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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第5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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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军什么最拿手?步军,以重甲和强弩为标志的步军。神武左军的将士,有一部分是装备“步人甲”的重步兵,还有相当数量穿皮甲轻甲的弓弩手,以及少量骑兵。这雨一下,身上的铠甲衣裳浸了水,沉重不灵活且不说,宋军步兵作战负重本来就大,要靠阵形的配合来取胜,可没下一阵,地上又湿又滑,一步一个脚印,极大地影响了作战。
那些本来奉命突击的步军撞撞跌跌往前冲,实在艰难。
反观金军,极少有穿重甲的士卒,大多轻装上阵,没有这个烦恼。
马五直呼天助我也,抓准战机,全线反扑。有了老天爷的帮忙,金军这奋力一击打垮了神武左军。各部开始溃退,刘光国欲哭无泪,只得在弟弟和部将们的劝说下,含恨下令撤退,以李显忠部负责断后。
大军一撤,金贼岂能放过这个机会?马五下令,追击掩杀!所幸,李显忠死战殿后,再加上雨势太大,地上湿滑,神武左军才不至于大败,但装备器械这些军资,是丢失无遗,就这么一路撤回徐州,经清查,出兵以来,已折了万余人,虽不说伤筋动骨,却也得喘上一阵。
这一次,刘光国不敢再隐瞵,硬着头皮上报〖中〗央。
大宋的军民还沉浸在北伐成功的喜悦之中,再加上刘光国此败于大局并没有什么妨碍,因此倒也没有引起多大的震动。只不过,他的郡王爵位,是想也别想了。
徐六等宰执大臣商议,神武左军本来是从中原战场上下来,又即刻投入山东战场的,既然这次败回来,山东就暂且放着,稳固既得是要紧。这仗既不打了,总得将功罚过,首当其冲的就是淮南宣抚使刘光国。
战败,这责任是无论如何逃不掉的。秦桧就提出,将刘光国由太尉降为节度使,贬官一级,算是惩罚。
可其他人却不同意,若单纯只是战败,降一级勉强说得过去。可刘光国犯的事就此一件么?
此前的杀俘屠城,又杀害良民冒充人头,惹得台谏的官员们弹劾个不休,若他战胜,收复山东全境这事也就不提了。但如今战败,新账旧账可得一起算。徐良也是这个意思,拟出一个方案上报皇帝。
刘光国从太尉降到上护军,从正二品降到正三品,于其职衔前加“权”字,亦即“权淮南宣抚使”这就是警告他说,你现在只是暂时代理淮南宣抚使,再有岔子……
老实说,徐六这个方案已经是考虑到刘光国“国丈”的特殊身份了。如若换了旁人,战败之后,丢失兵权的也不在少数。皇帝这次没办法,想庇护也没门,刘皇后自知非如此,不足以平息议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对徐六很是不满。感觉这位平章军事重事,有意在和刘家作对。刘家当初算是西军中一大将门,这西军将门之间,互相攀比竞争是常有的事,刘皇后就认为,徐良和刘家作对,就是仗着徐家如今是第一大将门,在打压刘家。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原不足为奇,可这个女人要是皇后,那就不一样了。
事情到这里,该是告一段落。宋金两国各自整军蓄力,待异日,是南下,是北上,各看本事。可无风起浪,在神武左军败退之后不久,从马五军中就派出了一个使者到刘光国的帐前,传达了一个消息。
刘光国得知此讯后是大喜过望!为什么?只因马五给他传来的消息是,宋金两国鼻年交兵,以致赤地千里,饿殍漫野,放眼望去,山河破碎,满目疮痍,苦的终究是百姓。两军打了二十来年,都是人困马乏,力不从心,不若化干戈为玉帛,舍弃新仇旧恨,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讲和了罢。
马五向刘光国派出使者,不过是为试探口风,倘若南方也有意,大金国才好派遣正式的使团。但后者收到消息以后,首先想到的是,封王一事或许还有转机。于是乎,他不按套路出牌。这么大的事,他本该按程序,上报到中书,或者枢密院。可刘光国却绕开这一套班子,
偷偷派家仆回杭州,将此事首先报告给刘皇后。
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被(棉袄?),哪怕这个女儿作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作了国母,可父母在她心目中,还是父母。收到父亲的消息之后,刘皇后就鼓捣起来。
这一日,是皿月初二。
农历四月,江南的天气已经闷热了。杭州行宫大内,有处园子,唤作“弘园”倒也不大,却小而精致。此时,园中百花盛开,入目各色斑斓,争奇斗艳,惹得狂蜂浪蝶扑腾闪烁,极是有趣。
三五名内侍宫女伺候在凉亭外,当今大宋天子赵谨和他的皇后刘氏正在亭中消暑纳凉。赵谨如今也是年过弱冠,开始处理政事,不过这位赵官家委实对朝政没有兴趣。他不但对朝政没兴趣,对其他的事,也没意思。
比如他的祖父赵佶,当年也是荒废了朝政,可人家没顾上朝政,却把精力都放到艺术当中去。没能当成个好皇帝,却是位名传后世的大书法家,大画家。这位倒好,没啥特殊爱好,一样不沾,说他好色吧,后宫至今没有充实,就刘氏一个皇后,旁的一个没有。不过,若看这亭中景象,倒也觉得赵官家独宠刘皇后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赵官家就跟那儿端坐着,亭中的桌上排着几盘果品。盛装的刘皇后在干什么呢?她从盘中取出一串鲜红欲滴,晶莹剔透的樱桃,放在面前的一个小银碗里,拿勺子轻轻搅动,清洗之后。用她那宛若无骨的纤纤玉手一颗一颗地录掉皮,然后喂给皇帝吃。
你说吃其他水果削皮,很正常,樱桃这玩意值当么?偏生刘氏真就有这耐心,一颗一颗地录,而赵官家显然更有耐心,等一颗吃一颗。
小两口甜甜蜜蜜,恩恩爱爱,叫人羡慕。刘皇后虽说是出身在行伍之家,却生得艳丽多姿。与皇帝虽没有说话,但一送一递之间,眉目传情,那流转的眼波,只勾得赵官家浑身舒坦。
“你也吃,别总顾着我。”皇帝挡住了皇后伸过来的手。
刘皇后耸鼻一笑,却仍旧坚持,皇帝拗不过她,只得张嘴含过来,有滋有味地吃着。等他将果肉吃下,刘氏又伸过后去,接了核,放在桌上一个小盏里。这才拿湿巾净了手,略一思索之后,道官家,奴有一事,本不敢隐瞒,却又怕人闲话,因此为难得紧。”
赵谨一听,把身子往前挪挪,道:“何事?”
刘皇后似乎真是很为难,那一双快滴出水的眼睛几番瞧向皇帝,挣扎许久,才道:“日前,臣妾娘家一名家仆,原在刘宣抚跟前。因病得回,带来一个消息,说是官军撤回来不久,金军大帅便派了使者来见我父。”
赵谨虽不通军旅之事,但听到个也引起了注意:“金帅派使者见刘宣抚?所为何事?”
“据说,好像是北方意欲与我朝讲和?”刘皇后道。
“这倒是怪了。”皇帝有些意外。“我军方才受挫,女真人正该得意,如何又想讲和了?哎,此事,朕为何没听朝臣们提起过?”
刘氏妓āo嗔道:“因此,臣妾才开宗明义,说是怕人有闲话。父亲知道这事非同小可,若报往朝廷,必起争执。因此径直报到官家面前,请圣上先有个主意才好。臣妾本不愿传这话,免得有人说臣妾后宫干政,雌鸡司晨。”
“哪有这说?”皇帝笑道。随即吸了口气,啧啧连声。“女真人自南侵以来,夺我两河,占我中原,朕父兄两代哎心沥血,锐意恢复,才有如今局面。女真人战胜之后,主动求和,看来是真心想和。”
“臣妾也觉着是,不然,女真人既战胜,大可卷土再来,兴兵南下,何必主动求和?此事若直接报往朝廷,必是徐良等人又议定之后,再报官家。官家纵使有异议,又如何拗得过他们一班大臣?父亲的用意,便是希望陛下乾纲独断一回,好叫这朝中大臣知道。”刘皇后开始撺掇皇帝。
坦白地说,此时皇帝心中还真没主意。他还是想着这辜得让徐六等宰执大臣们商议,怎么好怎么办。现在皇后一拱,他面子上也过不去,只沉吟道:“兹事体大,马虎不得,刘宣抚是什么意见?”
“父亲是武臣,不该议论朝政。不过,也是在此处,并无旁人,臣妾斗胆说一句,王师已复中原,夺回东京,这些年不知耗了多少钱粮,折了多少人马。现在女真人既主动求和,怎不允了他?免得战端再起,生灵涂炭,也省得那些大臣们再逼圣上御驾亲征,让臣妾在这宫中担惊受怕,整日惶惶。”刘皇后说的这意思,怕就是刘光国的意思,所谓“武臣不该议论朝政”云云,不过自欺欺人而已。
赵谨自然不会往深里去想,就算想到了,也不会提,只道:“正是此理,朕素闻坐大位者,当以仁孝治天下。
兴暴兵,图边功,最是不仁。我仁宗皇帝饮誉四海,华夷共服,凭的便是一个仁字。既是女真人主动求和,自然该允,不过……”
刘皇后知道皇帝接下来想说什么,赶紧道:“官家,此事若交由徐良处置。试想,当初清河郡王徐绍在世时,誓言与北夷死战到底,绝不言和。他的兄弟子侄都在军中,怕是只想着建功立业,何曾思量一将功成万骨枯,徐良必不会同意议和。”
赵谨虽然爱极了皇后,也知道刘氏是什么意思,可他还真就没底。
作难道:“绕开朝廷,独行其事,这恐怕不妥。”
“这有何不妥?先帝不是也曾经撇开朝廷,直接指挥麟王北伐么?”刘氏反驳道。她说的是当年先帝赵椹瞒着朝中大臣,直接授意折彦质北伐中原,夺回东京。
皇帝看她一眼,1小声道:“可那次北伐损兵折将,无功而返,先帝为此事差点没下罪己诏,朝中闹了好大事!”
刘皇后怂恿道:“那是北伐中原,胜负未知。如今女真人主动求和,这岂非十拿十稳?臣妾是想,既然北夷求和,总得有些让步才是。
如此于我朝非但无害,而且有利,朝臣们拿什么反对?”
听她这么说,赵官家有些心动了。他倒是也想作点什么成绩给徐良等大臣看看,来个一鸣惊人。再者,也成全皇后。
只是,他自即位以来,军国大事多决于中书,他自己根本没有处理这种大事的经验,就算是想办,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更何况,这涉及到两国和议,说是天大的事也不为过。
当他沉默之际,刘皇后却猜到了他在顾忌什么,遂道:“此事,其实官家不必操心。便交由前方的大臣办理即可。”她的意思,是想将此事全权交由淮南宣抚使刘光国负责,到时和谈成功,岂非大功一件?
赵谨却没有马上表态,仍旧低着头细细思量。天下,毕竟是他的,纵使平时不上心,但涉及到如此重大的利害关系,却仍旧不敢大意。只怕是一个不慎,非但没能出个风头,倒栽个跟头就划不来了。
思之再三,对外唤道:“叫沈择来。”。!。
第七百九十章翁婿和睦
赵官家在皇后和内侍的挑唆下,终究是决定瞒着朝廷。直接授意前线的淮南宣抚使刘光国与金国接触。可皇帝到底还是忌惮着政府,再三申明,只是接触,也就是说,即使刘光国在前头把一切都谈好了,最终拍扳定案,还是要由朝廷出面。
为虽然不算全功,可刘光国也大喜过望。兵败之后,他留下部队守徐州门户,自己撤到了宿州,便在此处与马五的使者往来。刘光国作得极隐秘,除了他弟弟刘光远以外,连李显忠等神武左军高级将领也不知此事。经过几番接触,他大体了解到了金国的意图。女真人这回是真心想和,也愿意作出让步,希望结束两国几十年以来的敌对战争状态。
探到了这个口风,刘光国很是〖兴〗奋,打起了如意算盘。倘若,女真人肯把山东之地交还,而这事又由他主持,那么如同当年的童贯一样,复山东之功,该算在他头上。如此一来,朝廷就该兑现承诺,封他为郡王。从此,与何灌徐卫并列,只在麟王折彦质下。
但他这只是他一厢情愿,女真人答不答应,还得另说。为此,他主动派自己的心腹前往金营面见耶律马五,表示南方也有意和谈,那怎么个和法,要看北方的态度和诚意。这话,要放在十多年前,出使金营的使者就算不掉脑袋,也得挨几个大嘴巴子。可今时不同往日,女真人节节败退,靠着耶律马五才在山东战场挽回点颜面,因此,也只得忍气吞声。告诉宋使,我们是非常有诚意的。此前,宋金缔结的种种条约一概作废,南朝至眼下为止取得的利益,大金国完全予以承认。也就是说,你们收复了中原,收复了淮东还有河东打回去的地盘,我大金国不作他想,就是你们的。哪怕是你们徐郡王夺取的西夏旧地,我们也承认既成事实,不过契丹人占领的地盘,我们不予认可。
除此之外,宋金为兄弟之邦,大金国不再称大宋为“江南”改称“南朝”为表诚意,山东全境,大金国交还大宋,不取分毫。
听到这些,刘光国美得鼻涕泡都同来了。不过别急,女真人有了足够的诚意,南朝是否也应该表示表示?马五随后提出了女真人的要求。这第一自然是结束敌对状态,休兵罢战,自不必提:第二,河东除负责地方治安、剿匪、缉盗所必需之部队外,不得驻西军重兵此范围,包括麟府路在内:第三,南朝不得还都东京:第四南朝必须摒弃与契丹人的盟约,以示对金和好之诚意。
刘光国也不是傻子,他纵览金人提出的这四条要求,发现女真人只在一个目的。那就是自保,不让在河东驻重兵,是怕徐九挥师北上,直捣燕云:不让还都东京也是怕一旦如此,恐怕接下来宋军就要杀奔河北了:让摒弃与契丹人的盟约,也是怕宋辽联手伐金。
总的来读,于大金有利,而对大宋亦无害。
舍此之外,白白得了山东,有何不可?
此时,刘光远出来提醒了哥哥一句,光是我们答应可不异。这四条里,有两条不但我们作不得主,恐怕圣上也作不得主。一是河东驻军问题,二是摒弃盟约问题,这两桩都得看武威郡王徐卫的意思。
刘光远虽说没跟徐卫会过面,但却并不陌生。何解?他的正室夫人,乃是何灌何郡王的掌上明珠,何书莹。而徐卫的结发妻子,正是何书莹的亲表姐。论起来,两个人还算对连襟。再加上何书莹跟徐卫的关系,刘光远对紫金虎能陌生么?
刘光国自然知道徐卫威名之盛,势力之大,只是作为外戚,他很自然地就把自己站到了皇帝那一边。徐卫纵使有盖世之功,也不过是臣子而已,官家若是决定议和,他又能说什么?他又敢说什么?不管他。
就这么地,对女真人得出的要求照单全收,自然,好处也是来者不拒。不过大半个月,刘光国和耶律马五就一拍即合。只是,他们两人,终究只是前线统兵将计,虽说是秉承上意在办事,可最终还是要各自的皇帝批准才行。而且,有些过场,还是必须要走的。
刘光国跟马五谈好之后,立即飞马上报杭州。自然不是报往朝廷,而是报给皇帝。赵谨得知消息以后,不知轻重,只道金人白白归还山东,是大宋捡了个便宜。至于对方提出的四点要求,于大宋也无甚害处。他怎不想想,女真人情愿将山东之地拱手相让,以换取南朝接受其四点要求,岂有无害之说?他还认为,这是大宋军威所至。
前线谈好了,只等两国互派使臣最终敲定便大功告成。只是,一旦涉及到互派使臣,想绕开朝廷就不容易了。赵官家明白这一点,刘皇后更明白这一点,沈择给皇帝出主意,要想将此事办成,必须先在朝中营造声势。
这一日,是五月初一,天气已经很热了。清晨时分,百官聚集宫门准备上朝,因为炎热的缘故,大臣们显得有些焦躁,说话的声音也嘈杂了些。徐良被一大群同僚簇拥着,有讨论着什么。时辰一到,御史出来了整班,而后向资政殿进发。
到了殿内,文武两班站定,殿头官喝声止处,皇帝驾临。自不免推金山,倒玉柱,高呼万岁。赵官家端坐于上,看了一眼下面一片攒动的乌纱帽,不知道是不是上火的缘故,他连清了几声嗓子,这才道:“诸卿有事,可奏来。”
近日朝中并无甚大事,须得君前奏对,因此皇帝问出这一句话,殿下鸦雀无声。这倒也正合他心意,遂道:“既然诸卿无事,朕却有一率,想问问列位臣工的意见。”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真叫大臣们觉得新鲜,于是全洗耳恭听,心想着圣上能有何事还向文武百官咨询。
“自王师北定中原,战事算是歇了,至今往后,该当如何,诸卿可有想法?”皇帝问道。!。
第七百九十一章唱双簧
这还用问?当即便有一兵部侍郎出班道!“启奏圣上,中原虽已光复,然河北仍在北夷手中,自今往后,该是厉兵秣马,挥师北上,以全祖先基业。”他的话,得到了不少大臣的赞同,确实该当如此。
徐六却不作声,一则他是宰相,轻易不说话,一旦开口,那就必须得有一言九鼎,一锤定音之效:二则,他也想看看朝中大臣对此事都是个什么态度。
果然,很快就有“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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