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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第5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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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有司就把达官贵人们待字闺中,品高貌端,年龄合适,更兼才华的女子名册定出来。宋代的皇帝选妃,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宫中选人,不避讳武臣。而且大宋历代君王,为了笼络武臣,选将帅之女充妃位的大有人在。
名册出来以后,徐良会同有司官员筛选了一番,最后留下十一人。其父兄,有在朝的,也有在外的,有文官,也有武臣,只等到黄道吉日,便要送入宫中。
这一日,徐良如往常一般,到中书理政。正巧枢府一个都承旨过来禀事,见了徐良,见礼毕,便道:“徐相,方才下官来时,见到一位官人面熟,在枢府公办。也不曾多想,后来倒听同僚说,是两浙宣抚司徐都统。”
徐良听了,似有所思,即道:“想是来京公干吧。”也不多说,自去办公了。你道这位徐都统是谁?便是徐家老四,太原郡王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徐胜。只因徐家兄弟,除徐良外,俱在西军中担任要职,朝廷不免有些防备,肃宗皇帝在位时,便调徐良离了陕西,在两浙路宣抚司担任统兵官。
这两浙路宣抚司,虽说是南方四大宣抚司之一,但其实是个拱卫“行朝”的机构,并没有什么作战任务,徐四离了西军到两浙,不过是应付一些寻常兵务而已。那赵鼎原本就是秦凤帅,带来的部队,也是西军的班底。徐胜是西军老将了,又是徐卫亲兄,当今次相堂兄,因此到了两浙,谁人也不敢小瞧了他,日子倒也过得。
这次到行朝,便是例行公事,到枢府述职。又说,枢密院本是全国最高军事机构,但宋金事变,尤其是近十来年,为了应付战争的需要,枢府的职权大多被政府兼并,它自己倒成了一个“养老院”,凡是朝中到了退休年纪,自己又不自觉的,都打发到枢府去挂个职。因枢密院长官,一直是徐卫兼着,所以这些老臣去,至多挂个“同知枢密院事”,至今,已有四个了。话又说回来,虽是不管实事,但一些日常琐碎事务,并不惊动政府。
徐良知道堂兄已至杭州,但放下了心,这一日事务处理完毕,也不逗留,直接打道回府。到家时,门人上前来接,报道:“相公,四老爷下午时分到了,带着五姑娘。”这“老爷”称谓,实起于南宋,按中国古代礼法,父母在,不称老。只因徐家的长辈们都去世了,所以徐九他们这一辈,便都成了老爷。
徐良应了一声,便朝里去。到厅上,瞧着自己的公子正跟四哥说着话,他便快步上前,朗声笑道:“四哥!”
堂上一位官人,五十多岁年纪,闻言起身,竟是七尺之躯,高大雄壮!你看着他,便如看着徐卫一般,虽说相差十几岁,但毕竟一母所生,不过比徐卫老些,颌下一把长须罢了。虽说早过知天命之年,然其威仪仍在,见了堂弟,笑道:“六弟,许久不见。”
按公,徐良是上级,可在私,他却是堂弟,因此上来就规规矩矩给徐四俯身作揖,徐胜一把托住道:“免了罢。”
“四哥请上座。”徐良道。
徐胜也不推托,径直坐了上首,徐良陪在旁边,他的长子徐翰不敢坐,立在旁边侍奉。此时,便听四伯唤道:“侄儿,你去唤了你妹妹来拜见叔父。”
徐翰应一声,便自去了。徐四徐六两兄弟虽说隔得不远,但平日里毕竟都忙,快一年没见面了,不免有些家里话要说,徐六知道四嫂徐王氏自打来了江南,身子骨一直不太好,因此过问道:“四哥,不知嫂嫂身上可大好了?”
提起这个,徐四直摇头:“唉,还是不行,在北方呆惯了,一到江南就水土不服,现如今一直都吃着药。本说要带她一起来的,实在走不动。”
“哎呀,那可得多休养才是,她这病,一直牵动着西北那位,凡与我送信来,十回倒有五六回提他嫂子的病。”徐良道。
“谁说不是?每次来信,他必问嫂嫂病情。”徐四也道。
“老九一生,伯母就去了,是四嫂一直抚养长大的,这长嫂如母,他自该孝敬。”徐良道,语至此处,话锋一转“四哥怕是还不知道吧?”
“什么?”徐胜问道。
“老九这回是真办了一件体面事。北边完颜亮弑君篡位,老九一收到风,立马两路大军压境,硬是迫得完颜亮又送钱,又送马,还还了太原府回来。”徐良道。
徐胜闻言笑了起来:“这我倒是听说了,为此,赵宣抚还专门设宴请我去呢。”
“可还有一件兄长肯定不知道,四哥记得高孝恭这个人么?”徐良问道。
一听这个名字,徐胜怒从心头起,切齿道:“便是忘了姓什么,也不忘此人!”
“完颜亮为讨好大宋,讨好老九,将高孝恭绑了送到九弟跟前。老九也真是晓事,没一刀结果了他,反倒送来了行朝,让官家作主。你想,他如此事君,官家能不体谅?立即下诏,让大理寺依法惩治。最后,大理寺问了叛国谋逆等大罪,判了个斩监候,只等本月十三,就要开刀问斩。二伯在天之灵,亦当含笑。”徐良道。
“哼!恶有恶报!只恨不能手刃此贼!”徐胜愤怒道。
“哥哥,这你就没有老九想得周全了。那高孝恭什么人?当年风光,如今只是猪狗一般的人物,完颜亮将他绑到了老九跟前,老九要杀他,真比捏死一只虫儿还容易。可老九为什么没有这么作?为什么非让圣上替他报这个仇?就是想着我们徐家。”徐良认真地说道。
徐胜是个标准的军人,或者说,是个实诚人。让他带兵,打仗,他都能称职,但如果论起这些,恐怕就不如弟弟们了。因此,听了这话,便问道:“这是怎么说?”
徐良正要开口,却见徐翰引了一个姑娘出来,到厅中,先给徐胜一福,叫声爹爹,而后转向徐良,旁边仆人拿了垫子来,她恭恭敬敬地跪下去磕头,口中道:“叔父大人。”
“好好好,我这侄女几年不见,都这般大了,快起来,起来。”徐良笑容满面,比划着让侄女儿起身。
看那姑娘时,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身段婀娜,眉清目秀,依稀能看出徐王氏年轻时的影子来。她是徐胜的五女儿,虽说出自行伍世家,只因是女儿身,并不习武,自小便学针线女工,又因是官宦家庭,读书肯定是免不了的。所以,熏陶出一身秀气来,并无半点粗鲁。徐良是越看越觉得满意,尤其是这侄女儿害羞之时,嘴一抿,那两边浅浅的梨涡,分外动人,真是从画上走下来一般。
第三卷第八百二十六章选秀
第八百二十六章选秀
“好,你去陪你六婶说话吧。~~”徐胜吩咐道。他这五女儿,乃徐王氏所生,闺名唤作秀娘,因这是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因此徐四夫夫非常疼爱。
“四哥,这侄女儿端得是好品貌,你有福啊。”徐良看着侄女的背影笑道。
徐胜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口中却道:“不怕你六叔笑话,这女娃人前倒是斯斯文文,其实鬼得很,幸亏得让她娘压着读了几句书,不然,真没法管。”
“哈哈,将门虎女自是不凡!他们这一辈跟我们大不同了!”徐良笑道。又说一阵家常话,到了晚饭时间,因徐胜难得来一趟,徐良命备好酒席,举行家宴。说是家宴,可女眷们都不上桌,甚至连徐良的几个幼子也没有和长辈们同桌,只徐六徐四兄弟二人,外加一个徐翰。
酒菜齐备,徐胜趁着还没吃酒时问道:“六弟,你这回专门修书予我,叮嘱要把女儿带上,所为何事?”其实,在收到徐六的书信时,他和浑家徐王氏就已经猜到了。女儿到了该婚嫁的年纪,作六叔的八成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回叫带去杭州,估计是要给说亲。那徐秀娘在镇江府时,有意跟徐家攀亲,遣人说媒的也有,俱是官宦之家,条件都还不错,可徐秀娘统统不肯,也不知她一个女儿家怎如此挑剔。好在,年岁不甚大,还缓几年也没有关系。
徐良听堂兄问起,倒自己先喝了一杯酒,正色道:“四哥,我不瞒你说,此番请你带侄女儿来,我是准备把她往宫里送。”
“什么?”徐四吃了一惊。“往宫里送?怎地?宫里要女官?”
“什么女官?若是那样,我还不如给侄女寻个好门庭嫁了去。实话告诉哥哥,当今天子继位既久,与皇后成亲也多年,但一来没有皇嗣,二来后宫妃位多悬,终究不是个办法。太上皇和太后为此事很是担忧,所以差到我头上,命我广选贤淑,以充实后宫。你想,如此好事,我怎能不想着自己家里?可惜啊,我几个女儿都出嫁了,老九家的大姑娘倒是合适,却又离得远。数来数去,也就你们家这位千金。”徐良道。
徐胜一时不作声,这女儿能送入皇宫,侍奉皇帝,于大臣来说,倒是莫大的荣耀。倘若能得圣眷,封个妃位,这便成了皇亲国戚。若是运气来了,能诞下皇嗣,那可是天大的造化。这是多少人想攀也攀不上的高枝!
眼下兄弟在朝中作宰相,能帮上忙,自然是好事一桩。不过,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秀娘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父母一直捧在手心板上。要是送入皇宫,这寻常一两年不得相见,终究有些不舍啊。
见徐胜犹豫的模样,徐良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劝道:“四哥,左右你和嫂子离得近,若是得了圣眷,隔三差五,嫂子都能进宫看看,没什么舍不得的。”
“话是如此,可我这女儿打小养在府里,不谙世事,只怕进了深宫,她……”徐四担忧道。
“嗨,这哪个女子进宫不是如此?你休要担心,她是我们徐家的女儿,不说皇帝,哪怕就是太上皇太后也得另眼相看。况且,我在朝为相,有什么消息我能不知道?作叔父的,我能不关心她?要是以后作了娘娘,只怕我见着还得曲膝呢。”徐良给堂兄描绘美好的蓝图。
徐四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迟疑道:“要不然,此事容我跟老九商量商量?”
徐六一拍桌子:“你跟他商量得着么?他远在川陕,况且这里头的事他未必明白,他能说什么?休要提旁的,便这么定了!”
“总要跟她娘说说……”徐四还下不了决心。
“唉,我的哥哥呀,怎么年纪一大,倒生出这许多优柔来?这么好的事,你打着灯笼也难找!不瞒你说,朝中大臣知我主持此事,这段时间求门路的多了去了!谁不望攀龙附凤?”徐良有些不耐烦道。
徐四反驳不了,一时又下了决心,便低着头不言语。见他如此模样,徐良说有坛好酒,打发长子去取,待其走后,直言道:“四哥,有一节我还没有跟你讲。这当今皇后,是淮南宣抚使刘光国的女儿,她仗着官家的宠爱,干预朝政,胆大妄为。朝中很是不满,连太上皇和太后也很不痛快。充实后宫,就是不想皇帝专宠于她。我们徐家是大族,说是天下第一大将门也不为过。可你就没发现,近年来刘家风生水起,凭的是什么?凭刘光国刘光远的战功么?哼,他兄弟二人给老九牵马都不配!凭的就是他们皇亲的身份,凭的就是宫中有人!侄女儿若进了宫,凭她的品貌才学,必能得圣上欢心。到时候……”
徐四听到这里,倒越发不安心了。那刘皇后如此厉害,我女儿若是进得宫去,还不受她欺压?后宫自古以来就是是非之地,她小小年纪,如何适应得了?
“罢,你且容我思量,明日再给你回话。”徐四忽然道。
“这有什么好思量的?我说哥哥……”徐良一刻不闲地游说。恰在此时,徐翰取了酒来,徐胜便推说吃酒,把话题岔开去。徐六见他一时半会儿确实拿不定主意,女儿又是人家的,也不好强,便吃起酒来。
席间,徐六倒提此事了,只说着朝野闲话。饭罢,又喝一会儿茶,便吩咐下去,替堂兄侄女安排住宿,又让下人好生伺候。
这徐胜心头有事,难免多吃了几杯,好在他多年征战沙场,这点酒不算什么。另了堂弟之后,来到女儿房中,见她还没有睡下,便进去坐坐。
徐秀娘向来最得父亲宠爱,见老父心事重重的模样,不免要来询问。徐胜拉着女儿的手,眼见着这么一个天仙似的人儿,越发舍不得了,道:“女儿,之前镇江府里,多少大户人家上门求亲,你总是不允,却是为何?”
听父亲说起这上,徐秀娘鼻子一耸,笑道:“爹爹,不是女儿心高,那些求亲的,哪个不是凭着祖父和父亲的恩荫,谋了一官半职,还自以为了不得?这种纨绔子弟最是不济,父祖辈在还好,倘若不在了,便是些酒囊饭袋,女儿最瞧不得这种人。”
“这话是怎么说?你爹我当年也是受你祖父的恩荫,才谋得军职,也是纨绔子弟?我作到今天两浙都统制的位置,难道是哄骗来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白手起家的?便是你九叔,昔年若不是凭着家里的声望,如何能够起事?为父知你心气高,一直也不强迫你,但如今有一桩事,为父倒也不逼你,只是盼你慎重思量。”徐四道。
见父亲庄重的模样,徐秀娘也收起了小儿女姿态,坐在父亲旁边,柔声问道:“爹,终究何事?”
“眼下,你六叔奉了龙德宫太后的旨意,替天子广选贤淑,充实后宫。他方才与我谈了,打算送入进宫,侍奉君前,你愿去么?”徐四问道。
徐五姑娘听了这话,半晌不语,忽然问道:“女儿有得选么?”
“这你放心,怎么说他也是你叔父,若是你不愿,他绝计不会强逼了。再说了,我们二房里,你爹作个两浙都统制,你九叔封爵郡王,久镇川陕,旁的不敢说,我若不愿送女儿进宫,谁也强迫不了。”徐胜此时倒有几分硬气了。他之所以犹豫不决,倒不是不想让女儿进宫,去争那荣华,而是担心她年纪小,怕深宫之中无人照拂,受旁人欺负。
徐秀娘坐在那处,久久无言,只见她一张粉面上,也看不出什么苗头来,只是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最后站起身来,面对着父亲,郑重道:“女儿愿进宫。”
徐四一听,失声道:“你可想好,没谁强逼你,你若不愿,为父现在就去回了你六叔!”
“这是女儿自己拿的主意!”徐秀娘坚定道。她这话一出来,噎得父亲无言以对。良久,徐四也起身道:“好,既是你自己拿主意,将来无论好赖,可别抱怨父母长辈。”
徐秀娘忽又“格格”娇笑起来,搀着父亲的手撒起娇来:“爹爹,那皇宫又不是甚龙潭虎xùe,还能吃了我不成?”
“唉,你才吃几斤盐?哪里知道咸淡?”徐四摇头叹道。
“那女儿多吃几斤不就知道了么?”徐秀娘笑道。徐四拿她没办法,又说几句,再三确认后,方才离了女儿房间,自去歇息。
次日一早,便把事情跟徐六说了,后者大喜,便把他父女留在府中。自己一早去上了朝后,便跟负责官员打了招呼,将徐秀娘的名字录入册中,至此,十二名官家女子已齐备。单等黄道吉日,送入宫中,由太后和皇帝亲自赐见。
本来选在腊月二十二这日,最是诸事皆谊,偏生这一天,金帝完颜亮派出的使团又来贺春节,皇帝要亲自接见,完事以后呢,又得回派使臣去祝贺金帝。这么一弄完,就碰上过年了。
徐胜终究是公职在身,不能久留,千万嘱咐女儿之后,才回了镇江府去。徐秀娘便留在叔父府上,自有婶娘和姐妹们终日陪伴,倒也不落寞。转肯春节过去,到了靖安二年正月初十,又是个吉日,徐良早回了太后和皇帝,便定在这一日,送“十二金钗”进宫。
因这暂时只是“选秀”的性质,所以无论是有司,还是大内,都没有铺张宣扬。十二名官宦女子一大早就有内侍迎领下进了行宫,先被带到龙德宫去,请了太上皇和太后的安。这婚姻大事在百家家,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家虽然尊贵,但太上皇太后都健在,自然不能由皇帝直接作了主。
那朱太后见这十二个女子,个个品貌端庄,人人仪态不凡,心中欢喜,直夸徐良办事用心,太上皇赵桓也很满意。在龙德宫,便先赏了这些女子一次,又叫带到皇帝日常居住的福宁殿去候着,只等皇帝下了朝,便来此处“选妃”。
却说在此时,在皇宫内廷的慈元殿里,本该母仪天下的皇后正大发脾气!一大早起来,这慈元殿里谁都好像触了她霉头,两个宫娥因为洗脸水不够热,挨了几个嘴巴,慈元殿的厨娘又因为饭菜咸淡罚了一月俸,连皇后跟前亲近的内侍也战战兢兢,生怕皇后把火撒到他头上。
其实大家伙心里都有数,今天官家要在福宁殿选妃,皇后吃了醋,借着由头撒气呢。可没奈何,这是龙德宫太后作的主,别说皇后,就是皇帝也没奈何。
刘凤娘早膳也没用几口,就跟那儿撒气。她这头一个气的,就是徐良,她收到消息。说当日官家领着她,以及几位大臣去龙德宫探望,在她们两口子走了以后,太上皇和太后提到了皇嗣和后宫诸事,徐良借着这机会,劝太上皇太后作主,充实后宫。你想,皇后知道这事还能不急?真恨不得把徐良罢了相位,贬到穷山恶水去。
这第二个气的,便是龙德宫那两位。你说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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