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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 原名沧海长歌-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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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沉寂无声,那个永远在她身后扶着她的肩,对她说,我始终在等你的男子,再也不能给她回应。
非欢……你为什么不说话?
秦长歌慢慢的,一寸寸的撇开手。
一点一点的挪动步伐。
一步一步,走入那彻底的黑暗之中。
十步的距离,永生无法接近的天堑。
她用尽全身力气,一步一血,丈量。
最终,秦长歌的脚尖,碰着那沉睡的人身下的木榻。
突然失却了全身的力气,秦长歌腿一软,跪倒在榻前。
闭着眼,眼泪刹那间汹涌而出,秦长歌缓缓伸手,向榻上摸索,她的手触到那昔日温热如今冰冷的胸膛,停住。
跪在榻前,秦长歌双手抱住那逝去男子的躯体,将头倚在他胸前。
这一刻我不为听你永远消失的心跳,这一刻我只想给你最后的一点温暖。
非欢……
……那年的栈渡桥上的桃花,开灭了一个人一生的繁华,她越桥而过,而他在桥下冰冷的水下洇开血花。
“长歌,我希望这一生,能有个独属于你我的秘密。”
非欢,从此后,我便又千千万万个秘密要和你分享,却又到哪里去找你来聆听?
……炽焰帮里,满桌佳肴突然令人乏味,他怔怔看着那个袖囊里的玉佩,看见那一幕烟华消散,英杰自云端跌落,垂死挣扎于泥淖。看见重伤、残疾、背负着被兄弟误会剿杀和皇后死去的苦痛,苟延残喘的于街角巷肆,失去武功无力谋生,最终沦为乞丐的他。
然而他只是淡淡说:
“你……武功未复,现在很辛苦吧?我陪你……从头开始。”
非欢,你陪我从头开始,为什么不陪我一起走到结束?
……施家村暴雨之夜,万千杀机凝于一线,那个隔窗而语的男子,一袭蓝衣清如仙渠之水,以此残躯,冒雨而来,解救她于千钧一发,他沉静的眉宇之间,波澜不惊,没人看得见背后的苦痛和挣扎。
“我昨夜只觉心神不宁,非同往常。”
非欢,这一生我与你时时默契心灵相通,为何却连最后的一面都无缘相见?
……幽州内乱,诈昏的李瀚于万军中暴起,剑光刹那间到了他的胸口,换得她惶然回首,无限自责。
他只是浅笑,“如果我需要你的保护才能生存,那我还不如立即死去。”
她急急辩解,他说:
“我只是,永远不想让我在乎的人,为我忧虑担心。”
非欢,你错了,重生以来,从来都是你在保护我。
非欢,这一世我终将不再为你忧虑,却换了此生永久疼痛于心。
……忽有大喝惊天而来。
“让我进去,和人共死!”
她于混沌中惶然回首。
……万民围困,群情愤怒,她被困中央,如一叶小舟,随时会被暴民的人海撕碎,无限嘈杂拥挤之中,万众瞩目中,声音低微,中气不足的男子,轻轻道:“如果我不能救他,我希望能和他死在一起。”
非欢,你为什么要食言,最终选择了,死在我之前?
轰!
神灵之手大力聚齐开天巨斧,恶狠狠劈裂了无辜的大地,地面抽搐颤抖,撕裂痉挛,不堪痛苦的,将所有依附于其的物事,悍然抖落!
猗兰之殿,她迎着如铁板击面而来狂风发力而奔。
……远处明光闪耀,废墟之间,哧哧闪烁着火花的引线,不愿独生的他的稳定的手,毫无畏惧的凑近那火光。
她满身冷汗的奔上,扑下。
“我们都不要死。”
非欢,这一生你从无违拗我任何意志,为何这最重要一句,你选择忘记?
……谁的心脏,永久的留在了南闵的一碧深翠。
那个鲁莽而鲜明的男子渐渐化为青烟和惨白的灰末,远远飏向遥远的东方,那里,最东方的青玛神山沉默伫立千年。
“啸天,我对不起你。”
非欢,直到这刻,我终于明白了你这句话的意思。
你所经历的选择,为什么从来不肯让我参与?
……碧水之中,谁的指尖,轻而缓的划在了她的心上?
青衣蓝衫柔曼纠缠,彼此的黑发在流动的水中轻轻拂动,水流冰冷而相接的唇却温暖如春。
那一刻是谁攥住了谁的手,在手心一字字刻下心中盘桓已久却始终不愿出口的希冀。
“我多么害怕再次失去你。”
“原谅我,我只想有一刻拥你在怀的真实感受。”
非欢,我亦多么害怕失去你,然而此刻,噩梦成真。
……是谁轻轻凑近耳边,语声低如极远海岸掠来的清风。
“长歌,我曾多么希望,此生能娶你为新娘。”
非欢,心愿犹在耳,你却撇手弃我而去。
……是谁微笑俯身,唇如蝶翼,落于长睫。
清淡如佛手柑的气息恍惚重来,如飘落的轻烟悠悠笼罩,明月之下,满室辉光之上,秀丽男子一一珍重吻过双眸。
“长歌,此生我从不愿意对你有所隐瞒。”
“长歌,今生今世但望你不要再为谁流泪。”
非欢,你坦诚一切,却隐瞒了最重要的生死之择;你不要我流泪,此刻我却仿佛要流尽一生的泪水。
……是谁的秀丽身姿被月色星光剪影成清逸弧度,佳节里高楼上清风鼓荡,吹起长发蓝衣,而前方苍穹之上,满载祝愿的天灯飞远。
“长歌,我唯愿这盏灯,放飞你人生里所有的寂寞、仇恨、无奈、悲苦,给你带来永生的幸运、喜悦、美满和幸福。”
非欢,心愿美好而现实无限冷酷。
我人生里所有的无奈和悲苦,俱在此刻;所有的喜悦和幸运,随你离去而被放飞。
……
长夜漫漫,悲苦不已。
帐外的光影变幻,由亮至暗再亮再暗,时光缓缓前行,不因人间离别而怜悯停步。
雪却一直在下。
秦长歌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没有变过姿势。
她只是静静伏跪在楚非欢榻前,伸长手臂,紧紧将他抱紧。
她靠近他的心脏,却再也听不见想要听见的心跳。
风穿越帐门,带进落梨般的碎雪,那风如此的凉,似是很多很多年前,那冰凉的湖水。
那年的碧湖,湖水中央回首的少年,秀丽眉目亦如此清凉。
他说,“那日,其实我不是要寻死。”
“我只是觉得,湖中心的那朵芦花,特别的美一点而已……”
那一朵芦花,如今飞到了哪朵云上了呢?
三更落雪,万里冰封,凰盟三杰和开国皇后的知己传奇,从碧湖秋水的初遇到边塞孤枕的星火,那原以为可以永不停歇的纠缠、追随、等候,在那个夜半飞雪的凄冷的夜,缓慢的画上最后的终止符。
刹那间一生流过,一滴泪作别你我。
――――――――――
“下雪了。”
萧玦勒马,仰首看着天际飘落的雪花,心里突然有些模模糊糊的不安,一闪而过。
他直觉的皱眉思索,却没找出内心里那阵突然的烦躁的缘由。
没什么好担忧的,和白渊已经交战一日,他抢先一步扼守禹城关隘,已经将白渊的大军围困住,单绍的援军也到了,两军合围,兵力足达六十万,今夜最后一次猛攻,应该就能把已经出现慌乱的燕军打散。
要么是长歌?可是据传报,虎口崖长歌大胜,何况素玄在她军中,至不济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萧玦扬眉笑了笑,将那不安抛开。
胜利在即,逐鹿之手将落幕,过了今夜,天下将再没有可以和西梁抗衡的力量,彻底一统诸国,剩下的只需要时间。
对他来说,最满足最愉快的不是即将而来的天下大帝的无上至尊,而是,长歌。
杀了白渊,恩仇俱结,长歌心事得解,当能抛下一切,和自己双双与归,如果她不喜宫廷生活,自己也可以早点扔了那劳什子皇位,和长歌双双策马,笑傲天涯去。
想到那些并肩看夕阳,茅屋话桑骂的平淡却永恒的日子,萧玦的笑意越发明亮,目光闪耀如天际星子。
“陛下。”
先锋李骥的声音惊破他的幻想,萧玦转头,“嗯?”
“燕军开始对左翼猛冲,好像打算突围,请陛下示下。”
“左翼么?”萧玦慢慢勾起一丝笑意,策马看了看前方战况,果然被围的燕军开始猛攻,隐约还可以看见黄衣红甲的士兵浪潮中,黄色彩凤的旗帜。
“陛下,燕军这么明显打着帝旗突围,倒未必可信,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以白渊之狡诈,他要护主突围,定然不会这般彰显旗号,臣以为,这定是佯攻。”
“哦,那你觉得呢?”萧玦回身笑看李骥。
那男子决然答:“当守右翼!臣已经派军加固右翼防守。”
萧玦哈哈一笑,道:“错!”
李骥瞪大眼,看着萧玦,萧玦微笑着拍拍李骥的肩道:“你也算是知道点白渊了,但知道的还不够多,不过你有句话说得对,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白渊这个人,洞察人心,他知道你定然有此一疑,因为国师大人智慧名动六国,绝不会蠢到公然打旗号突围的地步——于是他就这么蠢给你看。”
李骥愕然道:“难道……”
萧玦一扬马鞭,朗声道:“朕是老实人,老实人也是可以逮狐狸的,走!”
―――――――――
包围圈的右翼,相对薄弱,部分骑兵被秦长歌带走,机动性和冲击穿插力受到影响,而东燕这一批突围的,以重甲步兵为先锋,随后是重骑,随后轻骑,中军再次,强力冲击西梁方的密集阵型。
萧玦赶到时,只看到彩凤旗已经过了己方一半防线,旗帜下那普通士兵装扮的男子,不是白渊还是谁?
忍不住畅快一笑,萧玦长剑一指,提足真气喝道:“白渊,玩花招有用吗?倒不如痛痛快快过来与朕一战!”
“跟你打架很有意思么?”白渊似笑非笑看着萧玦,目光流转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淡淡道:“打架是粗人的事,能不做就不要做的。”
萧玦气极反笑,皱眉看他,“你想不战而胜?白渊,你号称智人,如今这情势,你觉得你还有胜的可能?”
“是没有,绝对没有,”白渊微微一笑,慢条斯理从怀里取出那管紫竹箫,很爱惜的拂拭了遍,道:“但是智人,就是应该于不可能中制造可能的,就是应该草灰蛇线,伏延千里。”
他用微带怜悯的目光看着萧玦,突然拨马就走。
萧玦自然要追。
萧玦的护军层层维护而上,生怕那箫中飞出暗器来,萧玦一把挥开护卫,道:“朕自己又不是木头,看见兵器过来不知道闪躲?”
白渊忽然返身,一弯身捞起马侧玄铁黑羽长弓,遥遥对准萧玦。
萧玦大笑,道:“比箭么?好!”
他一伸手,从箭筒里抽出三只金箭,手一掣搭于自己特制的长弓,满弓如月,金光灿然的重箭亦一步不让的对准白渊眉心。
战神萧玦,当年纵横沙场,箭艺可谓独步天下,多年前秦长歌就曾说过,单论箭术,天下当无超出萧玦者。
“嗡!”
白渊一箭如电,破空而来,隔着人喊马嘶正在厮杀的军队,依然能听见那利箭格列空气发出的尖锐之声。
萧玦却觉得这一箭好像并不能算白渊的最高水准。
然而他依然没有掉以轻心,手臂一振,三箭连射,射箭那一刻,眼角余光好像看见白渊突然弃弓,举箭就唇。
箭出,快如追光,第一箭便迎上那黑色重箭,将那箭劈成两半,那两半重箭余势未尽,一分左右再次呼啸而来,然而萧玦的第二箭第三箭也到了,连珠而发,也神奇的在半空中一分左右,精准的将分成两半的箭再劈四片。
西梁士兵目睹这神乎其技的箭术,都不禁哄然叫好。
那被劈成四片的箭,居然还向着萧玦袭来,只是余力不尽,前面三支还没到萧玦近前,就被中军护卫打落,最后一支,一个士兵横枪拍落时,突然尾部炸出一段黑色物事,那东西在那士兵抢上一碰一弹,突然加速,越过挥挡的人群,一道流光般向萧玦射来。
萧玦扯了扯嘴角,白渊果然还有手段,只是这箭,依旧不可能伤着自己了。
他挥剑,欲挡。
却有箫声突起。
粗嘎,暗哑,毫无音律美感,甚至难听得令人想捂耳的声音。
萧玦突然颤了颤。
……心深处有一处凝固了的天地,突然被什么东西悍然一劈,豁开了一道裂口,涌出一些飘摇如水中海草的变形的物事,似是消失已久的昔日噩梦重来,然而却又不同于当日的灰白模糊,而是随着那一声比一声拔高的奇异箫音,一点一点清晰,如同罩上水晶的屏风,外力劈下,水晶哗啦啦一点点剥落,现出深埋在记忆中,一直被等待唤醒的画面。
……长乐宫宫苑深深,一弯冷月镂在黛色长空,空气里隐隐飘荡着淡淡的血气,那男子茫然而行,越长廊,退宫门,吱呀一声,暗色光影被缓缓推开,地上铺开淡白的月色和……鲜血。
……他漫步上前,目光下移……地上女尸寂静无声,心口一枚金拨子鲜血淋漓,身下洇出一摊鲜红。
……他蹲下身,拔出金拨子,慢慢移到女子脸上。
……他缓缓,挖出女子双眼,搁进掌心……
那人……
萧玦突然松手,木然放开缰绳,放任马儿缓缓前行,他在马上仰首,远远想云天之外看去,像是努力的想透过此刻风烟血火,看清楚什么。
他看见了……
“陛下小心!”
“咻!”
萧玦身子一颤。
那支本该被他轻描淡写就能挥开的利箭,因那一刻的魂飞外天,射上了他的胸膛。
血花飞溅,如那日挖下她双眼的鲜血流溅。
萧玦缓缓抬手,却不知道该按在哪里?哪里都在痛,分不清哪里更痛,有一处地方突然被人挖空,填进了粗盐和烈火,那般粗糙狠毒的磨砺着,一手一个血印,满天地都是斑斑血痕。
是我……原来是我……
那个欲待寻找的仇人,那个苦苦追寻的凶手,那个残忍的,自己诅咒了无数次的敌人,却原来,是我自己。
那一直在离奇梦境里哭泣的细小的红色物体,那看也看不清楚的令他无限畏惧的飞翔的东西,却原来,是她的眼珠。
萧玦突然想笑,却不知道该笑谁。
世事如此荒唐。
鲜血于指间奔涌,越流越急,全身的热量和血液,都随着这一刻的奔涌而滔滔逝去,或者,在此之前,在那雷霆般劈裂被封印的记忆的那一霎,自己的全部的信仰和力量,全部的爱与勇气,都已被狠狠攥紧,然后,大力拔去。
只剩下一个苍茫血色永不愈合的空洞,贯过这边塞之上永不停歇的风。
萧玦捂着心,极缓极缓的转身。
那些征战杀伐,那些惊慌呼号,那些潮水般涌来和退去,他已统统听不见,看不见。
他只是努力的,挣扎着,向着后方,秦长歌所在的那个方向。
带雪的风,掠过他的胸前,略停一霎再次舞起,那雪花已成了桃花。
萧玦于风中艰难回首,于黑暗降临的最后一刻,遥遥望向那个爱人存在的方向。
他此生已无颜再见她,却想再看一看她的背影。
身后却只是无穷无尽的黑夜。
缓缓放开手,萧玦一声低喃,飘散在飞雪的长空中。
“长歌……”
――――――――――――
时光流转,不知今夕何夕。
帐篷里一睡一跪的两个人,一个再也不知红尘变幻,一个再也不愿理会红尘变幻。
秦长歌埋首楚非欢胸前,浑浑噩噩也不知转眼间已过三日。
最后那一夜,累极的她在楚非欢胸前睡去,朦胧中自己依旧在听着非欢心跳,而那心跳竟渐渐从无到有,她大喜着扑上去,非欢却怎么也不肯睁开眼睛。
她颓然坐倒,捂脸啜泣,突然帐门一掀,萧玦大步带风的进来。
她扑过去,扑到一半泪水已经飞在他身前。
萧玦拉起她的手,牵她到非欢榻前,她喃喃抱怨着非欢不肯醒来,萧玦却在没心没肺的笑。
她大怒着要赶萧玦出去,萧玦却突然道:“谁说他能醒?谁说他没死,他死了,你明不明白?”
她跳起来欲待推萧玦,萧玦忽然笑容一收,轻轻道:“和我一样。”
“和我一样。”
“和我一样。”
宛如一个霹雳闪电横空劈下,硬生生将她劈醒,秦长歌直直的跳了起来,抚着胸口,怔了半晌才看清这里依旧是大营主帐,而自己依旧和非欢在一起。
秦长歌舒一口气,颓然靠着长榻滑下,刚才那一霎梦中的晴空霹雳令她心悸犹存,一片沉静中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依旧在砰砰轻响。
她按了按心口,不知怎么居然真的有些疼痛……伤心太过的缘故吧。
这么反身一靠,她突然看见非欢的垂在榻下的手,手下一封军报,而军报之下,有一封淡黄的信笺。
秦长歌盯着那信笺,缓缓伸手拿起,捏在手中。
她知道这是非欢绝笔,然而此刻,自己真有勇气开启?
“太师!!”
突有飞奔的杂沓急切脚步声响起,惶急的呼喊划裂长空。
秦长歌手一颤,遗书落地。
刚才那疼痛而窒息的感觉再度卷土重来,一刀刀,仿佛在凌迟她的心肺,那般细碎而令人难以忍受的莫名疼痛,令从无畏惧的她突然开始惧怕,她捂着心口,瞪着帐门,那里先前没有掩紧,微微露出一丝缝隙,外间的光影透进来,火把闪烁,无数双脚步匆匆。
训练有素西梁精兵,何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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