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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第4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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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怎么说?小又怎么讲?”赵谌问道。

“往大了说,万俟卨所述皆是事实,若朝廷认为这样不妥,自然可以加以整改;往小了说,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如果臣没有记错的话,徐卫昔年充任过义军总管,河东义军打他的旗号,不过是为了聚拢流民散兵,以彰显自身的端正,不必过分解读。”

这可能是赵鼎所能为徐卫作的最大辩护。因为从大宋立国以来,这种事情谁沾上都没有好果子吃。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仁宗朝的狄枢密。他也是南征北战,功盖一代。在北面多次击败党项,在南面又一力平定叛乱。仅仅是因为作了枢密使,引发满朝议论,最终,仁宗皇帝还是听从了朝臣们的建议,将狄青贬到外地。不久,狄青就忧虑而死。

而现在的徐卫,其名声武功与狄青相似,且手中还握着重兵大权,正所谓瓜田李下,哪能不招人非议?

赵谌听罢,不置可否,又转向徐良道:“徐卿的意见呢?”

徐良一时不答,他必须要慎重又慎重!因为他和徐卫是堂兄弟,稍有不慎,就难免让人说闲话。作为读圣贤书出身的官员,他也有一些文臣的基本特征。但是,因为他在东京留守司、陕西宣抚司、川陕宣抚处置司都供过职,对于地方上的情况很了解。所以,他并不认为现在徐卫的情况不合理。

但话回来,皇帝如果心里没有什么,他也不会把这件事情端出来说。既然如此郑重地召首相次相来商议,说明他也在意。如果自己替老九说话,还真不知是福是祸。万一让皇帝怀疑我两兄弟互相遮掩,那可就不妙了。

徐良缩在袖子里的两支手,已经攥出汗来,再三思索之后,答道:“陛下,倘若朝廷相疑,那徐卫就没有必要再呆在现在的位置上。”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赵鼎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他;沈择也偷偷斜着眼,打量他的神情;赵谌更是面露迟疑之色,问道:“这,这何从说起?”

“国家自有法度,徐卫虽然并无犯行,但若是陛下和朝廷有担忧,为防微杜渐,完全可以给他另谋差遣。”徐良道。

赵谌听在耳里,也不评价,问赵鼎道:“赵卿以为如何?”

赵鼎却很感为难,他跟徐卫倒是没有什么交情,但从公正的立场上来说,徐卫为稳定西北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正是因为他,四川才能保住,陕西才能光复,西军才能够重整雄风,再现辉煌。他的功劳,确实极大!如果真如徐良所说,那这件事情就必须慎重再慎重!因为这不仅仅是换一个官员那么简单!

“陛下,此事臣也只是从万俟卨的奏本上得窥一斑,不敢妄下结论。但是……”赵鼎俯首道。

“直言无妨。”赵谌鼓励道。

“但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赵鼎道。

赵谌品味着这句话,又不时打量徐良。勤政堂里的气氛,一时有些诡异。君臣三人,外加一个沈择,各怀心事。

作为赵谌自己来说,他倒不相信徐卫会有什么二心,因为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但作为一个皇帝,就没有绝对信任谁这种事。连亲爹老子都靠不住,这世上还有谁能完全相信?但徐卫的情况确实比较特殊。如果是一个知府知州,或者转运使提刑官什么的,朝廷但有半分忧虑,随时可以撤换,但徐卫行么?

“哈哈!”赵谌突然笑了起来。

赵鼎徐良同时抬头,不知皇帝笑些什么。

“赵卿说得对!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既然封徐卫为郡王,那就是信任他的。万俟卨也是本着一腔忠心上报,然徐卫事君得体,为人持重,朕将川陕两地和数十万西军托付给他,是放心的。如今举国上下,都盼恢复,正是武臣效力之时,朕岂会因一面之辞,而介怀大帅?罢了罢了,此事从此不必再提。”赵谌朗声道。

徐良暗暗松口气,偷偷将手心里的汗擦在衣袖里。

“徐卿啊,你这人也是。你那堂弟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么?怎能轻言替换?他是二十万西军的大帅,要是无凭无据地换了他,岂不动摇军心?川陕需要徐卫,中兴需要徐卫。你今后要内举不避亲,不能因为徐卫是你堂弟,你就苛责过甚。”赵谌倒教训起来。

徐良岂能不知这话有多假?但还是起身俯首道:“臣谨遵陛下训示。”

“好了,你们去吧。”赵谌挥手道。

两位宰相各行了礼,退出勤政堂,往中书省而去。一出勤政堂,走远几步,徐良就摘下幞头,擦拭着脑门上的汗珠。赵鼎看在眼里,有意无意地说道:“蜚短流长,防不胜防。”

徐良苦笑一声,扣上帽子,快步而去。

五月三十,阳凉北关。

震天雷的轰鸣暂时停止,空中的硝烟却还没散去。经过一轮强攻之后,西军再次退了下来,休整补充。而关上的金军也紧急调整兵力,以备再战。从山坡上,一直到山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西军弟兄的尸首,受伤的,都被拖了下来,送到棚子里,由军医紧急救治。

徐卫在远处军营里观察着战事,旁边部将们不时向他分析战况。

“右手边接山那几个马面,压制得最厉害,强弩都集中在那里。如果搞不掉,对我军威胁太大。”永兴帅杨彦说道。

“不止,关键是这坡太陡!我军仰攻太吃亏!一上去,他的滚石火球就下来!就算接近了,也只能用最简易的云梯往上爬,基本上没有防护。去他娘的,这么搞下去,伤亡只会越来越大。”杜飞虎道。

徐卫眉头紧锁:“这地形限制了我军的展开,威远砲够不上,无法砲击关内。打了多少天了?”

“回大王,十三天了。”一名军官道。

徐卫深深吸了一口气,切齿道:“暂停进攻,召统制以上军官到营中议事!”说罢,转身就走。

可能是看到西军往军营里收拢,估计暂时不会进攻了,阳凉北关上的守军顿时爆发出一阵挑衅性的欢呼声,恨得西军将士们牙痒!

回到牙帐,徐卫摘了头盔扔在桌上,亲兵赶上来替他卸了铠甲。不一阵,从经略使到统制官,几十名将佐齐聚牙帐之内。

因为天气热的缘故,徐卫里头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他一面拿着根帕子擦着脸颈,一面道:“这么打下去,看来是不行了,必须得重新拟定战术,你们都说说吧。”

“大王,这地形限制,我军施展不开不说,还尽是仰攻,太吃亏了。”

“正是,守军多备强弓硬弩,我军几乎往上一冲,就遭到压制。反过来,我军的远程利器又打了折扣,实在是……”

徐卫将帕子一扔,喝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些!老子又不是新兵蛋子,我自己不会看呐?我要的是对策!是战术!少扯废话!”

将领们一时全安静下来,对策,战术,哪有那么容易。行军打仗,地利是取胜最重要的条件之一,现在敌人占着地利,我们能奈其何?

“大王,这阳凉北关依山而建,靠的就是山形。正面强攻,很难奏效,能否……”一名兵马总管话没说完。

徐卫就怒了:“你别告诉我派人探路,迂回从侧翼背后进攻。这方面百十里,全摸遍了,没路!”

满头大汗,身上还沾着血迹的张宪低着头想了片刻,往前一步,抱拳道:“大王,卑职有个想法,但可能……”

“有就直说,别但但但的。”徐卫挥手道。

“我军集结起步之处,地势较低,将砲车设在这里,打不到关上。若是退后,则超出射程。不如,把它填了。”张宪建议道。

堂中一片哑然!填了?张宗本,你是开玩笑吧?咱天天在那里打转,你不知道那地方方圆有多大么?这可不是填护城河,护城壕那么简单!这得多大的工程?得用多少人手?得用多少土石?

“宗本,你这也太……”杨彦都觉得这事不靠谱。

徐卫挥手制止了他,问道:“详细说说。”

“是!”张宪大声道。“近来,多支义军向我军聚拢,人手上,我们不缺。大王不如命令这些义军,广积土石,把地势填高,到足够砲车发射为止!阳凉北关虽然险要,但关城并不长,我们也不需要都填平,只要能放置数十座砲车就足够。到时,有威远砲先行轰击掩护,攻起来,就容易一些。”

徐卫沉思不语,突然迈开步子,风风火火往外闯去。将佐们纷纷闪避,跟在他后头,出了牙帐,军营。

眼前的阳凉北关,夹在两山之间,高有十数丈,再加上关城的高度,所以砲车打不上去。而山脚下的地势,跟大军扎营之地相比,明显低得多,形成一个巨大的深坑。西军每次进攻,就是从这里发起。

如果把这坑填起来,至少能安放二三十座威远砲。虽比不上攻城动辄百砲千砲的,但也足以对关上形成威胁。

徐卫仔细查看之后,问道:“要将此地填平,需要多少人手,多少时间?”

有懂工程的军官琢磨之后答道:“大王,至少得发五六千人,片刻不停地搬运填充,恐怕即使这样,也得十来天。”

徐卫不假思索:“五天!最多五天,把这里给我填起来!把威远砲给我安上去!误期,军法从事!”

次日,清晨,当早上的第一缕晨曦穿透云层照射下来时,在城上守了一夜的金军将士看到了令他们不解的一幕。在山脚下,宋军突然不进攻了,人潮如长龙一般,前后绵延数里之远!也不知在干些什么!

等天色越来越明,他们赫然发现!宋军竟然在一刻不停地搬运土石!似乎想要把山脚下那片低洼填起来!

看到这个情况,守卒迅速报给了军官,而军官又报到了守将那里。等守将冲上关城朝下眺望时,他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他知道宋军想干什么!把地填起来,好安置器械!但是,就算他们将地填平,又有什么器械能够打得到关上来?这可是几十丈高的高度!用强弩么?我们在关城上,你怎么射?用砲车么?什么样的巨砲,能够打上如此之远的距离?

尽管不明白宋军最终的目的,但是他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命令将士严密监视!并向太原乃至燕京发出急报,请求援兵!

第六百九十五章夜袭宋营

第六百九十五章夜袭宋营

“大王,关上有情况!”张宪抢入牙帐,洪声报道。

“嗯?什么情况?”徐卫正和一帮将帅在那儿研究地图,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转过头来。

张宪抹了把汗,快步上前道:“卑职这几日指挥部队运送土石,一直观察着关上,从昨天开始阳凉关上守敌动作颇为频繁。据卑职等观察,敌军一直在添置器械。这有可能是因为得到了增援!”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如今西军还没有把地填起来,对方的援兵却先到了。徐卫低着头想了片刻,问道:“最快还要多久?”

张宪马上回答道:“至少还需两日。”

“加紧,务必如期完成。天气越来越热,不能再拖了。”徐卫嘱咐道。

“是。”张宪应声,正欲转身出帐,冷不防一人抢进来,差点没给他撞上。定睛一看,却是他麾下一个兵马钤辖。

“大王,张经略,守敌发弩!义师弟兄畏惧不敢前!”那兵马钤辖大吼道。

“什么?”张宪显得有些难以置信。从关上到施工地点,至少有五六百步的距离,就算是神臂弓也没有办法到达这射程,莫非是……

“去看看。”徐卫挥手道。张宪不多话,转身奔出牙帐,当他跟那名兵马钤辖来到事发地点时,只见已经填了大半的工地上空无一人。只留下数十支巨大的标枪!张宪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一枪三剑箭!这是八牛弩发射的巨矢!

娘的,关上守敌添置了八牛弩!八牛弩,是俗称,正式的名字叫作“三弓床弩”,由两正一反三张弓合力发射巨箭,能射一千步,“所中城垒无不摧毁,楼橹亦颠坠”。难怪义军的弟兄都缩了回来,看那场中,不幸被巨箭命中的人,早已被钉死在地上。

“张经略,怎么办?大王严格控制工期,这八牛弩一发,谁还敢上去?”部将问道。

张宪四处一张望,沉声道:“不能停下来,你指挥他们多运土石,移至近前,不进入八牛弩射程便是。”语毕,又匆匆往大营而去。

阳凉北关金军有了八牛弩,白天是没法干活了,张宪遂想办法在夜里偷着施工。幸好现在是月初,晚上没有月亮,否则一定会被敌军察觉。即使如此,守敌在夜间也不定时地发射一轮,借以袭扰。义军就是这样冒着生命,连夜赶工。

但第二天,守军就发现了宋军趁夜施工的事情。当天晚上,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关上就会发射一轮巨箭,这给施工造成了极大的困难。张宪命令暂时停止,一直等到天亮以前,才突击干了一阵。

想按照原定计划,五天完工,显然是不可能了。一直到第八天,工程渐渐接过尾声,保守估计,只要今天晚上能干两个时辰,明天威远砲就能架上来。为此,徐卫专门把张宪叫去,严令必须今天晚间完工,明日大军就要开始扣关。张宪也担保今夜一定完工,否则甘当军法!

五月初九,晚间。

经过一天的炙烤,大地在入夜之后似乎都还冒着热气。在西军大营之前的义军小寨中,勇壮们大多光着膀子,他们刚刚吃了晚饭,很不错,上头体谅他们连日辛苦,今晚特地慰劳他们。不但有肉,凡是近前作业,要冒风险的,都得两大碗酒,吃喝得爽利!

现在,就盼着今晚把活干完,明天大军就攻破此关,直奔太原!到那时,河东光复,恐怕就为时不远了!

“哎,怪了,往常这个时候,金军已经发弩砲,今天怎么不见动静?”有人疑惑道。天色暗,也看不清是谁说的。

“你能说点好听的么?难不成你还盼着他们发弩砲?”同伴斥责道。

“呸,我盼它干嘛?连日地提心吊胆,今晚总算要出头了。”

“就是,今晚咱们弟兄加把劲干完,明天就看西军进攻,攻进关去,杀光这群**毛,娘个屄!”

“现在什么时辰?要早的话,我睡一阵。”

“睡吧睡吧,早着呢,你一觉睡起来,只怕还没有活干。”

“那我真睡了?万一有长官来,你得叫醒我。”

哪知,这人刚睡下不久,正迷糊时,忽听内伴喝道:“张大帅来了!”慌得他从草地上一跃而起,当听到一片笑声时方知是同伴戏弄,遂骂骂咧咧重新躺下去。

光着上身躺在草地上,不免有些痒,偶尔还有虫蚊什么的来sāo扰一下。这人好不容易睡着,在梦里只见得大军攻破了阳凉关,一路打到太原府,他还扛着面大旗在太原城头使劲挥啊挥,哪知一不留神,脚下踩了空,从城头上跌落下来!

“哦呀!”一声惊呼,他猛然坐了起来。四周一看,旁边的同伴都在,一些人躺着,一些人坐着,要么睡着了,要么打着盹,甚至还能听见鼾声。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他打个呵欠,懒懒站将起来,伸个懒腰。

突然,他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兵器铠甲相碰撞的铿锵声,那声音越传越近,显然是从后面往这处来的。

不一阵,只见夜色中,一队人马从他们寨子旁边经过,几个黑影走进了营来,边走还边说着话。他慌忙喊道:“弟兄们!快起来,来人了!”这一喊,四周的义军士兵互相叫醒,都陆陆续续站起身来。

“怎么不在帐里?”一个雄浑的声音问道。

“回经略相公,天气热,弟兄们情愿在外头呆着。”这声音义军士兵们却识得,正是他们的首领。而他口中的经略相公,必是秦凤经略安抚副使张宪张大帅无疑。

张宪听罢,朗声问道:“金军发了几次弩?”

“一次也没有。”

“正是,小人们还觉得奇怪呢,往常到这时候,金军少说都射了两三轮,今日却不见动静。”

张宪听到这话,不禁有些狐疑,这会儿都二更时分了,金军居然一箭不发?此时,旁边义军将领部道:“大帅,是否开工?”

张宪觉得不太对头,遂道:“别急,再等一阵。”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不见任何异样,张宪还是不放心。唤来自己一个部将,吩咐道:“你去营里,请大王调一百奔雷箭来,快。”

部将领命而去后,他又唤来义军首领,让他先发数百人去工地上干活,但有警情,只管掉头跑回来。

不一阵,数百名义军便在夜色之中,搬运着土石靠近了工地,开始填充。而从大营里调来的一百奔雷箭手,也被张宪安排在工地边上。众人都不解其意,只张宪的部将知道,大帅这是在诱敌。今晚情况反常,金军不发巨弩,有可能是想搞其他名堂。

也不知过了多久,半空中突然传来响动!前方工地上,义军士卒们惊呼四起,掉头就跑!几乎就在同时,工地正前方的山坡上,传一片喊杀声!

“驴日的!还想偷袭!”

“奔雷箭,义军一过就放!”张宪大喝道。

工地很是宽阔,数百名义军士卒发足狂奔!很快,他们的身后就出现一片移动的黑潮!对方放声大呼,也不知来了多少人!

“稳住!别急!”张宪喝道。奔雷箭射程有限,距离如果过远,那几乎跟给别人放爆竹差不多。数百名义军从奔雷箭手们身旁冲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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