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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第2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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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无害民之举,又有报国之心,何惧之有?再说如今用人之际,些许罪过,都可不究。这样,等到了东京,我替你开脱。”徐卫道。原来,他从徐绍徐良处都听过这翟家兄弟的事迹,知对方并非歹人,因此愿意引荐。

翟进并一班部下闻听此言,不禁欣喜但同时心里也怀疑,看你年纪并不大,有那个脸面么?东京留守司能听你的?

翟进再三思索,大着胆子问道:“小人斗胆请教,不知这位官人高姓大名?”

“这你不必问,自去收拾人马投东京。”徐卫挥挥手,转头而去。跨上战马,望了他弟兄一眼,往东绝尘而去。

翟进等人在后头看着,那翟兴叹道:“此人好相貌好风采不知是陕西哪位长官?”

“西军精锐之师,藏龙卧虎,能征惯战之将比比皆是,如何猜得中?幸有此人,你我弟兄总算有出路了”当下,引众还山寨,收拾行装,整顿人马,前往投奔东京不提。

却说徐卫一路快马加鞭,至巩县时,前去祭拜先父。得知虽值乱世,但巩县乃大宋历代先帝的陵寝的所在,东西两京留守司不敢大意,一直派兵保护,因此未受破坏。徐卫在徐彰墓前焚香叩首,禀报了自己数年来的经历和家人的境况。并向父亲在天之灵承诺,必在有生之年,将先父忠骸归葬故里。

扫墓完毕,继续东行,于五月中旬抵达东京地界。他曾在东京为官数年,对此地甚为熟悉,比如东京西北郊的牟驼冈,他的部队曾经在那里驻扎许久。再比如那山上的禅寺,当年李纲召集武臣密商对策,他就是其中一员。故地重游,物是人非,不免有几分惆怅。

如今,曾经的京城,首屈一指的大都会,赵宋王朝皇冠上最闪亮的一颗明珠,十数代帝王苦心经营的所在,已经满目疮痍。那东京四周,原来星罗棋布的集镇,几乎全部衰败。十室九空,房屋废弃,鸡鸣犬吠之声一无所闻一直快到东京城下,始见人影。

没想到,从自己离开东京去陕西,这才几年光景?怎地恍若隔世一般?

徐卫苦笑一声,催马进城。幸好,东京再怎么说,曾经也是上百万人口的大都市。虽然几历艰险,但城池从未被攻破。这城里的情况稍好一些,虽然不复当年挥汗成雨,连袖成云的盛况,但街市上往来的人群,彰显着这座城市还有相当的活力。

徐卫带着卫队穿街而过,行走于他当年熟悉的各处。到西水门时,他在徐府门前停留了片刻。听姐姐说,自他和徐胜任职陕西,再加上父亲辞世,徐秀萍夫妇也随之迁往西陲,这西水门徐府便成了无主之所,于是就给变卖了。

徐卫身负皇命,时间有限,再加上这里如今已经是别人的产业,不方便参观。于是停留片刻之后,催动战马,寻东京留守司而去。

天子南巡,东京城里各个部门也都随同前往,但日常办公的衙署却还是保留着,这也是一种象征意义,表示说朝廷有朝一日还是会回来的。

徐卫注意到,东京军民,早已失去了在天子脚下的那份荣耀。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神情麻木,忧心忡忡的脸庞。这些被抛弃的人们,并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东京留守司设在东华门内,此刻,这里俨然已是山东河南这一带的最高权力机构。衙门之前,士兵林立,执枪挎刀审视着来往的人群。当看到徐卫这一行人时,明显紧张起来,尤如惊弓之鸟。显然,不久前伪韩军队的进攻,让东京军民还心有余悸。

徐卫刚下马,脚没沾地,就有一名军官上前问道:“敢问长官从何而来?”

“请通报一声,陕西南路招讨使兼兵马都总管徐卫,前来拜会东京张留守。”徐卫客气道。

对方应下,转头朝里去通报,方走出不到两步,猛然省悟急转过头来上下打量,徐卫紫金虎我的个天这不是假的吧?徐卫站在眼前的这位相公,竟然是徐卫莫说是他,那留守司衙门之前的卫兵听了这话,个个惊骇名震两河陕西的紫金虎,居然出现在东京

军官飞快地报入了衙门内,不多时,只见数人匆匆而来,走得甚是急迫。行在最前头那人,年不满五十,身形削瘦,形容憔悴,倒一双眼睛却透露出刚毅。鼻梁高挺,嘴巴紧抿,留着数缕长须,仍不失儒雅之态。正是徐卫麾下大将张宪之父,如今的东京留守张所

“不知徐招讨前来,有失远迎,还望莫怪”张所上一前来,就拱手说道。他虽然和徐绍一样,是方面大员,但资历就浅多了。当初徐卫在牟驼冈练兵的时候,他才是一个七品的御史。所以托了关系,将儿子张宪送到徐卫麾下。如今,虽拜东京留守,但仍只是个四品,徐卫却是正三品的上护军。再加上儿子张宪受徐卫照顾提拔,因此于公于私,他都要客气恭敬一些。

徐卫正色还礼:“张留守何必客气?徐某此来,只是路过走访,并非公干。倒是我叨扰了。”

“哪里话?徐招讨在陕西屡败金贼,谁不拍手称快?我司正需徐招讨这样的长官莅临指导”说这话的,是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徐卫与他算是旧识了,宗泽宗汝霖,东京副留守。

“老大人向来可好?”徐卫执后辈礼问候道。

寒暄一阵,张所宗泽请徐卫入内茶叙。到花厅分宾主坐定,奉上茶水,徐卫也不等对方问,自报了此行目的。言天子见召,路过东京,前来走访。

虽然不是公干,而且他又是个武臣,但好在张所宗泽两个文吏都和他或多或少有些交情。因此也不避讳,将东京留守司目前的情况简要说了一下,又提及了前些日子伪韩军来攻一事。并通报了镇江行在关于加强东京留守司军备的情况。现如今,东京留守司正大规模扩充军伍,招募勇壮,广选贤能。

徐卫心里虽然明知,中原地区军备最为薄弱,而且要充实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够达成的事情。再者女真人和高逆恐怕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但这个话,是绝对不能在此时此地说出来的,遂只听不说。

待对方言毕,他才道:“哦,对了,徐某来时,途经洛阳。遇到一支兵马,自称京西兵马使,有兄弟二人,唤作翟进翟兴,两位留守可有耳闻?”

宗泽立马接口道:“这兄弟二人以勇略见称,当初,杜充在任时,对义军持打压态度。不顾我等反对,强行兼并解散,翟家兄弟负气出走。近来,我等数次遣人持书去召,但对方一直有顾虑,未见行动。怎么?他两个可是冲撞了招讨相公?”

“那倒没有,只是路上遇到,他兄弟二人前来拜我,言明情况,有重归建制之意。但这是东京留守司的事务,本帅不方便插手,就帮忙带个话吧。”徐卫笑道。

“这有何妨?本司正是用人之际,翟家兄弟都是干将,求之不得。今有徐招讨仲介,想他兄弟两个再无顾忌之心。这事,倒要多谢招讨相公了。”张所拱手道。

徐卫说声客气,却见一人抢进厅来。定睛一看,认出此人正是韩世忠。

“卑职韩世忠,见过徐招讨相公。”

“此行是私晤,并非公干,不必挽泥于礼数。”徐卫笑道。韩世忠在徐卫刚刚从大名府起兵勤王开始,就曾经在相州境内和紫金山浮桥和对方有并肩作战之谊。只是因为徐卫率部转战各地,一路高升,两人才没有了联系。

如今聚首,自然不免兴奋。韩世忠如今为东京留守司得力干将,很受重用,从张所和宗泽对他的态度就能看出端倪。反倒是另一位留守司大将岳飞不见踪影。

谈论许久,不觉天色已暗,徐卫遂告辞,并婉拒对方亲自安排食宿的盛情,自去馆驿歇息。时由于伪韩军来犯造成的物资紧张还没有缓解,便是接待这员的馆驿里,伙食条件也相当差强人意。发在徐卫是个带兵的将领,粗茶淡饭早已习惯,也不觉难以下咽。

吃罢晚饭,天色已暗,奔驰了一天,便是铁打的身板也疲倦了,徐卫灭灯就寝。这一觉睡得舒坦,一直睡第二天天亮才醒。亲兵端来热水供他洗漱,正梳洗时,却听到。

“相公,早上有人送来一封请帖。”

在东京作了几年官,故旧不少,听到他来的消息,请去相聚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徐卫就没怎么在意,梳洗完毕之后,方才拿起来看。这一看才知道,这封请帖正是岳鹏举送来的。请他得空之时,到家中一叙。

徐卫看罢,将请帖一合,当即吩咐道:“去回个话,就说我中午当往拜访。”

整个上午,张所等人盛情邀约,请徐卫视察部队。张宗等官员认为,徐卫在陕西带兵,且数以金人战,经验可谓丰富。难得他来一趟,如何不抓紧机会请人家提纲挈领,指导一二?徐卫再三推辞,说自己是陕西的帅臣,却来视察东京留守司的部队,与制不合。张所等也是一再坚持,声称不是检阅,参观而已,徐九这才相从。

东京留守司的部队,如今初具规模,有马步军十余万人。但这仅仅是个数目,真正有战斗力的,还是徐绍在任期间所训练的。首推韩世忠岳飞所部。只是,这两支部队军容可算整齐,号令尚算严明,只是操练起来,让徐卫这个行家一眼就看出,缺乏实战的经验。训练还是流于表面,没有摆脱从前宋军的影子。

但韩岳二将,都是历史上独挡一面的帅才,假以时日,他们统率的部队必成精锐,这是毫无疑问的,所以徐卫倒也不托大,并没有会把批评指正,只介绍了一些西军训练和作战的经验,以供参考。张所等官员随身带着书吏,一字不漏地记下。

至中午,留守司安排了饭局,徐卫已有约,再三婉拒。离了军营后,直投岳宅而去。

按说以如今岳飞的级别,足够在东京城里过得体面一些。可徐卫根据对方提供的地址找去时,竟发现,岳飞的家竟在东京城里的夜市那一带。这片地区一般的达官贵人是绝对不住的,因为太过嘈杂。

到了岳宅门前,徐卫张望了许久,因为他实在不敢相信这是一位五品武职的住所。就跟个寻常百姓家没什么区别。而且看得出来,岳飞搬到这里之后,根本就没有修饰过,那大门都脱漆了

下了马,从士兵手中提过礼品,徐卫亲自上前问道:“敢问,此处可是岳总管府上?”

一边唤了两声,无人应答,直到第三次,方有一跛足老者出来,看了徐卫几眼,点头道:“正是,不知官人是?”

“请代为通报,就说故人应邀来访。”徐卫客气道。

那老仆似乎脑袋不太灵光,站在原地没动,想了好一阵才突然问道:“可是陕西来的徐招讨相公?”得到肯定答复之后,慌忙将门大开,恭请徐卫入内,同时向内高声禀报着。

则入院子,便见一人迎了出来。个不高,比他稍矮一些,还很是壮实。身穿布衣,平凡无奇,而且大概是因为浆洗过度,本来灰色的直裰已经有些发白。这个人一张脸上最明显的特征,便是眼睛一大一小。这对眼睛若长在他人身上,不免有些滑稽,但此人仪容严肃,一丝不苟,自有一股庄严在。三十多岁,正当壮年,不是岳飞是谁?

徐卫见了他,脸上露出笑容,正要说话时。岳飞一点不含糊,上来就行礼,口称:“卑职岳飞,见过招讨相公”

徐卫一手提着礼口,一手却还要去扶他,责怪道:“居家何必拘礼?我这是来拜会师兄,何故如此?”

岳飞却非常认真地说道:“卑职拜相公,一是因为相公乃长官,二是敬相公屡败女真之威名”

他搞得这么正式,让徐卫想亲切一些也亲切不起来。将手中礼品递给那老仆,口中说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老仆刚伸手去接,岳飞却道:“相公实在不必如此。”

徐卫哭笑不得,好在从前就知道,历史上吴玠敬重岳飞的赫赫战功,曾经送过一个美女给她,结果让岳飞给退了回来。因此并不生气,再三道:“多年不见,一点随手礼,也不值几个钱,聊表心意而已。”岳飞这才收下,并请他入内奉茶。

陋室这绝对是陋室陋室铭那陋室也比不过这里

徐卫本人,对物质生活没有太大的要求,他的日子就算过得简朴的。但跟岳飞比起来,他觉得自己有些象个爆发户。岳飞这家里,家什倒是一件不少,可没一样新的就算了,连一件象样的都没有

那张椅子,徐卫都只敢轻轻落座,生怕压散了它。把茶杯端到手后,徐卫不禁叹道:“师兄果是安贫乐道。”

“正当如此,若有一日,文吏不贪财,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岳飞终于说出了这句名言。只差没吟唱一首《满江红》。

跟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方正的人说话,就是费力。徐卫此来,一是为叙叙旧,二是跟他探讨一下战局。但从对方的态度来看,第一项可以免了。

两人好一阵没有说话,岳飞坐得端端正正,每端茶杯必说请。徐卫觉得拘束,索性将茶杯放下,直言道:“师兄,今留守司扩充军伍,加紧训练,以备不测。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话题似乎是岳飞感兴趣的,同样放下茶杯,想了一阵之后,答道:“时不我待,只能争在朝夕了。去岁伪韩军来扣城,不过讹诈而已。下回女真人来,才真是紧要。以目前京畿地区的后力,恐怕难保东京无恙。”

到底是名将的底子,能有如此清醒的认识。徐卫点头道:“不错。实不相瞒,据我估计,今明两年,女真人经过休养之后,有可能会再次发动大规模攻势。东京首当其冲这一点,师兄心里要有数,并及早提醒有司官员作准备。这话,我在张宗二位留守面前不好随便议论,就只能说给你听了。”

岳飞倒也明白其中的道理,致谢道:“多谢招讨相公提醒,如今东京除了城池,已经无险可守。北夷若起大军来攻,必难保全,当及早布置战局。”

“嗯,这一点,我至了镇江行在,若有机会,也自当进言。”徐卫道。

岳飞很客气,再次致谢。又说一阵,他主动提道:“招讨相公在陕西数与金人战,对北夷的战术阵法想是最为熟悉。不敢有瞒相公,上番伪韩军来攻,卑职率部接战。敌纵十倍于我,也奈何不得。然金军一出,卑职与韩总管两部联手,亦难阻挡,其战力可谓强悍。因此,卑职斗胆请教。”

徐卫知道,岳飞有名帅之才,悍将之勇,只是带兵不久,缺乏大型的实战经验。当下,也没有保留,依据自己的经验,结合东京留守司部队的实际,在没有精锐骑兵的支持下,如何依靠步军密集阵形以及强弓硬弩克制对方的战术阵法,详细解释给岳飞听。一直说到口干舌燥,饥肠滚滚乃止。

岳飞倒也不是没有见识,命人送来饭菜招待。东京物资本就紧缺,再加上岳飞作风朴素,那饭菜就已经不是“家常”能够形容的了。而且他又不喝酒,这饭吃得实在平淡。在饭桌上,他仍旧一直不停地请教战术战法……

从岳宅出来,徐卫不禁摇头苦笑,这个人实在无趣,无趣得紧。

在东京逗留一段时间,转眼已至五月底,徐卫不便再迟延,辞别了张所、宗泽、岳飞、韩世忠等人,启程南下。

镇江府,行在。

自朝廷南迁,历年来,在镇江城里,行宫已经建立完毕,大致上是仿东京皇宫而筑,只是规模较小而已。赵桓虽然力介节约,但行宫毕竟不是寻常百姓家,自有一些讲究。免不了耗费无数钱财,役使无数民夫,历时数年乃成。

在行宫之内,有一处所在,名唤御津园,仿东京旧址所建。五月初夏,正是江南好时节百花盛开,绿荫缤纷,那御津园里,奇花争艳,凉风拂柳,姹紫嫣红,煞是好看行走其间,闻得花香扑鼻,看得蝶飞蜂舞,好叫人心旷神怡,忘了如今是大乱之世

那碎石铺成的小径上,转出一人来。着绛纱袍,戴细纱帽,年过而立。或者是因为江南环境怡人的缘故,他比从前在东京气色好了许多,完全不似在中原时那般形容憔悴。正是当今大宋天子,赵桓。

赵官家闲庭信步,悠然自得,赏这满园百花争艳,不觉露出笑容,朗声道:“朕少时读白乐天诗作,有语‘江南好,能不忆江南’,彼时年少,无从阅历,只觉空洞而已。如今才知,其言非虚,真乃发自肺腑。”

原来还有一人跟着他,和天子年纪相仿,却是身形高大魁梧,着紫色公服,头顶乌纱,腰里金带鱼袋一样不少。此人的相貌可算是特别,与旁人比起来,他的五官尤其立体深邃。眼眶稍陷,鼻梁高挺,颇有些胡儿风范。但其神态举止,完全是一派儒雅。正是掌天下兵务的西府首脑,枢密使折彦质。

“陛下说得是,北国山河若谓壮丽,那么南国可称锦绣。”折仲古亦笑。

走了一阵,至一凉亭中坐下,吩咐折仲古也坐,而后说道:“赵鼎所陈之策略,朕近来一直思索,也观察群臣意见。部分大臣持赞成态度,但反对者亦不乏其众。所顾虑的,便是进一步放宽武臣权限,有悖于祖宗家法。你怎么看?”

折彦质知道,这“将从中御”是基本国策,轻易动摇不得。但同时,他又是出身于府州折氏,世代行伍之家,深知其中利弊。思之再三,答道:“臣认为,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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