种歉疚感。

  一天,正在上数学课。校长到了教室门口,他的身后站着两个脸色格外严肃冷漠的人。数学老师看了他们递过来的一张厚纸片,只说了一句话:“我可以签字,但请求你们让我讲完这个例题,很快了!”接着,他没有等待回答,便转过身来继续讲课。那些人也只得随了他。讲完课,数学老师在那张纸上签了字(彭石贤第一次见识到这叫逮捕证),他把备课本与钢笔都留在了讲台上,随即跟着那些人走了。听说,他正是一名暗藏的特务分子,从此便没有了他的信息。(直到几年之后,彭石贤也进了监狱,才听说他入狱后不久便死了,只留下一些关于他绝食、拒审、不服改造的传闻,他究竟犯有那些罪行,却无人能够说清。)数学老师曾经挖苦过彭石贤“不是天才”,后来,彭石贤的数学成绩有了进步,有次在板演一个几何题目时,彭石贤选取了一条独特的思路,数学老师十分高兴,不过,他表扬彭石贤的话也只不过是“你还不算个蠢才”。数学老师对工作是极端负责的。

  应该说,曾明武为人算得上正直二字,就说那一次他把彭石贤抱到仇老师房子里的时候,他也没有说不公正的话。彭石贤觉得自己的个性确实太强了,李超兰也说这样不好,她不就肯跟别人赔不是么?这才叫聪明。于是,彭石贤产生了向下铺这位班长赔个不是的念头,只是他一时不知道开头如何说话。

  那也是个星期天。彭石贤去县城看电影,散场后,下起了雨,他没有带雨伞,在电影院门前的台阶上等了好一阵,雨却越下越大,他便脱下件衣来顶在头上,冒雨向学校奔跑,一路上雨水泥浆飞溅。当他超越前面一个撑伞的人时,一脚蹬在烂泥坑里,人也差一点滑倒,撑伞的人一把拉住了他。彭石贤回头一望,正是曾明武,泥水溅了他一身一脸。彭石贤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曾明武抹了一把脸,说:“来共伞吧,你怎么不带伞?会跑跑不过雨,这是不知道‘出门观天色’呢!”彭石贤默默地接受了共伞的邀请,走了一段路,他终于说:“我这个人说话做事糊里糊涂的,从来没有想那么多。。。 ”

  一接上话,他们便前嫌尽弃。彭石贤爱听曾明武扯他东南西北的见闻,尤其是在朝鲜战场上的经历。有时,彭石贤甚至觉得曾明武在许多方面比仇老师还要高明。

  一次,他们散步时,彭石贤不知怎么又提到那曾经一度让他陷入困境的“鸡叫狗叫”事件,曾明武便讲了一通有关艺术真实与生活真实的理论,而得出的结论却是:

  “你没听过‘无假不成书’这句话?现在我对文艺一点兴趣也没有了,只有《平面几何》能让我伤脑筋。”

  “你这话可错了!”彭石贤立即予以纠正,“只有‘无巧不成书’的话,‘巧’并不是假呀!”

  “算我说错了吧,”曾明武笑着说,“你对仇老师真有那么大的意见?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还老记着干什么!”

  “这怎么是对仇老师有意见?”彭石贤说:“我知道他对我很好,可你说,他有什么必要说谎?这还算得上什么英雄!”

  “可你知道什么叫必要,什么叫不必要?”曾明武看着彭石贤,很认真地说,“难道你冲仇老师一句‘乱谈琴’就有必要?仇老师是没有必要计较你,可我说,你就别老是到处去‘钻牛角尖’吧,钻进去,小心让人卡住了脖子,让你挣不脱身!”

  “那你是认为,说谎做假很必要的,而且是应该的了?”彭石贤报之以讥讽,“好个朝鲜战场上的英雄!”

  “原来你是想着要当英雄。。。 听你说,仇老师曾经在你们小镇闹过革命,这不假吧?那么,他算不上英雄至少也不算胆小鬼了。可你注意到没有,那次仇老师说到‘狗叫’的事,他自己就先红了脸──”曾明武的眼神里流露出来是一种教诲的意味,“你却不知道,真正会说谎做假的人是根本不红脸的!”

  彭石贤不说话了。他陷入了沉思:原来,不相信‘学鸡叫狗叫’的大有人在,只是没有像他一样大惊小怪。这个已经进入初中二年二期的学生终于明白,仇老师说假话肯定不是英雄,他自己对仇老师横眉竖眼也未见得是英雄,曾明武的视而不见就是英雄了么?也不是。他说仇老师还算不上说假作假的人,那么,谁是真正的说假作假者?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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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县举行了一次中学生征文比赛,题目叫《我的母亲──纪念七。 一》。仇道民赏识的一篇的作文落了选,他颇为兴奋的情绪一下子黯然了。这倒不是因为他任教的班级丢失了一个获奖名额,他本无意与人争长竞短,而是他的推荐发言被同事们否定下来,他却两眼茫然,无话可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仇道民在房子里踱着步,书案上摆着一叠学生的作文本,他再一次坐下来,把那本摊开的作文重看一次。

  文章开头就说,母亲出生在一个苦难的年代,一开始,她幼弱的身心就承受了沉重的压力,那双终生只能碎步蹭蹬的畸形小脚足以证明生活的严酷。

  接着,文章又叙述了母亲在那赤贫的境况里艰难度日的情景。作者写道:“母亲被挤压在社会的最底层,就像石穴中生长的一株草,可以折,可以挠,在风雨中逆来顺受,却不断地、曲折地向上伸展着。她对现实有叹息:‘人强不如命强,心高不比天高。’也有困惑:‘这种苦命真是前生前世的冤孽么?’但她更多的是在忍耐退让中表现着坚韧顽强:‘神灵定会保佑我们的!’所以,她甚至不肯向人诉说经受过的苦楚,偶尔说到为人制作嫁衣,在灯下熬到鸡唱三遍,或者,更鼓传来,收摊回家,已是冰雪满身的时候,往往骤然噤声,沉默久久,而后又去做手头上该作的事。她的心灵不断遭遇损害,随着伤痕的不断愈合,又不断滋生出新的希望。”

  文章还讲到了母亲为人的宽厚仁慈,她总能与周围的人和睦相处,她得到过许多人的帮助,也用自己全身心的力量去扶持过许多的人,既使是有人欺压过、剥削过、伤害过她,她也从来不图报复,遇到这些人落难时,还生出了怜悯之心。写到这里,作者直接引述了母亲说过的话:“过去了的事情何必再提?人在世上走,如果把仇恨都捡起来,还怎么背负得动呢?人生一场,只有天长地久!”

  文章的末尾这样扣题:“母亲呕心沥血,把我抚养成人,可以说,我的生命是她用自己的生命从苦难中置换出来的。母亲希望我作个正直的人,我爱我的母亲。当我把对母亲的崇敬之情同时奉献给今天这个日子时,让我们永远记住母亲的期待!”

  这篇文章的作者是彭石贤。他在一年级时曾获得过作文选优第二名。显然,他这篇文章借鉴了一篇纪念母亲的课文,而且从老师的分析教学中得到了启示,仇道民说那篇课文真挚朴实,作者把他对母亲的感情升华成了对整个民族与人民的感情。

  平时,彭石贤的作文常常被同学传观,即使在他感到孤寂的日子里,也能从讲评作文时,老师的夸奖和同学们的羡慕中得到某些快慰。对这次征文比赛,他也充满自信,他在李超兰面前就流露出来了几分的得意:“这篇作文与去年得奖的那篇作文相比,写的时候,我感到顺手多了。”

  应该说,仇老师对彭石贤的文章是有所偏爱的。在学生时代,他对文艺曾经有过特殊的爱好,他那让人称羡的文笔,引发过许多色彩绚丽的梦幻追求。现在,他孤单一人,闭门伏案,感到灰心失望了,唯一的慰藉是在学生的作业中寻找些微的长进。尽管彭石贤带给过他一些麻烦,甚至难堪,却并不在意,他十分怜爱学生的才华。评讲作文时,他确实说过一些过分欣喜的话:“不错呢,现在能有这种笔调,将来的情形就难以估量了!”虽然,在他的期待中并非没有包含一些忧虑。

  现在,当仇道民再次翻阅了彭石贤的这篇应征作文之后,他的这种忧虑更加沉重了。李墨霞、张炳卿、黄大香等许多小镇人都关注着这个孩子,他们把管教的责任托付给了仇道民,使他不敢掉以轻心。仇道民终于拿起笔来,在作文的末尾加上了一条批语:“审题不清,主题不明。”这是评选征文稿件时,许多人对彭石贤作文的否定意见。在仇道民的心里,他自然不信服这种判决。说审题不清,难道题目所指的“母亲”就不能是一位活生生的人,而只准看作一个比喻么?说主题不明,这是指责文章弄错了讴歌的对象,但是,为人民服务是当前许多人一再宣称的宗旨,那为什么文章诉说一个普通劳动者的命运与期待,同时表达对她的崇敬,却与主题发生了抵触和矛盾呢?尤其是那位参与评选的团委书记郭洪斌,竟然不惜对这个尚未成年的学生加上“思想观点成问题”的罪名,这是指文章中自然流露出来的那种质朴的人性与真挚的人情,这简直是私设公堂,仇道民不肯把这一条写入批语。人性人情是抹杀不了的,即使那些经过反复审定的课文也无法根除它,如果真是根除了人性人情,也就没有了文艺与人情,乃至没有了人!但仇道民当时并没有勇气据理力争,现在他想到的也只能是如何劝导学生接受这个不公平的判决了。

  这时,恰巧彭石贤来了。今天,他收到了张炳卿的来信。彭石贤刚入校时,一连给张炳卿去了好几封信,谈他的理想抱负,后来,由于情绪低落,就中断了联系。他们已两年多没有见面,前些天,彭石贤才又发了一封信,说明他近来学习上的进步。张炳卿在回信中告诉石贤,他即将结束治理湖区的工作,很快就能回到家乡工作了,他们见面的机会又会很多,这让彭石贤十分高兴。张炳卿这封信写得很长,他反复强调要谦虚谨慎,力戒骄傲自大,告诫彭石贤一定要克服个性强的毛病。彭石贤读下这封信来,脸上热辣辣的。于是,他当即把“戒骄戒躁”四个字写在每一本书的扉页上当作座右铭。

  信的最后,张炳卿还让彭石贤代他向仇老师问好,说仇老师以前曾给了他许多的帮助和启发,并引导他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就为这事,彭石贤满怀高兴地推开了仇老师的房门,当然,他还想了解一下征文的情况。近来,他已经几次来过仇老师这里,还与仇老师有了一些亲近的交谈,看来,仇老师对小镇确实有着较深的感情,只是,他不愿谈及他自己的那段经历。

  彭石贤尚未坐定就向仇老师说起张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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