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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君打开门，走进去，关上门。
少年眸光一紧，在她关门的一刹那，猛地伸手拦住。
“那件事儿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柳边丘很清楚老爷子背后干的事儿，一开始以为老爷子只是为了逼他就范，后来才知道老爷子是真的想要拆散他们，可是他不允许。他连这些日子不能与她见面，都忍得如此辛苦，又怎么能够忍受她离他而去。
方君看着他蓦地笑了起来，那模样只当在看一个孩子，“柳边丘，我想你还不明白，我的事儿和你无关，现在请把手放开。”方君收起笑，眼神沉静中夹着一丝冰冷。
少年非但不放，反而挤了进来。
“无关？”他低低地笑起来，狭长的眼眸溢出一缕邪肆，“方君，我告诉你，你明天若敢踏出古楼一步，当然，我舍不得对你做什么，只是你朋友的腿恐怕是要废了，哦，对了，你还有个可爱的弟弟，叫什么来着，白泽？”
“你…”他在威胁她，方君明知道自己不能露出一丝惧意，可就是忍不住浑身颤抖，少年此刻就像一个恶魔，他眼里翻滚的疯狂，让方君对他的话不敢有半分质疑。
看着方君苍白的脸色，少年眸光一点点温软起来，他抬手轻柔地抚摸方君的脸，“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谁知道你脾气这么倔，我费尽心思做的那些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我就只好使出最后一招儿了。”他说的好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眼神无辜地看着方君，仿佛方君才是罪魁祸首。
方君面如死灰地看着他，攒紧的拳头，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
方君深吸一口气，半晌才沙哑出声：“…放了他们。”
少年笑了，笑得极其耀眼，“好，只要你不离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吗？”方君冷冷地看着他，“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出去！”
少年愣了一秒，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看了好一会儿方君，才妥协道：“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方君彻底无视眼前人　，少年自说自话丝毫不在乎她的冷落，又磨蹭了一会儿，见方君实在无意搭理他，少年偏头看了她一会儿，这才不情愿地离开了。
关上门，方君彻底滑落在地上，呆呆地盯着某处。
少年的背后是整个穆氏，穆氏在古楼可谓只手遮天，方君突然觉得整片天都塌了，眼里的光也不觉暗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仿似想到了什么，方君双眼一亮。她立刻站起来，在客厅不停走来走去，终于做出了决定。
次日，方君照常去上班，她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找老院长，老院长看着桌上的辞呈，愣了一秒，抬头诧异地看向面前人。
“这就是你的决定？”
方君点了点头，“我选择辞职，进修我也放弃。”老院长先前就是让她主动辞职，而进修则是对她的补偿，可现在方君两者都不要，老院长自然看不明白，方君也不需他明白。
看着老院长沉凝的神色，方君在一旁缓缓开口，“其实有个更好的办法。”他们的目的无非是让她远离柳边丘，无论是出国还是辞职都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老院长似乎在怀疑她的话是否属实，方君静静地站在那里任他审视，好一会儿，老院长才点了点头。
方君踏出办公室的那一刻，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懈下来，只要第一步迈出去了，后面的一切都会变得容易，方君从不是一个畏首畏尾的人，她不愿做的事儿没有人能强迫，相反，她想做的事儿也没有谁能阻止。
下班回家，少年果然等在她的门口，方君开门进去，少年自然跟在她身后，方君没理会他，去书房整理资料，少年在门口站着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身离开。
方君停下手里的动作，她知道有些事情得慢慢来，不能急，在心里叮嘱了自己几遍后，开始静下心来看书，本以为少年离开了，却不想外边传来一些动静，不一会儿飘出一阵香气。
方君沉着眸子坐了一会儿，正欲起身，少年在门外喊她出去吃饭，方君又磨蹭了一会儿，才沉着一张脸走出去。
餐桌上摆着一大桌菜，荤素搭配，看起来异常美味。
方君坐下后，接过少年盛的米饭，少年在一旁看着她吃饭的样子，眼里的温柔快要化成水溢出来，“我知道医院的饭菜不好吃，这些是我专门为你去学的。”少年的脸颊微微一红，晶亮的眸子里一抹不自然一闪而过。
方君夹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她垂着眼眸，清冷的面容看不出什么情绪。
少年见她不愿交谈，深邃的眸子不觉沉了几分，而后一脸欣然地看着她，哪怕方君对他不理不睬，他也毫不在意。
饭后，少年将碗筷收进厨房，方君坐在沙发上，偶尔看向厨房忙碌的身影，纤长的睫毛下方落了一层厚重的阴影，神情凝重。

　　☆、19。　非你不可（一更）

少年的手细腻白皙，有种不曾干过任何活儿的矜贵，眼下他却干着最日常的事情，穿梭在水流下的修长大手游刃有余，他低着头，神情专注，有种一丝不苟的严谨在里头。
性感的薄唇微微翘起，他似乎很自得其乐。
方君听到耳边的动静，抬头看向对方，“你其实不必做这些。”少年径直坐在她身侧，眼眸深沉，默不出声地看着她。
方君以为自己说的不够具体，“做饭，洗碗这样的小事儿，你不…”
“我喜欢，”少年打断她，略微地沙哑的声线隐隐动人，“为你做这些我很喜欢。”
方君愣住，对上少年坦诚又直白的目光，方君眸光闪了闪，视线忍不住偏向一旁。
少年站起身，挺拔的身形似沙漠里屹立的胡杨，拥有着千年不倒，千年不灭的执着。
他沉着眸子看着方君，视线坚定而锐利，仿似穿过沙漠而来，又从荒芜里开辟出绿意，温软深情，“我不会再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儿，同时，你也不能阻止我做自己喜欢的事儿，晚安！”少年说完，转身离开。
半晌，方君才回过神，盯着少年方才坐过的位子久久不曾挪开目光。
方君第一次深刻的领会到，少年对她有一种近乎病态的偏执，以前她只当少年情动，对她一时迷恋，可是经过今晚她发现并不是这样，少年的双眸深沉地仿似一个无底洞，有股无形的力量正死命地拖拽她，让她无力挣脱。
方君几乎整晚未眠，第二天醒来时头隐隐作痛，今天周末，她照常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晨跑，出门时步子微微一顿。
少年蹲守在门外，听见声响立刻站起身，本就白皙的脸庞略显苍白，方君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抬步朝楼下走去。
清晨的日光并不热烈，微风吹来，隐隐有股早秋的清凉。
方君跑了两圈，渐渐慢下速度，她知道少年一直跟在身后，有股不离不弃的倔强，似乎不管方君态度如何冷淡，他都不在乎。
“我们谈谈。”方君扫了一眼手表，看向停在远方始终与她保持一段距离的少年，日光穿过他单薄的白衬衫，少年精壮的身体像是3D电影特效般立体鲜活，他真的很耀眼，即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能成为一道亮丽风景。
少年双眼一亮，迈着大长腿快步朝她走来，微微起伏的胸口昭示他激动的内心，他一脸欣喜地看着方君，仿佛一只游离在流浪边缘的小狗，终于等到了主人的召唤。
不知为什么，在对上他干净的眼神时　，方君心口莫名一疼。
想起初见那会儿，少年的眉眼是那般骄傲，不可摧折，而现在却是这般卑微。方君不是圣人，却有一种难辞其咎的自责，她承认她从不曾看清过眼前人，她甚至不知道这是否是少年的另一种手段，可是她不想看他这个样子。
两人来到路边的咖啡馆，方君看着面前递上来的白水，顿了一秒后，目光笔直扫向对面。
“柳边丘，”方君平静地开口，“说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方君不是要说你告诉我你喜欢我什么，我改。她是真的很困惑，眼前跟她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少年究竟喜欢她什么。
少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什么都没说，眸眼里却全是话。
“…我不知道，”他第一次在方君面前露出迷茫的神色，竟让方君有些诧异，“我只知道除了你，其他人都不可以。”
方君本来还觉得有戏，一听后半句，眉头越发皱紧。
“那你怎么肯定非我不可？”方君看他咬着嘴唇，神色慌乱，眸光不觉锐利起来。
少年的目光开始左右闪躲，这和他一开始的步步紧逼截然不同，方君越来越看不懂眼前人　，她以前就觉得少年过于神秘，也过于耀眼，他们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接触后才发现少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缠，他一会儿进，一会儿退，一会儿奸诈狡猾，一会儿坦白真挚，一会儿锋芒毕露，一会儿高深莫测…他就像个谜，你永远猜不透下一秒的他会是何种面孔。
而眼前他流露出的脆弱神色，会让她有种不忍追究的心疼。方君不是色令智昏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少年是否又在耍花样，毕竟她在他面前吃过太多亏，方君不得不防。
然而仔细观察后，方君发现他的反应并不是假装，他下意识地搅手指，是内心慌乱的一种诉求，这种不安有可能来自外界施加的压力，或者内心的防卫受到侵犯。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确实有什么瞒着她。
在方君越来越冷的目光下，少年眼睛一红，紧咬的薄唇差点出血。
“我只要你，就是非你不可。”
少年猛地站起，桌前的水杯差点被撞倒，他跌跌撞撞地消失在方君面前，方君明显被震惊到，回过神看着少年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儿，方君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平静地开口道，“我的要求并不过分，不妨考虑一下，尽快给我答复…”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方君都没有再见少年，少年仿似突然消失了，方君大多时间呆在家里，有时候捏着手机什么也没做，她在等对方的回复。就在她抱着手机等消息的过程中，她收到一个陌生电话。听声音对方是位女士，约她在外面见面，方君想也没想就拒绝，但对方只说了一句，她立刻改变了主意。
她说，“我姓穆”。
那个在古楼权势滔天的穆家的长女，穆晚晴，一个高贵又漂亮的女人，她约方君在一家私房菜馆见面，地点有些隐秘，方君找了好久才找到位子，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到了。
“这个地方是有些偏僻，方医生比我想象中的要早到。”她笑着邀请方君入座，三言两语便化解了方君因为迟到产生的尴尬。
方君落座后，她立刻吩咐上菜，吃饭期间没有一句交谈，两人安静地吃着，气氛倒也融洽。饭后，方君平静地看向对方，她知道这会儿对方是时候摊牌了。
“方医生觉得这些菜味道怎样？”穆晚晴有着世家贵女的风范，一举一动皆是良好的教养，目光柔和，并没有给人一股盛气凌人的压迫，然而那种沉在骨子里的高人一等　，让她即便再有所收敛，依然锋芒隐现。
方君沉默，迟疑间听到对方再次开口。
“不知和我那弟弟的手艺相比如何？”
方君呼吸一紧，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
穆晚晴优雅一笑，“小柳这孩子从小被宠坏了，从没做过一点重活儿，所以你能想象，他麻烦家里周妈教他学做菜是件多么让人震惊的事，那阵子家里上下全被他吓到了。”她笑得一脸柔和，仿佛方君是一个多年的老友。
“…小柳跟别的孩子不一样，相处久了方医生自然会知道。”她微微眯眼，眼里的光别有深意。
方君不觉皱起眉头，“穆小姐不是来做劝客的？”方君以为先一个穆老爷子不算，再来一个穆大小姐也不算稀奇。但不管他们是谁，应该都是一个目的，那就是劝她离开柳边丘。
“为什么？”穆晚晴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不是老爷子，思想古板，顽固不化，更不可能和他为伍。”她这么数落自己的长辈，丝毫不觉得这是一种不敬，言语中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方君更加看不懂眼前人，这和她一开始的计划背道而驰，她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穆晚晴仿佛看出了她的困扰，温柔地开口道：“方医生，我奉劝你一句，放弃那个念头。”
方君眼睛蓦地睁大，那个电话是私下联系的，穆晚晴何以知道？
“不要试图通过老爷子的势力离开小柳，”她直直地看进方君的眼里，温柔的眸光陡然锐利，“老爷子不是小柳的对手，不防告诉你，穆氏当下真正的掌权人其实是小柳，没有人敢公然反抗他，就连我这个名义上的姐姐也是。”　
看着方君苍白的脸色，穆晚晴怜惜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不由温软了几分，“你自以为是的那些安排，其实相当愚蠢，老爷子做不了你的靠山，想离开小柳更是不可能，我不防再多嘴一句，为了家人和好友的安全，你最好不要有逃跑的心思。”
方君看着她严肃的神情，下意识捏紧手里的手机，那里边有她订的一趟最近飞离古楼的航班，前不久她联系穆老爷子，的确是想借助对方的势力保护家人和朋友，作为她从柳边丘身边消失的条件。　可是一直到现在，老爷子都没有给她回复。现在她终于知道原因了。
“其实你不用害怕，小柳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要你乖乖听话。”　
方君低低地笑了一声，眼里隐有轻蔑，“乖乖的？做你弟弟的玩物？”她目光一沉，眼里冷意森然，“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弟弟是什么人，就在几天前我还觉得他可怜，可是现在他让我觉得恶心。”
方君说完，看着对面的人陡然惊恐到煞白的脸色，不由缓缓转头。
少年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眼里的光如黑云压顶般阴沉可怕。

　　☆、20。　成全（二更）

方君只愣了一秒，神情立刻恢复冷然。
少年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看似轻盈的步伐，实则透着窒闷的沉重　。他什么也没说，抓起她的手就往外走。方君使命挣脱，却换来更为用力的钳制。
穆晚晴震惊地看着自家弟弟一言不发地将人拖走，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他们都低估了那人对小柳的影响，更低估了小柳的爆发力。在穆氏长期以来的争权拉锯战里，老爷子和小柳的实力不相上下，这边老爷子刚对方医生动心思，立刻引起小柳的狠厉报复，穆氏掌权人一夜之间易主。是以刚才她都不敢开口求情，惹怒小柳就是惹怒整个穆家，穆晚晴自认还没这个能力承担后果。
五年前那个突如其来的雨夜，穆晚晴见识过小柳发狂的样子　，现在只要一想起就忍不住浑身寒战。
不知方医生遇见小柳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道路两旁的景物飞快倒退，飞驰一般的速度透着一股不要命的疯狂。
方君一脸惊骇地看向身侧人，“你疯了吗？”
少年置若罔闻，平静的模样让人心惊。
“停车，你这个疯子！”方君捏着安全带，破碎的声线濒临崩溃的边缘。
速度还在不断提高，飞驰的车子似离弦的箭，眼看就要失去控制，方君恐惧到极点，心一横豁了出去。
她扑过去抢夺方向盘，少年异常警觉，腾出一只手轻松拦截住她，脚下越发用力，油门似乎被踩到了极致。
看着不远处越来越近的陡崖，方君面如死灰，他是真的想要和她一起去死，他竟用这种决绝地方式逼她就范，方君心口抽痛，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流，多年前父亲抛弃她和母亲，她没有流一滴眼泪。面对无法被拯救的生命，她没有流一滴眼泪。老马的离世，她同样没有流一滴眼泪…可眼前她哭了，哭的不能自已。
“…你赢了。”方君认命地闭上眼，声音落下的一瞬，耳边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猛地前倾，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半点不适。她睁开眼睛，看着少年将她紧紧地护在怀里，坚实的躯体为她挡去一切震荡和危险。
他看着她灿烂地笑了起来，耀眼的笑灼痛了方君的眼。
罢了，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仿似得到解脱，好似先前的一切都不值得计较。
在车子全力冲向悬崖的那一刻，方君是害怕的，她害怕的不是自己即将丧命，害怕的是身旁这个璀璨的生命将要陨落，一想到他要死去，心顿时有种被劈裂开来的剧烈撕扯，她可以接受自己去死，却不能接受一个鲜活的生命同她一起去死。
原来她是如此顾惜他，竟比她的命还重要。
意识到这点的那一刻，方君选择了成全。
少年怜惜地为她擦去眼泪，轻柔地吻着她的眼睛，鼻子，脸颊…灼热的吻盘桓在她的唇边，隐忍压抑，却不敢更进一步。
方君对上他深邃的眸光，心口一紧，怜惜地目光刚扫过去，少年仿佛得到了鼓舞，眼眸一沉，火热的吻顺势袭来，他热烈地像一头奔出牢笼的猛兽，那股狠劲儿仿佛要将方君一口吞没。
方君觉得呼吸困难，胸口窒闷地仿似要炸裂一般，她用力推搡身上的人，却换来对方更为霸道的压制，方君有些恼怒，张口咬了下去，嘴里立刻弥漫一股血腥味，然而身上的人不为所动，沉浸在唇舌的纠缠中难以自拔。
不知又过了多久，方君觉得自己的嘴唇早已麻木，少年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眼里一再压抑的疯狂仿佛真的要将她生吞活剥。
那一刻方君是恐惧的。
“不够，远远不够…”少年抱着她，在她耳边喃喃自语。
方君呼吸一紧，心跳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