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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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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官的命令看了起来。李纲的命令,无非是说战局恶化,京兆不容有失,要求他的部队务必阻击金军云云。而何灌的书信显然更实际一些。除了提出要求外,还许诺,只要打胜。两司会在职权之内给予最大奖赏。

曲端看毕,将信放在一旁,向王庶问道:“种太尉和徐家兄弟现在何处?”

“已退入定戎。”王兼如实回答。

听到这句话,曲端脸上露出冷笑:“想必,此刻两位长官已经看明白。谁是阳奉阴违,只图自保之辈。谁才是忠心国事,弹精竭虑之人。”

王庶脸色不太自然,之前,宣抚司对于徐家兄弟可谓言听计从。要钱粮给钱粮,要装备给装备,可现在……

干咳两声,他拱手道:“本官来时,宣抚相公曾有言,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曲都统当真无愧此言。”

曲端闻言,笑而不语。王庶见状。想着自己此来的使命,因而问道:“两位相公现在尤为关切耀州,此地若失,则长安危矣。不知曲都统有何打算?”

“暂无进兵之念。”曲端直接回答道。

王庶眉头一皱,我前面把话都挑开了,耀州若失,长安则危,你却没有进兵的打算?遂问道:“都统可是缺粮?”

曲端摇头,王庶又问道:“可是缺饷?”曲端又摇头,王庶这便有些不快了:“既然粮饷不缺,军备亦齐,那么都统因何不进兵?”

站起身来,叹了口气,曲端以一种无奈的口吻道:“钱粮军备尚算整齐,可王判大概也清楚,我这里的部队是从各帅司七拼八凑而来。虽然都聚在我曲某的旗下,却难保同心戮力。女真人来势汹汹,卑职若是带着这支各怀鬼胎的部队去迎战,那不是自取其败么?”

这倒也是,曲端麾下的主力,均是各路大帅派出的部队,想统一指挥确实有难度。王庶一阵沉默后说道:“但金人已迫近京兆,都统陈兵富平,总得有所行动才是。”

曲端此时在他对面坐下,朝外头望了望,作难道:“这自古带兵之人。都以士气为重。想要士气高昂,士卒效死,无非四个字,赏罚分明。现在,这些部队自各地集结到富平,都是带着怨气而来,想安抚激励他们,恐怕不是卑职几句空口白话能够奏效的。”

王庶这会儿才算听明白,皇帝还不差饿兵,现在长安城里的两位长官要这些人马去挡金军,就必须得有所表示。而这个表示,不是足钱粮军械就够的。可自己不过是宣抚司的判官,没有裁决之权,此事需得李宣抚作主。想到此处,直言不讳道:“都统的意思,本官明白。只是,军情紧急,是不是先进兵?本官自会向宣抚相公转达。”

曲端面无表情,直视着他看了半晌。终于点头道:“罢,宣相和何少保对卑职的提携知遇,我铭记在心。

卑职体谅上头的难处,也请长官体谅我的难处。”

王庶大喜,起身笑道:“诚如此!京兆必然万无一失!”

“这一点,卑职怎敢保证?对手可不是党项人。”曲端轻描淡写一句,便把个欢喜得紧的王庶如一盆凉水劈头浇下。

脸上笑容凝结,王庶讪讪道:“以前统的本事,女真虽众,亦不足惧。何况,两司已经严令环庆帅王似。秦凤帅赵点、来援,我军必能奏凯!”

“但愿如此。”曲端轻笑道。

王庶回到京兆后,详细陈述了此次面见曲端的经过。李纲很不高兴。认为曲端这分明就是在要挟两司。他是吃定了京兆现在所能依靠的只有他,所以趁机讨要封赏。徐卫向我提要求,那是因为当初他和马扩向我提出先用河东义军的策略,结果自己从川。惹幕这场祸乱。徐九心里定然不满。再加上他父亲熟也订击很大,朝廷又严令他夺情起复。这种情况下提出要求,情有可原,而且人家的要求是为了确保战局顺利,你现在这个,叫拥兵自重!

何灌却不这么认为,毕竟同为武臣,他倒是能理解曲端的难处。他劝李纲,曲端想要服众,也只有四个字,恩威并施。曲师尹治军本来就严,威是有了,恩呢?两司若不提拔提拔他麾下战将,这些人怎么能知道跟随曲端也是有搞头的?

李纲最终点了头,并在何灌建议下,擢曲端为保安军节度使,其部曲如张家兄弟、康随、赵彬等也各有升赏。就在宣抚司的嘉奖令下达后,曲端立即起兵北上,阻击耶律马五。然而。他还没有来走出富平,耶律马五的先锋就到了。

曲端此时麾下能战之兵,也就三万多人,自知兵力处于劣势,而富平地区又是一片坦途。虽则有河,且有芦苇沼泽可作屏障,但他认为这样还不够保险。决定往南撤退。同时故意示弱于金军。

这个战术能不能骗到耶律马五不知道,但肯定骗到了他的前锋撒离喝。马五一路进军,撤离喝率精骑三千常作先锋,所攻者无不破,刘光世前些日子一见到他掉头就走。放弃脚州。因此,他一见到曲端“仓皇”南撤,便起军猛追。

曲端却伏兵于芦苇丛中,用土囊铺垫,金骑过时,千箭齐。撤离喝猝然遇袭。第一反应不是慌乱,而是愤怒。西军焉敢伏击于我?或许是一连串的胜利把这位女真将领的脑子冲昏了,竟然下令向芦苇荡冲击。而且他的理由是,西军既然在这里能伏下如此多弓箭手,我马军如何去不得?

这一去,马足陷于泥潭,进退不的。宋军借芦苇遮掩,箭猛射。金军士兵明明看到放暗箭的敌人在哪,却无法攻击。幸好撤离喝还没完全失去理智,见此情景,赶紧下令撤退。即便如此,也折了五百多骑,让人伏击了个灰头土脸。

随后赶来的耶律马五得知此消息。捉耀州乡民询问,知道此地驻扎了一支西军,主军之将是一个名唤曲端的人。对这个名字,马五有些印象,前些日子西军三路犯河东。一度打到太原,接连击溃李植的部队。其中就数这个曲端打得最猛最狠。看来,此人颇有将略,不可视。

时曲端主力已经撤退到耀州的仲山一带。这?可以说是通向京兆的最后一道屏障,如果丢了,金军就可以直接开到长安城下,架起袍车猛轰。而此时的长安城,除了城门紧闭之外,恐怕没有什么能挡住女真人。

曲端的意图,是想借用这片山区。限制金军骑兵的优势,同时最大程度挥西军山地步兵这一长处。尾随而来的马五没有急着和对手交战。这位契丹族名将先用游骑四出,侦察地形。现此地山势虽然都不高,但坏就坏在一个一个的小山头簇拥着仲山主峰,形成一片山区。大规模的骑兵部队不易展开,想借马军之威冲击很难,而用步兵跟宋军作战,你就得作好心理准备,对方精良的器械会给予你重创。更何况,面前还是南朝战力最强的部队,西军。

马五作出一个,决定,依靠自己的优势兵力,逐渐对曲端所部盘踞的仲山地区实施合围。他不急着要消灭曲端。连下陕西数州之后,金军获得了大批补给,暂时没有后勤方面的顾虑。而且,主帅委宿还率领金军主力在同州一带作战,相信很快就能扫平京兆东面,直抵城下。那时,面前的曲端就没有了退路,不管是攻击还是招降,都得由我耶律马五说了算。

此时,金军两路围攻京兆的部队。委宿让种师中和徐家兄弟牵制在了定戎,马五让曲端牵制在了耀州。这种情况下,如果陕西六路能有一个统一的指挥,调集重兵予以夹攻。能不能歼灭金军不好说,但把妾宿赶出陕西去确是完全可能!

可惜的是,环庆路经格安抚使王似,在接到李纲何灌数次严令之后。拒不兵。理由是,廊延都快完蛋了,很明显我环庆路就是金军下一个攻击目标。在两司阐明战局。严厉斥责他之后,才引军前来。出征之前,这位大帅干的不是誓师,而是抱怨。曲端算老几?他凭什么作都统制?我凭什么要听他的命令?

二月上旬,在定戎与西军对峙多日的妾宿在控制河中府,以及拿下陕州之后,已经联通了陕西与河东,陕西与河南。如果进攻定戎,一来有种家军徐家军这两支劲敌,二来定戎位于渭水南岸,有太华山,少华山之险要,易守难攻。这时候,他收到了马五进军京兆的报告,本想挥师策应,奈何定戎几路兵马死盯着他。委宿担心,万一回渡渭水的时候种家军徐家军起猛攻,两军距离如此之近,渭水就将成为他的葬身地。

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种师中和徐原根本没有沿渭水布防,而轻易让他进入定戎。

其目的,根本就是想将他的金军主力牵制在此地动弹不得,除了决一死战,没有其他路可走。

定戎,实在是英雄用武之地!而种师中作为种家将硕果仅存的一位。着实是名不虚传,放弃一个同州,就将毒宿引到了关中平原唯一的死角!

就在委宿进退两难之际,一个不寻常的消息从何中府传来。守卫蒲津浮桥的金军将领上报,两日来。都有来路不明小股人马窥视河防。这个消息让金军高层将领吃惊不窥视蒲津河防,那摆明就是河东的人马!来的是谁?别是紫金虎徐卫吧?大军南下,留当初围困太原的完颜银术可以“锁城法”困平阳。因此,平阳的宋军不可能脱开身。而据称徐卫在昭德,如果他出壶关,经泽州一路西进,确实有可能出现在河中府。但根据李植所说,徐卫带入河东的兵马并不多,他敢在平阳还被围困的情况下,孤师来援?

第一卷第二百七十八章曙光乍现

;二阳春二月。若在江南。怕是草长莺飞的光景。但,这八百里秦。上,严寒的余威仍旧肆虐。月黑风高,冷风刺骨。在仲山主峰的东北面,大大小小的金军营塞已现雏形。在冉端率主力退守山区后,尾随而来的耶律马五决定在此起营寨而围困,同时等候娄宿大军的消息。

劳累了一天的金军各族将士此时除警戒部队外,大多已经歇息。马五的主营设在群塞拱卫之中,此时,将佐早已散尽,偌大个军帐里只留下他一人。铠甲未解,征衣未脱,这位契丹名将正立于地图之前,盘算着战局。

西军的战斗力,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强大。这让他有些意外,短短一个月。光是他这一路金军,已经击溃了陕西嘟延经略安抚司的主力,现在又兵临耀州,距离陕西府不过百里路程。元帅委宿的主力怕是已经横扫陕华,不日就将进抵长安城下,这和上回在巩县遭到西军围困相比。何异天壤之别?况且,上次还是国相亲自领军。

如果能顺利拿下京兆府,那么陕西诸路将会陷入群龙无的境地。到那时,取环庆,破泾原,再溯谓河西进以击熙河路,则陕西全境,都将落入我军之手。若四太子的东路军再扫荡中原,真不知道大宋还能剩下几个巴掌的地盘?

据说南朝的太上和少帝已经南逃江淮,等着看吧,黄河挡不住金军,长江也不会成为赵氏的天堑。灭宋,迟早而已。想想也觉嗟叹,当年契丹与大宋征战多时,谁也奈何不了谁。彼时宋辽两军都称得上是天下雄师。结果女真人一起来,短短时间扫灭辽国,看现在这架势用不了几年又将覆亡大宋,普天之下。还有谁是他们的对手?党项夏国不过冢中枯骨,耶律大石也是自身难保”

刚想到这里,耶律马五突然转过身去,侧耳倾听。风声之中。似乎夹杂着什么?快步奔至帐口,掀起帐帘一看。西南方,一片金军营塞火光四起!

“报!宋军趁风起劫我边塞!”有士卒飞马而来,大声吼着。

耶律马五盯着起火的营塞一言不,曲端这是趁我营寨未完备。遣兵袭扰,还选在这起风的当口,果然有点本事。

“不必惊慌,宋军虽据此地之利,然众山拱卫之中难以施展,料他来兵不多,也不敢久留。命人救火。严令诸部不得追击。对方领军之人颇有手段,别中了他的伏击才好。”耶律马五说完这句话,径直转身入帐。方走没几步。突然想到。曲端该不会学当初徐家兄弟在巩县那样,一天夜里接连来上好几拨人。敲锣打鼓吵得人睡不着觉吧?一念至此,又回身道:“传我将令。沿边塞全部撤空,尽熄灯火。”

士卒显然没弄明白他的意思。撤空?士兵们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营塞。全都撤了让宋军来烧?那还搞什么合围?可军令一下。自当执行,遂应了一声,打马便走。马五这一手果然奏效,连着两日,金军将营塞全部扎妥也不见宋军再来偷袭摸营。

二月中旬。本来打得狼烟四起的陕西忽地沉静下来。娄宿的主力扎在渭水以南,定戎以北的狭窄地带,面对种师中徐家兄弟率领的八万大军似乎束手无策。马五的偏师扎起环营围困仲山后,与曲端也进入对峙局面。好像突然之间陕西六路就太平了一般。

李纲松了口气。何灌大呼庆幸,接连催促环庆秦凤两路尽派兵出战。先解了京兆之危再说。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王似之前就已经率军出征,在两司此时再行催促时。他才走到廊州,而进入坊州后,探到曲端和金军就在不远处的耀州仲山地区对峙,便不再前行了。面对一拔接一拔的两司派员,他不为所动。李纲了火,就扔出一句话,要么进军耀州,听曲端的指挥把金军击退,要么环庆路大帅的位置你就让贤吧。

这手敲山震虎倒把王似着实给震了一下,虽然估计李纲不会真这么干,但箭射领头雁。现在嘟延的张深关起门来不敢露头,泾原徐原又去了陕华。沿边三路里就剩下自己。

要是明着抗他的军令,终归说不过去,罢罢罢,一仗不打估计交不了差。曲端不是都统制么,你行,你去打,我把金军后路给你堵着就成。

二月十八,环庆军开到富平地区,马五早收到风声。派兵来截。王似倒有模有样的打了一仗,五千金军来挡他,让他干掉一千多,剩下的又退往仲山地区。眼看着腹背受敌,耶律马五也有些畏惧,考虑着是不是往东撤一撤。离开这片山区。宋军的步兵还成,要是在山区干起来,骑兵之威难以施展,于我不利。

就在即律马五犹豫之际,怪事又生了。环庆军出了富平,走到三原这个地方,距离仲山还有六七十里,却不动了。这让金军将领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一般。多好的机会,趁我没跑远,你跟曲端一道,一个冲肚子一拳,一个照后背一脚,打不死也得打晕了,怎么不动了呢?有诈?是不是京兆还有部队出来,要反围于我?

这么一想,马五在仲山地区不敢呆了,二月年九晚上,连营寨都不拆,全军撤离山区。沿着冶谷河北上,撤到了淳化县境内。以免落入宋军包围。

消息一传入长安城,连李纲这等文臣都看出来,战机到了。与此同时,两司又收到了秦凤路经略安抚使赵点的报告,说他派了部将正从凤翔府出来率军赶往耀州会战。李纲何灌大喜,急忙派人去寻,命令秦凤军从邻州过境,直入耀州北部,拦住耶律马五。不让他继续北撤!三路兵马会聚耀州,给我打一场正正经经的仗!让女真人见识见识西军的威风!

局势展至今,在金军接连攻城掠地之后。西军总算走动了起来!让陕西百姓看到了抗金的希望!


第一卷第二百七十九章耀州告捷

整座城里的百姓,除了一些勇壮志愿留下来协助官军以外,大多已经撤向南面的华山。那里有徐知军当初创立的屯垦大营,万一前线有失,百姓还可以奔进深山之中。你女真人再厉害,能窜上华山来么?你见过华山有多险峻么?

街市上,巡戈的队伍时常交错,这座城池已经进入“军管”状态,任何事情都要为战事让路。一名骑士从定戎的西门奔入,他不用喊,就凭他身上穿的衣裳,背上背的信囊,也没有人敢拦他。因为他是从京兆来的金牌快马。专门传递心急军情,或者两司命令。有士兵数着,金牌快马已经是第八将出现在定戎城了。“制置司急令!”信使在定戎知军衙署前勒住缰绳,跃下战马后,取了背上信囊飞驰入衙门之中。

节堂上,种师中和徐原,以及一班将佐正商讨军情,听到这一句谁都不意外。这段时间,长安城里的两个长官已经数次下令,催促我军与敌交战。但种太尉一直压着,现在该急的是完颜委宿,我军正等着他来进攻,或是回渡渭水。

“拿来!”种师中一声喝,信使双手呈上信囊,解开系口的细绳,取出一物来。却不是什么黄金牌。而是一块木块,长一尺,周身涂着朱红漆,背面刻着“军前急务,不的入铺。”意思是,这是紧急军令,信使不得入驿站交接,只能在马背上依次传递。正面所写的,才是制置司命令。

“环庆秦凤之兵,已驰援耀州,不日决战。兹令陕华之兵,战境内之敌,勿再观望。若行迁延之事。当处军法。”

种师中看罢,命人交给徐原。后者看罢,沉默片玄道:“此前军令。都是以两司名义下达,此次却是何少保单独签,何解?”

“在此之前,何少保是威严有加,李宣抚则是打圆场,和稀泥,姿态放得较低。现在制置司单独下令。措辞又如此严厉种师中语至此处稍停,而后补充道“看来我等若是再不交战,两司长官还真打算法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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