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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第4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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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殿前司四千余人马从临平镇出来,正有模有样的列阵,准备迎敌。忽听步伐整齐,器甲碰撞的声音传来,官兵们抬头看去,只见折家人马如潮而来!真个漫山遍野,声势骇人!尤其军中一杆大旗,上书“奉诏勤王”!
殿前司的部队得有多少年没打过仗了?一看到这架势,士卒们心里先就怕了几分。再一想,这可是折郡王军,这几年光跟金军厮杀了,咱,“…
折家军以及淮西李显忠部,也开始布阵,准备拼杀。折彦质立于中军,遥望前方军队,冷笑道:“这种队伍,看城门还行。”
旁边折彦文也笑道:“可惜老六没来,如若不然,让他引八百崭骑,足以击溃。”他口中的老六,就是折彦野折六。
“八百?打这些撮鸟,五百骑足够了。”折彦适亦笑。徐六在旁边听着,也不插话。只是心里盘算着,能不战而胜,那是最好不过。但,折仲古已经派了一回使者,以他的作派,估计也不可能再派一次。思之再三,他主动道:“折宣抚,我观对方阵容散漫,士无斗志,再加上兵力远逊于勤王军,当可不战而胜。要不,我再去劝劝?”
“徐参政想必已经被挂上名了,你就不怕?”折彦质问道。
第六百六十六章人心向背
徐六觉得他这话有轻视之意,笑了笑,催动战马奔离大阵,直朝对方过去。他到底是参知政事,折彦质一见,吩咐道:“派人跟着他,他要有个闪失,徐九那里我见了面也不好说话。”
折彦文回头喝了一声,便有数十骑尾随而去。徐六奔至场中,殿前司驻军也派了人出来。那人刚奔出不多远,看到徐良,仔细辨认之后,居然掉头就回。一直奔入阵中,大声禀报道:“都指挥,来人是徐参政!”
“你没认错?”军中主将是一名殿前司捧日军都指挥使,听到这话,吃了一惊。
“绝不会认错,他分管军务,曾经检阅过殿前司部队,卑职识得他!”那军官肯定道。
徐良已经被罢免“参知政事”差遣,朝廷明令岭南安置,他怎么出现在这里?又怎会跟折彦质搅在一起?
以这捧日军都指挥使的身份地位,自然无法参与机要。不过,这一个月以来,行在谣言四起。百姓们都在议论,说是太上皇复辟。徐参政是官家倚重的大臣,他领着兵马来到此地,又竖起“奉诏勤王”的大旗,这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这些事情,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都指挥使能够想得通,管得着的。徐良既来,必有话说,也罢,且听听他有何说法。想到此处,这都指挥使再次打马出阵,迎向徐良。
双方仅隔着几步距离停下,折家的士兵想把徐六围在中间保护,却被徐良制止,立于众人之前,朗声道:“你等认得我么?”
那都指挥使点点头。
“那就好,废话我不多说。朝中逆臣胁迫太上皇,发动政变。我奉天子诏命,征得江西宣抚司,两淮安抚司部队前来勤王。你等若能明大义,当调转矛头,共襄义举。否则,立即撤去。”徐六肃色道。
一席话,说得对方满头水雾。逆臣胁迫太上皇?这怎么回事?
“我等殿前司部队,负有拱卫行在之重任,责无旁贷。”那都指挥使说道。
徐六闻言,自身旁取出写有赵谌御笔亲诏的黄袍,一抖开,示于众人道:“这是当日在葛岭,官家危急之时,御笔亲书的勤王诏。信与不信,在你们,但我提醒一句,你们自忖是折宣抚的对手么?”
这句却是大实话,莫说兵力悬殊,殿前司的部队一直跟着皇帝跑,多少年了没打过仗,跟百战余生折家军相比,何异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都指挥使有些犹豫,打吧,必败无疑,不打,又违背了节制,这却如何是好?
徐六见他动摇,步步进逼道:“今折宣抚率两司八万精兵而来,士卒何罪之有,白白送死?”江中见赵点时,他说带了五万兵来,现在又称八万,可见自古以来行军作战,对外宣称的兵力十有都是虚的。
“兹事体大,请容商议。”那都指挥使终于松口道。
徐良将黄袍一收:“可以,但我有耐性,折宣抚未必有,好自为之吧。”语毕,不再多说,引卫兵回阵。
这头,捧日军都指挥使也打马回阵,迅速召集军官商议对策。他将徐六的话原封不动传达给军官们,而后道:“徐良手持黄袍一领,上面写有‘听良号令,如朕亲临’的字样,自称是官家御笔亲书,如之奈何?”
一众军官皆沉默不语,这些多都是粗鄙军汉出身,一些人连字都不认识,哪里懂得什么朝政大事?只知道双方兵力实力都悬殊,打起来只有一个结果。
“徐良之言,且不论真假,但今天这场仗,九死一生!”有人道。
“都指挥,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此时,一名副统领军官压低声音道。
几人都将目光转向他,都指挥使问道:“却有何妨?”
“我妻弟在内殿直供职,本月十一,他随圣驾往葛岭,给道君作法事。据他说,十三日那天,王殿帅带着兵马……”
“噤声!”都指挥使听到这儿,再不敢让他说下去。
“你说这作甚,又不是不知道。”同僚们责怪道。
那副统领一怔,小声道:“怎么?都知道?”
“这事还有人不知道么?”同僚反问道。这事在杭州城里早就已经传开了,只不过民间传说素来有添枝加叶的习惯。现在杭州里出现多个版本,有说王宗濋拿着刀架着天子押回城,还有人说乱军逼迫圣上之时,道君曾经显灵;最扯的,莫过于还有人说徐良忠义无双,挺身护驾,被乱军斩杀。
那副统领左右一张望,极力压低嗓门:“当时上山的人都被带回城,独独少了这个。我妻弟说,他有些手段,趁乱脱身,另有所图。莫非就是指这事?”
都指挥使扯着下巴上的胡须,照这么说来,徐良手持的黄袍御诏,真假还就说不准了。为难道:“依你们看,这事如何处置?”
“这里头的水有多深,我等也摸不清。反正打,几败无疑!现在殿前司在杭州的部队不满万,后头的事天才晓得会怎么样。”那副统领道。
“但不打又能怎地?还真去听折宣抚号令?万一……”有人担忧道。
“反水做不得,但既然明知不敌,何苦白白送死?不如撤回城去,对上只说折宣抚人多势众,我等抵挡不住,如何?”有人道。
那都指挥使还拿不定主意,忽听对方阵中号角齐鸣,高亢而急促!骇得他脸色一变,切齿道:“罢了,传令,撤!”
军令一下,正合士卒们心意,也不消军官指挥,纷纷掉头往杭州城方向跑。几千人马,眨眼之间跑了个干干净净。
那一头刚失去耐性的折彦质一见,不禁扭头对徐良道:“徐参政几句话,就说得数千人马偃旗息鼓,佩服。”
徐六轻笑道:“这都是折宣抚威名所至,与徐某何干?他们是自知不敌,与其白白送死,还不如遁去。”
折彦质亦笑,也不多言,吸了口气,朗声道:“传我将令,向杭州城进发!”
第六百六十七章威逼利诱
不徐良和折彦质引勤王之师兵临杭州城下时,朝中已经僵持了快二十天。赵桓动用了除武力以外的所有手段,企图让儿子承认事实,但赵谌态度坚决。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统统不理,就是不承认复辟。
其实,如果说赵桓能稳住局势,他承不承认并不打紧。关键在于,那些“举朝求去,如出一口”的大臣都等着赵谌的出来发声。赵桓也深明这一点,见儿子不妥协,遂转向大臣,威逼利诱,花样百出,成果倒也有。少部分人回到衙门理事,但这并不等于他们认同了太上皇复辟的合法性。剩下的,都心急如焚地等在家里,因为你也出不去城。
前些日子,一个消息在官员之间流传。说是太上皇派兵围山时,将官家和重臣们都押回城来,唯独少了参知政事徐良。至于他到哪里去了,没有人知道,但朝臣们相信,徐参政一定是去搬救兵了。所以,他们期盼着徐六能尽快回来,结束这场闹剧。
终于,在冬月初六,让他们等到了。
在驻扎临平镇的殿前司兵马逃入杭州城时,消息就传开了。满城躁动!百姓们担心一旦打起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但现在逃也来不及了,只能祈求祖宗保佑。而那些“居家待罪”的官员则兴奋不已!他们知道,这定是徐良搬来了勤王之师!尽管,勤王军还没有进城,但官员们开始私下串联,谋划着迎官家复位。
新任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黄潜善在宫门前下了轿,行色匆匆,神情焦急,一张脸上就写着两个字,晦气。
消息最先报给他,言参知政事徐良,江西宣抚大使折彦质,引大军勤王。黄潜善一听,就知道祸事了,所以急忙赶入禁中。也合该出事,他心头一急,方寸就乱,进宫门时一不留神,脚下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一骨碌爬将起来,顾不得疼痛,也管不了仪态,一手捞着袍摆,一手扶着幞头,迈开步子往宫里跑。
赵桓因为有病的缘故,他一般不在垂拱殿理事,而是在他寝宫附近的博雅楼里。其实严格说起来,他也没有什么军国大事可以打理,自复辟以来的二十天里,中央机构近乎瘫痪。
黄潜善至博雅楼,问守门内侍,得知赵桓正在里头。遂整衣冠而入,到了里头,却见赵桓坐在椅上,腿上搭着条皮褥子,手里拿着不知道是奏本还是什么东西看得出神。
事态严重,黄潜善也顾不得许多,甚至连礼也没有行,就減道:“官家,祸事了!”
赵桓极为敏感,这句话骇得他手中奏本抖落,掉进了面前的火盆里。失声问道:“何事?”
“驻临平镇的殿前司部队已经败退回城,徐良折彦质引军至城下了!”黄潜善大声道。
赵桓嘴唇微张,再也合不上,他神情呆滞地看着黄潜善片刻,勃然道:“怎么可能?他们如何过得大江?”
黄潜善摇了摇头:“陛下,现在讨论这些于事无补,还是准备应变吧!”
赵桓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一双眼睛漫无目的四处打量,连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一阵之后,他问道:“折彦质进攻了么?”
“暂时没有,但据说部队已经扎在城外。”黄潜善答道。“陛下,城中守军只数千人,若开战,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赵桓断然摇头:“真到了开打的份上,大势已去。这仗,不能让它打起来!”
刚说到这里,一名内侍入内禀报道:“官家,王宗濋、罗汝楫、王次翁等大臣求见。”
赵桓一语不发,急思对策,黄潜善见状,对内侍使个眼色,后者会意,即外出宣众臣入见。不一阵,大臣们蜂拥而来,一入屋内就七嘴八舌地闹将起来。
“徐良折彦质大军至!如之奈何?”
“折彦质的兵马都在淮西,他是怎么渡过长江的?”
“是不是赵点水?我早就说武臣靠不住!”
黄潜善见赵桓眉头紧皱,面含怒意,慌忙回首对同僚们连连摆手,示意众臣噤声!
赵桓拉长着脸,沉声问道:“事情卿等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如何应对?”
房中鸦雀无声,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拿不出一个办法来。赵桓见状,掀开褥子,在内侍搀扶下站起身来,两腿僵硬地走了几步,来到众臣面前,大声问道:“怎么?都没办法?那是不是去永安宫,请太子复位?”
这句话听在大臣们耳里,不啻于一声惊雷!“太子”一旦复位,我们如何自处?经此一激,众臣病急乱投医。罗汝楫不改言官本色,头一个发言道:“莫如发出勤王诏,召,召……”
“召谁?”赵桓铁青着脸问道。
折彦质的军队已兵临城下,赵点是指望不上了,江西是折彦质的防区,就更不用说。剩下的,便只有荆湖宣抚司、川陕宣抚司,这两个,有一个靠谱的么?
“徐良折彦质的亲属都在城中。”王次翁冒了这么一句。随即,他迎来了鄙夷的目光。、
赵桓一声冷笑:“当日举事时,你们一个个唯恐不够足智多谋,如今是怎地?”
黄潜善想了想,硬着头皮道:“陛下,唯今恐怕只有一条路可走。”
他是首相,大臣们都静听下文,但愿这唯一的一条路不是认输。
“说吧。”赵桓叹道。
“劝说折彦质。”黄潜善道。
赵桓听了,许久无言,其他大臣心里也嘀咕,这可能么?折彦质之前极受“太子”信任,还绕过朝廷,直接对他下达北伐命令,想让他反戈一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赵桓无奈道。“折仲古昔日与种师道等一同勤王,朕见他正经出身,文武双全,悉心栽培拔擢,他才有了今天。”
“陛下,臣听说,当日折仲古之所以同意北伐,是因为太子许他荆湖。”黄潜善提醒道。光是凭旧日恩情,恐怕也说不动折彦质,还得来点实际的,才有希望奏效。
“你的意思是……”赵桓问道。
“复他郡王之爵,封他江南荆湖宣抚处置大使。”黄潜善道。他所说的江南,包括江南西路和江南东路;荆湖,则包括荆湖北路和荆湖南路。如此一来,整个南方的军队,大部分都处于折彦质节制之下。
王宗濋此时质疑道:“莫非太过?”
赵桓沉声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有什么办法?罢,朕亲降御笔,只是,派谁出城跟他会面?”
这个问题一出来,满堂大臣们都屏气凝神,生恐皇帝点到了自己的名。赵桓大怒:“祸到临头,你们的忠义何在?”
“陛下,可否派折可求……”王次翁问道。
当日晚间,折彦质将部队扎在杭州城北,为了壮声势,恫吓城中,他命令士卒在营里多置篝火。以至于杭州城头的守军一眼望去,只看到城外军营里灯火通明,不知来了几十万大军!
在他的牙帐内,徐良、折彦文、折彦适都在,正商议着下一步的打算。
“打是最简单的,不过我军并不知道城中虚实,是不是等援兵来?”折彦文道。他们出发之时,折彦质就给江西宣抚司本部下了命令,让折彦若引一万人马往杭州来。
折彦质坐在上头,听了这话,问道:“徐参政意下如何?”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依我看,还是投书城中,阐明我等立场,先礼,后兵。”徐六道。
“徐参政,能不流血当然最好。但卑职认为,不太可能。”折彦适道。
徐良摆摆手:“你们听我的便是,倘若此路不通,再作计较。”
他虽然不是折家的人,但手里握着皇帝的黄袍御诏,上面又写得分明“听良节制,如朕亲临”,所以折家兄弟也不好逆他的意思。
“报!宣抚相公,老经略来了!”一名军官入帐禀报道。
听到这话,折彦质都吃了一惊,父亲大人来此作甚?难道……
三兄弟都变了脸色,急切地迎出去,刚出帐,就见折可求大步而来。折家三兄弟都上前行礼,折彦文抢先问道:“父亲,家里没事吧?”
折可求摆摆手,道:“进去再说。”
三兄弟将父亲迎入帐来,徐良上前见了礼,只听折可求道:“城中虽然变了天,但对于我等致仕老臣还没怎么样。只是今日,你兄弟几个领兵前来,太上皇命内侍持诏至府中,让为父出城来劝。”这位一开头,就把底抖了个干净,不难看出他的立场。
“说了什么?”折彦质问道。
折可求并不答,自怀里取出赵桓的亲笔诏,递到儿子面前。折彦质接过一看,太上皇在诏书中满怀深情地回忆了他在位时,对自己的种种培养和提携。接着,仍称坚他顺应天意民心,重登大位。最后,才来了点实际的,复自己汾阳郡王之爵,并委任为江西、江东、湖北、湖南四路宣抚处置使。
折彦质看罢,将诏书攥在手里,若有所思。折可求见状,似乎要说什么,但可能顾及到徐良在场,欲言又止。徐六当然看得出来,但他却非常不识趣的不走。
气氛有些怪异,折彦文折彦适两兄弟虽然极想知道诏书里写的是什么,但又不方便去问。折彦质思索入神,一言不发。折可求则顾及到有“外人”在,也不好多说。
提心吊胆的反而是徐良,折仲古将诏书看完,就紧紧攥在手里,这个动作让他很是担心。他几乎可以猜到太上皇在诏书里说了什么,无非就是替自己辩护,再则就是给折家点甜头,舍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折彦质他不会动心了吧?
好大一阵之后,只听折彦质问道:“父亲,城中局势如何?”
提起这个,折可求直摇头:“乱!自当日事发之后,各处城门都被,严禁出入。直到数日以前才开放,城中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朝廷里呢?”折彦质又问。
“更乱!”折可求叹道。“大半朝臣不满太上皇复辟,举朝求去,如今仍旧在僵持。据说,各司各衙几乎都成了摆设。”
徐良忍不住问道:“折公,可有官家消息?”
“这就不得而知了。”折可求摇摇头。“不过,首相朱胜非被罢相位,由黄潜善继任。次相赵点虽然没动,但据说也闭门在家,并不曾入中书理政。其他大臣,或贬谪,或去职,牵连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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