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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第3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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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帅息怒,卑职已遣军四处捉拿,想来是逃不出城去的。”齐武小心翼翼道。
正说着,忽听外头一片喧闹,众将侧首望去,只见节堂外,众多的士卒围作一团,正吵闹着。杨彦眉头一皱,大步抢出去喝道:“节堂重地,乃军威所系,你等休要聒噪!”
一指挥使上前抱拳道:“大帅,踏白游骑拿住了张俊,弟兄们不齿这厮行径,正打他!”
张俊!杨彦吃了一惊,推开士卒挤出去,定睛一看!只见人群中,有一个汉子被五花大绑,已经被士兵们打得站立不稳,口鼻流血。因他穿得破烂,头发又散下,脸上还抹着稀泥,看不出本来面目。杨彦上得前去,拿衣袖在他脸上抹了几把,仔细一认,正是张佰英!
“这是谁逮住的?”杨彦大声问道。
“回经略相公,卑职引部巡弋,在南郊遇上这厮,起初并未生疑。哪知他见了官军就走,卑职引众追上前去拿住,方知是张俊。”一名马军军使报道。
杨彦一拳捶在他胸口,笑道:“好!拿住首恶,记你一功!”
“多谢大帅抬举!”那军使眉开眼笑,此番怎就这般走运。原本攻城没我们的份,谁料到张俊居然潜到城外!这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押进来!”杨彦一挥手,抢先奔入节堂去,报告了此事。上到徐卫,下到各将,无不诧异。这延安西城,铁桶一般的城防,张俊是怎么混出城去的?莫非他还Cha上翅膀作鸟人?
片刻之后,士卒押着他来到堂中,王禀徐成等将都奔上去辨认,果然是张俊无疑!
“去你娘的!连日来坏了多少西军弟兄的小ng命!你这腌臜猪狗,死期到了!”徐成大骂道。不怪他动怒,这宋金开战以来,西军投降将领级别最高的,当是前鄜延经略安抚使张深,紧随其后的,就是这个前泾原经略安抚司都统制张佰英。他作为泾原副帅,又是徐原的儿子,脸面上自然无光。
张俊在节堂门口被愤怒的官兵一顿打,口鼻流血,听徐成骂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抬起头来晃了一眼,见在场的人都是从前西军同袍,再往上看,便看到了徐卫,嘶声道:“今日兵败被擒,无话可说,但求徐宣抚赏个痛快。”
“呸!你还有甚脸面在宣抚相公面前说话?当年派你和熙河姚经略一道去攻鄜州,你畏战避让导致大败。非但累及泾原环庆两军,更让宣抚相公也身中两箭!你还想要个痛快?说,你他娘的是怎生逃出城去?谁放的你?”杨彦火气比徐成还大。
张俊抬起头来,目光在几个降将身上打转。凡是被他目光触及之人,无不如避猛虎!干!这厮该不是死到临头还反咬一口吧?
“张佰英,宣抚相公问你话。”王禀沉声道。
“我住处有地道直通城外。”张俊小声道。
“地道?你是早想好了出?张佰英啊张佰英,你口口声声与城共存亡,却预先留一手,可惜天网恢恢,你这等反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齐武怒声道。
那几名降将更加上火,直娘贼,徐宣抚两次投书劝降,你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又是扯书,又是陈词。原来却是让我等替你送死,自己临阵开溜!
“行了。”徐卫唤了一声,堂中顿时肃静。
“张俊。”徐卫直视着叛将。
张俊低着头:“在。”
“当年那些事就不提了,我只问你一句,本帅不忍百姓士卒遭祸,给了你两次机会,你均不作回应,反而派人来拖延时日,冥顽不灵,到底为何?女真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死心塌地?”徐卫正色问道。
张俊一时沉默,良久,嘶声道:“相公虽然投书劝降,但张某自知已不容于西军,反正都是死,不如搏一搏。”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马扩Cha言道:“谁告诉你说不容于西军?难道宣抚相公在劝降书里没说清楚?只要你开城,既往不咎,甚至保留你的军阶。如此宽大,你竟不为所动?或者说,你自信这城池能挡得住西军雷霆一击?”
张俊倒有些不耐:“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徐宣抚,万请念在我往昔功劳上,给个痛快!”
“直娘贼!你倒硬气!宣抚相公,将这猪狗拉出去,受穿箭之刑!”杨彦喝道。
张俊脸上闪过一抹惊恐之色!穿箭,并不属于《刑统》规定的刑罚,而是军中流传的“私刑”。即将犯人绑缚吊起,命射术精绝者由四肢射起,乃至躯干,最的一箭必射咽喉。受刑者往往身中数十箭不死,哀号不绝……
马扩转身对徐卫道:“相公,此贼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息军民怨恨。”
徐卫想了一阵,点头道:“枭首。”
十月初九午时,张俊被斩于西城闹市,枭首示众。行刑之时,多达万余军民围观,无不拍手称快。张俊既死,金军亦降,西城宣告光复。徐卫得降兵八千,物资无算,可谓兵威正隆,士气百倍。
至中旬,从关中征发来的乡兵义勇陆续赶到,徐卫手握十五万人马,目标锁定韩常亲自坐镇的延安东城。在此之前,韩常组织的多次进攻,都被吴玠杀退。在初八当天,打得最激烈,金军一度占了优势,幸而张宪火速驰援,金军再次败退入城。
十月中旬,徐卫十五万人马将延安东城全面包围。他知道,东城恐怕是最硬的一块骨头,因此不急于进攻。围城之外,遣永兴帅杨彦引偏师南下攻鄜州,又命徐洪引两兴军北上。结果出人意料,杨彦带着一班张俊的旧部兵临鄜州城下,不费一兵一卒,只齐武一人便说得鄜州城门大开,守军全部弃械投降。
当时,除延安东城和关中平原上的同州城以外,尚有延安府北部数十个军寨堡垒和绥德军未复。徐洪遣子徐勇,引数千军收延安北部,他自率两兴安抚司主力攻绥德。其实这些地区已经没有多少金军的兵力,两兴军自然是势如破竹,半个月之内,如摧枯拉朽一般扫荡各处。
至此,基本上可说大势已定。徐卫在给徐处仁的报告中也称,“所余者,惟延安同州两城,虽固难骤拔,不过早晚而已,宣相但请高枕。”
这个情况,身在东城内的韩常自然也清楚。西城一陷,他就知道金军在陕西大势已去,但直到此时,他仍旧抱有一线希望。延安东城比西城更加坚固,且兵力更多更强,物资也更为充足,还是他亲自坐阵,他有足够的信心可以撑上相当长的时间。只要在这期间,金廷能够大规模入援,那就还有绝处逢生的机会。
尽管他也猜得到,徐卫既然敢驱使主力进攻延安,肯定会先图蒲津浮桥。浮桥一下,入援之路就断绝了。因为要从河东进入陕西,只有两个地方可以渡河,一是蒲津关,一是风陵渡。这两个地方,只要有数千兵守护,任你雄师百万也绝难过来,除非再撞一次大运,黄河冰封,可那起码也是寒冬腊月的事情。
但韩常坚持认为,金廷是不会放弃陕西的,一定会广选精兵强将,大举入援。他就这么一直眼巴巴地望着,望到了十月底。让他奇怪的是,十几二十天里,围城的西军一直没有进攻,这让长于城池攻守的他不禁怀疑,难道徐虎儿想困死我?
延安西城几天以前,徐卫就从帐篷里搬到了西城来住。经过大战之后,城池破坏很严重,百姓的损失也不小,目前正着力恢复正常秩序。
徐卫住的这地方,据说从前是张深的别院,条件非常不错,比他在秦州的官邸还豪华。吴玠打一进门就开始,就惊叹这位前鄜延帅会享受,问明宣抚相公在书房后,他径直寻去。
“相公。”吴玠立在书房之外唤道。
“是晋卿?快进来。”房里传出徐卫的意思。
吴晋卿跨进门槛,打量着这间古朴的书房,笑道:“张深带兵不行,搞这些倒有一套。他若得知宣抚相公住在他的别院里,不知作何感想?”
徐卫正坐在案桌后,面前摆着一堆书,其中有一本还摊开着,吴玠见状,遂问道:“卑职没有打扰到相公吧?”
“左右无事,随便翻几。”徐卫合,吴玠一看封皮,原来是本朝编写的通鉴。
两人到旁边坐下,唤士卒奉了茶水,吴玠也不等对方问,开门见山道:“相公,这围城已二十日,但迟迟不得军令。前些时候问,相公说还要考虑考虑,不知……”
徐卫摸着刮得干净的下巴沉吟道:“有些作难,因此不决。”
“相公可是担心东城高大坚固,急切之间攻不下来,而且必将折损将士?”吴玠追随他多年,如何不知他心事?
“正是。”徐卫毫不隐讳道。“韩常不比张俊,他是金营名将,倒不是说他本事比张俊大。而是他的心比张俊铁,他的兵也比张俊强。以我军目下的兵力,攻城倒是足够,也有必胜的把握,只是大规模的伤亡难以避免,我这才一直没有下令。”
第五百八十二章长期围困
吴玠缓缓点头,这倒也是。打仗确实免不了伤亡,但目下的情况有些特别。整个陕西境内,绝大部分已经被西军收复,只剩下同州城和延安东城这两处,剩下的诸如绥德军境内和延安府北部一些军寨堡垒,于大局已经没有影响,而且克定也是早晚的事。
最重要的是,目前的陕西是封闭状态。河东河南进入陕西的通道完全被西军控制,金军想入援也不说完全没有可能,但确实难如登天。拿河中府的金军来说,至今耶律马五没有渡河,不是他怕了,而因为要从河东跨黄河进入陕西,只有两个地方,一是蒲津关,一是风陵渡。在正常情况下,这两个地方只要有兵防守,金军就不可能过来。除非再像当年那般,黄河冰封,金军履冰入关中,但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
综合起来看,对延安东城,可以只围不攻。反正咱们粮道畅通,补给安全,且不用担心有援兵突至。一念至此,他对徐卫道:“宣抚相公,依目下情况来看,延安东城固若金汤,骤然之间难拔,不如就实施长期围困。”
徐卫这些天其实就一直在考虑这个事,听吴玠提出,来了精神:“我也正是这么想的。马上快到冬月了,正是播种小麦的时节。延安、同州、丹州、鄜州、华州、绥德多处,田地荒芜,无人耕种。莫如困住东城,四面立营,屯田固守,断其出入联系,以待自乱。”
“正是,耶律马五在河中府已经有些时日,但迟迟不动,以卑职猜度,他非是畏惧西军,实则无可奈何。金军要过黄河,除非就是再遇上冰封,这种可能性不大,即便成真,现在陕西大势已定,他过了黄河又能怎样?同州有熙河军永兴军,此地更有十数万人马!还惧他马五?”吴玠赞同。
徐卫站起身来,舒了口气,朗声道:“开战之前,我一再强调速战速胜。就是担心金军大举入援,今蒲津关为我所扼,鄜延一路只剩孤城,夫复何惧?今明两日召诸路帅守相商,尽快施行。”
建武四年十月底,徐卫在会聚文武商议之后,决定对延安东城实施长期围困。西军再次祭起金军惯使的“锁城法”,构筑工事,设置障碍,断绝东城内外交通和联系。四面立营,分遣乡兵义勇和部分正军,在延安本地和鄜州、绥德等处垦荒种地。
这一切,被韩常看得清清楚楚。其实,西军若是发动猛攻,他倒不惧,反而对方跟没事一般,实施围困,却让他胆战心惊。因为如果西军没有万全的把握,就不会这么悠哉。莫非,徐卫断定金军不会入援,或者说无法入援?
时延安东城里屯积了大批物资,还可以支撑四个月,扛到明年开春没有问题。但西军不来打,金军就只能在城里空耗,粮食吃一粒少一粒!想突围?基本不可能,上城看看外头那惊人的阵仗吧,徐卫至少都有十万以上的兵力!再说,你突围之后往哪跑?
韩常虽然恐惧,但却还保持着信心。西军一旦开始屯田围困,他在城里也拿出对应的措施,首先就是节流。规定凡是没有战事,从军官到士卒,日常用度减三成。如此一来,凭屯积的物资,可以撑半年。其次,就是清剿百姓存粮,派部队挨家挨户掘地三尺地搜查,敢藏匿粮食者,死罪。城中实行配给制,每家按人头配给口粮,数量嘛,只要你一家人每日除了煮饭吃饭和出恭,其他时间都躺在床上别动,保留体力,应该不会饿死。
这两条策略实施之后,韩常乐观地估计,金军最多可以撑到七个月!两百多天!至于七个月之后的事,那再说吧。
十一月初,徐卫鉴于已经开始实施围困策略,延安已经不需要太多的人马。遂留泾原军和两兴军继续驻守延安,五万乡兵义勇就此扎根陕北,自率秦凤永兴两军南下入关中平原。
同州,朝邑县。
县城北门外,熙河帅姚平仲、副帅关师古,以及平仲之弟姚必隆等熙河帅司主要官员列成队等候。
小太尉志得气满,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精神。按说现在还是作战期间,他却穿着一身整齐的紫色公服,顶着长帽翅的幞,腰里扎根明晃晃的金带,盛装出现。
“大帅,此番我军虽只攻蒲津一处,但却开胜利之先,较其他诸路并不逊色。徐宣抚想必有数吧?”关师古趁着人未到,随口问首。
姚平仲看他一眼,笑道:“你操个甚心?早在宣抚相公兵出潼前之前,就已经说了这事。诸路同袍能在陕西境内安然作战,还不是因为我熙河勇士夺取蒲津之故?徐宣抚何等人?自然有分寸!”
“哈哈,大帅之言在理。想那耶律马五,前些时候还投书过河,声称要践踏关中,可时至今日杳无音讯。”关师古亦笑。
“哼,想过河哪有那么容易?昔日魏武战马超等关中诸阀,派徐晃朱灵将数千兵在此地偷渡,以魏武之雄尚且不敢大意,何况区区马五?”姚平仲不屑道。
说话间,一彪兵马自北南来,姚平仲忙整肃衣冠恭迎。眨眼之间,对方奔至面前,那为首一人,身披铠甲,跨坐良驹的,不是徐卫是谁?
姚平仲大步迎上,等对方马一停稳,就抓住缰绳,大笑道:“平仲在此恭候相公多时!”
徐卫翻身下马,也是一阵爽朗的笑声:“怎敢让姚经略替我牵马?”
“哎,若是旁人便罢,宣抚相公这马岂是谁都牵得?”姚平仲声如洪钟。那熙河一众文武也上得前来,纷纷见礼,将徐卫一行迎入县中。早在县衙厅堂上设下了宴席,替徐卫接见洗尘。
至席上,依官阶落坐,徐卫这边随行的有制置司参谋军事吴玠,秦凤帅司参议军事马扩,统气官杜飞虎,以及几名干办公事,书写文字之类的佐官
第五百八十三章同州投降
“宣抚相公,不是说两兴军也一同南下么?怎不见杨经略踪影?”姚平仲挨着徐卫坐下之后问道。
“哦,杨帅且在澄城安顿兵马,未能同行。”吴玠随口道。
“原来如此,当日宣抚相公引主力北上之后,卑职听说杨经略引军久攻丹州不下,只是军令如山,否则该当援他。”姚平仲笑道。
上下官员都入座,那席上都是些陕西本地饮食,不甚稀奇。只是有人注意到,这摆满了两桌菜,却不见一壶酒,怎么,吃素饭?吴玠拿这话去问,姚平仲笑道:“作战时严禁饮酒,这是铁律,宣抚相公不开口,平仲哪敢造次?”
在座的大多是带兵将领,粗犷惯了,哪人平日里不好饮两口?听了这话,都把目光转向徐卫,希望他能点个头,大家痛快喝一场。倒是人逢喜事,紫金虎也不想扫众人的兴,大方道:“罢,上酒,今日与诸君痛饮!一醉……算是,还是点到即止。”
“哈哈!”众人一片哄笑,不一阵便有士卒抬了酒坛进来。
吴玠一拍桌子,大声道:“来来来,先打两角来我尝尝,几月未沾酒气,当真憋得慌。姚经略,但愿你这酒别叫我失望!”
姚平仲亲自提起一坛,自信道:“参谋官人只管放心,若说这酒不好,你往我脸上泼!”
当下,众人欢欢喜喜,都满上杯碗,姚平仲算是地主,首先举盏起身,这开场白素来不好说,他端着酒碗哎啊几声,这才道:“今日这酒,算不得庆功,只是宣抚相公和诸位长官同僚征伐辛苦,权当接风洗尘!来来来,卑职先代表熙河帅司一干人,敬徐宣抚一杯,贺连战连捷,收复失地!”
熙河众将官喝声彩,都举杯起身敬向徐卫。后者端起酒碗,朗声道:“希晏,你这碗酒却敬得早了。待延安平定,陕西光复,诸路帅守收兵之时,再敬不迟。这碗,算是本帅敬诸位熙河弟兄,有你等夺取关桥,隔断黄河,诸路大军方可在陕北从容作战。这复陕首功,当推熙河,是也不是?”
“是!”在场所有人一声高呼。
“这碗酒,熙河众将该不该喝?”徐卫又问。
“该!”众人轰声应道徐卫将碗一伸,笑而不语。姚平仲直摇头,而后又频频点头:“要说人徐宣抚该是我们西军总帅,听相公这话说得多体面?罢,熙河文武都听了,干!”
“干!”众将虎吼出声,捧了碗盏一饮而尽,饮罢之后,都呼痛快。姚平仲忙得不得闲,亲自替众人添酒,啥也不说,先干三碗。
“来,相公,这回该是卑职敬了吧?”姚平仲举碗笑道。
徐卫连连摆手:“稳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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