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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第3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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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至此,他坐正身子:“不等了我等必须马上拿个决策出来刘光世这封报告三天以前到的,等制置司回复环庆帅司,又要几天。万一在此期间,李家父子举事,而刘光世不知如何应付的话,大事不妙。”
众人都深以为然,吴玠抢先表态:“卑职认为,我们必须接纳李家父子。彼以忠义之心来投,我方实无拒绝之理。”
“不错,李家父子原为宋臣,如今来归,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马扩也表示赞同。
但制置司参议刘子羽却有不同意见,他问场同僚道:“诸位记得张觉么?”
马扩一怔,随即反驳道:“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张觉原为辽臣,而李家父子本是宋臣”
刘子羽摇了摇头:“话虽如此,但女真人会跟你讲理么?你接收了李永奇,在女真人看来,就是招降纳叛,就是跟他敌对。说得严重点,甚至可以上升高度,说是破坏隆兴和议。这顶帽子扣下来,谁戴?”
徐卫听了这话,还能谁戴,我是陕西制置使,帽子扣下来,肯定是我戴
“刘参议,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拒绝李家父子,后果是什么?那就是绝鄜延军民之望有了这个先例,鄜延永兴之人,还有谁敢心向故国?那些和李家父子一样,身在金营身在宋的文武官员,还不死心塌地效忠女真?这个结果,我们能承受么?”吴玠正色道。
刘子羽一时无言。
此时,主管机宜张庆也道:“制置相公,若行此事,制置司必招责难。”他这话说得还算隐晦,其实挑开了,就是指,如果徐卫支持,到时由此引发的后果,紫金虎就要负责。现在宋金韩三国休兵罢战,如果因为此事挑起了争端,甚至引发了战事,徐卫负得起这个责么?
幕僚们争持不下,徐卫却一言不发。他在权衡着利弊,往坏了想,我接纳了李家父子,刘豫韩常大怒,金国韩国指责南朝破坏隆兴和议,要求处置相关官员,送回李家父子,当然,挑起战端的可能性并不大。假如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上头会怎么处置?
思之再三,徐卫把茶杯往帅案上一顿,朗声道:“命令。”
堂内文武停止了争论,齐齐侧首
“令环庆经略安抚司作好准备,接应李永奇父子,若事成,即刻将李家父子送到秦州来。”徐卫神色如常道。
刘子羽闻言起身,拱手道:“相公,三思啊”
“不必晋卿说得对,若此番我们拒李家父子于门外,就是绝鄜延永兴军民之望失的是民心此事引发的任何后果,由本帅一力承担”
既然他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其他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一路劳顿,众官都疲倦,退出了堂去,唯主管机宜张庆迟迟不走。
徐卫步出帅案之后,到张庆旁边坐下,笑道:“你还想劝我?”
张庆见同僚们都出去了,这才小声道:“你真不再考虑考虑?”
“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徐卫故作轻松道。
“这事不成还好说,万一成了,李家父子到了秦州来。刘豫能善罢甘休么?女真人能消停么?你三叔就是个例子当初他发动反攻,人家女真人就提求要处置相关官员,结果怎么样?朝廷护着他没有?不一样下台了么?你这个制置使屁股还没有坐热,摊上这么个事,万一女真人咬住不放,徐宣抚能放过你?杭州行在能放过你?”
张庆到底是徐卫的发小,左右无人之际,他就可以直言不讳。
徐卫点点头:“这事我想过了。最坏的结果,就是女真伪韩指责我破坏隆兴和议,要求朝廷处置。”
“你想过了还这么干?”张庆不解道。
叹了口气,徐卫坦诚道:“鄜州一败,是我毕生耻辱不说什么恢复故土,匡扶河山,我如果不能打回去,这口气怎么咽得下?要想夺回陕西,仅靠西军尚不足,须得有百姓支持。我若拒李家父子,就是绝人之望,如何能干这等事?”
“可上头不会放过你”张庆再次提醒道。
徐卫又摇了摇头:“不会。”
“这么肯定?”
“嗯,杭州方面,方才经历了事变,新君即位,朝纲混乱。陕西路途遥远,朝廷是鞭长莫及,顾不上。至于绵州的宣抚司,更不可能把我怎么样。”徐卫言尽于此。
张庆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杭州鞭长莫及,就不说了。至于徐宣抚,他是一手把徐卫扶上台的,再加上,现在陕西四路,连一个两兴凤洋安抚司,就有三处是徐家兄弟在握着兵柄。除此之外,熙河姚平仲,对于制置使徐卫是鼎力支持。执掌两兴凤洋安抚司大权的王彦,是徐卫老部下,泾原副帅王禀,也在徐卫帐下效过力。环庆帅司的李彦仙和刘锜,都是徐卫提拔起来的。
放眼望去,西军当中,徐卫的故旧遍布各路。这一点,杭州或许不知道,但绵州一定知道。如果为了这个事,徐处仁跟徐卫过不去,实在是不划算。而且他也不太可能这样作。
正因为如此,徐卫权衡利弊之后,才作此决定。
张庆想明白后,忽地吸了一口气,我怎么一直没察觉,除熙河以外,老九的旧部已经遍及各路难怪上头要任用他作制置使
想到这里,张庆一笑:“得,当我没说。卑职这就去起草命令,即刻发往环庆帅司。”
却说徐卫的命令到达庆阳府以后,刘光世有了主张,自是在华池寨加强兵力,准备接应从鄜州过来的李家父子。但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七月底,也没见动静。这让他怀疑,是不是事情有了什么变故?
鄜州,知州衙门。
李永奇和李世辅两父子都着官袍,立在衙门屋檐下,像是在等待什么。他们身后,鄜州的文武官员都在列。两父子神情如常,不见丝毫异样。从衙门口一直延伸到街上,铠甲鲜明的武士执枪守卫,阵仗不小。
不一阵,但见街尾出现一支马队,风驰而来,惊得满街的行人纷纷避让。那头一骑,骑士正当壮年,身材雄伟,骑在马背上也比常人高半头,穿一绯色官袍,戴交脚幞头。腰里扎着明晃晃的金带,威仪不凡。身后跟随的战将和骑兵,无一不是精悍之辈。
这行人奔至知州衙门前停下,李家父子当即迎了下去。李永奇抱拳道:“卑职李永奇,引鄜州文武官员,恭迎张都统”
来的,正是不久之前,引军投降女真的,原泾原经略安抚司都统制张俊,如今高升,作为伪朝陕西都统制,不可一世。
张俊跳下马来,抖了抖官袍,摘了幞头,李世辅赶紧接过。
“哎呀,不过是例行巡边,李知州何必客气?”张俊假意笑道,心里却十分受用。他在泾原之时,以徐原之跋扈,徐严之张狂,哪有如此惬意威风?
第五百一十二章生财之道
第五百一十二章生财之道
“应当应份,张都统,请堂上坐。”李永奇执礼甚恭,侧过身子请张俊入内。后者当然也不用谦让,拔腿拾阶,直入知州大堂,在主位上坐定,李永奇自率鄜州一班文武在下见礼。
客套话说罢,张俊毕竟是来巡边的,遂问道:“李知州所谋之事可有进展?”
“禀都统,自卑职到任以来,已数度派遣人马从宁州入庆阳袭扰。如今庆阳府南部,已非西军之天下,刘光世的部队已经全部缩至府城一线。”李永奇回答道。
张俊闻言,点头赞许道:“不错,李知州用心了。那刘光世,虽说也是将家子,但他就只一张嘴,没甚真本事。环庆早早晚晚都得归我们。你既为此地长官,这袭扰的策略可长期坚持,不使西军有从容恢复之机。”
“遵命。”李永奇恭身道。
“好,那就劳你安排一下,就这两日,本帅去前沿看看,一则探视将士,二则一窥环庆虚实。”张俊吩咐道。
“这个却不急,都统一路劳顿,下官已备下馆驿,请长官稍事歇息,迟两日再看不晚。也好让鄜州文武聊表心意。”李永奇非常得体地说道。
张俊听得欢喜,据说这李永奇是张深的心腹,难怪那么受信任,倒是个晓事的人。当下也不拒绝,就这么定下。又问些边防之事,不觉到了中午饭点,李永奇备下酒席,替他一行接风。席间殷勤相劝,张俊初来,也不好拂他心意,因此多饮几碗,至席散时,已然醉了。被部下扶入馆驿歇息不提。
却说散席之后,李家父子回到知州衙门,李世辅召来自己帐下几名部将,闭门密谋。
李永奇陪张俊喝得不少,满面通红,坐在椅上手捧茶杯,一时不语。李世辅站在他面前,沉声道:“父亲,张俊初来,全无防备。现如今他酒醉回馆驿,正是举事之时”
“不错李安抚,卑职引一军前去围了馆驿,抓了张俊,一同投宋”李世辅帐下一名统领官建议道。
李世辅见父亲不说话,又道:“环庆刘大帅已经在华池寨布下了重兵接应夫复何忧?”
李永奇放下杯子,这才道出心中隐忧:“你部虽有数千之众,但岂能人人同心同德?不经谋划布置而仓促起事,风险太大。为父的意思,还是等过一段时间,张俊巡边至宁州时再行事,胜算更大。”
李世辅闻言劝道:“爹,若张俊不去宁州又当如何?此事当速决猝然发难”
几名部将都劝,说是这事拖不得,应该趁张俊初来,且醉酒之机将之劫持而后轻骑简从,沿着华池河直奔庆阳府李永奇思之再三,还是认为太过冒险。他建议,过几日张俊要巡视边防时,由他亲自陪着。张俊不是让他安排行程么?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引到宁州去,到时拿了他,往北走不了几步,就入庆阳府地界。
李世辅苦劝其父,无奈不听,也只能作罢。
接连几日,李永奇想尽办法结好张俊,每日摆设酒宴,置歌舞以娱,又多送金银相贿,让张俊觉得这李永奇实在太会来事了,回到长安之后,非得好生替他美言一番不可。
这一日,八月初六,张俊吃罢酒席归来,又得李家父子送钱千贯。他回到馆驿,谓随行官员道:“李家父子真是明白人,如此厚待,我当投桃报李才是。”
“都统回长安,在刘宣抚和张宣抚面前替他说几句好话,夸他办事爽利不就行了?”佐官笑道。
张俊频频点头:“应当如此。唉,本为巡边而来,在鄜州已耽搁数日,这样,你去知州衙署一趟,知会李永奇,让他安排,明天出去走走看看。”
佐官领命而出,张俊坐在桌边,把玩着李永奇所赠金银,不由得有些飘飘然。本想,我率败军投降,到了女真人手里肯定是低眉顺眼地过日子。哪料,一来就弄了个大韩陕西都统制,节制陕西境内所有兵马,还真是有些意外。
正想得出神时,忽见佐官匆匆回来报道:“都统,外头有一人,自称鄜州军官,说是有天大的事要面见都统。”
天大的事?这鄜州能有什么天大的事?但对方既然拿这么唬人的话来说,那必是有原由,见见也无妨,遂命佐官引来相见。
不一阵,一人入得他房中,三十出头光景,着便装,身长六尺有余,一进来纳头就拜。
“你是何人?”张俊扯起桌布盖住桌上金银,随口问道。
“卑职乃鄜州驻军一员指挥使,因听得一件天大的事,不敢不来相告都统。”那人俯首道。
“天大的事?说来听听。”张俊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卑职有一故旧,乃李永奇之子李世辅帐下统领官。日前,他来密会卑职,言李家父子欲执都统归宋,邀卑职共同举事因这天大的干系,卑职不敢隐瞒,特来禀明长官。”
那军官说罢,骇得张俊脸色大变,一时竟口不能言怎么可能李家父子连日来殷勤接待,曲意奉承,怎么可能想抓我投宋?
那佐官也吓得不轻,慌忙道:“这话可乱说不得”
“长官容禀李家父子已与西军联通,环庆帅刘光世在华池寨布置重兵接应那李世辅本打算在都统抵达鄜州当日动手,但其父唯恐操之过急,没有答应。专等都统巡边至宁州时发难”
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张俊惊疑不定。忽地起身,一拍桌子道:“不好走出城”他刚投降不久,在陕西的金军韩军中还没有多大的影响,因此一听李家父子有害他之心,马上就想逃走。
不料,那军官拦住:“都统不必惊慌,李世辅的部队虽然接手了城防,但并非人人与他同心卑职愿得一纸手令,集合不愿附逆之将,共诛此二贼”
张俊闻听此言,许久不语,好一阵之后,缓缓落座。目光变得阴沉起来:“你说李家父子和环庆刘光世串通,已在华池寨布下重兵接应?”
“正是。”
“本帅为何要信你?”张俊盯着对方问道。
那军官一时语塞,思索片刻后,郑重道:“都统若是不信,马上下道命令,封闭四门。那李家父子自知事泄,立即就会露出马脚”
张俊暂时没有表态,那佐官在旁边听了个真切,当即劝道:“都统,宁信其有,莫信其无,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为上。”
权衡再三,张俊终于还是来到案桌旁,飞笔写下一道命令,又盖了他的印,交予那军官道:“你执我手令,封闭四门,再调一部来护卫馆驿。”
“得令”那军官大声应道,随即匆忙外出。
张俊眼珠子四处打转,又对佐官道:“稍后,你去一趟知州衙门,召李家父子来见。他若来,我使人与他当面对质,他若不来……”
八月十五,中秋,秦州,陕西制置司。
按例,这一天各司官员都要放假,除当值的外,俱回家中团圆过节。徐卫却因事务繁杂不得脱身,反正赏月也是晚上。
这些天他正忙活着一件事情,那就是打算跟党项人接触接触。自打刘子羽道出,泾原环庆等沿边地区,从前都设有与夏国互市的市场,后因战事关闭,但民间走私猖獗以后。他就琢磨着,既然民间走私这么严重,那说明就有供需关系,党项人需要从陕西输入物资。
如果事情确实属实,那为什么不重开互市?重开市场的好处,不仅仅是能让陕西有更多的税收,尤其重要的是,可以从夏国输入军需物资。当然,这事目前八字没一撇,但他已经向绵州汇报过,徐处仁持积极态度,指示他可以试探着跟党项人接触一下,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辛赞入得二堂,执礼道:“制置相公,客人到了。”
“哦?好,你引他去花厅吃茶,我随后就来。”徐卫嘴里说着话,手中的笔却没有停下。批复完公文之后,才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又取了乌纱戴上,这才往茶厅而去。
当他到时,那厅上已有一人静坐。已年过五十,身着锦衣,装饰华贵,在陕西这个边陲地方,此人却保养得法,一张脸上少见皱纹,就跟个刚出笼的馒头一样。
徐卫快步出去,朗声笑道:“你这两年在哪里发财?也不来看看我?”
那厅上之人闻声,慌忙起身,望定徐卫,大礼就拜了下去:“小人胡茂昌,给制置相公磕头了。”
徐卫上前伸出一支手扶了扶:“相识多年,且你时常资助军需,就不需要这么客气了吧?”
那人正是陕西有名的富商,胡茂昌,他跟徐卫结缘,还是当年紫金虎在夏津县组织乡兵。当时,徐卫拉起了队伍,但缺乏钱粮装备,胡茂昌慷慨解囊,帮了一把。自此,结下不解之缘。
“哎,规矩还得要。相公如今为陕西长官,我一介草民,能被相公唤来赏杯茶吃,已是祖上积德了。”胡茂昌笑道。
“我说你们这些作买卖都有一张好嘴得,坐下说。”徐卫笑道。两人挨着坐定,紫金虎问起他这两年在哪里发展,得知对方近来将心力都放在四川上,陕西倒也有一些生意,只是时局影响,大不如前。
“嗯,战乱频繁,不止百姓受苦,你们这些生意人也断了财路。”徐卫叹道。
“就盼望着相公早率王师,恢复故土,还我等一个安乐太平。”胡茂昌道。
徐卫摆摆手,正色道:“说正经的,这次请你来,本帅想问个事。”
胡茂昌心知,对方是陕西最高军事长官,没事才不会找你这作买卖的平头百姓。当下道:“相公但问,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泾原环庆两路里,当初跟党项人互市的市场,你知道么?”
徐卫这句话出口,胡茂昌的神情就变得有些暧昧了。似笑非笑地问道:“相公想问什么?”
“知道你就说知道。”徐卫看了他一眼。
胡茂昌收起笑容,点头道:“小人在陕西经营多年,自然知道。”
“我听人说,那几处市场虽然关闭,但民间走私极其猖獗,有这事么?”徐卫又问。
胡茂昌盯着地皮好一阵,终究还是回道:“确有此事。党项人一直需要我们从内地输入茶叶、丝绸、盐巴和石炭等物。这些东西川陕两地取之不竭,用之不尽。无奈朝廷关了市场,有货没处卖,民间走私,由此而生。”
徐卫听在耳里,又道:“那党项人卖给我们什么?”
“主要是皮毛药材这些,当然,也有少量的,少量的马匹。”
紫金虎忽地笑道:“胡大官人,你有份么?”
“小人若说有,相公是不是立马把小人逮起来投入大牢?”胡茂昌问道。
“法不责众,再说了,本帅是管军的,不理你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徐卫笑道。
胡茂昌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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