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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性-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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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宗福低声说:“你不要如此大声,我是为了你好,因为你的伤,上官雄也是这个意思,怕你出什么问题。你是我们的好兄弟,我们不能看着你——”
  我继续怒吼道:“看着我什么?看我的笑话吗?老子不怕,老子不怕你们笑话,不就是打断了一截###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真要对我好,就让我和大部队一起走,不要再提我受伤的事情!”

血性 第三章(4)
张宗福审视了我一会儿说:“那好吧,我听从你的意见,走!但是,你要听我的,让你手下的兵用担架抬着你走!那地方如果发炎了,会要了你的命的!”
  我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那是我一生都难于启齿的事情。
  就在松毛岭保卫战打到第六天下午的时候,我们坚守的白洋岭主峰旁边的一个山头被白军占领了,我们已经放弃了主阵地前面的一线阵地。作为主阵地之一的那个山头被白军占领意味着什么?师长给团长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把那个山头夺回来!”团长给老虎营营长张宗福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把那个山头夺回来!”
  张宗福集合了全营官兵,对那个山头发起了攻击。白军打得也十分顽强,老虎营攻了一个上午也没有拿下来,牺牲的人也越来越多。张宗福向团长要求增援,团长把他臭骂了一顿,说没有可以增援的部队,并且命令张宗福在黄昏前一定要拿下那个山头,拿不下的话就让张宗福提着自己的脑袋去见他!
  打红了眼睛的张宗福急了,他脱掉了衣服,光着背一手提着盒子枪,一手提着马刀,大声吼道:“不怕死的弟兄们给我冲——”
  上官雄也脱掉了衣服,光着上半身,一手提着盒子枪,一手操着鬼头刀,跟在了张宗福的后面。
  我没有脱衣服,但是我也操起了鬼头刀,吼叫着跟在了他们后面。战士们也上了刺刀,和我们一起朝那小山头冲去。那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在山林里回荡,师傅胡三德给我们打造的鬼头刀在这个时候喝足了血。刀和人一样,杀过人后会变得更加锋利。刀的灵魂和我的灵魂揉合在了一起,我的心突然变得无比坚硬,那些在我面前抵抗的白军士兵一个个倒下,我听不见他们的惨叫,只是看到血花漫天飞舞。
  在拼杀的过程中,我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只是觉得下身麻了一下,当时也没有在意,也不容我多想什么,如果那个时候走神,也许我就会被白军士兵的刺刀捅死。我们夺回那个山头后,上官雄看着我的裤裆说:“土狗,你负伤了?”我说:“没有呀!”他用手指了指我的裤裆说:“那为什么流那么多血?”我低下头,看到自己的两只裤管都被血水浸透了,血水还顺着裤管往下流淌,裤裆上也往下滴滴哒哒地落下血珠。这时,我才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我伸手往裤裆里摸了一下,然后大叫了一声,差点昏死过去。我的命根子竟然让流弹打掉了一截……
  6
  两个红军战士抬着我在通往江西的崇山峻岭中艰难地行走,队伍中没有人说话,我知道大家的心里都十分沉重,前路漫漫,未来会怎么样,我们谁也不知道。雨水让道路变得泥泞,让前路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自从我的命根子被打断后,我心里始终燃烧着一团火,无名的火,我不知道这团火会不会把自己烧成焦炭!我躺在担架上,不停地喘着粗气,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呀,伤哪里不好,非要伤在这个地方,也许那个打黑枪的狗崽子已经死在我的鬼头刀下了,但我还是对他充满了仇恨。上官雄一直在我的旁边,他不知道怎么安慰我才好,我看得出来,他心里也十分难过。走着走着,他让后面的战士把担架给了他,也许他抬着我心里会好些。
  我竟然会莫名其妙地朝他发火:“阿雄,你是不是同情我?我不要你抬,你把担架给我放下!”
  上官雄脸色凝重,一声不吭,不管我怎么说,他只是默默地抬着我。
  他越是不说话,我心里就越窝火。
  我在担架上坐了起来,伸出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狠劲地摇晃着:“你给老子停下来,老子自己走,不要你们抬!”
  他们站住了,上官雄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一如阴霾的天空。
  这时,张宗福走了过来。他瞪着眼睛对我说:“麻子,你怎么能够这样!我让你留下,你偏要走,现在又瞎闹,你知道吗,我们后面的追兵正死死地咬着我们呢!我们不能因为你一个人拖垮了整个部队!你要走就老实的让他们抬着你,否则你就留下来!”
  我朝张宗福吼道:“我什么时候让你们抬我了,是你们逼着我躺在担架上的!让老子下来,我走得不会比你们慢!”
  张宗福也怒了:“不知好歹的东西!把这头犟牛给我放下来,让他自己走!咱们不伺候他了,给脸不要脸!”
  我跳下了担架,把插在上官雄背后的鬼头刀抽出来,插在了自己背后的腰带上:“老子自己的刀自己背,老子不会拖累你们的,走!”
  我发狂地在泥泞中往前狂奔。路滑,我走得太猛,摔了一跤,我咬着牙继续狂奔,一直冲到队伍的最前面。我忍受着摩擦引起的剧痛,心想,这点痛算什么,我不能就这样被人看扁了!
  如果我乖乖的听张宗福的话,躺在担架上让他们抬着我行军,或者我的命根子不会发炎。走了两天之后,我浑身发冷,终于支持不住,摔到在地上,像只瘟鸡般爬不起来了。他们重新把我放在了担架上,继续前进。我以为他们会扔下我的,可他们没有。张宗福说:“只要李麻子还有一口气,就要抬着他走!”
  那个晚上,我们宿营在一个小村庄里。
  在那个老乡家里,上官雄让老乡给我烧了一盆炭火放在我地铺前面,我的烧没有退,浑身冷得发抖,军医那里也没有退烧药,上官雄用一块湿毛巾捂在我的额头上,怕我烧坏了脑子。那个老乡是个老头,孤身一人,他说他儿子也参加红军了,现在不知道在那里。他看我这个样子,就连夜上山给我采了草药,熬给我喝了,还用仅仅剩下的一点盐巴,放在开水里,给我洗溃烂的下身。到了下半夜,我的烧竟然神奇地退了。我想和躺在旁边的上官雄说话,看他睡得那么香,那么沉,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下身的炎症还在,如果不尽快让它结痂愈合,不要说继续行军打仗了,也许真的会要了我的命。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盆炭火上。
  我想到了在长岭镇当铁匠的时光,那烧得通红的铁块给了我某种启发。我想到了一个主意,这个主意令我兴奋。我把火盆旁边夹木炭用的铁嵌放进了火盆里,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铁嵌渐渐地被炭火烧红,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变得血红。
  我豁出去了。
  古有关公刮骨疗伤,我怎么不可以用烧红的铁嵌去烫自己命根子上的创面,让它在最短时间里结痂,而且也起到了消毒的作用。
  我脱下了裤子,把缠住我命根子的脏污的纱布一圈一圈地绕开。
  我的那半截命根子惨不忍睹。
  我把毛巾塞进了嘴里,紧紧地咬住。长痛不如短痛,我横下了心,拿起了头部烧得通红的铁嵌,往身下的命根子烫下去,我听到了滋滋的声音,看到一股烟往上窜,闻到了浓烈的焦糊的臭味……我的眼睛突兀着,难于忍受的疼痛让我昏死过去……
  

血性 第四章(1)
1
  我记忆深处有一条大江,那条大江里流的不是水,全是血。我经常梦见自己泡在那血水里,粘稠的血水让我无法动弹,让我窒息。那条流着血水的大江阻隔了我的去路,我的生命有了一种断裂感。
  那条江就是湘江。
  2
  那时中央红军一直向西行军。突破了白军的几道防线进入了广西。这一路可谓千辛万苦,好在我的命根子没有再发炎,尽管如此,一路上行军打仗,还是疼痛难忍,特别是每次小便,几乎痛得要我的命,无论怎么样,我都咬着牙挺着。我的命根子还没有好利索,上官雄却在途中倒下了。他患了疟疾,每天高烧不退,不能走路。
  上官雄对张宗福说:“营长,你们把我扔下吧,我这样会拖累部队的。”
  张宗福阴沉着脸说:“废话,我能把你扔下吗!当初我连李麻子都没有扔下,扔下你我忍心吗?”
  我看着上官雄因高烧潮红的浮肿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是我的兄弟,我同生共死的兄弟,就是张宗福把他扔下,我也坚决不答应的!我紧紧地握住他无力的手说:“阿雄,你一定要坚持,我们抬着你走!”
  几天之后,上官雄烧退了,身体也好了些,就可以自己拄着棍子走了。
  我和他并肩走着,我们这一对难兄难弟多年来一直在一起,没有分开过,特别是这几年,在一起经历了多少大仗恶仗,竟然都没有战死,也是十分幸运的事情,但是我们谁也不能保证在下一次战斗中能不能够保全生命。
  撤离中央苏区以来,我一直想问上官雄一个问题:在松毛岭的那个漆黑的晚上,他究竟对刘小山说了些什么。因为种种原因,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问他,现在我开了口:“阿雄,你那天晚上到底对刘小山说了些什么?”
  上官雄笑笑:“你真想知道?”
  我说:“很想。”
  上官雄又笑笑:“可我不想告诉你。”
  我纳闷:“为什么?”
  上官雄收起了笑容说:“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说了,他人都死了,说了心里更加难受。”
  我无语,也不想追问下去了。我想,只要我们都能够活下去,迟早他会告诉我的。可我怎么也没有料到,这成了我心底的一个死结,永远解不开的死结。就在不久后的湘江战役,我和上官雄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之后很多年都没有他的音息。
  湘江战役,是我一生都无法挥去的噩梦。
  3
  白军共25个师近30万人,前堵后追,并利用湘江作屏障,在江边修筑碉堡,构筑第四道封锁线,企图围歼红军于湘江以东、潇水以西地区。
  如果中央红军扔掉那些从苏区带出来的沉重的物资,轻装前进,也许能够尽早地抢在白军主力到达之前渡过湘江,可那沉重的物资拖累了红军前进的脚步,在崎岖的山道上行走,有时一天只能走20多公里的路程。这就使敌主力薛岳、吴奇伟纵队赢得了追击的时间,而红军则错过了时机,进入数十万敌军预设的伏击圈。幸亏桂系军阀因怕我军逼近桂林或深入其腹地,使蒋介石有借口派兵进入广西,便下令将兴安、全州的堵截部队主力撤到龙虎关、恭城一线,加强桂林方面的防御。白军在湘江的防线就露出了一段空隙,为红军所乘。红军先头部队渡过湘江,迅速控制全州脚山铺至界首间30公里的湘江两岸渡口,并与兄弟部队在左右两翼掩护中央纵队渡江。国民党军分别由全州、恭城向红军猛扑,战事之猛烈前所未有。
  我死也不会忘记那个叫古岭头的地方,上级命令我们团死守这个地方,阻击白军的疯狂进攻。
  湘江水沉缓地流动,河水的声音像是在悲鸣。
  战斗是在晚上打响的。
  深夜,我们发现了许多手电的光束,大批的白军部队在前方的江边往我们古岭头阵地移动。很快地,双方在黑暗中接上了火,枪炮声和喊杀声响成一片,把湘江的流水声都淹没了。
  老虎营永远是守住最重要的阵地,打退了白军的一次又一次猛扑。打到天亮时,我连已经损兵大半,排长吴有才战死。我看到他的半个头都被炸烂了。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变成了人间地狱。敌人又一次退下去后,阵地出现了短暂的宁静,我听见了湘江的流水声,我的目光朝江面上望去,江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尸体,江水被血染得通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血性 第四章(2)
我突然想起了上官雄,便大声地喊:“阿雄,阿雄——”
  上官雄从死人堆里探出头:“我在——”
  看到他还活着,我沉重的内心有了一丝欣慰。
  我的目光在阵地上寻找另外一个人,那是张宗福,我看到了他,他坐在那里抽烟,我朝他跑过去:“营长,你没事吧?”
  他看了我一眼:“我能有什么事?放心吧,阎罗王不会轻易收我的!”
  我说:“营长,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撤出战斗渡江啊?这样打下去,非打光了不可!”
  张宗福吐了口烟雾说:“没有接到命令,等着吧!打光又怎么样,在没有接到命令前,不能撤!”
  我们正说着,白军又发动了进攻,而且人越来越多。
  我们都杀红了眼,拼命抵抗。
  江边那里,白军已经撕破了一个口子,那是三营的防区,团长带了一个连的兵力扑过去增援,企图把那个口子堵上,界首渡口中央纵队正在通过浮桥,如果让白军冲过去,那将是什么后果?团长冲在最前面,那个口子堵上了,他却中弹身亡,他的身上被击中十几处。
  副团长接替了他团长的职务,指挥作战。打到下午时,副团长也在抢夺一个阵地时饮弹身亡。一天之内,两个团长牺牲,这样的事情多么罕见!我们老虎营的阵地多次被白军占领,张宗福带着全营官兵一次一次地把它夺回来。到第四天早上,我们全营只剩下了几十号人。
  我们接到撤离的命令。
  可敌人还死死地咬住我们。
  此时张宗福身上多处受上,头上和胳臂上缠满了绷带。
  他对我说:“麻子,你挑些人和我一起留下来,掩护兄弟们走!”
  我就挑了十来个人留了下来,阻击着敌人。
  张宗福把上官雄叫到了面前:“阿雄,现在,除了我和麻子,你是全营的最高指挥官了,你带着兄弟们赶快撤,你现在就是老虎营的营长,千万不要让我们老虎营这面旗倒下去!”
  上官雄瞪着眼睛说:“营长,你带弟兄们撤,我和土狗他们掩护你们!”
  张宗福吼叫道:“这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讨价还价!快带弟兄们撤,否则就一个人也走不了了!”
  上官雄看了我一眼,我知道那一眼意味着什么,那复杂的眼神永远留在了我染血的记忆里。
  我管不了许多了,也冲他吼道:“阿雄,你赶快带兄弟们撤,否则就真的来不及了,敌人又压上来了!”
  张宗福掏出了一支用红布包着的东西,递给了上官雄,笑着说:“阿雄,我知道你喜欢这玩意,现在归还给你,做个纪念吧!我也很喜欢它,可它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那就是当初上官雄从郭大鸣手中缴获的那支勃朗宁手枪。
  上官雄含着泪接过那支勃朗宁手枪后,张宗福朝他大吼:“阿雄,快带弟兄们走哇!”
  上官雄颤抖地说:“营长,土狗,弟兄们,我们在前面等着你们!”
  说完,他就带着那些战士撤出了阵地,和其他营剩下的为数不多了的官兵们汇集在一起,朝界首方向奔去。
  我们把所有的弹药集中在一起,开始了最后的抵抗。
  我们的抵抗不堪一击,可是我们还是赢得了那么一点宝贵的时间,让上官雄他们撤离了。当时,我们留下来的人都抱着赴死的心理准备,所以我们面对死亡,没有一丝恐惧,我的恐惧是后来梦中的事情,我压根就没有准备活着离开。战士们相继战死,我和张宗福最后退到了江边,躲在一颗大石头后面继续抵抗。
  白军士兵密密麻麻地朝我们包围过来。
  张宗福浑身是血。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背靠在石头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每喘一口气,嘴巴里就冒出一口血。
  他艰难地朝我做了个手势,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有话要对我说,我把耳朵凑近了他的耳朵,听见了他微弱的声音:“麻子,你……你恨我吗,是我,我让你留下来的,让你……你和我一起死——”
  我哽咽着说:“营长,我不恨你,真的不恨你!能够和你兄弟一场,我死也值了!”
  他又说:“麻子……你知道吗,你的枪法没我好,没有……我……我,不是吹……吹牛的——”
  他还没有说完,一大口鲜血喷在了我耳朵上,就咽了气。
  这时我才发现,张宗福的肚子被弹片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肠子都流出来了。
  我吼叫着打光了最后一颗子弹,然后提着我师傅胡三德亲手给我打造的鬼头刀,站在那里,我本想冲入朝我围拢过来的白军士兵的,可我左边大腿中了一枪,已经跑不动了。那把鬼头刀的刀刃上布满了缺口,我已经记不起来,有多少人的血喂了这把刀。

血性 第四章(3)
一个白军军官说:“捉活的!”
  他们就没有朝我开枪。
  他们渐渐地逼近我。
  我死也不能落入他们的手中,如果那样,生不如死!
  我突然大叫了一声,把手中的鬼头刀朝他们扔过去,然后猛地转过身跳进了血红的湘江里……
  4
  湘江之战,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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