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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傲的眉眼不同以往，清冷中带点温润的暖意。
那一刻，方君下意识转头看向买饮料回来的少年，在对上少年漆黑的眸子时，方君呼吸猛地一紧。

　　☆、38。　在乎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方君率先打破沉默，“师兄有什么事儿吗？”
顾凉生淡淡地扫了一眼方君身后的人，目光清冷，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嗯，”他话不多，朝方君微微点了下头。转而面朝一旁，等待的神色很平静。
方君见此，回过头看向少年，少年不知在想什么，方君视线扫过去的一瞬间，突然感觉此刻的少年很遥远，尤其是那双幽深的眸子，方君感到陌生的同时还有一丝害怕。
少年终于有所察觉，抬头向她看来：“我先回酒店。”他语气近乎平淡，方君感觉不到他平时的火热和紧张，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方君看着少年的背影自眼前一点点消失，直到身边人出声，她才恍惚收回视线，却不知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明天的报告我需要你跟我搭手，”顾凉生看着眼前的女孩，上次的谈话他回去后想了很多，他无法体会把一个人当作信仰一样崇拜是怎样的心情，但是不可否认这种被人放在很重要位置的感觉，并不让人讨厌，甚至还有些淡淡的欢喜。
方君很惊讶，“为什么是我？”以顾凉生的名气，想找人搭手并不困难，别人甚至能比她做得更好，方君想象不出顾凉生选择她的理由，如果是因为上次的谈话，方君觉得没必要，她不需要任何补偿。
顾凉生仿似看穿了她的想法，平静的眼底泛起了笑意，“你应该知道我讨厌将工作和私事混为一谈，如果你没有端正态度，就当我上面的话没说。”他虽在笑，却让人感觉不到半分暖意，那笑甚至让方君觉得他在质疑她作为医生的专业素养。
方君抿住嘴唇，下一秒像是为了向谁证明一样回道：“我可以。”
“好，明天记得提前半个小时到场，有些事要交待。”顾凉生说完就走，留下一道凛冽的背影。
方君撤离视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返回酒店，推开门见少年坐在榻榻米上捣鼓笔记本，微低着头，视线锁定屏幕一动不动，神态专注，连方君走到他跟前都没有发现。
少年有些不对劲儿。
这是方君的第一感应，她迟疑了两秒，正准备开口，却见少年头也没抬，幽幽地说道：“三十二分零五秒。”
方君愣住，没有理会过来。
少年盯着屏幕，幽暗的眼底藏着很沉很重的东西，“你和曾经暗恋的男人在一起三十二分零五秒，期间我并不在场，”他合上电脑，抬头看来的那一瞬，神色冷然。
方君心口陡然一沉。
他说，“方君，也许你不曾注意，你唯独在我的面前很随意，那种毫不在乎的随意，而在这个叫顾凉生的男人面前，你才会拘谨，紧张……”少年自嘲地笑了笑，“你的情绪会因那个人波动，甚至在我的身边你心里想的仍是他。”
方君张了张嘴，想开口解释，却被少年凌厉打断。
“是不是我的感情一直强加给你，所以你才这么的不在乎？”
送上门来的果然不配被珍惜么？
“不是，”方君连连摇头，“顾师兄找我是为了会议报告的事情，”方君还想解释，可是看着少年平静到近乎淡漠的神情，方君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她以为先前的解释已经够清楚了，却没想到顾凉生的存在会成为少年心中解不开的结，少年那么骄傲，此番说出来大概是忍到了极致。
可是，方君对顾凉生的感情真的已经成为过去，要说还有什么，大概只剩下同事之间的情谊。
如果她这么说少年会相信吗？以后再也不会多想吗？还会认为她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感情吗？
她要是一点也不在乎，当初也不会同意在一起。她要是一点也不在乎，他那些诡计她早就不能忍受。她要是一点也不在乎，不会照顾他的患得患失，甚至增加两人相处的时间，答应同居。她已经在慢慢接受他，为什么他还是这么没有安全感？
“柳边丘，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方君冷静地看着少年，她在很认真的解决问题，并不想因为这个而影响两人今后的感情。
少年看向她，眸光比先前更冷，“你不必用一副我在无理取闹的口吻跟我说我又要你怎样，我不敢让你怎样，甚至害怕提一点点要求就会引起你的反感，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少年说完，转身离开房间，门被重重关上的那一瞬，耳边陡然归于沉寂。
方君没有去追，甚至没有伸手去拉，她不知道把少年留住接下来又能怎样。她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的问题，并不仅仅只是一个顾凉生。
方君无力地瘫软在沙发里，却怎么都放心不下少年，她立刻起身拿起包包，刚出门看到少年僵立在门外，高大的身形不再挺拔，尤其是目光朝她看来的那一瞬，脆弱无助占据眼底，方君心口一抽，沙哑开口：
“以后即便再生气也不要负气离开，我要是不追，你跑的再远也没用……”方君将外套和包包换了只手拿，伸手去拉少年，少年抗拒地扭了一下身子，方君耐心地安抚道：
“就算负气离开，也要穿好衣服，”看着少年仅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衣，方君立刻将手里的外套披在少年身上。
“你是要和我站在门口谈，还是跟我进去坐下来好好谈？”方君刚拉起少年的手，却发现少年反手一抓，用力地将她拽在手里。
“……两分二十七秒。”少年低沉出声。
方君瞬间领悟过来，“对不起，”她从未想过少年会如此敏感，甚至脆弱。许是他先前的强势和精明让她以为他强大到无坚不摧，却忽略了他强硬外壳下的柔软，她确实不曾真正了解过少年心底不安的来源。
“下次我一定第一时间就拉住你，”方君郑重地承诺，目光笔直地看进对方眼里，“柳边丘，我希望接下来的话你能认真听。”
方君拉着少年在沙发坐下，少年目光深沉地看着她，而后点了点头。
“以后有什么别藏在心里，哪怕对我不满也要说出来，我比较慢热，甚至迟钝，一时猜不透你的心思，你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不会觉察到。”
“还有，”方君勾起嘴角，眼里的光温柔明亮，“我很在乎你。”比你想象中的更甚。
少年身子一僵，随即用力地将方君抱进怀里，“你没有骗我？”他声线颤抖，藏着令人心疼的紧张和恐惧。
方君反手抱住他，“嗯，不骗你！”
话落，少年汹涌的吻疯狂袭来，方君看着他眼里的火热，缓缓闭上双眼…
十八楼会议大厅，齐聚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秀医生，其中不乏行业里的泰斗和领军人物。
“感谢顾凉生先生和他的助手方君小姐为我们带来的精彩讲说！”
方君和顾凉生同站在高台上，下面响起如潮水般热烈的掌声，她知道这些荣耀是属于右手边这个名叫顾凉生的男人。方君其实什么也没做，就是帮忙放放幻灯片，整理资料，她有幸沾得他的光辉，同他站在一起享受本不属于她的掌声。
会议结束后，方君率先离开大厅，顾凉生本想给她介绍几个业内的知名人士，转头却没看见她人影。顾凉生扫了一眼四面八方靠拢而来的人潮，淡淡地收回视线，继续与身旁的业内泰斗交谈。
“嗯，我结束了，现在酒店门口，你出来吧。”方君挂断电话，静静地站在酒店门口等候。
少年说会议结束后，陪她在这里好好逛逛，他说这话时眼里的光灼热无比，方君下意识认定他又在算计什么，一想到昨晚少年不眠不休地在她耳边说着情话，低沉又性感的嗓音和着狂放又露骨的言语，方君忍不住脸颊发烫。
“方小姐？！”身后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
方君诧异地转头，见顾凉生和一个男人正往酒店大门走来，方君觉得那人的脸隐隐有些熟悉。　
那人走到她面前，一脸笑意地伸出手，“方小姐，我们又见面了。”见方君面露疑惑，男人笑着解释，“绮梦，傅明信。”
方君脑海里的轮廓瞬间清晰，大方地伸过手，“你好。”
见对方与顾凉生亲密地走在一起，方君猜想两人大概认识，有可能还是好朋友，刚这样想着，一旁沉默的顾凉生开口介绍，“傅明信是我在美国进修时认识的朋友，主攻心理学，前不久刚回来，以后探讨这方面的问题可以直接找他。”
“方君，大学师妹，现在同事。”
对于顾凉生的简短介绍，方君没有丝毫介意，余光瞥见少年从大堂出来，方君勾起嘴角微笑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事儿得先走一步。”
因事情耽搁没能及时赶来参加会议的傅明信，要是早来一步就会发现好友和方君不仅认识，还在一起工作。他虽为未能早一步认识方君而感到可惜，不过不要紧眼下就是机会，却没想到对方已经有约，心底不由有些失落。
眼看那位高大的男子走到面前，伸手温柔地揽起方君的腰身，他的举动在一般人看来再平常不过，然而从心理学上讲，这是一种占有的讯号，他在警告周边的异性，以一种近似‘护食’的姿态。
四人交错而过，傅明信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方君他们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39。　醉酒

方君同少年逛了一下午，去过很多好玩的地方，在A市多留了一晚，第二天才返回古楼。
去医院上班，很多人都在讨论这次会议的内容，言语中都是对顾凉生的夸赞和崇拜。方君早早被主任叫去谈话，临走时护士站几个年轻的小护士红着脸围成一团，还在热火朝天地聊着。
“方君，你这次表现不错，”刘鹏倒了一杯水，招呼方君在对面坐下，“我一开始也想提点顾凉生照顾点你，可没想到他竟如此上心，很不错，这次我们古楼市医院声名大噪，医院很看好你，对了，你的主治证下来没？”
方君看着一脸高兴地主任，平静地点了点头，“刚到。”
“再过几年你就可以考副高了，你现在还很年轻，很不错，继续努力。”　刘鹏看着眼前的方君，越看越满意，又细细交代了几句，才放人离开。
方君回到办公室，直到坐回自己的位子还有些云里雾里，直到她翻开桌上最新一期的医学前沿杂志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顾凉生在会议上做出的轰动一时的研究报告，后面的署名加了她的名字，虽然只是以助手的名义，然而这已经是无上的荣耀了，方君觉得受之有愧，下意识朝斜对面看去。
顾凉生仿似有所察觉，淡淡地对视了一眼，又平静地收回视线，清冷的眼底没有任何波动，似乎并没有被盛名所累，走下高台依然是一名普通的医疗工作者。
方君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杂志，目光很是复杂，她真的很不理解顾凉生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只是因为她在会议上帮了忙吗？那也太牵强了，她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坐享别人的劳动成果。
午饭后，方君趁着办公室没人，走到顾凉生桌旁，还没开口对方好像知道她的来意，顾自说道，“撰写杂志的人事先打过电话来核实，我当时很忙一言带过了，再说我本人同意，你不要再纠结这个，更何况里面确实有你的功劳，至于有多少我心里自有定论，根本不用在意旁人的看法。”
这是方君第一次见顾凉生如此细心的解释，有那么一瞬间方君觉得一向生人勿近的顾凉生原来也是有人情味儿的。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方君也没什么好再说的。
方君回到自己的位子，刚坐下接到了柳边丘的电话，少年说下班后来接她，言语中透着一股神秘，方君不觉有些好奇，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少年却闭口不言，似乎故意要吊起她的胃口。
终于到下午下班，方君收拾好到医院大门外等，马路对面空地是医院最近买下的地皮，准备建新的住院大楼，施工队已经就位，估计得喧闹好一阵子。
方君撤回视线，刚往一旁挪了几步，便看到一伙人风风火火地朝医院冲去，气势汹汹看起来不太妙，走在最前头的男子隐隐有些面熟，现在正是下班时间，往外走的医护人员正与这伙人碰个正着，有人认出了那领头的男子，惊呼了一句：
“你们干什么，怎么还来医院闹？！”
守门的保安闻声跑了出来，边跑便拿着对讲机调动人手，方君一看情势不对，连忙给住院部打个电话，通知他们一声。她记起来了，那领头的男人就是上次动手伤了她的人，医疗费用不是解决了吗？怎么这会还来医院？
正疑惑间，柳边丘的电话打进来，方君接通电话朝对面看去，少年的车就停在斜对面的电话亭旁，方君挂断电话笔直走过去。
“怎么了？”见方君神色凝重，柳边丘不由关心道。
方君系上安全带，心下隐有不安，“上次来医院闹的那拨人，刚才又来了，感觉不太妙。”
柳边丘听后，并未着急发动车子，转而拿起手机拨通了一则电话，“秦律师，嗯，麻烦你现在来一趟古楼市医院，对，有一起医疗纠纷，上次跟你提到过的，好，过后给我回电话。”
方君看着少年冷硬的侧脸，突然发现眼前的少年有一种执掌生死的强大气场，也许只是一句话，也许只是一个眼神，方君莫名地觉得他令人不可违逆。
“好了，”柳边丘笑着收回手机，目光轻轻地擦过方君的额角，神色隐有晦暗，“放心，他们再也不会来医院。”转向一侧的目光森冷无比，上次的惩罚果然太轻了么。
看着少年平静的面容，方君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道路两旁的景物飞快倒退，方军不知道少年要带她去哪儿，她却一点也不担心，仿似早已习惯这种将问题丢给少年，而她什么也不用操心的感觉。
车停下后，柳边丘温柔地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到一幢红色砖墙的房子，从外观看装修很独特。进门才知原来这是一家餐厅，方君任凭少年牵着手朝里边走去，路过一个拐角，看到最里边的餐桌视线微微一顿，尹勉早已坐在那里，笑着朝她挥手。
方君勾起嘴角朝身边的少年看了一眼，抬步走去。
“房子已经开始在装修，这阵子忙得焦头烂额，今天正好有时间和你们聚聚。”尹勉说着目光自方君脸上扫了一圈，前阵子两人还在闹矛盾，不过看眼下情景，应该是和好了。
方君笑了笑，接过柳边丘递上来的水杯，“有什么要帮忙的直说。”尹勉不仅要照看店面，又要盯着房子装修，的确有些忙不过来。
“有一家装修公司很不错，我可以引荐你认识一下。”　柳边丘仿似早有准备，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尹勉面前，尹勉视线一扫，神情很是惊讶：
这可是业内口碑最好的装修公司，不是一般人能请得动的。
“我先前联系过他们，他们说没有空余档期，不接我的活儿。”不过少年既然开了这个口，事情肯定能成，尹勉没想到今天出来吃饭，还为她解决了装修的问题。
“嗯，我回头跟他们说一声，到时候会有专门负责人跟你联系，价钱方面你也不用担心。”柳边丘神色自然，在他眼里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尹勉却一脸感激地看着他，心知少年对此事的用心全是因为君儿，她这是沾好友的光，却仍然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少年的细心。
三人好久没聚，气氛一时大好，尹勉提议喝点酒，方君不会喝酒，连连推拒，尹勉却将目光直接指向少年，“由你看着能出什么事儿？”
尹勉故意这么说，就是要看看少年会怎么做，他究竟会心疼君儿替她一力挡下？还是会干脆拒绝？
不管哪个结果尹勉都很期待。
却不想少年径直朝服务员招手，不一会儿餐桌上来一瓶红酒和一瓶白兰地，少年将红酒放到女士面前，自己拿起白兰地倒了一杯，意思不言而喻。
尹勉见他很上道儿，笑着为方君倒了小半杯红酒，“今天这么开心，大家意思一下。”　尹勉本想看看少年的态度，却没想到他将主导权扔给她，一副任她宰割的样子，还如此大度的选择了白兰地，尹勉顿时没那个劲儿。　
不得不说少年很懂得揣摩人的心思。
也罢，本就是开心闹着玩儿，喝什么，喝多少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少年是真的一心护着君儿，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方君的确不会喝酒，还没两口，就已经上脸了。柳边丘始终留意着她，直到察觉她有些醉意时，眸光闪了闪，将她面前的红酒换成了白水。尹勉看着这一幕，笑了笑没说话。
三人吃完已经是晚上七八点的样子，尹勉压根没打算喝酒，她开车来的，饭桌上意思了两口，吃完饭，打声招呼，率先开车走了。方君倒是被她坑得喝了好几口，这会儿还晕乎乎的，少年把她揽在怀里，轻柔地将她放车上。
“方君？”他动作极轻地捏了捏她的脸，发现方君确实醉了，这会儿闭着眼睛红着脸，一点反应也没有。
柳边丘眸光不由更加温柔，“在外边可不许这么喝酒，”他低低地警告着，声音沙哑却轻柔无比。盯着方君毫不设防的样子，视线久久不忍挪动。
柔顺的长发散落在胸前，随着微微起伏的胸廓，晃悠出美妙的弧度。少年不觉喉头一紧，刚抬手，方君轻吟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神情有片刻的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