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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第3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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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参议所言甚是,宣抚相公,军存粮本不多,指望泾原军周济,万一有变,数万人便束手无策,此非稳妥之计。卑职建议,兵丹州可行,但同时也须猛攻金营。善战者,不虑胜,先虑败,若是在此空耗至粮尽,金军万一洞察,乘我疲敝之时反扑,如何是好?丹州延安,两面都须兼顾才是。”徐洪也附和道。

徐卫抿嘴不语,良久,放弃自己的想法,赞同道:“有理,依你等所见,遣何人往丹州?”

话音方落,一将大声道:“卑职愿往”

众人寻声望去,却是徐洪的儿子,徐勇。年二十六,少从父征战,受恩荫补武敦郎军阶。有气节,兼胆略,军号为“少帅”,如今充任两兴安抚司胜捷军副统制。

徐卫见侄儿主动请缨,笑道:“你既愿去,要多少人马?”

“卑职乞四千精兵。”徐勇回答道。

“够么?”徐卫又问。

“足够。”徐勇大概是继承了父亲的脾气,话不多。人虽年轻,但丝毫不给人轻浮之感,很是踏实。在徐家下一辈里,徐卫就看好两个人,一个便是徐成,一个就是这徐勇。

“好便给你四千精兵,配给火器,十天之内,你和永兴帅杨彦必须打通粮道。你自问办得到,才可出。倘若失期,你和杨彦俱受军法制裁。”徐卫正色道。

一听这话,帐便有将领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脑袋一热去接这派遣。丹州虽然地小城薄,但形势险峻,且那敌将颇有章法,万一十天时间打不下来,功没立不说,还得受军法制裁,风险实在太大。

徐洪虽然是当爹的,但此时一言不,并不替儿子遮掩。徐勇一时不作回答,细细思量之后,朗声道:“卑职要奔雷箭二百具,震天雷若干。”

“给你”徐卫大手一挥,痛快答应。

“如此,则卑职领命,若十天之日粮道不通,甘受处置”徐勇抱拳一礼。

徐卫看向堂兄,投之以羡慕的目光,生得这么个儿子,哪个当爹的不欢喜?当下,替徐勇壮行,拨他精兵四千,火器数百具,叫他火带兵南下,协助杨彦。同时,又集结精锐,准备对金营动猛攻。

十九日,秦凤军一部投入作战,与两兴军合力进攻金军东营。缺乏重型武器的支援,将士们只能依靠弓弩刀枪。但士气这东西真是个好东西,面对金军的坚固营寨和锐利器械,将士们却如潮水般涌上。

可金军却也寸步不让,当日激战下来,宋军拔金军小寨两座,毁一座大寨近半,保守估计,杀敌有近千人。但退下来一清点伤亡,光阵亡就是一千八。

韩常和张深在城上见西军攻势凶猛,也不禁心惊。但坚守壁垒无疑是对的,不论西军再凶猛,他每攻一日,都得付出代价等到你力竭之时,咱们再作计较

二十日,秦凤两兴诸军并力复来,延安东郊杀声震天,烟火滚滚。金军一处大寨置身火海之,士卒溃散,裹胁着后头的营寨也不稳。危急之时,金军将领纵马前行,喝止乱兵反扑,这才打退西军。

这几日里,东面厮杀不休,南面张俊和王禀徐成也是无日不战。宋金两军十几万人马,就在延安城下作着殊死搏斗。宋军固然气势如虹,一往无前,但身处险境的金军也作着困兽之斗,谁也奈何不了谁。

二十三日,西军将帅们担心的事生了。泾原军运粮部队,在敷政县以西六十多里外遭到金军袭击,泾原兵虽然击退敌人,但却被焚毁军粮四十多车。徐卫震怒,下令处死运粮军官,你三千人的运粮部队,居然被千把人焚毁四十多车军粮

二十五日,金军故伎重施,泾原运粮部队再次遭到袭击。但这一回,泾原军有备,物资没有遭到多大损失。可这一情况却引起了王禀的重视,如果只有一回,那可以说是偶然,是金军偷偷遣兵。但生两次,这事就不同寻常了。

我泾原军大营距离金军大营不过二十来里,对方几乎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地调兵?他判断,在敷政县附近,一定有金军的据点。在报告了徐卫之后,他分兵进驻敷政,扫荡四周,务求拔掉这个据点。

二十六日,秦凤军大帐。

徐卫独自一人在牙帐里,刚刚接到了宣抚处置司的公,宣抚相公徐处仁闻听西军锁同州,夺蒲津,大军直趋延安城下,甚是欣慰,特亲笔草书,勉励前线将士。他在信特别激励徐卫,说“宣抚少师总西军之雄,今乘战胜之威,必能光复全陕,助成兴,处仁殷切盼望之至。”又保证,“一应军需,自当竭力保障,公其勿忧。”让徐卫安心打仗。

徐卫览毕,即提笔复函,刚写个排头,就忍不住弃了笔,捂着脸直龇牙。这几日,他嘴里长了几个小泡,牙疼得不行,还有出血症状,咽喉又干又痛,总觉得有异物,医官诊治之后,确定他这是,上火。

能不上火么?猛攻多日,虽然有些斩获,但金军东大营主体坚挺,且士卒伤亡较大,叫他怎不心痛?再者,泾原军的粮道也两次受到袭扰,还尤其是那丹州,这都八天了,还没有消息。十天期限一到,若丹州不下,杨彦徐勇必受处置,军前无戏言,这没有丝毫含糊。

而且紫金虎估摸着,从七月出兵到现在,快两个月了。两个月的时间,金国不可能无动于衷,迟早会再援陕西……

“娘的,上火。”徐卫不禁嘀咕道。

刚说完,一将抢入帐,却是杜飞虎,见宣抚相公如此模样,诧异道:“相公这是……”

“小毛病,何事?”徐卫皱眉问道。

杜飞虎神情凝重,沉声道:“相公,情况不对头”

这句话惊得紫金虎连牙疼也顾不了杜飞虎此次率少量骑兵跟随主力北上,这段时间,他一直充当着游骑侦察的角色,现在他说情况不对头,莫非……

“说”徐卫弹了起来。

“上午,游骑在府城极北探到有异常,卑职闻讯后,亲提四百骑巡视,但见有百姓扶老携幼自北而来,士卒询问,自言乃平戎寨人,到处传言夏军将至,因此逃亡。”杜飞虎道。

徐卫双眼鼓起,震惊不已夏军党项人

“平戎寨在延安西北一百七十里外,距此已不远,夏军突来,其意不明”杜飞虎继道。

徐卫鼓起腮帮,缓缓吐出一口气:“不妙,党项人这个时候来插一杠子……”

杜飞虎见宣抚相公脸上阴晴不定,也不便多说什么,一阵之后,听得大帅道:“叫吴玠来。”杜飞虎领命而出。

徐卫在帐内不安地游走,事出突然,他一时也难以判定党项人的意图。是混水摸鱼?趁宋金大战,他来个渔翁得利?还是因为金夏之间的君臣关系,所以兵援韩常?这两种情况,无论是哪一种,恐怕都对西军不利

我积蓄力量多年,如今大举反攻,偏生在这关头,党项人出现……

“宣抚相公”吴玠匆匆入帐,看得出来,他已经从杜飞虎口得知了事情的原委,也是惊疑难安。

“晋卿,这回真不知是福是祸了。”徐卫满面凝重。

吴玠点点头:“正是,夏人突来,实在难以判断企图啊。”语至此处,略一停顿,即分析起来。

“一种可能,就是因为金夏两国的君臣关系,夏主奉金帝诏,派兵援延安”

徐卫思索片刻,摇头否定道:“这个很难圆说,自宋金开战以来,夏国一直作壁上观,几无插手的行径。这几年,金夏关系不睦,夏主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如此积极?”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吴玠倒抽一口冷气。“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徐卫颔道:“我看也是。”

“诚若如此,那于我军便是大大不利”智勇如吴玠,也不禁为之色变因为这样一来,西军就要面对两个敌人既要打金军,又要防夏军,这如何得了?念及此一节,他不禁骂道“娘个批”

徐卫定住心神道:“先别急,待今日战毕,诸将回营再作商议。”

“是,若金军得悉情况,又生事端。”吴玠也道。话虽如此说,但金军又没龟缩在城里,早晚会得到消息,娘的,真叫人上火。想到这里,看一眼宣抚相公,唉,人已经上火了。

当日战毕,西军打得不错,徐洪指挥本军以及秦凤军张宪部,拔掉金军小寨四处,大寨一个,毙敌两千余人,尤其是火器大神威,奔雷箭一,金营就四处起火。可当将佐们欢欢喜喜回营时,便听闻夏军南来,诸将皆震

眼下正在节骨眼上,夏人来一搅,这仗可就难打了将帅们普遍认同夏人争利一说,但也有人认为夏军就是来增援金军的,毕竟人家的君臣关系在那里摆着。而我们从仁宗年间李元昊脱宋自立以来,跟夏国关系就一直十分恶劣,前前后后打了几十年,可以说是苦大仇深

因为传言夏军已至平戎寨,距离延安不过一百七十里,万一党项人猝然难,与金军里应外合,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徐卫经过再三权衡,决定不冒这个险,以免重蹈鄜州覆辙。遂下令停止进攻,秦凤两兴诸军后退至延长,泾原军撤至甘泉,一面休整,一面关注局势展。

本来战况激烈的延安,因为夏军的突如其来,顿时陷入了沉寂

“真撤了?”延安城内,韩常纵马狂奔于市井,向身旁部将问道。

“千真万确东南两面,西军撤了个干干净净,并没有留下一兵一卒。”部将欣喜地回答道。

韩常按耐不住激怒,复加一鞭,战马负痛狂奔,惊得满街百姓四散躲避。不多时,至城下,韩常跃下马背,直往城上窜。

当他凭城远眺时,现一夜之间,西军尽撤这是什么情况?连日来,西军攻势凶狠,拔我大小军寨多处,应该说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徐卫怎么突然就撤了?这不禁使韩常产生诸多联想,当其冲的,便是金军援兵攻入了关

但时间上来判断,好像不太可能。徐卫用兵,正奇兼有,从他兵之初在同州的行径来看,此番出征,他是经过万全谋划的,蒲津他不可能不防。而且这么短的时间,朝廷也不太可能集结大军来援。

但舍此之外,还有其他解释么?

正疑惑之时,一将飞身上城报道:“经略相公,南面西军撤到了甘泉,整军扎营,未再移动”

撤到甘泉停下?这么说来,是为了观望?如果真是援兵攻入了关,只怕徐卫早就仓皇南下了,哪还顾得了延安?

思索一阵,不得要领,又听闻军官来说,说是东面西军,撤到了延长,同样的就地整顿,未再移步。至此,他更加确定,西军不是想放弃延安,而是遭遇了突然变故,不得不暂时撤退,以观时变。只是,终究是什么变故?使得连徐卫这种人物也如此忌惮?他军生了祸乱?还是收到了宋廷什么命令?

“经略相公,西军如此举动,叫人好生难解。这打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撤了?”身旁,部将百思不得其解。

“就是莫非连日猛攻,导致伤亡太大,所以后撤休整?”

“不至于吧?以西军兵势之雄,这些许折损怕是还撑得住,不会如此轻易后撤。”

韩常听部将们议论,也是惴惴不安,心没底。不管那么多,你一撤,我就重整营垒,以备复来。我倒要看看,你徐虎儿到底唱的哪一出

第五百六十七章各方角力

第五百六十七章各方角力

很快,韩常就弄清楚了是怎么个情况,但他并没有像他的对手想象那样暗地里欢喜。因为他也弄不明白,夏军怎么就突然越过长城,进入延安?是奉了大金皇帝的诏命,出兵来援我么?金夏两国是君臣关系,这个可能性很大。

但作为金军高级将领,韩常还是知道一些军政机密的。比如说金国当初确实许诺要把河东跟他们接壤的部分州县划给党项人,但后来失言,给了高世由。后来,又承诺夺取陕西之后,把横山天都山一线的缘边地区划给他们,但还是失言。夏主几次上奏争取未果,因此金夏关系蒙上了一层阴影。

再后来,宋夏双方在陕西重开互市,自己把这个情况上报朝廷,但夏主对于大金国的质问无动于衷,辩称只是普通的生意往来。而且据称,夏国跟西域的耶律大石也是频送秋波,暗地里打得火热。所以说,金夏关系,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亲密的。现在夏军进入延安,还当真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徐卫大概也弄不清楚,所以一夕之间遁去

“反正我觉得党项人没那么好心。”在帅府二堂里,须已经花白的前大宋鄜延帅张深一脸不屑地说道。这也难怪,作为曾经的鄜延大帅,他跟党项人打过仗,所以对对方没什么好感。

韩常一双钵盂大的拳头捏得格格作响,沉吟道:“确实让人捉摸不透。”

“夏国乃我大金藩属,今番出兵南下,总不可能是来帮西军的吧?”经略司参谋官此时说道。

张深听后一想,倒也是,君臣关系摆在那里,夏军不可能突然反水去助宋,这是毫无疑问的。但,谁敢保证他们不来混水摸鱼,打打秋风?要知道,夏主可是几次上奏讨要延安未果。

“韩经略,下官建议,不管他来意如何,咱们派出使者,携带物资前去劳军,顺便也试试对方,相公意下如何?”参谋官问道。

张深频频点头:“我看行无论如何得尽快把事情弄清楚,否则这心里如何踏实?”

韩常思之再三,也认可道:“好,既然范参谋有这一提,不若就劳你走一趟如何?”

那参谋官摇了摇头,笑道:“经略相公,非是下官推托,只是此事还是由女真官员出面比较好,下官从前毕竟是鄜延旧人。”

正说话间,那张深之子张和入得堂来,报道:“经略相公,卑职已经派人探过,根据西军营垒和灶洞来判断,东南两面西军加起来,当在十万上下”

一抹惊色从堂众官脸上闪过,十万,仅在这陕北延安,徐卫就动用了十万人马。若再加上关部队,紫金虎此番可真谓劳师动众,志在必得啊。

挥退张和之后,韩常即令自己一名亲信军官,携带酒肉金帛,以劳军为名北上,去打探消息。

平戎寨,乃陕西东北一处重要的据点。从前宋夏战争,夏军就曾经翻越白于山口,进入延安府境内,此寨乃当其冲之地

鄜延沦陷,金军在此设防,有数百名士卒镇守。然而此时,在城堡上,夏军战旗飘扬。这面大旗之下,围着堡垒,已经扎下无数营寨,方圆十数里内,连营遍地,声势惊天

营帐之间,随处可见秃结辫的夷人。党项人原来没有特别的型,大多披蓬,李元昊称制以后,颁下严厉的“秃令”,三日不从,令许众杀之。但党项人的秃头结辫又与女真人不同,他们剃光半个脑袋,只在左右两侧耳后留两缕,却并不编成小辫,只拿根绳一系了事。

在陕西边境上,夏军曾经创造了辉煌的战绩,但那已经成为历史。党项人多年不涉足陕西诸路,如今再入延安,不知所来何为?

一队党项士兵,俱都身披铁甲,手执长枪,正押送着一支车队缓缓向平戎寨而去。士卒们不时打量车上所载之物,赫然现,有酒有肉,有金帛,这让他们分外惊喜。

临近大营,士卒命来客稍等,即入营通报。不一阵,传回消息,说是夏军主帅有请尊使入内相见。

这是一个有别于西军的大帐,从帐内所饰的角头骨使可一眼分出区别。一人高坐于上,保留着党项人常见的型,但他的五官却分明有异,完全像个汉人。约莫四十五六岁,体态长大,颇有威仪,一双眼睛正盯着帐口。

不多时,一人在士兵引领下进入大帐,望定帐上之人,抚胸致意道:“大金军前慰劳使奉命前来劳军。”

帐上夏帅起身,还礼道:“有劳,请坐。”

那金使见对方仅是如此,心生不快。大金国乃党项宗主,我为上国天使,你怎敢如此托大?心虽不悦,但想到目前境况,更兼韩经略嘱咐,也不便作,径直到客位坐下,随口问道:“不知帅臣高姓大名,所居何职?”

那夏帅瞄他一眼,听出不快之意,正色答道:“在下王枢。”

金使面上一沉,王枢?夏国签书枢密院事?以如此重臣统兵而来,好生怪异一旦知道对方是夏国重臣,金使也收起鄙夷之意,再次致意道:“原来是王枢密,失敬。在下奉大金国鄜延经略使韩常之命,携酒肉金帛前来劳军,还请……”

话未说完,又有两人步入帐内。那金使一看,脸色陡变当前那党项人,他虽不识得,但走在后头那位,他却是记忆犹新此人虽然剃了,收拾打扮与党项人无异,可那张脸却无论如何也变不了他怎会出现在夏军之?

金使惊疑不定,后来两人却已经和王枢见了礼,分别坐下。后者向金使介绍道:“这位是我军副帅,移讹。”

“夏军名将,在下闻名已久。”金使起身见礼,那威猛高大的移讹也还一礼。

“这一位,相信金使并不陌生。”王枢说这话时,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那最后进帐的人,只三十出头,身长七尺有余,臂宽,腰细,身裹铁甲,腰挎战刀,秃着头,作党项人打扮,但他和王枢一样,都是一副汉人面孔。眼精光熠熠,鼻梁高挺,脸庞削瘦,留一排短须,从他进帐开始,就一直盯着金使不挪眼。

“在下李世辅,见过金使。”那战将起身道。原来,他就是当初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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