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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爷爷冲小曼招手：“曼曼来，跟爷爷坐这。”

　　　　顾奶奶无语地瞪他一眼，这老头真是不识趣，大孙子难得回家一趟，小两口正甜蜜蜜亲热不够，你插一杠子凑什么热闹？

　　　　顾爷爷领会了顾奶奶的意思，略尴尬地呵呵两声，朝顾少钧和小曼挥挥手：“坐吧坐吧，今儿鱼粥鲜得很，快趁热喝！”

　　　　顾奶奶笑咪咪道：“曼曼吃过早饭，别的怕是不想吃，我特地让阿姨熬了你喜欢的冰糖莲子百合汤，一会端进来有些烫，你俩就坐那边靠近风扇，吹着风慢慢喝。还做了两样软和糕点，几个小家伙肯定也能吃几口，让保姆看着喂。”

　　　　小曼道了谢，顾少钧摆好椅子拉她一起坐下，小曼又和安静坐在桌边吃早饭的吴湘云点头笑笑，吴湘云冲小曼做了个微妙的表情：她身边坐着顾少玲。顾少玲可能是慑于顾爷爷的威势，没粘着顾奶奶，却紧挨着吴湘云，偶尔还要给她碟子里搛点食物，好像两姑嫂感情多好似的，顾奶奶夸奖了孙女两句，顾爷爷关注顾少玲时顺便也看看吴湘云，害得她一直保持标准淑女坐姿，身子都快僵直了。

　　　　小曼就当看不见顾少玲，只和吴湘云说话，实际上人家也没看她，眼睛只盯着顾少钧，撅嘴皱眉表情委屈怨艾，不满意她大哥没有第一时间看见她并和她说话。

　　　　厨房的陈阿姨把甜汤送过来，因大家都刚喝了鱼粥，不会想着立马吃甜的，周慧兰就叫顾少钧先给小曼盛一碗，顾少钧怕烫着未婚妻，盛好了再替她吹吹凉。

　　　　顾少玲看着顾少钧用青花汤匙慢慢搅拌甜汤，只有几粒圆润的莲子，其余全是乳白肥厚的百合，这分明是她喜欢的啊，她不爱吃莲子只喜欢百合，但又被奶奶压着吃点莲子，每次就只要三四粒，小时候喝甜汤，稍微烫点也是哥哥们替她吹吹凉，最有耐心的就是大哥和少锦哥哥了，还会喂她喝。

　　　　“大哥，少玲要喝甜汤，你快给我吹吹凉。”顾少玲想着往事，嘴里直接就说了出来。

　　　　大家都朝她看过来，姜玉颜道：“少玲你这鱼粥还没喝完呢，又吃甜的，这什么口味啊？”

　　　　“这鱼粥味道不好，我不想吃了。”顾少玲把面前的碗推开。

　　　　顾奶奶嗔怪：“嘿你这孩子，这鱼干是少钦和浩浩昨儿才从南边带回来，熬的鱼粥又香又鲜好着呢，你平常馋得跟只猫儿似的，可不许胡说！”

　　　　顾爷爷唬起脸：“没这说法，甜汤不准喝，先把鱼粥吃完，我看谁敢浪费！”

第六百四十二章

　　　　顾少玲到底还是畏惧祖父，抿着嘴垂下头。

　　　　顾少钧自然也没有帮她准备甜汤。

　　　　顾奶奶见不得孙女委屈得要哭要哭的可怜样子，打圆场道：“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吃饭呢白眉赤眼的别吓着孩子，大家快吃吧，吃完了该干啥干啥去。”

　　　　话音刚落，忙着吃喝不作声的顾启凡放下碗，站起来就往外走，一边说道：“我饱了，有事先走了啊，你们慢慢吃。”

　　　　顾爷爷吃饭速度也很快，第二个离开餐厅。

　　　　就剩下顾少钧和女人们，顾奶奶怜惜大孙子，想着部队伙食不比家里，刚说了两句让他多吃点，这边顾少玲忽然就呜呜咽咽哭起来。

　　　　“这又是怎么啦？”顾奶**痛地看着大孙女。

　　　　姜玉颜放下碗：“我饱了，去看看水晶糕好了没，拿给孩子们吃，少钦别的甜食不喜欢，这个能多吃两块，少璎最喜欢了。”

　　　　小曼赶紧说道：“三婶我和你去，小博小方吃东西，浩浩可顾不过来。”

　　　　顾少钧在桌子下拉她小手，被她挣开，顾少玲别具一格的撒娇方式辣眼睛又戳心肝，看多了身心都不舒服，还是避开为妙。

　　　　吴湘云直接站起来：“一起吧，我也去。”

　　　　三个人同时离席，顾奶奶就不顾不上少玲了，忙着道：“诶，曼曼不用着急的，你三婶去就行了，那还有保姆跟着呢。老三家的你仔细些看少璎，让她慢点儿吃别噎着。湘云丫头，你可吃好了啊，瞧你这瘦的，该多吃点儿。”

　　　　“奶奶，我吃好了，您……”

　　　　吴湘云一句话没说完，顾少玲抓起面前的筷子用力一摔：“要滚快滚！嗦什么？都给我滚出去！”

　　　　一根筷子弹飞起来砸到姜玉颜身上又掉落下地，周慧兰惊呼：“少玲，不许胡闹！”

　　　　姜玉颜脸一沉，身上倏然散发出一股豪门女人特有的强势气场。

　　　　她也是高干家庭出身，也从小被祖辈宠得无法无天，本来就不是什么柔婉温善女子，相反还挺爱计较，争强斗狠可不是弱项，自从儿子身体变得健康如常人，夫妻俩已是无比欢庆感恩，又意外地再有了个女儿，她觉得人生圆满了，享受着幸福美满生活，沉浸在相夫教子的快乐中，自然而然地就收敛了身上的毛刺儿，也想学着大嫂做个温婉女子、宽和柔善的长辈，可遇着少玲这样的女孩儿，教导不听，感化不动，她真的失去耐心了。

　　　　姜玉颜眯眼看着少玲，鼻子里冷哼一声：“你叫谁滚？顾少玲，我嫁进这个家里，你还没出世呢。今儿这是第一次，我容你，下次你再往我身上扔东西试试！怎么养出你这样的脾气，出去可千万别说你是顾家姑娘，丢人！还带累我的少璎！你这样对待顾家媳妇儿，将来要是没人肯嫁给少铮和少钦，我告诉你，这帐都要算在你的头上！”

　　　　姜玉颜说着说着，想像自己儿子打光棍的感觉，更是气愤，伸手直直指了指顾少玲的鼻子，拉起吴湘云出去，小曼朝顾少钧摆摆手，跟着走了。

　　　　顾奶奶捂住胸口，她真是被气得心痛，偏偏还不能说出什么来：孙女是她养大的啊，儿媳妇言语间似乎把她这个婆婆也责怪上了，可说的都属实，她能怎么办？

　　　　周慧兰就坐在顾奶奶身边，忙着替她抚背顺气，顾奶奶免不得瞪了顾少玲一眼：“你可不小了啊，再这么任性不讲道理，别说你婶子不容你，我就先要打你了！你看看曼曼，她比你大不了多少……”

　　　　“不要跟我提唐曼曼！”顾少玲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才发脾气，却被三婶指着鼻子狠骂一顿，更加委屈怨忿，哭得泪人儿似的，抽抽咽咽嚷道：

　　　　“就是因为唐曼曼，她一出现我才变成这样！她自己的爸妈都不要她了，你们捡回来，个个都当她是个宝，我反而就沦落成一根草！她会学医会拿草药治病，就很了不起了吗？是，我什么都不会，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个没用的，那当初何必要生我？什么都紧着唐曼曼，全家上赶着巴结她讨好她，明明她就不饿，还非要给她煮甜汤，样样都是她的好，你们再也不管我了！现在来个吴湘云，你们也变着花样给她补补补，我什么时候得你们这么重视过？我哥还为她打我，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不管不问！我不是亲生的对吗？既然这样，把我扔出去，让别人捡走算了！呜呜呜……啊啊啊啊！”

　　　　低头捂脸喘不过气又仰着头哭，顾少玲也算哭出新姿态了，这么抑昂顿挫的。

　　　　周慧兰气笑，顾奶奶是又好气又心疼。

　　　　顾少钧走过去揽住顾奶奶道：“奶奶，把她交给我吧？”

　　　　顾奶奶拍了拍孙子的胳膊，叹着气点头：“行，你就教导教导她，前儿少锋打她了，我们都不知道。你看看能好好说话就别动手了啊，少玲到底是大姑娘了。”

　　　　“奶奶放心，少锋脾气急，我比他稍好点，不会动手的。”

　　　　“对对，你是大哥哥嘛，我大孙子就是省心呢，唉！那去吧你带她走，在这哭得我头痛！别去前院，让你爷爷听见看见了又发火。”

　　　　“是，我知道！”

　　　　顾少钧去拉顾少玲，顾少玲边哭边甩着两手扭麻花，顾少钧皱眉冷冷地盯着她看，顾少玲不扭麻花了，却一头扑进顾少钧怀里，眼泪鼻涕都搓他衣襟上了。

　　　　顾少钧：“……”

　　　　深深呼吸，咬牙平息掉心头火，一手夹起顾少玲，半扶半揽把人拖了出去，再继续在餐厅哭闹，奶奶真得要气坏了。

　　　　其实刚才少玲数落小曼是爸妈不要了的、又捡回来害得她失去关爱那一番话，就把顾少钧惹恼火了，十分理解并赞成顾少锋打了顾少玲的行为，他也很想揍这个刁蛮得不像话的妹妹一顿。

　　　　但打骂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少玲长歪了，她依然是亲妹妹，同根同脉，哪怕黑化坏得不能看，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不能丢弃不顾更无法伤害，只能够慢慢地、一点点地矫正扶直，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第六百四十三章

　　　　第六百四十三章

　　　　少璎的保姆已经拿了蒸熟并凉好的水晶糕去客厅，唐浩诚和顾少钦这两位哥哥很尽职地照顾着弟弟妹妹，几个人围着茶几愉快而安静地吃东西，姜玉颜从窗外看见，满意地轻笑一声，让小曼吴湘云先不要进去干扰，她自己还得出门办点事，很放心地走了。

　　　　小曼和吴湘云就走到廊庑下赏玩那株边开花边结果的石榴树，一边说着话儿，吴湘云错眼瞧见顾少钧挟拽着顾少玲走出餐厅，兄妹俩却不往上房来，而是顺那边廊庑走到拐角处，直接踅往后花院去了。

　　　　吴湘云忙拉了拉小曼：“顾少玲不会是又要挨打了吧？”

　　　　小曼也跟着看过去，开玩笑道：“你要是担心，可以去制止啊。”

　　　　吴湘云切了一声：“算了吧，我能离她多远就多远，省得又招骂‘狗拿耗子’！”

　　　　两人都笑起来，小曼说道：“少钧不会打少玲，可能是要和她谈一谈，劝导一番。”

　　　　“还是大哥沉稳有耐心，少锋急躁了些，虽然少玲骄横任性很讨厌，但男人打女人很过份，我上次也说了少锋。”

　　　　“那是他妹妹，他下手有分寸的，不然少玲只是哭一场什么事没有？少锋性格直率刚烈，其实我倒觉得他管教少玲的法子挺有效，其他人不痛不痒说几句根本没用，少玲分明就是个欺软怕硬的。”

　　　　小曼想着顾少钧从小也是很宠少玲的，他拉着少玲去谈人生，无非就是老生常谈，温言好语走个过场罢了还能怎么样。

　　　　不过这辈子顾少玲的人生路肯定要有所改变，强势的爷爷、疼爱她的奶奶还活着，几位哥哥也有心情管教，她总不至于再像上辈子那样惨淡，担着个世家豪门阔太的名头，膝下一群儿女却全是丈夫跟外头情妇所生。

　　　　顾少钧将顾少玲带到后花园亭子里，皱紧眉头就想狠狠训斥她几句，看着哭哭啼啼的青春少女，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一个浓妆艳抹、体型肥胖的阔太形象，那是上一世的顾少玲，细细搜寻关于她的记忆，顾少钧不知不觉心软了下来。

　　　　当时他是个残疾人，行动不便深居简出，少玲也曾来看望他，还说要把他带去香江亲自照顾，那当然不可能，但他也并没有亲眼看见少玲婚后的生活，听到的都是她不好的传闻，而少玲极其自负虚荣，打死不肯承认她婚姻不如意，拒绝娘家人干涉她的生活，还为此和少铮翻脸，少锋一怒之下声明与她断绝关系……如今回想起来，她的不幸、她夫家敢侮辱轻视她，无非是看着顾家已然没落的缘故，若娘家强势，他们怎么敢？

　　　　少玲是顾家的珍珠，奶奶含在嘴里、捧在手心娇养长大，做哥哥的也没少纵容宠爱，要什么给什么，任何要求都满足，只愿看她高兴不让她哭却没想过那样做对她好不好？尤其是少铮少镰，小时候的少玲跟街坊小孩或同学闹矛盾回来告状，他们俩根本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就出面，非得给少玲争个赢字回来……少玲霸道刁蛮任性妄为，细究起来几个哥哥也得担点责任。

　　　　这辈子，不会容许少玲被欺负受委屈，当然她自己也不能目中无人、骄横任性不讲道理，从今起，多留意着点，好好教导吧。

　　　　顾少钧轻叹口气，还是像往常那样温温和和把少玲哄得不哭了，再同她进行了一场称得上严肃认真的谈话，也是说的一物降一物，顾少玲怕她亲哥，但心里不服气，却是百分百服大哥哥，大哥哥不让撒娇她就老老实实坐着，听一句点个头，顾少钧承诺会批评顾少锋的“法西斯”行为，那天不应该打她。

　　　　顾少玲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却明显松了口气，叭啦叭啦又列举了一堆亲哥“虐待”她的罪状，理直气壮说她不是小孩子了，是成年人，亲哥侵犯她人权让她在兄弟姐妹跟前丢脸，必须得给她道歉！

　　　　顾少钧点头答应，并跟她约定，以后会经常陪她谈话聊天，至少一个月一次。

　　　　顾少玲非常高兴，笑容满面，她才不管谈的什么话，只要能经常见到大哥哥，她就乐意。

　　　　顾少钧让顾少玲给奶奶、大伯娘和三婶认个错儿：她不该在餐厅里大闹，惊扰长辈不能安静用餐，还气着奶奶了。顾少玲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痛快答应去认错。

　　　　再要求她向吴湘云和小曼道歉，不一定马上去，可以等她心情好些了，抽个时间跟她们说一声儿，顾少玲嘴巴撇起老高，不答应也没拒绝。

　　　　顾少钧并不压制她，来日方长，一步步走着吧，吴湘云是少玲亲嫂子，这关系甩不掉，磨合磨合总能好起来；自家小曼骨子里是个倔强骄傲的，和少玲关系有点复杂，毕竟少玲曾被君冉和田丝丝利用，给小曼制造了不好的言论，这事连自己知道了都非常生气，何况是小曼，两人还能不能像正常姑嫂般相处，就不强求了，顺其自然。

　　　　回头还要跟少锋少铮少镰他们通个气儿，让他们平时也尽量多关心陪伴少玲，该教教，该说说，光是恨铁不成钢可改变不了什么。

　　　　耽搁了差不多一个钟头，顾少钧惦记着小曼，将少玲送回到上房厅里，看见只有奶奶和唐奶奶坐在那里闲谈，一问才知道小曼和吴湘云带着三个小萌宝去跨院给鹦鹉画眉等鸟儿们喂食去了。

　　　　此时顾爷爷身边警卫员走进来，说是首长要出门，请顾少钧一起去。顾少钧就向两位奶奶告辞，跟着警卫员出来，恰好在台阶下遇见周慧兰，顾少钧让警卫员先行一步，他小声和母亲说了几句话，这才走了。

　　　　下午顾少钧回到家，听见跨院那边传来女子们清脆的笑声，其中一把声音确定是他家小曼的，心里十分高兴，先去厨房找到妈妈，周慧云笑着道：“我跟你唐奶奶说了，让曼曼陪我去一趟西郊军区大院，正好曼曼过来听见，说是她自己想要去玩儿，你唐奶奶就答应了，听说可能要住那边，还特地让人送了两套衣裳过来，现在曼曼和湘云在打羽毛球呢。”

　　　　“我知道了，谢谢妈妈！”

第六百四十四章

　　　　顾少钧把母亲从厨房里拉出来，扶到院里树荫下的藤椅坐着，母子俩说了会话，顾少钧道：“妈妈您怎么老呆厨房里啊？想找您就直接跑厨房准能见着，这儿又是油烟又是火气，阿姨们择菜还在外头呢，大热的天您注意点，可别中暑了。”

　　　　周慧云笑：“你妈妈哪有那么娇贵？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人多，各个口味不同，老老小小还都是会讲究能挑剔的，尤其这些天少镰回家来，更要注意，做得不合他的意，少吃两口饭你奶奶肯定不答应，这不，一到做饭的点儿就不住口提醒，我不站这盯着能行吗？”

　　　　“众口难调，爷爷奶奶的饮食有营养师看着，您总插手，人家的工作都没法干了。不用管那么多的，谁不吃就饿肚子好了。”顾少钧顿了顿，也觉得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多年来都是母亲照管一大家子人吃用，都成习惯了，只要她在，就不会有人主动出来受这份累。

　　　　“妈妈，要不您去军区大院吧，和爸爸一起住那儿，也能彼此互相照顾。”

　　　　“没有必要，妈妈自从嫁进顾家就没离开过老宅，二十多年了，现在你爸爸都已经在京城了，他从军区回老宅就一个多小时路程，来回很方便，爷爷奶奶也希望能经常见到他。妈妈是长媳，就应该在爷爷奶奶身边照顾着。当年我和你爸爸结婚的时候，他很明确地说过：夫妻一体，他去当兵为国尽忠，我在家侍奉父母尽孝，这也算忠孝两全。”

　　　　顾少钧一时无语，父亲这话说得太好了，没法反驳。

　　　　从他记事起，父亲和母亲一直是这种状态，两地分居聚少离多，父亲几年不回家一次都有过，母亲就尽心尽责管着这个大宅子，孝顺爷爷奶奶，无怨无恨。

　　　　小时候不懂事，长大了才觉得，母亲为了丈夫和孩子、为整个家庭做出多大的牺牲。

　　　　但是细想想，也不能怪父亲，他不带妻儿随军或许是经过考虑的，父亲几十年呆过的部队不是野战军就是边防军，高强度的训练或出任务，甚至上战场，这些都不允许他们分心，就算家属随军也不能常见面，三五个月或半年回个家算正常，而且驻地环境偏僻不说，条件极其恶劣艰苦，比如六、七十年代的藏省、新省等地，父亲应该是真的不忍心、不愿意拉着母亲去受那份苦。

　　　　将心比心