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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满天！”

宋夫人一颤，嘴唇抖起来，却一直没有说话。

良久，蓝乔已经感觉到了腿部酸麻，才听到她轻轻道：“自尔耝东，首如飞蓬，桑榆虽可为霞，却无良人来赏。”

蓝乔顿时气馁，弄得个半天，还是说宋老爷不来看她。

“姑母，您若是不好好爱惜自己，哪天姑父过来见到，又要怜惜了！”自强策略不凑效，蓝乔改变方针。

宋夫人脸上表情先是一喜，梨花绽开，洁白光耀，接着又暗淡下来，“他，哪里会过来？”

“姑母，姑父说不定另有苦衷！”蓝乔故意道，反正给着个希望，总好过一直这样颓废吧！

看来该找点什么让宋夫人渡过这剩下的五个月禁闭时间了！

从宋夫人这里出来，蓝乔心中一直思忖，宋夫人听了宋老爷可能另有苦衷之后，明显开心起来。绝对不能让那赵姨娘得逞，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击宋夫人，暂且让她小人得志。

只是……

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吃斋念佛，若不是出自内心，也只能暂时让心情平静，一遇事，念多少遍都没用。

按理说，古代社会的大夫人也不该这般顾着丈夫，三妻四妾那是常事，勾心斗角家常便饭。只是前些年，宋老爷都是围着宋夫人转，现在陡然把她扔一边，任谁都要个时间适应。

用点其他的东西转移宋夫人的视线吧！别老把眼光放在一人身上。好似宋夫人这样性情外貌皆优的美人，在现代要找第二春，只怕人多得门槛都给踏破！

…………………………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花火（一）

边行边想，等到客房院落的时候，蓝宇早等在门口，见着蓝乔回来，迎上来有点不满道：“姐，怎么这么晚？”

蓝乔却苦着脸道：“你说如何让姑母摆脱颓丧呢？”

蓝乔一愣，道：“姑母怎么呢？”

“还能怎么着！”

蓝乔把事情一说，蓝宇听完若有所思点点头，却没再说话。

鹰迩立在院落中庭，见着蓝乔，很有礼貌抱拳行礼道：“见过小姐！”

“一个院儿，不用太多礼！”

蓝乔有点奇怪，他竟然把个“侄”字给去掉，宋府的丫鬟们除了自己院里的几人，其他人都会加个“侄”字，表明她的身份。

不过她并没太过在意，低着头仍旧想着宋夫人的事情，直到芍药蔷薇已经把快要冻了的饭菜热了一遍端上来，她这才两手一拍，喜道：“不如让姑母多研究些菜式！”

蓝宇不屑地哼了声，道：“姐，你这不是添乱么？姑母这样的人哪里会入得厨房，做这些下作的事情！”

蓝乔纤长的手指一点蓝宇的额头，假意嗔道：“厨房的事情很下作么？没有厨房的厨娘们，你就等着天天饿肚子吧！你要知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职业可没高低贵贱之分！”

蓝宇眨巴下眼睛，定定看着蓝乔道：“姐，我觉着你的很多想法和别人都不同！”

蓝乔笑眯眯道：“那可不，要不然怎么做你姐！”

蓝宇呆了下，突然笑起来，傻傻道：“对哦，姐是独一无二的！”

蓝乔没理会这小呆子，开始构思让宋夫人开心的事儿。

每个院落都有小厨房，一般是不用的，只有时热热饭菜之类。宋夫人的兰芷院中也不例外，但让宋夫人在那儿研究菜式……这，他们都已禁足了，哪里有菜源。

行不通！

蓝宇见着饭菜还没上来，又跑到院中空旷处打了一套拳，只见着腿脚飞舞，有残影在空气中消散，蓝宇身姿矫健，腾挪中看来好似少年一般高大。

“好！好！”蓝乔看着拍手赞道。

一旁的鹰迩却摇摇头，上前道：“第三招那一脚要略略往左，这样敌人扑过来，手顺势往前一点划过，就可攻守兼宜！”边说边示范，身子轻轻跃起在空中展开落下。

蓝宇闻言，又把那招式再打了一遍，蓝乔看得眼花缭乱，突然就想起了先前模糊的人影，不由笑道：“你们今日去了竹林，可看到一个黑衣人？”

鹰迩身形一顿，蓝宇也停下手中动作，问道：“黑衣人？姐说得可是鹰师傅？”

蓝乔盯着鹰迩身形看了下，摇头道：“没看清楚，也不知是不是眼花！”

鹰迩颇为尴尬，不自在扭了下身子，蓝乔才陡然发觉这样很没礼貌，急忙歉意地移开目光。

“小姐，吃饭了！”等候在一旁的芍药忙解围，几人这才入席。

第二日，蓝乔依旧早早入了妙手堂中，不出所料，李子俊呆在堂中看书，蓝乔清楚李子俊若不是因为母亲的原因，只怕早就去了可州参加乡试，毕竟四年前他就过了院试。

见着蓝乔，李子俊淡然点头，放下手中的书本，准备做事儿。蓝乔以为打扰了他，有些不安。两人相识虽久，话却没说多少，且多是蓝乔开口。李子俊看着温和，实际上却拒人于千里之外。若不是施明等人多嘴，她都不会知道他家情况。

“你看吧！等王师兄过来，我提醒你！”

李子俊一顿，还是没有理会蓝乔的话，只抬起头对着蓝乔微微笑了笑，就低头摆弄起药材。

王林云一踏进妙手堂，见李子俊在整理药材，张嘴就讥讽道：“哟，我们吴岩城中的大才子啊！三年过去，竟然可以分辨药材了！”

王林云识字不多，这也是贞大夫不对他倾囊相授的原因之一，总嘱咐他识多点字。李子俊记忆力很好，但他分辨药草的能力却不强，这也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见到李子俊没理会他，王林云还想说些什么，蓝乔却瞪了他一眼。

李子俊见状，迟疑了下，还是住了嘴，自己做事情去了。蓝乔后来表现出的能力，让他无话可说，另外蓝乔是宋府宋夫人的侄女，在她面前他还是要收敛的。

其他师兄还没来，门外却奔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还未进门就问道：“贞大夫可在？”

蓝乔笑道：“不巧了，我师傅出诊，还要一月才返。”

那男子顿时就一脸沮丧失望。

“您可以去找找不远处回春药房的赵大夫！”蓝乔好心指点。

那男子摇摇头道：“赵大夫昨日也出诊了！”

哦，还真不巧了！

“不知是何事？”蓝乔小心问道。

如果她可以看看，帮帮人家也好，毕竟病症不等人。

那男子搓着手一脸焦急的模样：“我家狗娃哭了一晚上，今早才入睡！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蓝乔一听是小孩的疾病，顿时就来了精神。

“孩儿多大？”

“今年十月足岁。”也就是才五六个月。

“是不是饥饿了？”

那男子摇摇头，喂乳也不吃。

蓝乔问询了几句，排除了饥饿、尿湿裤子等等原因，心中有点了然，但没见着病人自然不能确诊。

“能否让我去看看？跟着师傅日久，也曾见过师傅诊治过啼哭之症！”

男子此时也寻不到大夫，见着蓝乔问起来似乎有板有眼，也听过贞大夫有个女徒弟，自然忙不迭地点头。

蓝乔一回头，见着李子俊和王林云两人，王林云正昂头张望，李子俊依旧整理药材。

“李师兄，可否同我走一趟？”蓝乔顿了下问道，有点紧张，心被丝线悬着，生怕飞来一剪刀。

李子俊抬起头，看了眼蓝乔，见她有点期待的神色，微微笑了笑，点点头，放下手中的书本，转身在柜台处拿了纸笔，用一个空箱子装着，提了出来。

没办法，蓝乔还没有药箱。这里的人大多不识字，家中备着纸笔的少有。

“喂！你……”王林云没曾想蓝乔竟然没有让他跟去，却叫了李子俊，顿时要不忿的开口，那家伙连药草都分不清。

“师兄，就劳烦你看着店铺了。等会儿还有三位师兄过来，还有几个药方要抓，抓药煎药这些事情太多太重要，也唯有王师兄才能够胜任啊！”蓝乔一下就把王林云的话给堵了回去，王林云只好气呼呼看着两人离开。

………………………………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花火（二）【加更】

两人行出外面，蓝乔想着王林云吃瘪的样子有点好笑，不由抿着嘴笑，斜眼看了下李子俊，发现他也扯起了嘴角，两人目光撞在一起。

偷看被发现，蓝乔有点羞愧，目光急忙闪避，李子俊嘴角的弧度加大，等到蓝乔再看的时候，却又不见，仍旧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样。

两人行了两条街，到了那男子家中，才入了院门，一只高大的黄狗窜出来，对着蓝乔李子俊“汪汪”直叫，蓝乔冷不防被吓了一跳，那男子急忙喝退“大黄，退下！”。

听到狗叫声，一个妇人掩着门出来，见到男人回家，顿时欣喜道：“当家的，大夫来了？”

蓝乔从男子身后站出，微笑道：“我师傅出诊未返，我过来看看。”

那妇人狐疑地看了蓝乔和李子俊一眼，目光落在了那简陋的药箱上面，还是勉强让他们进了室内。

大黄见着蓝乔等人进屋，尾随在她身后边行边嗅。

蓝乔有点不自在，小时候被狗咬过总害怕这大黄冷不丁也给自己来一下。

男子憨厚地笑笑道：“姑娘不用害怕，大黄很听话，不会咬人！”

蓝乔勉强笑了笑，目光转到了室内，刻意忽视了脚边的威胁。

一个小小婴儿躺在木制摇篮中，侧头呼呼大睡，胖嘟嘟的小脸蛋儿上还有着泪痕未干，两只小手好似举着白旗一般放在头两侧，红红小嘴靠近大拇指，嘴角微动，好似吸吮着什么。

蓝乔两眼冒起了星星，一只手伸出去在他粉嘟嘟的小脸上摸了一把。抬起头就见到孩子的娘亲正对着自己虎视眈眈，蓝乔轻咳一声，急忙说道：“这孩子现在睡得很好，不是惊啼，惊啼的症状为心神恍惚，方才触摸之下，他完全无感觉。”

这妇人本来狐疑的神色顿去，连忙说道：“这位姑娘，那你可看出狗娃是什么原因啼哭？”蓝乔明白小孩子小名都是猫啊狗啊之类，这样的叫法是为着别太娇气，孩儿要贱养，才可长命百岁！

蓝乔低下头，伸出手来，轻轻抓住了小狗娃的小手，一根手指按住了小狗娃胖乎乎的小手臂，这么小的小孩儿，脉象更加难探，好在他已经睡着了，要不然根本没有办法静心。

蓝乔才捏着没几下，小狗娃就微微动了动手臂，蓝乔怕他醒来，轻轻放下，她已经排除了因为脾脏冷、寒甚腹痛而夜间啼哭的原因，再看他红扑扑的小脸，心中已经有了底儿。

“数脉，一息八九至，看来是热症！”蓝乔转头对着狗娃的父母下了决断。

婴幼儿的心跳次数要比常人快很多，一次呼吸间七八次都是正常。八九次，是有点热症，再加上夜晚哭泣，按照中医的观点，那就是邪热在心，或者是积食于胸中。

“不知昨日小狗娃二便情况如何？”蓝乔又问，“可有异常？”

狗娃他娘想了想，摇摇头，“和平日里一样！”

那样就排除了积食胸中。

“嗯，是外感风热！”蓝乔下了决断，就见到一旁的李子俊一直望着自己，眼中有不同的光芒，脸颊不由一红，害怕自己失措，急忙转过脸假装镇静。

“还请姑娘开个方儿，让我们去抓点药来治一治，这两日来狗娃晚晚哭泣到天明，我这心看着真是……”狗娃他娘抬起了衣袖，轻轻抹了下眼睛。

想了想，蓝乔抬起头，看向一旁桌面上一盏油灯，油灯中灯芯烧得焦黑，香油快尽。

蓝乔转过头笑着对狗娃他娘道：“婶子不用担心，狗娃没事，只要你今晚上买点香油点着了灯花，然后把那灯花灯芯涂在……”

蓝乔突然住了嘴，看着李子俊和狗娃他爹一眼，见着李子俊正听得入神，不由觉得很尴尬，涨红了脸，轻轻走到狗娃他娘身前，附耳道：“……涂在乳上，让小儿吸吮即可！”【1】

狗娃他娘惊道：“这，这花火灰也吃得么？”

蓝乔笑道：“灯花是烟煤所结，清心火，夜半时分火炽，所以才夜卧不安而多啼，现在狗娃在饮食之际吃灯花入腹中，清了邪火，自然不会啼哭！”

狗娃他娘将信将疑，蓝乔道：“等狗娃醒来，只管试试，如是无效，明日我再来看看。”

蓝乔虽然笃定，却对着医药抱着一种敬畏的心态，需知病症多变，饮食、心情等各方面原因都会造成病症的变迁，也会给诊断带来麻烦，如何透过现象看本质尤其重要。而百密一疏，人总有看不清的时候，所以蓝乔也不会打包票，除了当年为了生存，不得不在宋老爷面前夸口之外。

两人送了蓝乔李子俊出来，要给诊金，蓝乔却不要，只说如果有效再给。

大黄摇着尾巴欢送，蓝乔看了它的大牙一眼，打了个寒战，拉着李子俊快快出了门。

站在街道上，蓝乔看了眼李子俊身上的药箱，不由笑起来。一向冷静的李子俊不知怎的竟然脸红了，只低着头往前行去。

“等着，我给我弟弟买串糖葫芦，等下好带回去！”蓝乔见他就往妙手堂中而去，不由焦急起来，好不容易和他单独出来，不要这么快回去吧！

李子俊停下脚步，没说不同意，也没说好，只闷声不吭跟在蓝乔身后。蓝乔慢慢走，掉落下来和李子俊就隔着半步距离，太阳已经升起，拉长了两人的影子，斜着照来，两个影儿好似在微凉的光线中融合在一起。蓝乔抿着嘴偷偷笑了。

脚步轻快，身体轻盈，蓝乔心情愉悦转过弯儿，寻到手持一个大竹扫把的老人，用清脆而欢快的声音叫了声：“大爷，给我一根糖葫芦！”

“好的，姑娘！”老人也似乎被蓝乔的好心情影响，笑呵呵道。

蓝乔笑眯眯摸自己腰间的钱袋，手却陡然间停滞。

心中一个咯嘣，又不见了！

呆了下，才回顾起来刚才太过兴奋，转弯时一人经过身旁轻轻撞了自己一下，也没在意。

手僵直在腰间，蓝乔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糗大了！

李子俊在后面等着，半晌却不见蓝乔说话，老人已经拔了一根糖葫芦下来，递到蓝乔身前。

“姑娘，给！”老人哑着嗓子，露出一脸皱纹的微笑。

蓝乔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结结巴巴道：“老，老人家，我，我不要了！”

老人失望地缩回手，蓝乔又是尴尬，又是同情，心里已经把那小偷骂了千遍。

一只纤长白净的手伸到老人面前，上面还有三枚铜钱。

………………………………

【1】《小儿药症直诀》花火膏。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争辩（一）【加更】

“李，李师兄，我……”蓝乔耷拉着脑袋，手中还捏着根糖葫芦，弄巧成拙莫过于此。

李子俊施施然走在前面，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嘴角轻微勾了勾。却不着痕迹，快速扫了一眼阳光下低着头颓丧的影子。

蓝乔垂头丧气进了妙手堂，梁浩在翻晒药草，任福在煎药，王林云在柜台处给两人抓药，施明正洗了砂锅药煲从后院出来。

李子俊放下那简陋药箱，回后院洗了洗手，就到梁浩处帮忙。

蓝乔放好了糖葫芦，正想要过去一起，门口又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面容娇媚，衣着华丽，鬓边斜插着一支飞燕展翅金钗，身后跟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也不知是哪户人家的小姐。

蓝乔轻轻拍了拍自己面颊，摆了个微笑的面容，整理好心情，迎上来，笑着问道：“姑娘，可有什么帮得了你的？”

那姑娘斜着眼傲慢地看了蓝乔一眼，道：“贞大夫可在？”

蓝乔笑笑道：“不巧了，师傅已出诊！”

那姑娘昂起头傲然道：“我乃赵夫人身边的丫鬟媚儿，等他回来你让他去赵府一趟！”

蓝乔心头一愣，赵府，莫非是赵姨娘她家？吴岩城中除了赵家，只怕也没人敢称为赵府了吧！呵呵，没想到一个丫鬟，竟也有着小姐的排场。本以为宋府很奢华，却原来，和赵家一比，那是小巫见大巫。

“真不好意思，媚儿姑娘，我师傅出诊，要一月后才回返，您还是去别家吧！”蓝乔语调转淡。

既然知道是赵家的丫鬟，又因着这样的嚣张，实在是让她提不起好感。说了句“失陪”，就往药草处行去，准备和李子俊、梁浩一起整理药材。

除了夫人，可少有人敢这样轻忽她的存在，媚儿一时间一股怒火就冲上了脑际。

“站住！”

媚儿厉声喝道。

蓝乔停下脚步，转过头问道：“还有何事？”

媚儿看着她轻描淡写的样子，不由瞪大眼，怒道：“你说不在就不在么？我偏就要找贞大夫，要不我就不走了！”

蓝乔皱眉道：“媚儿姑娘，我这可是大实话，周围几位师兄都可作证！”

梁浩抬起头来点点头，施明从后院出来，也说道：“对啊，媚儿姑娘，真不好意思了，我们师傅出诊未返。”

王林云见着那丫鬟好似又要发火，也急忙和面前抓药的客人招呼声，从柜台中站出来道：“媚儿姑娘，师傅确实未回返，您还是去别家吧！”

媚儿冷笑一声，竟然寻了把凳子一屁股坐下，看着蓝乔道：“我知道你，你就是宋府中那个侄小姐，可是小姐也好，丫鬟也好，都要讲个理儿字。我今日还就真的赖定了你们这儿，你们得给我个说法，误了我们夫人的事儿，我看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蓝乔一愣，她一个丫鬟竟然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