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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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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大宋朝野暗自庆幸这些北方来的祸害终于走了时,一记闷棒直敲在他们脑门上。南侵的金军虽然撤走,但金国派出的使臣随后来到。要求很简单,就两样东西,钱和地,不外还有一条,可以忽略不计,那就是大宋皇帝要称金帝为伯父。钱要得不多,换算成白银也就几千万两。地就更不多了,只有太原,中山,河间三府。反正大宋朝廷有的是钱,幅员又还算辽阔不是么?至于尊金帝为“伯父”那就更不在话下了,反正也没皮没脸。
赵桓头大如斗。南方,他那逃到江淮地区的太上皇老子不住地给他添乱;北方,流民遍野,匪盗四起,连朝廷官军都敢围剿。小心翼翼地安排好金国使节后,急召所剩不多的朝中大臣商议对策。可这一来,他就更闹心了,以李纲为的主战派和以李邦彦为代表的主和派吵得不可开交,只差没上演全武行。闹了十几天,愣拿不出一个主意来。
打吧,大宋天子之师的战力大家心里都清楚。就连素来被视为精锐之师的西军部队几次救援太原,都被金军击溃,即便西军名将折可求也是一败涂地;拖吧,惹恼了女真人,怕是今年下半年还会再来;和吧,好像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大宋立国百余年,一直力求收复祖宗之地。去年太上皇还在为收复燕云六州而沾沾自喜,以为一雪前耻。总不能今年把燕云丢了不说,还赔上战略要地太原,中山,河间三府。
每每想到此处,赵桓气不打一处来!那广阳郡王童贯,重金赎回燕云六州,谎报军功进而封王。一旦金军南侵,身为西北军事统帅,居然临阵脱逃。逃就算了,竟然敢带走数万常捷劲旅!后来还不遵诏命,擅自追随太上皇南逃!
正好朝野舆论纷纷指向童贯,赵桓便立即下诏贬谪!撤销其郡王爵位,降为左卫上将军。贬了童贯还不解气,他又想起了还留在东京的大宦官梁师成。这梁师成自称是苏轼的私生子,赵佶在位时受到宠信,升为检校太殿,凡御书诏命皆出自其手,甚至模仿赵佶笔迹,伪造诏书,民愤极大,为“六贼”之一。更要命的是,郓王赵楷意图动摇赵桓太子地位,梁师成就是其得力打手,上窜下跳,摇旗呐喊。赵桓念这“旧情”,将其贬为“彰化军节度副使”,由开封府“保护”前去赴任,走在半道上直接勒死!
深夜,宏伟的东京皇宫矗立在寒风中。这座经历代帝王苦心经营的大宋中枢从未像此刻一般冷清过。显谟阁,为元符年间所建,收藏神宗御集。新君赵桓只披一件单衣立于书架前,背负双手,若有所思。一名少年内侍一手执烛,一手护火,立在后头纹丝不动。
“你说……”官家突然开口,那内侍趋身上前,侧耳倾听。良久,未见下文,只听得一声沉重的叹息。
“陛下,少宰兼知枢密院事吴敏,尚书右丞李纲奉诏晋见。”阁门外响起一个声音。
微微点头,身后内侍即宣二人入阁面君。吴敏李纲踏入阁中,行了大礼,随侍在君侧,不敢轻意开口。自新君登基以来,太上皇旧臣大多或开公或秘密地被处死!实在没有料到,官家年方二十出头,手段竟是这般……
显谟阁内一片死寂,只听得外面寒风呼叫,如洪荒巨兽嘶吼一般。突然之间,一声脆响骤然响起,阁内众人无不心惊色变!赵桓转身过身来,皱眉道:“风掀屋瓦,是何征兆?”
吴李二人俱不敢答,面面相觑。赵桓见状,也不强迫,笑道:“朕在东宫时曾听人说,太上皇梦白虎现于北方,问于蔡攸,答曰主得一虎将,即郭药师。如今郭氏安在?”
李纲心里一惊!听陛下此意,是又要对蔡攸动手了?太上皇的旧臣已经杀的杀,贬的贬,官家怎么还不罢手?思前想后,上前奏道:“陛下,如今上皇居于江淮,朝中大臣追随而去者十之三四。东京政令难以通行于南方,此时不宜操之过急。”
李纲这话没有丝毫夸张,赵佶抛弃京城逃走后,仅在第二天追随而去的大臣就达五十余人!随后通过各种渠道出逃的官员难以计算,如今的东京城内各个衙门,十有七八没有主事官员,三省六部各院各监几乎瘫痪!城外虽然云集着数十万军队,可天天寻衅滋事,没一刻安宁。昨日,两支从山东而来的勤王之师居然真刀真枪干了一场,虽然规模不大,但其影响极其恶劣!毫不客气地说,东京目前的行政军事一片混乱!当务之急,是稳定局势,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
“陛下,李右丞所言极是。眼下要务,便是稳定局势,要的便是稳住江淮。若逼迫太急,恐怕……”吴敏因为拥立之功,极尽荣宠,官拜少宰,也就是尚书右仆射。不但管了行政,还身兼枢密使管军事!从他身上可以看出,一来赵桓是在对拥立过他的大臣投桃报李,二来新帝身边实在没有什么人才可用。他这话虽说得含蓄,但恐怕就那执烛的内侍也听得出来。他是在担心太上皇在一班老臣的辅佐下,于江淮另立朝廷!一山二虎,一天二日!
第一卷第一百零六章大动作
赵桓闻言,半晌无语。稳定。这的确是目前国家最需要的。可狼烟一起,黄河以北完全混乱,太上皇南逃江淮,并带走了许多朝中大臣。这些人都是身居高位,手握重权之辈,一个处理不当,就可能使得他们铤而走险。吴敏所言,未必就是危言耸听。
“卿等有何良策?”良久,赵桓开口问道。
吴李二人对视一眼,吴敏奏道:“臣建议,对追随上皇而去的大臣宜从宽,如‘六贼’‘十恶’等辈,暂不予处理,或从轻落。借此稳定江淮人心,并以金军撤兵,东京无虞为由,请上皇回京。如此,境内可保无忧。”
赵桓听罢,沉思许久,又问道:“境内虽无忧,金国使臣又如何应付?”
吴敏面露难色。这件事情着实棘手,女真人胃口太大。一张嘴就要数千万财物!钱其实还好说,可这祖宗遗留之土地岂能轻易送人?至于要大宋天子尊金帝为伯父就荒唐了,如若答应,便是丧权辱国!不止官家,便是大宋千万臣民都无法抬头作人!可不答应又能怎样?谁叫咱打不过人家?看着自己挑头拥立的新君,他也不禁黯然神伤。
昔日以富庶繁荣,文明之邦自傲的大宋君臣,此时深感屈辱。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现在黄河以北除西陲边境外,早就被女真大军搅得一团糟。金国要求割让的三府之地,太原被困,中山真定已在金人控制之中。虽然如此,但只要大宋朝廷一松口,其性质就将完全不一样!
“陛下,事已至此,别无他法,莫如……”吴敏话未说完,自感难以启齿,生生打住。
李纲闻听后,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几度欲言又止。赵桓见状,遂问道:“伯纪有话不妨直说,从前朝中大臣结党争斗,蒙蔽圣听,以至言路不通,下情难以上达。朕即位以来。广求天下之议,卿不必有任何顾虑。”
李纲得到官家鼓励,略一沉吟,大声道:“陛下!女真人狼子野心,今番背盟南侵,足见其毫无信义可言!虽拥雄兵据北,不过群盗而已!即便我朝与金人重定盟约,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必再度弃约来攻!臣认为,当放弃议和,驱逐金国使节!”
他一通慷慨激昂说完,赵桓沉默,吴敏皱眉问道:“之后又如何?”
李纲神情肃穆,嘴角不住扯动,好一阵之后,才咬牙嘣出两个字来:“备战!”
诚然,以目前大宋的情况,与金人开战实在讨不到便宜。但如果答应金国的议和条件,损失钱财不说,太原等三镇战略意义何其重要?一旦落入金军手中。大宋还凭什么来跟女真狄夷周旋?到时候,宋金边境将是一片坦途,女真铁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说打你便打你!更严重的是,如果此时大宋不拿出强硬的态度,女真人就会将我方吃定!明明能吃到嘴的肥肉,会因为你的示弱而只吃半口么?
吴敏摇头苦笑,赵桓不作反应。备战?说得倒是轻巧,睁开眼看看。战端一开,大宋的将领们畏战溃退,士卒们望风而逃,这仗还怎么打?
李纲见官家沉默不语,必是心中难以决断,再度说道:“陛下!女真人扫灭契丹,兵威正隆,决不会予我喘息休养之机。若议和,只会助涨金国气焰!宋金之战,事关危急存亡,胜要打,败也要打!”
赵桓闻听,神情为之一变!
吴敏不等官家表态,立即质疑道:“如你所言,金军兵威正盛,岂能与之硬碰?再者,其刚刚攻灭辽国,国内人心未定,若我与之议和,短期之内,相信女真人必不复来。到那时。大宋再休养……”他这番话,相信代表了不少朝中大臣的想法。
“吴少宰!宋金开战之前,满朝文武天下军民,哪个不是认为金国国内局势尚未稳定,不会急切攻宋?结果如何?女真崛起于山林之间,剽悍嗜斗,不可以常理度之!”李纲虽与吴敏同有拥立之功,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对这位挚友他也丝毫不留情面。
吴敏一时为之语塞,此时,赵桓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朝廷养兵百万,却不堪女真人雷霆一击,便连向来勇悍的西军也数度败北。诸如种师道等辈,国家历年来倚若长城,如今却是老迈不堪,国中无大将……”
李纲心头大急,若官家放弃抵抗女真的决心,与金国议和,那大宋覆亡之时,为期不远矣!思之再三,将心一横,慨然道:“陛下!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臣认为,当择熟知军务。久经点阵之人,授以专断重权,重组两河防务。并诏告天下,广求能征善战,忠义报国之人为将,如此……”坦白讲,李纲这个建议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因为大宋立国以来,就定下以文制武的国策,防止藩镇割据的局面重演。目的倒确实达到的,可其后果,便是“将不知兵。兵不识将”,上百万耗费朝廷无数钱粮的军队,却担负不起守土卫国的责任!神宗朝时,王安石变法,试图改变这一局面,可最后仍旧夭折。他今天重新提出,极有可能触动逆鳞!
“万万不可!”吴敏也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言。“陛下!祖宗家法不可废!带兵之人决不能授以专断之权!”
赵桓却似乎根本没在听,正当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时,突然挥手道:“你们退下吧,朕自有主张。”吴敏闻听收声告退,李纲还想复言,官家却已经以背相对,无奈,只得一拜后转身离去。
外头狂风呼叫,内侍见赵桓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小心翼翼地说道:“官家,起风了,是否回宫就寝?”
赵桓却没回答,喃喃念道:“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内侍听得一头雾水,官家怎么吟起这曹植的《白马诗》了?
这日,徐卫刚刚起床,洗漱完毕用过早饭,正准备出城巡检各路义军。小二入得屋内,打供作揖道:“徐官人,有位叫王彦的汉子求见,说是日前便与官人约好,是否请进?”
徐卫不确定这个王彦,是否就是历史上那位。略一思索,摇头道:“不必,我亲自去见。”说罢,匆匆出门,刚一下楼便瞧见日前所遇那汉子立在柜台之前。上前叙礼已毕,徐卫也不客套,直接邀请他一同出城。王彦也是个爽利之人,并不推托。二人并肩而骑,出了东京城。便望见外头那不见边际的军营。越往外走,越是嘈杂,那各种勤王之师云集东京,没有统一指挥,日日生事,闹得不可开交。
徐卫一路上见士卒毫无纪律,寻衅斗殴随处可见,甚至欺凌百姓,抢夺财物,哪像保家卫国的样子?心里正感叹着,身边王彦愤然道:“官军残败如此,怎能上阵杀敌?若女真人不来便罢,一旦兵至,就凭这等草包,怕是望风而逃!”
徐卫苦笑一声,并不回应,继续前行。问起王彦情况,得知其为上党人,年轻时曾入东京谋职,隶属于“弓马子弟所”。后来得到官家亲自测试,任命为清河县尉。曾跟随种师道两次入夏作战,立有军功。后因家中变故,弃职返乡。近来闻听金军南侵,朝廷召师勤师,遂弃家来京。不料朝中大臣多数随太上皇南逃江淮,他遍寻各衙,也不得回应。
徐卫正听着,忽见一处军营里,士卒正忙碌地收拾行装,拆除营帐。又见数将并骑而出,为一人,正是知济南府张叔夜!听李贯说,张知府率军从山东赶来勤王,入京后,被拜为签书枢密院事。他奉自己的军令前来东京面见何太尉,若不是张步夜相助,几乎进不了城。
正欲上前询问,张叔夜却已经看到徐卫,打马过来,语未出口先叹一声。心中一动,徐卫问道:“大人这是……”
张叔夜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对徐卫道:“随我来。”言毕,催马就向西行。徐卫跟王彦打了声招呼,随即跟上前去。两人奔出一箭之地,同下马来。
“刚刚收到朝廷诏命,任我为邓州知州,兼邓州南道兵马都总管。并限期到任,否则重办!所部兵马,也划归姚平仲。”张叔夜语气沉重地说道。
徐卫一惊,张叔夜带兵进京勤王,是有功劳的,再加上又是军中宿将,应该加以重用才是,怎么反而将他贬为区区知州?甚至收了他的兵权?
“徐九,时局多变,女真人虽然北撤,但我料想其必再复来。朝中局势也是浑浊不堪,你要小心行事。切记,切记。”张叔夜对这个后辈还是非常看重的,再三嘱咐道。
徐卫应下,张叔夜伸出手来按着他肩膀,嘴唇一动,想说什么。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唯有数声长叹,频频摇头。局面到了这个地步,有心报国,无力回天呐。
徐卫本想安慰这位老人几句,却不知语从何起。张叔夜忽地一笑,拍着他肩膀说道:“我到底没有看错人,你率领残军,却能坚守黄河浮桥,使女真人难以逾越雷池。徐九啊,好好干,我们这些老将已经不堪大用,抗敌卫国的重担,就落在你们年轻一辈的肩上了。”
听到这话,徐卫突然想明白了。不是老将们不堪大用,而是大位易主,新君要整肃文武官员。张叔夜虽然有功,但他是赵佶的老臣,又不像种师道那样威名赫赫,赵桓决不会重用。
“卑职谨记大人教诲。”徐卫正色道。
张叔夜投之以赞许的目光,此次金军南侵,果如徐卫之前所料。有洞察敌情之先机,又有率部死战之果敢,假以时日,此子必为中兴之将!
又说一阵,张叔夜才告辞赴邓州上任。徐卫目送这位忠心为国的老将离去后,陷入沉思之中。朝廷既然开始着手整顿勤王之师,那就说明朝堂上必然已经形成了决议!但是战是和,目前还不得而知。但不管战和,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和地位,都说不上话,必须尽快扩充。朝廷既然动手整顿防务,自己身为“两河忠义巡社巡检使”又兼着“大名靖绥乡勇营指挥使”,那靖绥营估计随后也会调到东京。正好借这个机会,从义军中挑选士卒扩编!
打定主意后,策马回去,在王彦陪同下检点各路义军。那两河之地的忠义民兵自进京以来,被放在东京最外围,意图很明显,就是拿他们当挡箭牌!
听闻朝廷派员前来视察,义军领纷纷赶来拜见。痛诉背井离乡,妻离子散之苦,请求朝廷兵收复失地,还我河山。徐卫好言安抚,并命众领上报所部民兵人数,计有六万之众!多为两河地区的农户,因金军南侵,官兵溃败而自组织起来。最先本是保卫桑梓,朝廷诏命各府州县进京勤王,他们立即赶来东京。没想到,来到天子脚下,朝廷不但未给一钱一粮,还时常受到官军欺凌。
“不错!徐大人,我辈本着忠义之心进京勤王,谁想却是这般境地!叫人好生寒心!”一名“忠义巡社”的社头大声吼道。
徐卫抬头一看,奇哉怪也,这天下还真是小,居然跟这儿碰上了。那社头见徐卫盯着他看,心头一时慌,突然跪倒在地,拜道:“小人从前……”
不等他把话说完,徐卫上前扶起他,笑道:“旧事就不用再提了,如今你们都本着一颗忠义之心勇赴国难,便如我兄弟一般。”
那社头闻言,一时愕然!不会吧?我没听错?这话会从徐家老九嘴里说出来?待清醒过来,见徐卫还执着自己的手,心下感动,一言不,再度一拜!你当他是谁?不是旁人,正是徐卫刚刚穿越过来时,在夏津县城跟他一番恶斗的赌坊东主,绰号“没角牛”的杨进!自当日事后,他无法在夏津立足,便想投奔他处。没想到,金军骤然南侵,他便借江湖上的关系,组织义军,进京勤王。
正好言抚慰一众义军领时,忽听背后一片嘈杂!那义军领中,几人窜将起来,挺着朴刀长枪大声喝道:“那帮贼配军又来寻事,弟兄们,操家伙上!”话音一落,四周云集的义兵暴吼如雷,纷纷喊打。
徐卫扭头望去,却见一员战将全副铠甲,手里提把屈刀,带着百十余士卒气势汹汹冲过来。嘴里大骂道:“昨日伤我两个弟兄,这仇如何不报?娘的,今天老子非活剐了那没角牛!”
义军们蜂拥而上,杨进提口朴刀身先士卒!两帮人马正要开打,王彦突然一声虎吼,窜到前头阻住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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