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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第5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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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凤娘此时只得退去,但心里终究不甘。她极力想整倒徐良,倒未必是出于门阙之间争斗缘故,更多的是因为个人私怨必欲除之而后快!但皇帝明显是护着徐良,这倒不好办了。
出了宫门正碰到沈择捧一叠奏本过来,待行了礼后刘皇后问道:“朝中可有甚要紧的事?”
“回娘娘的话,并无甚要紧事。倒是有川陕徐郡王的本。”沈择回答道。
刘凤娘直接伸出手去:“拿来本宫看。”
沈择竟也毫不犹豫,从中捡出徐卫的本子呈上,皇后接过打开一看。太原郡王向朝廷报告称,辽军拿下了河清军东胜州,金宁边州向神武右军投降,金肃军也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向川陕宣抚处置可投降,得降卒七千余人,器械物资若干。
刘皇后对军事没有兴趣,将本子递回去,口中道:“官家保着徐良,没奈何。”沈择好似有什么话想说,但此处又不是说话的地方,遂没再言语,恭送皇后走后,便捧着本子进了皇帝的寝殿。
皇帝没心思过目,便都叫他读,若不是十分紧要的,也懒得去想,便都问他。草草把本子都批了,赵谨困乏,便叫他不必伺候。沈择正中下怀,下去换了行头,竟直接出了宫去。他是皇帝的皇后面前的红人,宫中跺一跺脚,那地也上震上三震的人物,谁敢问他出去干什么?
其实,宫中有人知道,这沈都知在外头置了房产,而且还买了丫头仆夫,作起老爷来。这自古以来,阉人因为身体上的缺陷,都不可能成家。但上天生出男女来,自有他的道理。宦官虽然生理上不能成家,可心里到底还是盼着能像正常人一样,娶个媳夫,过过日子。所以,宫中长久以来,便有太监和宫女“对食”之说。当然,这都是下面的人偷偷摸摸作的事像沈择这种级别的,大可在宫外安个家,甚至还可以娶几房妻妾过过干瘾。
沈都知的私宅,在杭州最繁华的东华门内,一溜青瓦砖墙,门户并不轩敝,里头也只有两进一出。毕竟,这是见不得人的事,太高调了不好。
沈择回了家,府里的丫头都迎出来,接的接帽,端的端茶,因天冷,又有拿来暖炉的。沈老爷惬意地享受着生活,末了还问一句,今晚家里吃啥?却听说郑仲熊送了年货来,那厮,倒真是个机灵人。
在厅上茶吃足,手烤暖,困劲上来,正想去打个盹,听得外头门人报说:“秦相公来拜。”
得,这盹是打不成了,沈择强作精神,便叫请了进来。秦桧显然是这里的常客,轻车熟路,一进来便笑道:“我本还担心沈都知不在家,可好来得正巧了。”
在公,秦桧是开府仪同三司,从一品大员,而内侍省最高只是五品,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因此沈择须得起身上前执礼道:“相公大驾未曾出迎,恕罪则个。”
秦桧笑道:“都知何必如此客气?桧也不是头一回登门,倒见外了。”
沈择也不再饶舌,便分宾主坐下,而后问道:“不知相公此来,有何见教?”
“非得有事,才登都知的门?不瞒你说,如今我虽作得御营使说着好听,主管全国军务。其实,军队都在大帅们手里握着,有我什么相干?终日坐在衙门里,不过吃茶看书罢了。与其如此,还不如到都知这里窜窜门的好。”秦桧笑道。
“欢迎之至。”沈择轻笑道。不难看出,一个是曾经作过副相的一品大员,一个只是内侍省区区五品都知但沈择对秦桧,只是表面上的尊重,而秦桧,却是打心底里对沈择的笼络巴结。
说了一会儿闲话,沈择忽然想起先前在宫里碰到皇后那事遂道:“相公,眼下倒有一桩事,想听听相公的意见。”
“都知但讲。”秦桧点头道。
“近来后宫和前朝的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徐婕妤逐出了绣春堂,看模样,是回不去了。前朝呢,徐相接连碰了几回壁,可终究是稳如泰山,没有反应。娘娘为这事很烦心,今天看徐卫本子的时候还对我说没奈何呢。相公有甚法子?”沈择道。
秦桧其实不消他说,对朝中局势了若指掌。他跟徐良这么些年深知其为人,不到万不得已徐六是绝计不会主动辞职的。如果要罢他的相位,官家下不了决心,又没有什么事实,不好弄。所以,只有把徐良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这才是唯一的法子。但是,徐良在朝中根基甚深,想逼他到绝境,谈何容易?
听沈择这么问,秦会之也是一时不语,而后问道:“徐卫的本子?
说什么?”
“大约是说金辽战事,辽军把金国河西的地盘拿下了,然后金肃军和宁边州两处走投无路,向徐卫投降了。”沈择道。
听到此处,秦桧笑了:“办法就在这了。”
“哦?”沈择来了精神,身子往前一探“愿闻其详。”
“不是秦某自夸,我随徐相多年,最是清楚他的品性。要扳倒此人,靠官家是没有办法的,只能逼他自己辞职。而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走这一步。要逼徐良,与其抓他把柄,还不如破他的政纲。之前,我就曾经提议过,与金人重新缔结和约,划定疆界,断了徐良北伐的念想。可惜,麟王不肯。如今,倒有一个法子。”秦桧卖起了关子。
“请相公明示。”沈择假意作个揖道。
“徐良之所以执意北伐,倒不全然是脑袋发热,而是他有所倚仗,那便是他这位堂弟。想必都知也清楚,川陕当年何其凶险,金军一四川了。四川一完,金军就可沿长江进攻襄汉,进而取江南。
但就是这太原王,硬是撑起川陕一片天,非但把金军赶了出去,连河东也几乎全境光复。正是有他在西部,所以徐良有侍无恐,因为徐九时刻威胁着金国。要副徐良,此番,须在徐九身上打主意。”秦桧道。
沈择本以为他有什么良策,搞了半天,是想动太原郡王?趁早收了此心罢!他连连摆手道:“相公休提这事,太原王那是轻易能动的?他一面防着契丹,一面防着女真,有他,川陕才安宁,南方才得安宁,要是动了他,岂不乱套?”
“哈哈!”秦桧闻言大笑。“都知以为秦某如此糊涂?这么说吧,相较起来,要动徐良易如反掌,但要动徐卫,却是难如登天,我还没有蠢到去捅这马蜂鼻!罢,我也不卖乖,直说了吧。”
喝了。茶,秦桧继续道:“之前圣上不是集自下了御札给徐卫么?”
“是啊,有这事,叫神武右军不要介入金辽战事。”沈择点头道。
“这就是了,金人与我们有和约,辽人虽说弃了同盟,但到底也不能去得罪,所以我朝中立,不介入战事。
但太原王居然接收了金国的一州一军,还接纳了金军降卒这怎么说得过去?这能是保持中立?我们大可拿这事作文章,奏请官家下诏,命徐卫把这一州一军,以及金国降将降卒交还女真。”秦桧道。
沈择听了半信半疑:“这能打击到徐良?”
“都知有所不知,多年以来川陕一直是自治,无论行政、兵务、
财政,中枢都不直接干预。又特别是兵务,全由徐郡王自己裁夺。此番,只要官家诏命一下,便十数年来头一遭,二徐焉得不惊?徐良在朝中,必然动用一切手段阻拦但只要我们把这事促成,对他的打击可谓不小!”秦桧自得地笑道。
沈择听得频频点头:“嗯,确是这个理。官家仁慈,素不喜征伐之事。若是告诉官家,徐郡王接收城池降军,便会结怨金国,想必官家会同意的。”
“那就要靠沈都知多多费心了,我一个坐清水衙门的在圣上面前说不上话。”秦桧道。
沈择看他一眼,笑道:“相公何必自谦?当初若不是麟王横插一杠子,首相之位,早已是相公囊中之物。不过,官家也没有忘记相公的好处时常与我提起,说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秦桧作个揖,感鸡道:“承受圣上不弃臣才得以效命君前,要不然,早被人撵出朝了。”
“你放心,徐良但凡要是出了朝,次相的位置,舍你其谁?”沈择随口道。
秦桧却是上了心,正色道:“若果真如此桧必不忘都知好处!”
“好说,好说。”沈择点头道。
沈择将秦桧这法子转告了刘凤娘皇后一听大喜。,直夸秦桧不愧是作过副相的,到底有见识!便让沈择待消息传给前朝的人,让他们照此办理,又让沈择去劝赵官家。
果然不出沈择所料,本不当回事的赵谨,一听说极可能结怨女真,便坐不住了。他或许不怕女真,但他怕麻烦,怕生多事,怕战端再起。要是为那么一两个城池,千把降兵,导致宋金关系急转直下,
那就真得不偿失了。
但又一想,这回是金军主动向徐卫投降,若是交还回去,会不会不太合适?他自己拿不定主意,没办法,只得重新上朝,让大臣们讨论。
这一日的朝会,一开始气氛就不太对。秦桧那一伙早就知道了底细,因此作了准备,反倒是徐良和折彦质两系人马浑然不知,还以为皇帝是走出了痛失爱妃的阴影,振作起来呢。
皇帝升了座,群臣大礼参拜毕,殿头沈择也不喊有事早奏,只听赵官家道:“日前,收到川陕宣抚处置司徐卿奏报,言金辽战事已有结果。辽军攻陷金人之河清军,东胜州两处。那宁边州和金肃军的金军,见走投无路,便向神武右军投降。得城两座,降卒七千余。这本是一件好事,但朕想来,亦有隐忧。想我朝与金人缔结和约,之前完颜褒来贺,又再三示好。此次,太原王接收了金国城池,接纳了金国降军,是否,有些不合时宜?”这事徐良作为次相,当然是知道的,却没料到皇帝有此一虑!这算事儿么?辽军集重兵攻金河西地区,那宁边州和金肃军,你不要,辽军也会取去。与其给契丹人,为什么自己不拿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正当化纳闷时,已有开府仪同三司,御营使秦桧出班奏道:“陛下,臣认为,此事确实不妥。想我朝与北朝,缔有和约在,完颜褒来贺时,又再三约定,不介入战事。现在,太原王接收城池,接纳降军,便是有违两国约定,失信于人还小,结怨女真事大。”
“陛下,臣也认为,此事确实不该。金辽交战,我朝正好作壁上观,避之唯恐不及,怎还牵连其中?况且,地不过两处,城不过两座,降军也不过数千,为这蝇头小利,坏了大局,诚为不智。”郑仲熊出来帮腔。
话音落下,魏师逊等秦桧党羽陆续出班,众口一词,都称此事不妥。然这些人,都不甚紧要,须得有一个说话极具分量的出来附议。
参知政事范同出班奏道:“陛下,此事非但不妥,而且蹊跷得紧。
那金军即使走投无门,是辽军在进攻,为何不向辽军投降,反倒向西军?这里头,只怕也有内情。”
徐良一直旁听着,似秦桧等人〖言〗论,只当他见识浅薄就是。但范同之言,纯粹胡说八道,而且极其愚蠢弱智,简直臭不可闻!
他有心出班驳斥,但近来氛围不大对,他不太好出面。正当此时,便听一个雄浑的声音道:“范参政是在说笑么?”
众人寻声望去,见是兵部侍郎胡诠。原先军务归枢密院管,后来归中枢管,兵部一直就是挂个虚名,真正管的,只是少数民族官员升迁名鼻,以及厢军调拨等杂事。胡铃身为兵部主事官之一,原本应该精于本司事务才对,可这位胡侍郎在朝里是出了名的爱搭腔,什么事情他都要插几句嘴,而且非常敢说,语不惊人死不休,久而久之,朝中同僚给他取个绰号,叫“胡放袍”“放袍”是他说喜欢大胆地发表意见,抨击权贵,在前面加个“胡字”一是他的姓,二也是讽刺他胡乱发言。
范同近来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谁不捧着他?听了这话,心头有气,又见是胡栓,便越发怒了:“胡侍郎,这殿堂之上,何等庄严?怎是说笑?”
“参政,辽军攻金,隔断大河联系,围困不攻,个个击破。金军却始终不降,负隅顽抗,契丹人必然怨恨!若是向契丹投降,一则失了先前气节,二则未必有好下场!与其这般,还不如向徐郡王投降。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参政怎还说得有模有样,声称其中有内情?”胡栓还真不愧“放袍”之名,真就没有给这位当红炸子鸡留颜面。
胡栓被他说得红了脸,口中仍旧不服输:“这军中之事,我便不懂,又怎地?”说罢,退了回去。
胡栓也不理他,直接向皇帝道:“陛下,徐郡王也上奏,辽军进攻,旨在取河西诸地。那宁边州和金肃军哪怕是徐郡王不接,契丹人也得拿了去。与其如此,还不如我们收了,说到底,还是〖中〗国疆土。”
胡放袍的话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确实有理。
赵谨听了,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倒是自己多心了。
哪知,秦桧又出班来,驳斥胡栓道:“胡侍郎,这两处土地,辽军取了去,那是他的事,与我朝无关。要打要闹,自有辽金自己去管。
但我朝一沾手,这事就说不清楚。女真人定然以为,西军介入了战事,甚至有可能怀疑我朝与辽人暗中联结。倘若金国作此误判,后果堪忧!女真人要是以为宋辽之间还在联手,情急之下,会作出什么事情来,谁能猜到?”这话明着是向胡栓,实则是吓皇帝,赵谨听在耳中,惊在心里!
胡栓瞄他一眼,冷笑道:“说不清楚?我堂堂大宋,需要向谁说清楚?”“话不是这么说,你试……”秦桧本来还卯足了劲,憋着一肚子的话想说。但刚说到这里,忽然看到胡栓径直回了班,竟不听他说了!
顿时,秦会之大感尴尬,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好在他反应快,立即道“陛下,如今和平局面来之不易,不宜为小利而坏大局。”朝臣们争论不休,一些人渐渐感觉不对。为何?按说这朝议,确实是百官各抒己见,但宰相往往代表一方观点。怎么今日之事,全是各省各司各衙的大臣们在说,首相次相居然一言不发?两人都低着头,好似老僧入定一般?
赵谨也发觉这异常情况,由是问道:“折卿,徐卿,两位贤卿怎不发表意见?”折彦质因为站在队伍最前头,无法回避,出班道:“陛下,此事,其实不足为虑。一州一军,数千降卒,收也就收了,总没有交还回去的道理。”
这句话一出来,赵谨像是被噎着了,半晌说不出话!
徐良见折彦质都这么说,也出班道:“臣附麟王之议,此事,陛下大可不必忧虑。便是金国使人来问,只管推在徐卫身上便是。”!。
第三卷第八百三十七章
第八百三十七章竹篮打水一场空,秦桧在沈择面前口若悬河,吹得天花乱坠,结果万没料到,首相次相一个态度。徐六也就罢了,怎么折彦质就看不出来朝中风向?他怎就站在徐良那边去了?
当日朝议结束,秦桧闹了个灰头土脸,事后还被参知政事范同好一顿奚落。他痛定思痛,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麟王也不是个东西!这人靠不住,关键时刻扯后腿!
其实折彦质在朝中的日子看起来风光,却未必比徐六好过。他深知自己能入朝作首相,是因为上头需要他来掣肘徐良,所以,在一些问题上,不愿去争执,尽量跟皇帝保持一致。但是,还那句话,搞政治这个东西,虽然需要看风向,需要选边站,但在一些原则性的问题上,却不能没有自己的立场。随波逐流永远是上不得台面的,主导方向才是高手。
折彦质到底是靠抗金起家,又是主战派的一面旗帜,你让他不顾原则,丧失立场,只以讨上头欢心,结下面人缘为宗旨,他恐怕也办不到。比如此番这事,事情倒不大,但是,如果真依了某些人说得,主动向金国交还,那成什么了?那就是奴颜婢膝,有失国体!顾全宋金和议?顾全个屁!和议这个东西,就是用来撕毁的,女真人不一直是这么干的么?上到皇帝,下到部分朝臣,还真以为有这个和约在,以后就天下太平了?宋金早晚还得一战!它现在对大宋客气谦恭,那是因为要争取时间,迷惑敌人,等他缓过这口气来,非咬你一口不可!只叹,皇帝和部分大臣都天真地以为从此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
之所以说折彦质的日子不过徐六好过,原因也就在于此处。他作的一些事情,未必出自本意,但没奈何,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他是让皇帝架起来了,也让追随者们裹胁了,就算不想随波逐流,也只能朝前走。很多事情,就是身不由己。
但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老让人当枪使那滋味也不好受。折仲古思之再三,认为自己不能让人牵着鼻子,得掌握主动,得主导朝廷的风向。但是这谈何容易?哪怕是如徐六在朝中的根基,近几次提议都被拦了下来,处处碰壁。再有,如今宋、金、辽三国时局,金辽矛盾加剧,大宋只能暂时坐山观虎斗,军事和外交上根本使不上力。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议题可以拿来推动。
那就是东京。
自打宋军把东京从金军手里抢回来以后,最先是只进驻了军队,最近才重新设立了东京留守司,开始恢复管理。但是因为宋金和约中有规定,大宋不得还都东京,以此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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