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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会冲垮理智，到时候只怕是更加得不偿失了。
　　而观看世间百态，就是磨练心性了解人间的最好办法。
　　这段时间他已经将事情全都安排好了，在他和诸葛无为在外期间，除了某些极为重要必须要由宗主本人决策的事情之外，其他事情都已经按照情况分摊到了玄心四将的身上。
　　如今，是该下山的时候了。
　　顾青竹本来是想和诸葛无为两个人扮作父子的，只是考虑到两人外表上的年龄差距，再想想再彪悍的人也不太可能十岁左右就生下儿子，只得无奈地放弃了这个想法，扮作了一对兄弟。
　　难得有这个机会，顾青竹毫不犹豫地用回了自己的本名——顾青竹，诸葛无为则是自己取了顾楚江的名字。
　　对于这个所取的人很是满意的名字，顾青竹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大致整理了一下行装，又将手中的那对照心灵符留了一枚在玄心正宗，顾青竹带着诸葛无为离开了玄心正宗，开始了两人游历天下的生活。
　　在外游历的生活并不像诸葛无为想象的那样有趣，也不像诗词中所说的那样潇洒自在，顾青竹带诸葛无为出来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让他体会世间百态，磨练他的心性，又怎么会让他当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呢？
　　一路走走停停，顾青竹带着诸葛无为爬过山、越过河，自然中的美好风光洗涤了两人的心灵，开阔了他们的胸怀。
　　当顾青竹携着诸葛无为跨进一个繁华的城镇的时候，历练正式开始了。
　　他带他去过乡下看那些普通百姓为了一年的生计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辛苦耕作，带他去过码头看那些百姓出卖劳力换取少得可怜的工人，带他去看那些商家为了维持店铺绞尽脑汁，他甚至带他潜入过青楼楚馆看那些倚楼卖笑的女子在独自一人时神色空茫地哭泣……
　　可是无论怎样辛苦，这些人从来都不曾放弃过生存下去的欲望。
　　这些画面对于诸葛无为的冲击不可谓不大，他从小生活再玄心正宗，虽然不说生活富贵，但是至少在那里他从来不曾为吃穿发愁，甚至可以说，除了很少看到父亲，他以前的生活几乎可以说是无忧无虑。
　　所以，诸葛无为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世间竟然有这么多的人为了‘生存’两个字这样努力。
　　努力得，让他不由自主地从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叫做‘尊敬’的情绪。
　　任何一个为了生存而不断努力的生命都值得尊敬。
　　顾青竹一直在注意诸葛无为的神情，当他发现这个孩子的脸上出现的那抹肃然的神情时，他简直要惊讶了。
　　孩子是天使，可是同时也是最残忍的恶魔，因为他们的天真让他们做事情总是顺从自己的本心，丝毫不会顾及别人，六岁的孩子应该已经知道一些事情了，尤其是自幼读书的诸葛无为，他应该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可是，无论是农是工是商，甚至是那些身份低贱的青楼女子，他却从来没有露出过鄙夷的神情。
　　难道这就是七世姻缘的特别之处吗？
　　来自灵魂深处的温柔天性，善良，体贴，仿佛包容一切，似乎无论你浑身有多少缺点，他都可以用独特的眼光找到你身上的闪光点。
　　不是高高在上悲悯一切的圣母慈悲，而是真真正正的，柔软到极致的温柔。
　　这就是那个所谓的——能够克制住累积了整整七世怨恨的——七世的爱吗？
　　还是说，诸葛无为的本性本就是如此，所以当年，玄心正宗的开山祖师才会选择了这个纯白的灵魂作为七世姻缘之一。
　　他又带他去了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这次，他要让这个温柔的孩子看到其他的东西。
　　村庄中的百姓们依然在辛苦的劳作着，可是直起腰时脸上总会露出满足的笑容，太阳西下，人们纷纷返回家中，一家人聚在一起，纵然吃的只是些普通得寒酸的饭菜，可是周遭幸福温暖的气氛却是挡都挡不住。
　　码头的工人们也依旧汗流浃背，可是接过工钱时脸上的表情却是满足的，他们有的拿去买酒痛快地畅饮，有的则红着脸磨磨蹭蹭地在街上小贩那里买一个便宜的头绳或者头花，在周围伙伴们的哄笑声中迅速地将东西塞在衣兜里。
　　商家的柜台上，掌柜的正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口中念念有词，当发现今天赚了不少的时候，掌柜的脸上马上露出笑容来，当发现居然亏本了，掌柜的立刻哭丧起脸，然后苦思冥想赚钱的方法。
　　至于青楼……
　　顾青竹扭头，那地方还是算了吧，他已经后悔当时居然带这个小孩跑过去了，天知道他当时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诸葛无为几乎是睁大了眼睛，从来不知道，只是等一等，换一个时间看去，事情竟然就变了那么多的不同。
　　依旧是在为了生活而苦恼努力着，可是却添了一种充足幸福的感觉，
　　“这就是凡人！”顾青竹微微含笑看着诸葛无为：“有悲伤，有失落，有愁苦，可是同样的也有幸福，也有满足，也有快乐，这就是玄心正宗一直努力守护的人间。”
　　“我有些懂了，可是……”诸葛无为努力思索着：“我还是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比如说，明明那么辛苦，为什么那么快就开心起来了呢？
　　“这很正常，毕竟你还只是个孩子。”顾青竹浅浅一笑，再聪慧过人，诸葛无为毕竟也才六岁多，即使古人多早熟也无法让一个六岁大的孩子懂得太多。
　　“你只要将这些记在心里，等你慢慢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诸葛无为，人间风景，百态千姿，这，只是一个开始。

　　第二十九章　开诚布公

　　“谢谢你了啊小楚江。”老婆婆笑呵呵地对着面前的小孩说，随手从篮子里掏出一把新鲜枣子递过来：“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老婆子没什么好东西，哪，这些枣子给你，婆婆特意给你留的。”
　　“不用了婆婆。”即使被夸赞了不少次，面前被称为‘小楚江’的精致小男孩还是红透了一张漂亮可爱的小脸，摇着手连连推拒。
　　“拿着吧，乖孩子应该得到奖励，还是说你觉得老婆子的东西不够资格给你这个富家小少爷吃？”老婆婆故作生气。
　　“不是的，我没有这么想。”小男孩慌忙摇手，担心自己被误会急忙解释：“婆婆，楚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老婆婆笑了起来：“傻孩子，婆婆逗你玩呢，拿着吧。”
　　小男孩红着脸，害羞地接了过来，又郑重地道谢之后跑回了不远处的一间普通的四合院中，打了水，将那一捧新鲜的枣子洗净，放在盘子里端着走向书房，恰好房门没关，小男孩端着盘子直接走了进去。
　　“哥哥，哥哥，刘婆婆送枣子呢。”
　　书房中端坐在木桌后的俊美少年回过神来，将手中不住摩挲的一个黄色三角形东西收拢进了袖中，起身站了起来。
　　“无为，今天回来得有点早。”少年浅浅一笑，举步上前接过了瓷盘。
　　“今天刘婆婆的生意好，所以就早点回来了。”小男孩拭去脸上的汗水，脸上的笑容灿烂明媚，比起以前那种温柔和善的浅笑更加耀眼夺目。
　　少年想起刚刚收到的消息，眼神闪过一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愧疚，目光移到瓷盘上，声音稍稍柔和了一些：“刘婆婆一人独住，很是辛苦，你去厨房拿些糕点送过去吧，也算是回了她赠送枣子的一片心意。”
　　小男孩眼睛一亮，忙点头，转身出去。
　　很普通的兄弟相处，很普通的邻里和睦，没有人会想到，看起来只是一对出色的普通兄弟的两个人，会是在修道界乃至整个三界中都占据重要地位的存在。
　　距离顾青竹与诸葛无为停留在这个普通的小镇已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中，诸葛无为因为精致的外表以及善良纯真的性格很快就得到了左邻右舍的喜爱，他本人也很快就融入了普通百姓琐碎平凡的生活中，并且乐此不疲。
　　而顾青竹，毕竟是久居上位的人，气质和普通人迥然不同，给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接近的感觉，因此，人缘反倒不如孩子的诸葛无为。
　　这一对突然搬来的兄弟，哥哥清冷出尘，弟弟可爱善良，同样俊美出色的容貌，同样独特脱俗的气质，同样让人一眼就看到无法忽视的特质，这对兄弟的耀眼夺目与这个普通的小镇太过格格不入，对于他们的来历，附近的百姓们自然也有很多猜测，可是再疑惑淳朴的人们还是对他们释放了最大的善意，包容地接受了他们的出现。
　　看着诸葛无为在周围人的宠溺中越来越开朗，顾青竹心中一阵欣慰，因为将来要发生的事情，他总是尽可能地宠着这个孩子，总是希望他能够幸福一点，更幸福一点。
　　可是今天朱雀传来的消息让他再也无法粉刷太平。
　　“启禀宗主，前段时间魔界众妖魔骚动之事业已调查清楚，三日前，魔宫阴月皇后以阴月皇朝皇后的身份召集所有魔宫下属，将六道魔君的遗腹子推上了阴月皇朝第七任魔君的宝座，当场将那个出生不久的孩子取名七夜，尊魔道大能镜无缘为师，自己则升为阴月太后，并且昭告魔道众生，传六道魔君遗命，自当日起封闭魔宫，所有妖魔不得擅自前往人间，否则，当视为脱离魔宫，魔宫将不再对其庇护，因为魔君年纪尚幼，阴月太后伤重，魔宫一应事宜俱交由帝师镜无缘暂时掌管。
　　据说，庆典当日，有一头蓝色火龙突然出现，火烧并打伤魔宫门人无数后扬长而去，帝师镜无缘追寻而去，无果，不知我玄心正宗要作何反应，是否应该趁此机会剿灭魔道妖孽，还请宗主示下。”
　　对此，顾青竹只是简单地回了六个字：“不动，修生养息。”
　　可是，这一则消息的到来却也宣告着这段平静生活的结束。
　　因为，达摩斯之剑不会永远都只悬挂在你的头顶上一动不动，只要你稍有疏忽，它就会掉下来刺中你。
　　于是，第二天，这对天生就不属于这个小镇的兄弟就和他们出现的那般突然一样，丝毫没有预兆地消失了，邻居们唯一留下的纪念品，就是不知何时放在房门前的几张符箓。
　　花费了三年的时间，凭借着一双脚几乎踏遍了大半个大唐朝，身边的小少年神情越来越沉静，眸中的光芒越来越澄澈明亮。
　　于是，这一天夜晚，顾青竹将诸葛无为唤进了书房。
　　面对面盘膝坐好，两个年龄相差十岁的人开始了一场属于两个男人之间的平等的交谈。
　　顾青竹冷静地将七世怨侣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述给面前的孩子听，从它的形成一直到三年多前的那场战斗，再到前段时间的推测，接着，就是玄心正宗开山祖师强行创出七世姻缘命格的事情。
　　“这种机密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诸葛无为聪慧过人，心思剔透，他正襟危坐，面色严肃地看着顾青竹：“这件事跟我有关系？”
　　“不错。”顾青竹丝毫没想过隐瞒眼前这个孩子。
　　“那么，我的身份是什么”诸葛无为心念一转，十分直接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是七世姻缘中的男方？”
　　“是！”顾青竹回答得也很直接。
　　“……”诸葛无为半响没有说话，任何人在知道自己的存在是注定要为了别人而死的时候都不会觉得很荣幸然后开开心心地赴死。
　　求生，是每一个人都有的最初的与生俱来的□。
　　尤其诸葛无为还渡过了一段虽然辛苦却很幸福充实的时光。
　　幸福，有时候是一种动力，有时候，却也是一种牵绊。
　　“你现在告诉我，是要传授我那个‘玄心奥妙诀’了吧？”诸葛无为垂下眼睫，有些艰涩地低声开口：“如果，我不想走这条路呢？如果我不愿意练这个‘玄心奥妙诀’呢？”他真的，不甘心啊！
　　“你必须走，必须练，这条路，你躲不了，也不允许你躲。”顾青竹盯着他，一字一顿。
　　诸葛无为抿唇，默然不语。
　　顾青竹站起身，缓缓道：“无为，一起出去走走吧。”
　　这里依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镇，只是因为靠近长安，所以比起其他地方更加繁荣一些。
　　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两人都没有撑伞，沐浴在点点细雨中一前一后地走在冷情的街道上，不时有几个路人匆匆地赶着路，路过两人身边时投来惊讶疑惑的一眼，然后继续赶路回家。
　　行至一座小桥，顾青竹停下了脚步，扶着栏杆眺望着远方，诸葛无为停下脚步，也学着他看着远方。
　　“真美！”即使已经见过很多动人心魄的美景，每次见到美丽的事物他还是忍不住赞叹出声，心中溢出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方才的不满、委屈，渐渐消散了下去。
　　“还记得我们刚开始游历的时候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话吗？”顾青竹没有回头：“凡人！有悲伤，有失落，有愁苦，可是同样的也有幸福，也有满足，也有快乐，这就是玄心正宗一直努力守护的人间。”
　　“当时你曾经说过，你有些懂了，却还是有很多不太明白。”顾青竹转过身，看着已经初初显露出俊美风姿的少年：“那么，现在你可明白？”
　　诸葛无为沉默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声音也变得和这细雨一样轻：“嗯！”
　　两个人就这样伫立在细雨中，久久地看着，想着。
　　“为什么是我呢？”良久，微风中传来一声叹息：“这命格是强行更改的不是吗？那么，为什么偏偏选择我，作为这个人呢？”
　　“是玄心正宗对不起你。”低低的回答幽幽响起：“是整个三界，欠了你！”
　　“所以，才会有‘修炼玄心奥妙诀之人在玄心正宗中地位至高无上，甚至凌驾于宗主之上’的门训吗？”诸葛无为苦笑：“这算什么，补偿吗？”
　　“这是我们，所能做出的，最大的补偿。”顾青竹静静地回答。
　　“既然不给我选择的权利和机会，为什么还要将事情告诉我呢？”诸葛无为脸色苍白，连嘴唇也褪去了血色：“你曾经说过，难得糊涂！其实，做个糊涂鬼真的很好。”
　　“你有这个权利知道所有的事情，早晚都要知道的事情，又何必瞒你。”顾青竹负手而立，扬起眉：“若你真觉得不甘，本座这条命，抵给你如何？”
　　我要你这条命做什么？诸葛无为苦笑，抬眼看着眼前宁静的雨中画卷，一幕幕画面从眼前闪过。
　　这个世界，虽然有着黑暗，却也有着那么多的美好与希望。
　　罢了，反正就算修炼了玄心奥妙诀也不一定短命的不是吗？大不了他修炼慢点，炼成之后不用不就行了？不是说那个新任魔君今年才三岁多吗？七世怨侣的劫难开启也得等到十七年后‘天魔冲七煞’再现，唔，这样说来他怎么说还有十七年好活不是吗？一般的凡人十七年可能因为各种原因死掉好几次啊，他只要练练功，就能一直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还什么都不用考虑，真正的无忧无虑啊！
　　诸葛无为伸了个懒腰，突然觉得眼前一片光明，十七年啊，的确是太长了。
　　“好吧，你赢了。”诸葛无为冲着双唇抿紧的顾青竹轻松一笑，笑容如白雪般纯净：“玄心奥妙诀，我练。”

　　第三十章　苦涩的甜蜜

　　“玄心奥妙诀，我练！”
　　诸葛无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软，可是却让顾青竹的心中狠狠地颤了一下，那一刹那，他甚至以为他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可是事实上他的声音也一如既往的平静。
　　“回去休息好，从明天开始，我会正式将玄心奥妙诀传授给你。”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地响起。
　　诸葛无为转身向暂时居住的地方走去，没有像平时那样和身后那个自己尊敬如兄长的青年一起。
　　虽然已经接受，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怨他的吧！他想。
　　顾青竹看着小小的少年笔直儒雅的背影，半垂下眼睫，良久，一声低低的叹息逸出他的唇角。
　　错了吗？他问自己。
　　也许诸葛无为本来应该有着七生七世幸福的生活，可是因为百年多前一个修道之人的一个决定，明明最无辜的他被牵扯进了这个本来与他无关的漩涡中。
　　可是开山祖师错了吗？为了阻止七世怨侣的灭世之祸，他缔造七世姻缘挽救人间，难道这是错的？
　　那么，是他错了吗？抵抗魔界，诛杀七世怨侣本应是玄心正宗的责任，是他这个玄心正宗宗主的责任，他不该将这副沉重的担子压到一个被父母放弃的孩子身上，就算最后要同归于尽，那个人也不应该是这个孩子。
　　可是七世姻缘与玄心奥妙诀是玄心正宗开山祖师指名能够对抗七世怨侣的存在，他没有见识过七世怨侣的灭世之威，不知道自己苦修而得的法力是否可以与之抗衡，他不能用自己的自以为是和自大来赌一个未知。
　　顾青竹摊开手，感觉到磅礴的法力在全身不住游走，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诸葛无为，我说过，我这条命，抵给你，若最后当真需要有人殉道牺牲，本座自然会在你的前面。
　　既是要修炼，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