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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神色端肃，堂堂正正地回答：“爱妃，你怎么说话呢？朕说话不算数，大汉朝尚有何人说话算数呢？”

　　　　栗妃抓住皇上说话的把柄，撒娇说：“既然陛下金口玉言，说话算数，为何不兑现当初约定呢？”

　　　　皇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眨着眼睛，看着栗妃一张俊俏的脸蛋，不解地问她：“当初什么约定？”

　　　　栗妃心中一凉，心说皇上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初那么重要的约定说忘就忘，于是拽着皇上的右手，不依不饶地说：“二十多年前，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曾与贱妾约定，一旦将来继承皇位，咱的儿子就是大汉朝的太子，贱妾理所当然就是大汉朝的皇后。”

　　　　“这么重要的约定，朕怎么会忘记呢？”皇上嘴上说得很甜，心里却说：朕承诺的多了，有些承诺能兑现，有些承诺因为时机不成熟而无法兑现，这是常有的事情，更何况刘荣当太子，栗妃当皇后，这是天大的事情，岂是朕一句话就能定了呢？

　　　　“既然没有忘记，何时兑现？”

　　　　“这？容朕三思。”

　　　　经不住栗妃死缠活缠，皇上的天平开始向栗妃和刘荣倾斜。如果不是七国之乱的发生，皇上为了拉拢梁王刘武，利用他对付叛乱的诸侯，或许刘荣早被立为太子。

　　　　等七国叛乱被平定后，皇上得到一个相对宽松的政治环境，栗妃又开始在皇上的耳边不断鼓噪：“陛下，七国叛乱被平定了，河清海晏，天下翕然，咱们的约定是不是该兑现？”

　　　　“是该兑现。”皇上前思后想，左顾右盼，经过反复权衡，终于满足栗妃一半的心愿，确立刘荣的太子地位，宣告中外。

　　　　令人不解的是，一直长期不育、被皇上冷落的薄皇后并没有同时被废黜，栗妃并没有同时被立为皇后，这说明什么？说明栗妃当初与皇上的约定并不牢稳。

　　　　难怪刘荣被立为太子，栗妃犹嫌不足，一见到皇上嘴里便絮絮叨叨：“陛下，如今咱的儿子成了太子，而贱妾在后宫名不正，言不顺，上不上，下不下，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爱妃，你忍一下好不好？”

　　　　“贱妾都忍了二十多年，还要忍多长时间？”一说到忍，栗妃好像触动内心的伤痛，泪水奔涌而出。

　　　　每当此时，皇上显得很体贴栗妃，掏出手帕，细心替她揩净晶莹的泪花，不断地哄她：“别心急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其实在朕的心中，朕比你更着急。”

　　　　“那陛下同意把薄皇后废了？”

　　　　皇上闻言，立刻皱紧眉宇，摇摇头，顾虑重重地说：“毕竟薄皇后是太皇太后的孙女，平时没有大的过错，太皇太后去世没有几年，朕因为想立自己的爱妃为皇后，狠心把她废了，恐怕难服舆情啊。”

　　　　“不能生孩子难道还不是过错？”

　　　　“这是人家致命的伤疤，难道她不想生吗？你应该站在她的角度，换位思考，才不会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贱妾替她考虑，她替贱妾考虑没有？”

　　　　“不要说小孩子话，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那就让她一直占着这个位置？”

　　　　“爱妃，不会的，朕既想让你当上皇后，又不想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总得想个万全之策吧。”皇上摊开双手，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一看皇上想无休止拖下去，栗妃每当皇上临幸她的时候，总是把皇上拦在床上，哓哓不已地说：“皇上想不出万全之策，别想下这个床。”

　　　　皇上急又不能急，恼又不能恼，只好咬着雪白的牙齿，狠狠地甩出一句话：“只要薄皇后情愿退出皇后之位，朕便依了爱妃。”

　　　　听了皇上这句话，栗妃松开手，露出一副笑脸说：“贱妾总算等了皇上一句囫囵话。”

第327章　威胁恫吓赤裸裸（）　
八月末，长乐宫没那么热了，在一个花红草绿的庭院内，除了几只小鸟跳动着灵活的小身子，扯着嗓子，无忧无虑啁啾外，几乎没什么人光顾。

　　　　这是薄皇后的住处，尽管她身居显赫的皇后之位，但由于她不受皇上的宠爱，她基本成了一个摆设，后宫的宦官、宫娥都是一些比较机灵的人，当看到皇上对她非常冷漠时，一个个记在心头，平时尽量以各种借口躲着她，不来她的住处，以致于她的住处冷冷清清。

　　　　如果换上其她的女人，早找皇上理论起来，但薄皇后显然不是那种性格强悍的女人，遇到事情能忍则忍，息事宁人，甘于恬淡，因而这种冷落的局面一直延续下来。

　　　　但今天，这个小院子里出人意料地来了一位贵妇人，这位贵妇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位想当皇后都快想疯了的栗妃。她多次撺掇皇上废黜薄皇后，皇上不忍这样做，为此她用尽各种手段，皇上经不住她死缠活缠，一气之下说：“只要薄皇后情愿退出皇后之位”

　　　　栗妃信以为真，为达到当皇后的目的，她竟然利令智昏，直接来找薄皇后，想威逼利诱，迫使薄皇后退位，好如愿以偿。

　　　　“哟，姐姐，好长时间不见，你的脸色怎么变得这么憔悴？让妹妹好好看看。”当栗妃肉麻的声音荡漾在庭院的时候，连红花绿草都为之微微颤抖。

　　　　“妹子，你怎么来了，你可是稀客呀。”一看是太子的生母栗妃，薄皇后心里充满疑惑：栗妃可是皇上跟前大红大紫的女人，本宫这个连宦官宫娥都很少来问津的地方，她怎么会来呢？带着这个疑问，薄皇后把栗妃迎进庭院。

　　　　宫娥紫燕赶紧搬过来茶几和两个锦墩，薄皇后一伸手，让道：“妹子，请坐。”

　　　　栗妃也不客气，顺势坐下来，习惯性地把大腿压住二腿，一副得意洋洋、居高临下的神色。

　　　　紫燕手执茶壶，倒满两杯泡好的茶水，一杯放栗妃面前，一杯放薄皇后面前，然后说一声“慢用”，悄然退出。

　　　　栗妃用眼睛的余光瞟着薄皇后，长叹一口气，貌似关心地说：“姐姐，你比以前苍老多了，岁月在你的眉头刻下一道深深的皱纹，灰白相间的头发证明你的日子并不痛快。”

　　　　薄皇后感叹道：“世事沧桑，一至于此。”

　　　　“以妹妹之见，姐姐主要是心情不舒畅造成的，你看我，事情看得开，睡觉分外香，哪有不心宽体肥的？”

　　　　“是呀，是呀，这后宫之内，有几个能比得上大妹子呢？肚子有本事，生的儿子一个个都很出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提起不能生子育女这件事，薄皇后满脸通红，一股羞愧之色油然而生：“不像本宫，二十多年不能给皇上生下一子半女，心中有愧呀。”

　　　　栗妃因为心怀鬼胎，不但不同情薄皇后的境遇，反而逼问她：“请问姐姐将来有何打算？”

　　　　“本宫能有什么打算？过了一天少两晌啊。”

　　　　“也不能一直这样僵持下去，这样僵持下去，对谁都不好。”栗妃板着脸，话中有话。

　　　　栗妃一句话让薄皇后身上一颤，她忍不住看一眼栗妃，只见栗妃微微睁着一双眼睛，紧绷着一张脸，立即明白栗妃的险恶用心，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顿时从内心产生一种本能的反感。但转念一想，自己不能生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宫中所有的人包括与她维持二十多年婚姻的皇上都不同情她，因为她最大的政治靠山太皇太后薄氏去世，这是一个唯一能在朝中发挥作用的亲人，从此她所面对的人都是比较现实、比较势利的人，她所面对的政治环境是一个全新的政治环境。

　　　　沿着这条思路往下想，怪不得栗妃今天赤裸裸走到前台，来找自己，原来是迫不及待，急着要当皇后。这可如何是好？如果按照往常的话，对于想动自己奶酪的人，应毫不客气加以拒绝。但今非昔比，她现在失势了，成了无依无靠的、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皇后，不得不强压心头的怒火，来与眼前这个野心勃勃、手段毒辣的女人虚与委蛇，真是龙搁浅滩遭虾戏，虎落平冈受犬欺。一想起自己不争气的肚子，她黯然伤神：“苍天啊，你不公正，为何让别的女人当母亲，却单单抛弃本宫呢，本宫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人的坏事啊，这是为何啊？”

　　　　每当皇上冷漠的表情浮现于薄皇后的脑海，她会情不自禁想起太皇太后薄氏。这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对朝廷赤胆忠心，一辈子严于律己，以身作则，成为百官称颂的楷模，太皇太后对娘家人很少照顾，如果说对娘家人有照顾的话，也就是对她的照顾，把她许配给太子，想通过亲上加亲，让薄家的后代过上锦衣玉食、高贵荣光的生活。

　　　　可惜，太皇太后薄氏的愿望是美好的，是一厢情愿的。事实上，她与太子结合后，太子骨子里并不喜欢她，只是畏于太皇太后的权威，不得不在表面上应付她。也许是天意，与太子同居多次的她从来没有怀孕的迹象，而其她的嫔妃又不断生子育女，这对母仪天下的她意味着什么呢？不言而喻。

　　　　尽管太皇太后对此非常着急上火，但她徒唤奈何，没有办法！想到这里，薄皇后的心在流泪，在流血，凄然暗语：“太皇太后，你心痛孙女，把孙女嫁给太子，无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孙女没有当皇后的命，即使当上，也难以长期保住此位，孙女感谢你，但对不住你，没能像你期待的那样永保富贵。”

　　　　其实，薄皇后不论在当太子妃时期，还是在当皇后时期，已经习惯皇上的冷漠，她对皇上不抱任何希望。同时，她习惯了后宫嫔妃的嫉妒、诋毁和攻击，对能不能再当皇后早有最坏的思想准备。

　　　　面对等着上位的栗妃，薄皇后觉得从各方面不如人家，首先人家的儿子现为太子，太子是国家的储君，是未来的皇帝，而自己没有子嗣；再从长相比，栗妃天生丽质，美貌如花，深受皇上的宠爱，而自己年长色衰，皇上长年累月不光顾。这么一对比，人家如日中升，而自己则是日薄西山，不给人家让位是不行的。

　　　　看来自己再坐在皇后的位置不合适，不过呢，一个屁不放就凄凄惨惨从皇后的位置退下来，薄皇后心有不甘。常言说：困兽犹斗，兔子急了要踹人嘛，何况人乎！薄皇后看着栗妃一张倨傲的脸，双手不住地颤抖，真想给栗妃甩几句难听刺耳的话，压一下对方的嚣张气焰。

　　　　然而，长期在后宫中摸爬滚打的薄皇后并没有这样做，倒不是她有多么高深的修养，而是她深深明白，以自己目前处于劣势的情况，给栗妃发飙，无疑自取其咎。投鼠忌器啊，她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冲动会给自己带来预测不到的麻烦甚至灾祸。

　　　　如何对待眼前这个对权力充满欲望而且咄咄逼人的女人？薄皇后需要冷静，冷静，再冷静；思考，思考，再思考。她想：反正自己没有子嗣，反正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反正周围的人都正在用异样的、势利的眼光看待自己，反正在皇后的位置与没在一个样。当她想到这些的时候，她的手不再颤抖，心跳和血液流动速度不再加快，逐渐恢复理智。

　　　　看薄皇后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紫，栗妃知道她内心正在进行激烈斗争，不由端起茶杯，品着茶水，等着薄皇后回答。

　　　　良久，薄皇后开口：“大妹子，依你之见，本宫该何去何从？”

　　　　栗妃把茶杯放在茶几上，虽然没有直截说明要当皇后，但语气中已显得极不耐烦：“姐姐，不知道你脸上能挂住挂不住，反正妹子觉得你再继续当皇后，妹子的脸上挂不住。你想，你再当下去，太后不高兴，皇上不高兴，太子不高兴，后宫的嫔妃不高兴，大家都不高兴，你何必这样执拗呢！”

　　　　“只恐怕是妹子不高兴吧。”薄皇后平时懦弱惯了，此时却一针见血，毫不含糊。

　　　　“嗨，妹子本来为姐姐着想，姐姐怎么能这样说话呢？”栗妃一双眼睛本来像多情的西湖水一样波光潋滟，听了薄皇后言语中隐隐含着讽刺的味道，眼睛瞪得溜圆，煞是可怕。

　　　　“妹子是不是为本宫着想，本宫心中有数。”薄皇后虽然说了一句不甘示弱的话，但心中却忐忑不安，没有足够的底气。

　　　　栗妃脸色一红，心中暗暗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老娘得给她一些颜色，她才知道老娘的厉害。想着，栗妃扬起两道弯弯的柳眉，嘴角一撇，冷冷地说：“如果姐姐识趣的话，主动向皇上提出辞去皇后的要求，尚能全身而退；如果姐姐不识趣的话，赖在皇后的位置上迟迟不挪动，妹妹只好采取办法，迫使姐姐挪动，到时候姐姐凶多吉少，别怪妹妹翻脸无情。”

　　　　“你想加害本宫？”薄皇后浑身一颤，看着栗妃一张冷冰冰的脸，心中骇然。

　　　　栗妃冷笑一声，阴森森地说：“戚夫人‘人彘’的故事，想必姐姐听说过吧！”

　　　　栗妃的这句话像一条毒蛇从薄皇后的心头爬过，她顿时想起戚夫人被吕后残酷地剁断手足，药哑喉咙，熏聋耳朵，挖出眼珠，在厕所的地上爬来爬去，身上爬满蛆虫，最后被活活折磨而死的惨景，心想栗妃心肠之毒辣，手段之残酷，丝毫不逊于吕后，她害怕了，彻底害怕了。

　　　　在生与死的人生岔口，在栗妃的威逼利诱下，薄皇后沉默片刻，终于选择妥协。她知道即使自己抗争，也躲不过被废黜的命运，与其做无谓的牺牲，不如苟且偷生，常言说好死不如赖活，活着多么美好。她看着栗妃的脸，这张曾经因为美丽而吸引皇上的脸，此时神色冷酷，不由眼圈发黑，嘴角颤动，软弱地说：“不用妹子催，本宫会找皇上，主动提出从皇后的位置上退下来，请皇上另立妹子为新皇后的要求。”

　　　　“退一步海阔天空，姐姐能这样想就对了，彻底从各种苦恼中摆脱出来，不再陷入矛盾的漩涡。妹妹绝对保证姐姐衣食无忧，安然度过后半生。”刚才还是满脸乌云，一听到薄皇后乖乖就范的话，栗妃的脸说变就变，变得阳光灿烂。

　　　　栗妃软硬兼施，终于让薄皇后同意放弃皇后的位置。她看到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觉得没有必要再留在这个无人问津的院子，于是扭动着不胖不瘦的身段，趾高气扬离去。

第328章　决意废黜薄皇后（）　
薄皇后来到未央宫，满面忧伤来找皇上。对于她的到来，皇上感到很意外，因为平时他极少临幸她，她也很少找他，互不相见。

　　　　皇上搁下手中毛笔，一伸手，示意皇后坐下，问道：“皇后不在后宫修身养性，跑到朕这里来干什么？”

　　　　皇后敛衽坐下，也不说话，只知道嘤嘤哭泣。皇上眉头一皱，嘴唇咂吧一下，冷淡地说：“皇后来找朕，到底有何事，你不说，难道让朕猜谜吗？哎呀，你到底说话啊。”

　　　　薄皇后停住哭声，伤心地说：“贱妾跟从皇上二十多年，也不能生育一子半女，都怨贱妾的肚子不争气。贱妾深感羞愧，觉得继续待在皇后的位置上不合时宜，特意来找皇上，提出从皇后的位置上退下来的要求，望皇上成全。”

　　　　“皇后不能生育，朕也没说什么，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吗？你怎么突然提出从皇后的位置上退下来的要求呢？”

　　　　薄皇后遮遮掩掩，不愿意吐露真情：“是贱妾深感羞愧，想打破僵局，主动让贤。”

　　　　皇上一双眼睛在薄皇后的脸上不停地转动，不相信地说：“不要给朕玩迷藏，朕阅人无数，谁一说什么话，朕便知道她要干什么。你给朕实话实说，后宫的嫔妃谁找你啦？”

　　　　“没有啊没有啊，陛下。”薄皇后慌乱地回答。

　　　　“你在撒谎！”皇上鼻子一哼，眼睛像两把利剑一样，直射薄皇后。

　　　　薄皇后内心方寸大乱，目光躲躲闪闪。皇上长叹一声，心说这是一个本分的女人，好像一只受伤的小兔，经不起狂风骤雨的打击。于是，他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缓和一下说话的语气：“你不用怕，你给朕说实话，朕尽全力保护好你。”

　　　　“这，这？”

　　　　“说吧。”皇上威严地说。

　　　　看着至高无上的皇上，薄皇后心一横，心说豁出去了，便把栗妃找她谈话的内容一五一十告诉皇上：“贱妾在后宫天天安分守己，也没招惹谁。谁知栗妃找上门，说贱妾再不退位，恐怕后宫将会重新上演戚夫人‘人彘’的故事，贱妾害怕极了，故而来找皇上，请皇上为贱妾作主。”

　　　　“栗妃真的说戚夫人‘人彘’的故事了吗？”

　　　　“啊，啊。”

　　　　“果不其然。”从薄皇后惊恐失措的表情看，皇上心中一沉，返回案牍，咚的一拳，砸在案牍上，心中异常生气，暗暗埋怨：栗妃啊，栗妃，你做得下作亏呀，你想当皇后，怎么能用戚夫人“人彘”的故事恫吓皇后呢？尽管朕不喜欢皇后，你也不能无所不用其极，须知文帝、朕以及今后的汉代皇帝，对“人彘”的故事多么警惕呀。

　　　　“陛下，你不要生气。”薄皇后看皇上来气，反而劝他。

　　　　“朕不生气行吗？”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