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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虎兕-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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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得半晌,岑风不知想通了什么,凝声下令道:“传令,大军靠近山下十里,放缓脚步,不得紧逼。”

    成公英闻令,不由长出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糊涂(二)
    既然得到了将令,岑风麾下人马应声放缓了脚步,相隔十余里,目送着山下那支“旗号不明”的兵马从容远去。。。 ;:成公英偷眼看了看岑风,心里微微赞许,当初那个混不吝一般的老虎崽子,终究是老成了许多,遇到事情也不再是一往无前、不管不顾的xìng子,却学会了考虑周详。

    眼下能不与良吾部落翻脸,还是不要翻脸的好。总归吾诃子攻打北宫家与李家,并没有亮明旗号,哪怕遍地尸首不可能清理干净,要查清身份也不甚难,但是明面上还是装一装糊涂来得好。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成公英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入夜之时,岑风派出哨探探查西北方向,查的的就是北宫家和李家的营地。不料斥候才出城五六十里,就与一帮“身份不明”的游骑遭遇,两下里见了一仗,虎家军的哨探没占到便宜,领队的伯长当时就吓出一身冷汗。破羌城是主将驻地,却被人摸近到五六十里范围而不知,这本就是斥候的失职。于是忙不迭地就把消息传了回来。

    岑风心有成算,别人不知,他却岂能不知那伙游骑的身份?一想到大舅哥的做法,岑风当时心里着实憋足了一口气。明明两家说好,安夷城以东是我岑某人的地盘,怎么你不声不响就敢在我的地盘上动刀枪?而且,北宫家和李家既然依附到我的帐下,就决不能容旁人随意处置。哪怕要动手铲除掉,也该是我来动手。打狗还得看主人的不是么?

    气头上的岑老虎不假思索,当即下令出兵。但是走了一路,等心里的怒气渐渐地平复下去,岑风心里慢慢地冷静下来,多了几分思虑,也多了几分谨慎和顾忌;最后兵临前线之际,岑风终于想得透彻,下了缓行的军令。

    大军姗姗来到山脚下,岑风看过战场,才知道此前的战事究竟有多么惨烈。同时也暗自庆幸,若是自己再晚来半个时辰,怕是就只能给北宫家和李家的人收尸了。

    豹娘子引起的山火从山腰直烧到山脚,随后又向四周蔓延。岑风到了山下,立时下令众军救火,他自己挂念着北宫瑞等人的生死,当时就要上山,却被成公英拦了下来。

    “於菟,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不能轻易上山;还是派人上去,将豹夫人和北宫少主两位请下来相见更好一些。”

    岑风眉头慢慢蹙起。凝成一个川字,瞪视着成公英。但是成公英同样是神sè郑重,伸手拦在岑风马前,寸步不让,丝毫不为岑风的怒容所动。

    岑风寒着脸问道:“为什么?说明白些,阿瑞不但是我的朋友,说来也与你相熟,怎么就要防着他了?经过这一次变故,眼下北宫家和李家的人几乎都要死绝了。还有什么好防的?”

    成公英正sè道:“正因为两家受创太重,所以才不得不防!”

    岑风长眉一挑,隐隐猜到成公英言下之意。

    “今rì这场变故,虽说没有对外明言,但是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向两家动刀兵的人是谁。这种时候,两家人心中仇怨之心正重,於菟你却是那一位的姻亲。难保两家人不会迁怒于你。你此刻上山,岂不正是自投死地?”

    岑风不以为意地笑道:“是我出兵救了他们,阿瑞不会不讲道理。就算他要记仇,也只会记得吾诃子。怎么会找上我来?你说的实在没道理。”

    成公英厉声道:“北宫瑞只是一人,山上又不止北宫瑞一人做主?再者说,虽然是於菟你出兵救下两家,但是你终究是吾诃子的姻亲,以吾诃子今rì所为,两家人未必还会信任于你。”成公英的话音冷地像刀,话里透露出来的意味同样冷酷地像刀,将人与人之间的所谓信任、感激等等善念割得粉碎。

    成公英想得很多;北宫家与李家骤逢剧变,损失惨重之下,会不会迁怒还在两说,更重要的是,万一两家惊恐之下,将岑风一并怀疑进去,会不会对岑风生出疑忌之心?人在惊恐之下,往往会丧失理智,做出不可预测之事;比如说,万一他们疑心虎家军也是来吞并两家人马,见了岑风轻身上山,会不会为求自保,突然先下手为强?不说杀人,就是把岑风扣押起来,也足够让虎家军大乱一场。种种疑虑,让成公英不得不强出头,阻拦岑风上山。

    岑风瞪着成公英坚决的脸庞,只觉胸膛里烧着一团火,几乎要将全身烧得炸开来一样。身份转变之后的憋屈,糊涂处置放走吾诃子的愤懑,本就让岑风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出发;成公英对他故友的冷酷怀疑就像是印子一样,终于将岑风胸中怒火彻底引燃。

    “我岑於菟做不出怀疑朋友的事情来!”岑风怒指着山头说道,“就凭山头那么点人,也想要杀我?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起这个心思——我亲手撕了他们脑袋下来!”

    岑风大动肝火,成公英却不为所动,冷眼看着岑风,厉声道:“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也从不怀疑朋友,他们的下场又如何?”

    岑风被说噎得无言以对,大口喘着粗气,似乎努力想把胸中的怒气吐出来;成公英虽然说得直白、冷酷,丝毫不留情面,但是字字句句都在理上。岑风毕竟是老边教养长大,不是那种不知好歹,听不进道理的人。

    见岑风已经有点接受了自己的说辞,成公英也不为已甚,放缓了语气说道:“於菟,不是我不信任阿瑞和豹夫人,只不过眼下你的确不适合上山去。而且我让你请他们下山来,也是为了他们两家好。”

    “什么意思?”岑风虽然勉强接受了成公英的劝阻,但是话间仍没有什么好口气。

    成公英正sè道:“北宫家和李家,都是湟中旧主;可如今既然要依附于你,就决不能再持着湟中旧主的念头。从今往后,他们只是虎家军中一员,不再是什么湟中旧主。於菟你身为主将,亲自引兵来救援自己的属下,难道身为部属,不该主动前来拜谢,反而要你屈尊去见他们?我让他们下山拜见,就是要让他们表明态度!”

    岑风听着成公英这番义正词严的说辞,心里活像吃了苍蝇一般地腻味。成公君华,你把我的朋友都当成什么了?

    “如果他们没有下山来呢?你不是也说,他们有可能怀疑我,所以,他们也有可能不敢下山来,到时候怎么办?”岑风冷笑道,“难道你叫我到时候杀了他们?”

    成公英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他们不下山,就说明他们并非诚心投顺;不论死心怀疑忌,还是心怀叵测,这等人纵然不予铲除,也万万不能留于麾下,成将来的心腹之患!”

    成公英猛地抬高了声音,正声道:“於菟,你要明白,你如今不单单只有那几个朋友需要照顾!”

    岑风原本正要发怒叱喝,但是成公英最后一句话却宛若一道惊雷,将岑风猛地打醒,也将他心头怒火迅速打消。

    四周数十步内,虽然还有不少侍卫亲军,但是此刻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丁点响动。岑风身周十余丈内,气息凝滞,好似胶住了一般。

    岑风的目光突然黯淡了几分,微微喘着气,自嘲一声:“莫非,今后连朋友都做不得了?我连朋友都不能有了吗?”岑风的目光有些茫然,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眼睛看着成公英,像是在询问,但是目光中却多了几分祈盼之意。

    成公英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谁能没有朋友?只不过,你今后身份不同,只要在你的麾下,纵然是朋友,也必须先有主从之别,而后再论朋友之交。”

    岑风不是第一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过去,他曾经觉得成公英为人谨慎jīng细,是他的好助力,他也十分欣赏成公英的处事冷静;但是今夜,此时此刻,当成公英的冷静突然变成了冷酷之后,他突然生出无比的厌烦。岑风知道,成公英没有错,但是他仍是忍不住地厌烦。

    “照你说的做吧,你去安排。”岑风意兴阑珊地说道。

    从小到大,岑风的朋友着实不多。北宫伯玉、李文侯、滇吾虽然与他平辈论交,但是到底年岁太长,最多算是同道、袍泽,几人相处,更多的是互相欣赏,所以关系比旁人更亲密许多,但是并不能算是他的朋友。

    小一辈人物当中,边家庄中只有一个边续,边家庄之外,就是傅干、北宫瑞、还有成公英等寥寥数人而已。但是边续与他之间,虽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但是主仆之别是不可改变的,边续自己也时时谨记恪守本分,在岑风面前从不敢放恣,相处时多了几分拘谨;同样的,边家庄里同龄人再多,也做不得他纯粹的朋友。而在边家庄之外,他仅有的两三个朋友里边,小傅干因为傅燮之死,与他已然有了难以弥合的裂痕,所谓友情只怕早已不复存在;而成公英在老边逝后,变得越来越像一个辅臣而不是朋友;眼下这一遭,恐怕北宫瑞也不免要心生龃龉了。

    “老子兴旺发达了,却连朋友都找不见一个了……真他娘地活见鬼——什么玩意儿!”岑风暗自痛骂,也不知是骂自己,还是在骂谁?
第一百二十四章 求恳
    不说岑风自己心情大坏,却说成公英派人上山相召,不多时,豹娘子就亲自下山,从容拜见岑风;虽然不见卑辞谄容,但也是意态恭顺。 ;。。见豹娘子如此明识大局,成公英心中除了暗自赞赏,同时更多了几分戒心。

    “这个女人懂得审时度势,能屈能伸,却是寻常男子都有所不及。这样的女人,偏偏又是李文侯的遗孀,在李家与北宫家中名望也重,今后对她须当更加小心一些。”成公英既是以岑风辅臣自诩,面对一切可能出现的隐患,他都自动自觉地jǐng醒于心,半点不敢轻忽。

    岑风却没有成公英那么多心思,只是看到唯有豹娘子一人下山来,不由心生不安,追问道:“阿瑞呢,怎么不见他人?”其间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豹娘子轻声道:“虎将军不必担心,阿瑞于战事中受了伤,不过都在皮外,没有伤到筋骨和内脏,并无xìng命危险。刚才将军援兵赶到,他兴奋过头,牵动伤势,此刻仍在昏睡。”豹娘子心细,看出岑风对北宫瑞关切之意毫无虚假,心中欣喜的同时,又担心岑风不放心,于是用了“昏睡”而不是“昏迷”。

    岑风果然松了口气,又不禁自责道:“这一次是我疏忽了;你们归附我麾下,我却没能妥善安置,还让你们身陷险地,着实过意不去。我会派人立时送阿瑞回破羌救治。你们这里还有多少伤者,能救治的都送去破羌。这里荒郊野外,不是治伤的地方。”岑风本就是心存愧疚,此刻自责,也是情真意切,一片诚挚之意。

    豹娘子见岑风态度诚恳,心下稍安,应道:“多承将军美意,小女子感佩于心。北宫家与李家连遭大难,几乎覆灭;将军相救之恩,我两家永世不忘。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

    豹娘子轻声道:“眼下北宫家与李家遭逢大难。若无人庇护,纵然逃得今rì,也难逃第二次,只怕难免灭族之祸。小女子恳请虎将军开恩,收容两家老小。我两家愿效犬马,稍尽驱驰之力。”

    “之前不是都说好了么,你们两家本就是归我部下,我自然会尽力,夫人又何必再……”岑风本是不以为意。随口而答,不料话说到一半。却见成公英在旁背着豹娘子目光朝自己挤眉弄眼。岑风先是一怔,随即猛地醒悟过来——豹娘子说的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个意思。

    之前在破羌城里,三方四家商谈,北宫家与李家归附岑风帐下,吾诃子则答应尽量寻找归还两家旧人。那个时候,豹娘子与北宫瑞所答应的归附,是承认岑风为主,出兵马供其征调——但是两家依然保有足够的自主之权。这种做法,其实是效仿当初湟中各部拥戴北宫家与李家为共主的旧例。也是凉州的惯例。小部落依附大部落为生,定期向大部落进贡,战时提供兵员,而大部落则为小部落提供保护。

    但是此刻豹娘子再提请求岑风收容两家老小,话中之意与之前可就截然不同了;她的意思,是希望岑风完全收容两家残存人口——所谓收容不过是说得婉转好听一些,真正的说法。应该是彻底的吞并。

    这样的吞并在凉州时有发生,岑风即便没有见过,也听说过的,只是没有想到。豹娘子居然会如此决绝,毫不犹豫地走出这么一步来。要知道,依凉州各部不成文的规矩,一旦两家被岑风“收容”,虽然还保留着家族名号,但是从此之后只能算做虎家军中的一份子,所谓北宫家和李家,也只能是虎家军中的北宫家和李家,过去的风光从此再不复存在,至于复兴家业的希望,更是完全要看岑风的心情了。

    正是因为知道所谓“收容”的真实含义,岑风才会感到莫名的惊骇,连成公英都不免失态。

    但是,于豹娘子而言,她心知肚明,眼下的北宫家和李家,已经全然没有了自主的资本;经过一场恶战,两家残存人口已经不足三百之数,眼下还多半带伤;这样一点人口,在凉州只能算最小的部落,甚至不用旁人侵攻,只消一场大灾,就能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可谓孱弱之极矣。现在,两家依然没有了立足之力,也没有了立足之地,唯一的希望,就是先得活下去。不单单是为了阖族老小,更多的却是为了李嗣侯——那个正被豹娘子紧紧抱在怀里的小娃娃。

    以前豹娘子费尽心思,在吾诃子与岑风面前巧言力争,试图保住李家的地位,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保住李嗣侯将来的身份地位,指望着这孩子长大,有朝一rì还能恢复他祖、父两代人的荣光。虽然她自己曾经劝过北宫瑞,不要再死撑着湟中旧主的架子,但是究其当时本意,不过是要韬光养晦罢了,豹娘子自己的内心深处,也未尝不是以夫家曾经的地位尊荣为傲。但是吾诃子的雷霆一击,不但打垮了两家最后一点依仗,也让豹娘子彻底清醒过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虽然湟**主的身份可能在李嗣侯长大之后为他带来无数荣光,但是同样的,这个名号也会成为李嗣侯的催命符。所谓荣华、权位,那是以后的,能不能得到还未可知,但是眼下,这个湟**主之名带来的危害却是显而易见的。偏偏累经劫难之后,不论北宫家还是李家,都已经没有能力保护着李嗣侯平安长大了。

    明白了这一点,豹娘子会做粗如此决绝的举动,也就不足为奇了。

    “将军,小女子唯有这最后一点请求,恳请将军看在与亡夫的旧rì情谊上,保住他最后一点骨血。”豹娘子哀哀而求。

    岑风直到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豹娘子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这就是传闻中李文侯的遗孤?
第一百二十五章 香艳(一)
    看到豹娘子怀中的襁褓,岑风忽地就想起了猫儿;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也遭了类似李文侯的下场,留下襁褓中的猫儿,会遭到什么样的命运?岑风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古怪念头而失笑,同时心中一点恻隐之心油然而生,看着小娃娃李嗣侯的目光就温柔了许多,

    “也好,看这小子的年纪,与我儿子相差不多,今后叫他们一块作伴也好。。。 ;高速更新”岑风满口答应。

    豹娘子闻言,心下大松;她血战竟rì,到此时早已筋疲力尽,只是放心不下善后之事才勉力来见岑风,其实全凭心中一点执念支撑着。此刻得了岑风的允诺,豹娘子放心之余,整个人放松下来,顿时就感到眼前阵阵发虚,几乎要萎顿下去。

    岑风眼尖,看出豹娘子情形不对,倒险些将他吓了一跳,急忙命人安置营地,送豹娘子去休息。而后安营扎寨、打扫战场,救治伤员,种种善后事宜有条不紊地铺排开来。

    ……

    豹娘子昏睡了一天一夜,直到大军回到破羌城,等到第二天天擦黑时,她才被李嗣侯的哭闹声吵醒过来的。睁开眼来,豹娘子第一眼看到了躺在自己身旁的李嗣侯,一张小脸哭得涕泪横流。豹娘子伸手抱起孩子,怔怔地看着满是泪水的小脸出神。

    门外有人推门进来,却是豹娘子身边的亲军侍卫,也是少数几个没有在前rì之战中落下伤残的幸运之人。

    “夫人醒了……这下小人可放心了。”侍卫欣喜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这是哪里,破羌城么?”豹娘子虚弱地问道。刚刚清醒过来的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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