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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第5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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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今年一开始,就有了个好兆头。
到了正堂上,幕僚们已经等着他主持会议了。徐九脱下身上的披风,扔给小吏,径直往主位上一坐,也不拿案桌上佐吏替他准备的文书,直接道:“泾原要出兵了,一应调度命令,尽快办好,这是要之务。另外,快开春了,检查各司营田的情况也该着手准备。德远。”
“下官在。”张浚闻声起立道。
“你看今年谁去?”徐九问道。到开春时节,宣抚处置司都会准备派出“劝农
使”,到各地检查春耕,尤其是检查陕西几个帅司的营田任务,以及重建事宜,是件大事。
张浚想了想:“要不派韩向走一趟?”
徐卫一抬下巴,向着一名官员道:“雪奄,你辛苦一趟?”
“下官责无旁贷。”那官员起身道。
徐卫点点头,忽道:“我先来衙门时,怎么见西门那边路烂得不成样子?过年之前就那样,还不弄?让兴元府赶紧处理了,怎么,年还没过完呢?”
众官皆笑,徐卫喝口茶,继续道:“我要说的说完了,诸位同僚可有事?”当下,各幕僚将自己负责的事要议的提了出来,能马上拍板的,当堂决定,不能的,也记下来。
“大王,今有成都府、绵州、汉州、梓州四地官员上书……”张浚说到这里,从身边取了文书,起身送到徐卫案桌上。
“哦?所为何事?”徐卫一边问,一边拿起来看。
“成都知府和其他三州的知州,均认为,四川转运使赵开在川大变酒法,已招致议论。今数年之内,又大举变革茶法盐法,四川各界颇有怨言,呈请宣抚处置司罢去新法,一切以旧制为准。”张浚说这话的时候很小心,因为他知道,赵开这两上字在,在宣抚处置司里很容易引起争执。
果不其然,徐卫听他这么一说,看都没看完,就将公文扔在案桌上:“以旧制为准?倒回去?这几个怎么想的?”
一直不声不响的万俟卨此时道:“大王,既然四川各界有怨言,宣抚处置司就不得不重视。四川为战事已经耗尽民力,府库为之一空,百姓也是怨声载道。此时,仍强行推进新法,与民争利,恐怕不合时宜。”
“与民争利?”徐卫皱眉道。“万俟宣判,话不能这么说。先论这酒法,从前是公卖,每岁官府得利几何?于百姓又有甚好处?再说这茶法,之前是由提举茶马司负责,跟夷人耍的什么把戏?打白条,一年推一年,非但惹得边境不安宁,诸夷都有怨气,茶农干脆自己把茶树扒了,宁愿地里长草。我看不出来,在赵开变法之前,人民有什么利可言。”
万俟卨仍旧端坐,双手放在袖子里,也不看徐卫,就看着地面道:“此坊间流言,不足采信。”
“不足采信,你就去翻往年的旧账,再不然,到成都去,约谈士绅商贾,看看赵开到底是在与民争利,还是与某此人争利。”徐卫有些不悦。这万俟卨到任以后,基本上没什么建树,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不知这厮到底怎么回事,专拿赵开开刀,凡是碰上四川转运司的公事,到他手里就没有顺顺当当办得下来的。不恶心徐卫几回,绝不签字联署。
而任用赵开变法,正是徐卫经营四川的一个重要措施。
“下
官正有此意。”万俟卨突然道。
“哦?宣判有何高见?”徐卫问道。
“从前只是民间有意见,今次一府三州的官员上书,非同小可。下官认为,宣抚处置司已经派员下去调查,了解四川各界的想法。”万俟卨不紧不慢道。
徐卫看他一眼:“也查四川转运司?”
“这是不可回避的。”万俟卨道。
徐卫一时不言,从鼻孔里深吸一口气,随口道:“罢,此事容我考虑,谁还有事?”
早会开完之后,徐卫板着一张脸进了自己的办公堂。喜鹊给他带来的那点好心情,就被一颗老鼠屎给败坏了。坐在椅子上想了片刻,又将方才没看完的公文重新拿起来阅毕,越恼怒。娘的,这酒法都变了多久了?现在一府三州的长官才上书说“与民争利”,早你妈干啥去了?
徐卫虽说是川陕最高军政长官,陕西他玩得顺溜,各司各府各州,他的命令通行无阻。但在四川就不一样了,尤其是万俟卨来了以后,真有些针插不进,水泼不透的感觉。就说这回一府三州上书这事,恐怕也脱离不了万俟卨的影响。这货不能再留在跟前碍眼……
“大王。”张庆立在门口敲了敲门,另一支手里还拿着文本。
徐卫一抬头,示意他进来,后者来到他案前,将公文摊在桌上道:“这是去年在河东殉职细作间者的抚恤。”
徐卫拿起来看了一遍,便一手提着袖子,一手取了笔在上面签字,口中问道:“只是去年的?有没有……”
“哦,都包括在内。凡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过五年的,也一并抚恤了。”张庆道。
“嗯,行了,你记住,除了明文规定的抚恤金外,再由宣抚处置司拨一部分。”徐卫吩咐道。他手下的细作间者遍布陕西河东,这里头暴露的,殉职的,不在少数。若是士卒殉国,不光有抚恤金,家人还有粮拿,若是军官,其子女都可以有优待。唯独这些细作间者,作的贡献并不比官兵少,但他们的待遇实在无法相提并论,死了给笔抚恤,其他什么也没有。如果碰上那种失踪的,若是从前,基本上自认倒霉,因为有司没法证实你是死是活。直到徐卫立下新规,凡是失踪过五年,没有任何音讯的,也给予家人抚恤。当然,这只包括由各司派出的人员,收买的,投诚的,不在此列。
“是,即刻就办。”张庆应允道。语毕,拿起签好字的公文不要往外走,刚转半个身,见徐卫把笔一扔,脸色不好看,又回来道“大王在为堂上的事生气?”
徐卫不言语。
“说来也怪,这成都府按说是赵开变法受益最大的,几个新法都是先在成都试点,再全川推广。谁上书,也不该是成都府啊。”张庆道。
徐卫冷哼一声:“我相信,四川肯定有人有怨言,这是避免不了的。但这些人是小题大做,危言耸听。还呈请本司罢除新法,一切以旧制为准。哼,这几个难道不知道,他们能按时足额拿到钱,都有赵开的功劳?”
张庆思索片刻,建议道:“有的人不宜轻动,但有些未必。这次上书的,轻就斥责,重就调离,敲打敲打四川那帮人。”
徐卫有“便宜黜陟”权,比如这回上书的成都知府,以及三州知州,他可以用反对变法的名义将他们调离,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第七百二十五章弄走万俟卨
甚至,他还可以提请罢免,只是这样作动静比较大,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这种方法。徐卫摇摇头,并没有说话,张庆见状问道:“这股风不遏制,以后事情会更多。”
“我晓得。”徐卫道。“但调离几个府州长官没有用,根子不在他们身上。”根子当然不在这些官员身上,他们的后台就是宣抚判官万俟卨,说得彻底一些,根源在朝廷。如果徐卫想弄走万俟卨,不是没有办法,他完全可以有很多理由上奏朝廷,要求调走其人。更何况,现在徐良在台上执政,几乎可以肯定行得通。
但徐卫不愿意这么干,本来他现在执掌大权,手握重兵,就属瓜田李下,一有风吹草动朝中就有会反应,为了一个万俟卨不值得如此。
“那就把根子都扯出来。”张庆正色道。
“你有想法?”徐卫问道。见对方点头之后,他想了想,道“去吧,中午再说。”
马扩的小儿子今天成亲,娶了个商人家的女儿,因此丰厚的嫁妆着实让同僚们羡慕了一把。他虽然是半路出家追随徐卫,但很受重用,官拜宣抚处置司参谋军事,在西军里也享有威名。因此他娶儿媳妇,不光徐卫亲自主婚,很多西军将帅虽未亲至,但一份厚礼总是跑不了的。婚礼办得很风光,酒席也很热闹,百十来桌宾客酒足饭饱散去以后,徐卫和张庆就被请到了偏厅用茶。
“大王,张机宜,对不住对不住,才把宾客送走,怠慢了怠慢了。”这两个正说闲话时,马扩从外头匆匆进来。红光满面,一脸的喜气。
张庆一见就打趣道:“你这么精神作甚?又不是你成亲。”
马扩大笑道:“我怎能不高兴?这天下作父母的,哪个不盼儿女成家立业?今天一过,我就算交待完了。”他的几个儿子要么安排在秦凤,要么就在宣抚处置司,虽说不算什么身居要职,但前途几乎是保证了的。
“新郎倌作甚去了?”徐卫笑着问道。
“大王也知道,成亲就那么回事。这正酒一吃完,下午还得祭祖铺新床什么的,反正我是不管了。”马扩摆摆手道。
“你倒是想管,人家让你管么?”张庆一直开着他的玩笑。
“你这厮别耍嘴皮子,你那大儿子也快了。到时候,嘿嘿……”马扩笑道。徐卫和他这帮下属,就数他儿子生得最晚,像张庆的长子都已经十几岁了,再过个三四年岂不到替儿子娶亲的时候?
一阵玩笑,张庆收起笑意,道:“子充兄,早会的时候你看到了吧?”
“早会?哦,我又不是瞎子。哼,反正自打他来,碰上四川的事就跟灌了粪的庄稼一样,一茬一茬地出来。”马扩冷哼道。“那厮甭说你我,连大王也没有放在眼里过,一门心
思都在搅和上了。”
“这回成都府还有几个州的主官上书,十有**是他撺掇的。这么搞下去,不是个办法。”张庆严肃道。
“大王应该给他提个醒。”马扩正色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上头指派来的,为朝廷张目,轻易动不得。”徐卫捧着茶杯道。
“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大王意下如何?”张庆试探道。见徐郡王点头之后,他继续道“现在河东府州县的主官倒是补得差不多了,但诸司还都缺着。大王兼任着河东宣抚使,依我看,大王不如上奏朝廷,辞了这兼差。”
徐卫看他一眼,点头道:“继续。”
“他的级别在那,等闲位置挪不动。但一路宣抚总还容得下他吧?”张庆道。
马扩听到这里,有些不明白:“你说让大王辞去河东宣抚使,推荐万俟卨接任?”
“就是这个意思。”张庆道。
马扩摇摇头:“我看悬,河东新复,百废待举,纯粹就是个烂摊子。这种差事,没几个人愿意接,虽说从川陕宣抚判官到河东宣抚使算是晋升,但他八成不愿意。再说了,河东那地岂是他能够镇得住的?别的还不提,光是河东各路兵马,估计就没有几个鸟他的。”这倒是实情,河东驻军,除了部分西军以外,其他几乎是清一色的义军改编。这些人面对徐卫,自然不敢耍任何花样,但如果换一个人去,恐怕弹压不住。他们在河东跟女真人周旋了多年,说是难听点,匪气难改,万俟卨如果宣抚河东,有他受的。
“不愿意?只要朝廷了话,他不愿意也得愿意,要不自己赋闲去罢”张庆冷笑道。
“只是,大王也说了,他是朝廷指派下来的,杭州能轻易变动么?”马扩质疑道。
张庆笑而不语,徐卫前思后想一琢磨,这倒是个办法。举荐万俟卨宣抚河东,能够掩人耳目,六哥在朝廷,批下来问题不大。到时候万俟卨如果拒绝任命,就只有赋闲一条路可走。如果是从前,这办法或许得慎重,但现在却不同,一朝天子一朝臣……
大宋兴熙元年二月,金国君臣收到了大宋皇帝驾崩的消息,这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因为赵谌在位时,一贯对金强硬,坚持以武力收复失土。也正是在他在位期间,宋军完成了从被动防守到趋向反攻的转变。现在他一走,大金国就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但另一个消息就不那么好了。大宋朝廷拒绝了单方面跟女真人议和,因为宋辽是同盟,如果要议和,金国就得跟宋辽一起谈。这倒大出兀术意料之外,在他想象中,自己几乎是忍痛割肉,拿出来淮西河东两块地盘,如此重利岂无法yin*到南朝君臣?
如果和宋辽同时谈判,那几乎是不可能
的事情。先辽国会不会坐下来谈,还是个未知之数。其次,就算契丹人肯和谈,大金既许大宋淮东河南,那你拿什么去给契丹人?人家张口要燕云故地,你给么?而且此次对宋和议,最大之目的,在于破坏宋辽之同盟。并不是说大金国让人打得除了求和就没有其他路可走了。现在既然南方不上当,那么和谈就失去了价值,除了加紧准备军事斗争以外,没有其他选择。
大金国现在面临的局面很艰难。南面要防西军,西面要防契丹,如果说南朝大规模北伐,还得考虑河南河北,确实不容乐观。不过接下来,徐卫和契丹人应该会联手去对付西夏,要破解这个困局,就得从此处着手。
杭州,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徐良官邸。
徐六因为拥立有功,晋爵国公,皇帝从新年以来,皇帝赏赐不断,极尽荣宠。他的儿子也因此升了官,徐家端得是风光。这日碰上旬休,他哪也没打算去,就有家里休息休息。
“母亲。”踏入徐母房中,徐六执礼问安。
“今日不去上朝?”徐母年近七旬,满头银丝,但身体还算好,耳目也灵光。徐家现在,就剩下这么一个长辈了。
“儿今日旬休。”徐六回答道,说着上前搀扶母亲坐下。
“徐四两口子安顿下来没有?”徐母问道。到底是婶娘,总记着侄儿侄媳来了江南这事。
“回母亲的话,四哥在镇江供职,四嫂和侄儿侄女们,儿已经帮忙在城中寻了住处,安顿已毕,请母亲放心。”徐六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那就好,你二伯那个人脾气倔,又不会为人处世,往年呐,没少跟你父亲闹。不过现在人已经去了,谁还记他的不是?徐四徐九两个小的倒也懂事,你们是堂兄弟,自家人要团结。哎,你哥哥最近怎么没来信?”徐母年纪大了,总爱唠叨,但徐良却认认真真地听着,看得出来是个孝子。
“最近西边要打仗,估计哥哥军务缠身。不过娘别担忧,哥哥现在是鄜延帅,不必再作那冲锋陷阵之事。”徐良宽慰母亲道。
“又打?哎哟,这仗啊打了多少年了?女真人怎么还不消停?”徐母叹道。这些军国大事徐六自然不会和母亲详细解释,再者你说了她也未必懂,因此没多说什么。拜母亲起居完毕,他才回到书房。徐家五兄弟,只有他一个人是走的科举,进士出身,即使如今作了宰相,书本也是不曾放下的,这是深受其父徐绍的影响。
刚看没几句,仆人在外头道:“相公,有兴元来的信。”
“哦?拿进来。”徐六放下手中的书,仆人入内呈上书信,他一看封皮就知道是徐九写来的。徐家五兄弟里,虽说只有他一个读书人,但会作人的
,就不止是他了。老九这厮别看是个带兵的粗人,心却挺细。平常就算没事,也是书信不断,逢写信必问婶娘安。隔三差五的,使人捎些东西来,不一定都是什么珍贵之物,但母亲每次收了,都要夸赞他几句。
拆开信来一看,徐卫先问了婶娘兄嫂安好,又再三感谢对于徐胜父子的帮忙。末了,才提到一件事。他打算上奏朝廷,辞去河东宣抚使的兼差,改荐现在的川陕宣抚判官万俟卨宣抚河东。
徐六看罢,就知道堂弟打的什么主意。万俟卨是先帝专门安排到川陕的,其目的不言自明,相信这些日子没少给老九添堵。现在徐九打算举荐他为河东宣抚使,其用意,也是不言而喻的。就算把这人弄走,眼不见,心不烦。
先写信来跟自己打招呼,是希望到时候帮帮忙。这事如果放在先帝驾崩之前,恐怕不好办,没法办。但现在却不一样……
思量一阵,即提笔给徐卫回信,信写好,刚装上,仆人又来报道:“相公,有客来拜。”
“谁?”徐良随口问道,他父亲徐绍在世时,这徐府就是门庭若市,现在他又任次相,这宾客自然少不了。
仆人呈上拜帖,徐六瞄了一眼,面露欣喜之色,吩咐道:“先请他到花厅用茶,我随后就来。”仆人去后,他将徐九的书信收藏妥当,又将回信封好,这才离开书房。
徐府花厅上,一人坐于客位,下人虽然给他奉了茶,但却摆在旁边没有动。端坐于椅上,神态平静。其人看模样已过知天命之年,两鬓夹杂着银丝,脸上的褶子也掩藏不住。脸庞削瘦,额宽鼻挺,凳下留一把须,梳理得整齐,全身上下都一丝不苟。身上穿着三品以上官员才配的紫袍,腰里的金带和鱼袋也象征着他不凡的身份。
忽听有脚步声传来,他寻声望去,只见徐六快步而出。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一步到厅中,手抬起执礼,却没有急着说话。
“会之兄,一路辛苦。”徐六满面笑容,几个大步上前来,执住他的手,显得很亲热。
“见过徐相。”那人微笑道。你道此人是谁?不是旁人,正是前参知政事,秦桧。他本是徐绍的得力助手,后因故被解除“参知政事”,下放地方,作了个西京留守兼判河南府,除了本职工作以外,主要负责修缮皇陵。结果皇陵修毕,满以为可以回朝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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